一声小小地惊呼从主刀的医生嘴里发出。
不当主刀的何葵由于自身的缘故,由于在意着先前发生的的事情,注意力确实不像自己在做手术时那样高度集中。但对随时发生的情况他还是及时做出反应。他把目光投向打开的部位检看情况。其他人则是把目光投向那台全息型数字摄影仪的监视屏幕。
大医院的财力就是雄厚。这台价值近千万元的机器,由专门的电脑工程师现场进行操作。它可以多方位对进行中手术摄像,然后再以惊人速度编辑成一个完整的动态画面。可以同步再现着正在进行的手术过程,就好像本人亲自在动手术一样,就连细小的动作都可以真实地反映出来。整个手术过程会被完整地记录下来,作为学生的观摩的教学片的话,绝对是宝贵的。
何葵和大家一样的目光凝结在病灶上出现的异样颜色的液体。
"怎么会这样?"医生最怕的是事先没有考虑到的情况出现,主刀的医生额头顿时渗出汗水,护士急忙用纱布为他粘掉。
"吸流器准备!"
何葵在发出命令时已经迅速换到主刀医生的边上。他用手肘部位轻轻碰了那位紧张的主刀医生。
"我来。部位生的有问题,还出了这样的状况,就好像一个不想当个乖小孩的孩子在找麻烦吧!"
明明看上去就是一个肉质的肿瘤,但是当剥离工作刚刚要进行时,它却像一只被针刺了一下的气球,立刻破裂了。里面一股黄青色的液体淌了出来,因为生在肺管上方有的液体就流进了树枝状叉开的支气管里。
如果病人现在是清醒的话,一定会发出惊天动地地剧咳吧?
一秒钟,甚至更短,都会决定病人的生死。
抢时间就是抢生命。
原先主刀医生换到何葵的位置上。他看着何葵进行着令人眼花的快速清洗工作。在不断清洗着破裂的病灶部位,一方面准确地把针管般纤细微型吸流器刺入分叉状支气管未端,把里可能流进的东西全部吸出来。
在并不是很清晰的液体里进行这样细致的动作完全不是一句技术高超手法熟练就可以全部包括的。还要有着一颗完全为病人作想的爱心才办得到。
何葵一直认为病人患的不是恶性肿瘤,只是一个位置生的不好肿瘤导致了的肺管埂塞,引起半片肺叶功能丧失。他要做的就是把多出来的去掉,不通的管子弄通,最后还要把那半个肺叶保留下来。
这样的手术比完全切掉半个肺叶复杂多了,不过,病人就可以在有生之年享受到身体器官完整的带来的健康吧。
"要缝合了。"
何葵宣布了这次手术已经进行到尾声。
"安全上垒。"
"做医生不能玩那种危胁到双手的运动吧!"
"护士也一样吧。"恢复了正常的主刀也开起了护士的玩笑。
"真正要安全运动的话只有跑步吧?"
"那还不可以摔跤,否则手还是要作出反应吧?"
"是人都有这样的反应,对吧,何医生。"
"你们不要扯上我吧,我和运动向来无缘的。"
"何医生,我看还是要为病人进行抗癌治疗吧,她的血样中CA含量的确超出了临界。"
"......这不是你钟医生的职责吗?问我好像有点谦虚过头吧。对了,就是CA超标了,你们才会赌了钟医生这边吧?输的人不要忘记交钱哟!"
"我会24小时督促他们的。"胡晓冰一付不交行的样子。
众人都轻快地笑了起来。
手术室里气氛轻松了,这表示着手术的成功。之后就是在术后观察室进行观察几天。如果一切指标正常的话,病人二周后就可以健康出院了。
守在手术室外面的人群里何葵并没有看到苏思南的身影。他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自己的脸皮实在不够厚,无法再一次地去正视他。
不在也好,反正以后的事其他医生会代替自己完成的。
到这个时候何葵才觉得自己的心情轻松了不少,甚至在洗澡更衣时他还愉快地吹起了口哨。
心情好真比身体好还重要啊!
当他穿上外衣时,手无意中碰到了口袋里一样沉甸甸的东西。
那是一部手机,是苏思南留给他的,和签好的手术书一起留给他的。
"手术完了后,要是我不在的话,你把结果用短信发给我吧!"
那个家伙怎么可以这样若无其事进行这样的拜托啊?
何葵的头又开始痛了。
在回家之前他只好硬着头皮绕到了术后观察室。
那边一排长椅子上等候的病人家属里并没有何葵不想看到的身影。
觉得自己事事都被苏思南牵着走,何葵再次举起了白旗。
"我在值班室睡觉,要是那个病人醒了的话,来叫醒我吧。"
"何医生好关心人哟,我知道了。"
作为特别看护的护士笑眯眯应着。
"有什么好关心的啊,自己只是一只上了套的家用犬而已,不得不在尽‘忠心'!"
怀着如此郁闷的心情,何葵一头倒在值班室的小床上。
第九章
一直睡觉不怎么做梦的何葵躺在医院值班室不舒服的小床上竟然做起了梦。
梦中他沿着一条不宽的河流走,又好像是在河面上走。脚下似沉非沉要陷下去的感觉,就和自己去云南旅游,在腾冲湿地公园的沼地泽上行走的感觉很像。不是亲自走一走的话,怎么也体会不到那种奇异的感觉给人带来的惊险刺激。
现在的何葵也就是想再走一走,明知道是在做梦,就是顽固地要走下去,要看看这条河流究竟会流向何方。
河水不清,又是稠稠的,缓慢地向前移动着笨拙和身体。
一定会有尽头的,也一定会有什么会在那里等着自己。
明明是可以醒过来,何葵却把自己的交给了虚无的梦境。
意识的触手游动起来,好像不满意河水流得太慢似的,快速地向前伸展出去,长长的像一匹轻纱,比何葵先看到了一个立在河水中央的人。
那个人弯着腰,正一把掬起河水在洗脸。
"怎么又是你?"
何葵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你为什么要跑得这么快?我们不是应该在一起吗?一生都在一起。"
自己责怪着自己,那个何葵看着他笑了,然后脸部从中间整齐地裂开,露出了另一张自己也认识的面庞。
装神弄鬼的还是那个家伙啊!
何葵觉得浑身无力,只有眼睛还能表示自己的不悦。他用力瞪着扮演多张面庞的人,"你究竟要耍我到什么地步?难道天下之大就没有第二个人供你玩耍了吗?"
"一定不会有了!我只认定你一个!"苏思南的眼睛亮晶晶的,那种亮度完全和夜行动物的眼睛一模一样,发着荧荧绿光。苏思南望了他一会,就哗哗地趟着水朝何葵走过来。
"开什么玩笑!"被男人纠缠就是终生不解的恶梦,这时候的何葵觉得自己应该快点醒过来,万一在梦中做了什么的话,等到醒来时就来不及挽救了。
勃起也就罢了,万一在梦中遗精的话,那丢人就要丢到姥姥家了。
更让他感到恐惧不安的事,一旦有事的话,自己就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个人。
不管是不是梦,自己都不要成为压在下面那个人!
与来时相反的方向,何葵拚命地往河流的上游跑。
何葵不知在哪本闲书上看到过,说是世界不是单一的,而是有很多个的平行世界组成,只有在你入睡的时候,才可以去其它世界一游,看看你在那里过得好不好。
反正不管在哪个世界里目前自己都过得不好。起因就是自己被人缠住,而且还做了很不应该的事,就好像要对被自己强迫过的少女贞操负责最好办法就是与她结婚一样,自己也得负起责任,硬生生地被戴上了枷锁。
为什么当时自己就这么不冷静啊?!少年时的事情其实发生过很多,要想忘掉的话都可以忘记掉的,为什么自己偏偏这么记恨苏思南压倒过自己的事!
做梦就这点好,一边可以想着其他的事情,一边可以轻松地甩脱后面的追兵。何葵转身看向苏思南,他的脸在起着变化,越来越接近少年时候的模样。而他追人的动作就像在放电影的慢镜头,不管他多努力,总是和何葵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你总有不及我的地方吧?
何葵有些得意。不过在他在这种梦境里得意很快被现实生活中呼叫机的不断鸣响给中断了。
呼他的人不是拜托过的护士,而是在病房那边发给他的。
"又是什么事?"何葵对打断自己梦境的呼叫很是恼火,好歹也让自己做完个整梦,虽然是梦可人家也是希望有个好结果嘛!
因为起身太快,先前压在下面的那条腿麻痹了,站起来时一阵阵刺麻痛感传来,让他不得不又跌坐回到床上。
唉......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一直等到这条腿恢复正常了,他才前往最近的电话回话。
"何医生!何医生!快来帮帮忙吧!!有个病人危险了!!"
接电话的人声音里带着哭腔。
"不是有值班医生在呐!"
"......快点来吧,那个病人现在很危险!"
"知道了,我这就过来!"
做医生的忙得那种辛苦,不是这行里的人是无法能够切身体会到。自己本来可以回家休息的,只是因为接受了苏思南的拜托才留了下来,才又会被人叫去帮忙。反正说来说去都是苏思南的错,以前他打破了自己少年的平静,现在又开始对自己的平稳的生活进行扰乱。
这种家伙自己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他!绝对不会放过他!绝对要他......
一时想不出要对不在自己面前的人做什么,何葵对着空中恶狠狠地挥了挥拳头。
第十章
何葵按了一下遥控器上窗帘的按钮,本来把房间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徐徐打开了,明亮的阳光一下子涌进了房间。透过一尘不染的窗户看出去,外面的天气好得出奇,一望无际的天空青蓝如洗,清亮得寒过透明的玻璃罩,连一丝云彩都挂不住。昨天下了有好几个小时的那场暴雨所有的痕迹也被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好像从来没有过那场暴雨。
电视里女主播正伶牙俐齿播报着昨天暴雨给这个城市造成了重大的影响。她的正面用语,讲述着那些与天博斗的人们,由于他们奋战了一夜将暴雨给城市的的损害减小到最低程度。尽管她没有说得很明白,但从电视画面上来看至少现在还有十几条道路积水过膝,行路的人们则不得不趟水而走。
不过这一切与现在的何葵无关,他的心情正和被清洗过天空一样,清明宁静,轻松愉快得像要飞起来。
那场暴雨给别人带来的不便而给他带来却是......他把目光投向房间唯一的一张大床上。
浅驼色的蚕丝毯下有个隆起的人体,睡觉的形状格外鲜明映入了何葵的眼帘。高矮和自己差不多,却比自己要强壮得多。一想到那如生皮革一般硬韧皮肤包住了紧裏在修长骨架上结实的肌肉,就像医学标本一样完美无暇,何葵不禁咽了口口水。
"你!可以起床了!"
喊了一遍没反应的情况下,何葵抄起了一只枕头朝着那个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人形连续地拍击着。
"哎!你也睡够了吧!超过十四个小时的睡眠就是属于进入轻度昏迷了,作为医生的我只能对你采取敲击治疗法了。"
床上的人终于动作了,从毯子里伸出了一只手抓住那只还在挥动的枕头,制止了何葵归属于"粗暴"的叫醒法。紧接着露出的才是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
因为刚刚被"叫"醒,睡眼忪惺的苏思南,整个脸部的线条却比醒的时候要柔和得多。
"你还真能睡啊,还一直打着呼不停地说着梦话,睡觉你也不消停好忙活哟!"
近距离看着那张越发酷似苏母的脸,那种神似程度到了何葵不得不要揶揄他才能便自己心情平静接受他。
"我睡觉说梦话?还打呼?"苏思南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
"是的。"
"看到你睡得那么平静而幸福又靠着我身边,我就忍不住对你做了那事。一口气做了好几次你都没有醒过来哟。"
"做、做了?"
苏思南信以为真,不由往自己那个部位摸过去。
"我的技术一向很好,做过了也不一定会痛的!"
何葵斩钉截铁地说,转过脸去却快要笑痛肚子。
这家伙真是太好骗了,为什么自己说什么他都会相信啊!
二人的关系如此急转如"上"这也是何葵始料未急的。
就在昨天,那场暴雨前夕,在外参加一个学术会议的何葵接到医院来的电话,说是久没露面苏家人却一下子来了一大帮。他们不仅对苏母的治疗横挑鼻子竖挑眼,还吵着要一定让苏母转院治疗。
何葵听着电话心里"咯噔"了一下。自从开始做手术起直到现在,苏思南就没有再露过脸。就好像他从地球消失掉了。
苏母却好像已经习惯了儿子这种消失,每当何葵问到苏思南时她只是说了一句:
"你是做医生了,比我家小南可有出息得多啊。"
苏母低低的声音中好像在很不满儿子的职业,但又事事顺着儿子饱含溺爱的叹息着。对这样的母亲带着愧疚心情的何葵是一筹莫展,他所能做的事,挑了最尽责的看护,再三关照看护一定要尽心尽力地把苏母照顾好。
虽然心里认定苏母一定还有别的子女什么的,可是不知怎么的何葵不希望他们出现,而是希望就这样把苏母照顾到苏思南出现为至。
那家伙出来的时候自己给他一拳然后再把康复的苏母交到他手上。
就是这样的愿望也不让何葵顺利实现。家人的出现是不是苏思南也在里面呢?如果在,自己一定要让他扪心自问,自己做错了的,自己已经改正了,可他在十几年前就错了,那又该怎么讲?如果里面没有苏思南,自己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冲着那帮人说:自己是个称职的医生,也是一个称职的被委托人!
苏家的人不来则已一来就是一大帮。
老老小小的,里面还有二个高鼻子绿眼睛的外国人,几个中西结合的混血小孩子。这群扎眼的人盘踞了护士接待站前的空处,用各种语言交流着,怎么看怎么刺眼。
什么鸟生什么蛋的前言撤回!一定要撤回!
何葵甚至认为他们是搞错了病人,那么优雅有涵养高贵的苏母怎么可能生出这样一帮趾高气扬过了头后就直落到粗俗不堪境地的儿女来?
"我就是主治医生何葵。你们这么多人挤在这里都影响到其他病人了,也妨碍了我们的工作,这里并不是只有你们母亲一个人是病人,有什么事情要问的话请你们派代表来吧,其他人可以离开了,这里不是给健康人呆的地方!还有把这么小的孩子也带进医院来,真不知道做母亲的人是怎么尽责的!"
一旦弄清了何葵是主治医生后,他们的矛枪顿时全部有了明确的方向可以刺死的对象。
七嘴八舌中杀出一位女将。染得鲜黄的头发,像小披风一样遮住大半个后背。
"你肯出来最好了!来!来!我要当着***面揭穿他们,让妈妈明白是谁才是为她好的人!!"
这样也好,毕竟苏母是有行为能力的人,她自己完全可以对自己的病如何医治做出正确的判断。
何葵心里除了那块不能说的心病外,在其他地方还是那样坦荡自如。很自信自己从没有亏待过病人的他这次好像低估了那女人的泼辣程度。
女人冲着苏母叫妈,可是苏母却没有理她,把头侧向窗户那一边,仿佛在看风景。不过何葵知道她的视力几乎为零,辨人全是凭声音。
于是女人拿起了床边的病历,向几个跟进来的病人挥舞着无辜的诊断书。
"你是我妈的主治医生,为什么开刀的却是别人?让那种蹩脚医生开刀是不是没有给你送红包你就不高兴为我妈开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