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krisenfest
krisenfest  发于:2008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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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心里蓦地泛起一阵寒意。以前久沐腥风血雨,危机来临前他也总是有这样的感觉。有什么东西暗中成了形状,他却抓不住。齐修云,刘陵,齐澈,陈倩......他们都不是一班简单的角色,千古留名百世荣辱是他们分内的事情。而他谢月华在这一场争斗中充当了谁的棋子,好像独他自己还一无所知。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属于自己的那个必然的结局。
纵然繁华风光无限,可是落寞舞台在谢幕之后也只会剩下场场冷清吧。......
"少爷,少爷......"
月华回神看着眼前端着碗酸梅汤的兰儿,那样浓稠的颜色,看不到底......他便朝着她旋开了抹笑:"兰,我有些乏了,我们回屋吧。"
......
是夜,月上中天,亮如圆盘,把个深空照得透亮。连窗外的蝉也显得越发的噪了。
按照惯例,今晚齐澈不会过来,他会去陈妃那里。没了他,房间里就不似往日的暖暖春意。月华披着一件毛氅端坐在窗前,愣愣的看着天空的月。他的心绪仍然被白日陈妃的突然造访搅乱着。明明算是个最局外的人物,却偏偏让月华放不下。虽说现在齐修云声势渐长,可齐澈到底是天下公认的继位者,他是断不敢冒然行事的,所以才苦心经营多年。可即便这样,他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反对齐澈,否则便是个乱臣贼子,不可能服众。而陈妃出身寒门,只不过是个书香人家,朝廷里面尔虞我诈她应该是全然不过问的。一直以来,她虽然立定当家主母,却一直隐着性子。冷淡而不问世事。且依着齐澈的秉性,也不可能让女儿家的参与他的大计。
她的到来,绝不是寻常女人般只为争宠那般简单。
到底是正室,齐修云一朝得势,齐澈连着他那一党人都是跑不了的鱼肉,只等刀俎。而家人仆役,更是必须斩草除根的。表面上的风骨,也不见得就代表她就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在乎。月华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人心里最污秽的一面,他知道身在这样一个是非里面,谁又能真正做到纤尘不染呢?......
宫闱倾轧多年相对,齐澈和齐修云之间的斗争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陈妃不可能不知道。或许,她是怕齐澈被自己这个妖孽迷惑了心智,所以才到西苑来的吧。结果发现--也不过尔尔。
月华念及此,竟掌不住笑了起来。是啊,也不过尔尔而已。他能翻得出谁的掌心不成?......陈倩,她始终有她的天,那天空澄明一片,挂不上云的碧蓝,就是怎样的风雨,她也会有人担当着......心蓦地酸痛的厉害,眼睛也有些涩。月华暗骂了自己一句,赁的没出息,该来得总是会来。这辈子伤够了的想念,难道还非得贱到又把自己的心再搁水里火里去熬一遍?!他抬起左手,狠狠的就是一口,那么死命的咬着,直到嘴里泛起一股子腥甜的味道。松口一看,原来已是血污的一块深印子。暖暖的血顺着瓷一般透白的指尖一滴一滴的落在青砖地面上。又一滴一滴的渗了进去......逐渐委顿成一个个淡色的痕迹......
约莫过了四更天,月华才合衣胡乱的睡去了。
这一觉却是意外的安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的光景,隐约听得耳边有人一叠连声的唤着名字。那声音里面分明透着急促和焦虑。月华只觉得头晕沉沉的,便烦躁的翻了个身,意识立马就又模糊了些。却猛地被人拽起来,搂了个紧。月华便只得不耐的睁开了眼睛,是齐澈。
"月华,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手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眼见着那人着急的神色,月华没来由的有些想笑。在齐澈怀里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躺好,他才曼声道:"没什么打紧的。"
"这么多血,总是要包扎一下才好。传太......"还没等那个"医"字说出口,月华玲珑的舌尖便缠了上来,手脚也不甚安分的探入了齐澈了内襟里面。齐澈愣了下,旋即一个翻身上马把他压在了身下。三两下除了衣服,齐澈看到月华的身体已经隐约透出些绯色。眼睛也像罩了层淡淡的雾气。格外的显出些妖娆的色彩。四周也仿佛漫上了股子檀香般的味道来。
齐澈便再也忍不住了,提起月华的双腿便冲了进去。只听得一声细细的娇吟,月华的头向后仰去,白玉般细滑的颈项绷的紧紧的,青色的血管突突的猛跳,手却紧紧的攀在齐澈的两臂上。他感受着体内那一团昂扬的烈焰越烧越旺,也感受着自己水般柔滑的身体变得如同滚油一样的炽热。那永远难忍的疼痛却撩拨起一阵羞耻的快感,伴随着齐澈在自己的魂灵深处浮沉不已。
纠缠,疯狂,如兽。
齐澈看着身下辗转呻吟的月华。窗外的日头还没有西下,金辉洒在他细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的美丽。握着他不盈一把的腰,齐澈重重的进出往复。他不明白身下人,更不明白自己的所为。
因父王的病重,朝中的好些事宜便落在了他的身上。本来正在处理政事的他,听得兰儿慌慌张张的来报说月华怎么唤也唤不醒,就再也静不下心,匆匆的去了西苑。看到他平安无事才缓了口气。可一看到他手背上那分明的齿印,他的心又再度的疼痛了。
他知道,这样很危险。非常非常危险。
因为月华在他的心里已经开始占据了一席之地。他不顾众人的反对留他至今,底下人早就看出了些端倪,便不停的上书劝他早除后患。就连一向温婉娴熟的陈妃也数度劝告他不要沉迷太深:"太子是当朝的贵胄,本来宠爱一两个人也没什么打紧的。只是这月华并不是常人,他的来历身段目的,太子你应该很清楚。所谓一子错满盘皆输,太子难道想将多年的苦心毁在这么个娈童身上么?!"
"齐澈,我们夫妻恩爱一场,难道你以为我仅仅是在无理吃醋不成么?"
......
他知道,他知道,他一切都知道。可是因为心下烦闷,便扔下一句"夫人不必多虑"就去了书房过夜。虽然没有回头,但是他仍然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陈倩那哀婉欲绝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的背影。
夜凉如水,齐澈看着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久久无语的伫立着。
心,乱了。
不是为别人。
......
齐澈低低的吼了一声,就在月华的体内崩射出了白浊的津液。他重重的压在月华的背脊上,汗水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床帐内散发出一种情事过后霏靡的艳香。
一时都没有说话。
"齐澈,我请你答应我一件事。"隔了会子,月华略有些哑然的声音响起。
"恩?"
他猛地执起齐澈的左手就咬将了下去,齐澈一个激痛,却忍住并不撤手。只随他去。许久松了,已是青紫一片。月华端详了半晌,忽然回过头来对着齐澈粲然一笑:"就是这个了!"
望着他那张绝艳无双却仿如孩童般稚气的面庞,齐澈心里又是没处生根的一阵钝痛,也就只得更紧更紧的抱住了他。
第12章很多事情点破了也许就是无计可施,只多添些无谓的困顿。早一刀或者晚一刀的,本就没有什么差别,便索性忘了那许多,安安分分的在得人处享几天舒心日子也倒罢了。在暖香楼的日子,别的好倒是没有,不过却让月华深深的明白了一个道理,等待和因为等待衍生出来的那些焦虑其实是人最无谓最可悲的感情。只要不去期待不去在乎,那么就是身处最下作的地方,也总能有些快乐的事情。比如现在,他就可以在秋高气爽的时候自由自在的看着兰儿放风筝。
那是一只鹰。
尽管是个纸糊的玩意儿,却栩栩如生,尤其是望着它在天空飞翔,那一双斜飞的眼彷佛也凭添了些锐利的光芒。像是要拼命挣脱牵绊住它的绳索般,不断的往上腾飞着。那格外蓝的天,浮着格外白的云,一切都是秋光般美好透明的存在。
自由自在。
可到底那不是一只鹰。
所以就如何的挣扎如何的锐利如何的威风凛凛,也是处在身不由己的境地。不管它已经飞得多么远多么高,只要地上的人一扯,也不管是谁,它也只能乖乖的落下地来。
曾经,他就是这样被牢牢的控制在一个人的手里。而时至今日,他知道,那条绳索仍然是在的。和进血里骨里,连着他的七筋八脉。他永远都不可能有解脱的一天。
他的手紧紧的撰着,秋天的风那么凉,却渗出了些汗水。他出神的看着地上一小堆委顿的灰烬。在风里逐渐散了形状。
早上起身,枕边就多了这么个东西。尽管只过眼一遍,他也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上面写的字:"一月清冷光华醉,三更天,城外凤台,故人引颈。"
终是来了呢。熟悉的字迹,彷佛渗透了脉脉的温情,也彷佛就是远来的客,曾经两好却是被迫离分......事实是如何又有什么人关心呢?......他用这样的词,这样的调子,差人放在贴近的地方,既是威胁又是劝诱,这份苦心,便知道自己是决计不会负他的。曾经无数次看那双写字的手,指节间斥满刚毅,是从骨子里面散发出来的铿锵。这气势是独属于一个王者的。一步一步苦心经营,一步一步都是踏着别人的肩膀淌着血泪。嘴里说些菲薄的蜜语,神情到底是冷漠的。笑到不了眼睛,轻易凝固在了唇边。
或许就是这般无情,也曾经救了他。如果没有这份恩,他早就死在哪个阴暗无人的角落里了吧......所以,注定了,自己要用这一生残败来还吧......
几不可闻的叹息声响起来,又复归沉寂的秋色无边。
只天空小小的纸鸢越来越高......
......
夜透过窗棂,就如斑白的发。一条条的铺陈出荒凉的痕迹。
月华轻轻的起身,看了看身边空着的一半。一直以后,或许出于侍奉的素往,又或许是夜晚总是太过于寒冷,他总习惯了蜷曲住自己。这样,就是再霜冷冰冻的时候,也有一点点的温度可以透出来。
从小便知道,这个世界上足以偎暖的人,只有自己而已。
换上一身方便夜行的素衣。他推开门。嗅到天空清冷的味道。分外熟悉。
刹那的想起曾经的生活,充斥血腥的月夜升腾出直白的欲望,把白日里锦绣的都城镀上更为瑰丽璀璨的色彩。从古到今,哪一朝哪一代又何尝不是如斯。惺惺假意,曲意奉上,谁能看得清楚站在面前笑脸背后的杀机和野心?堆积的繁华到底又能比世外清淡好得了多少?......
可是权利和尊荣没有人不向往。金龙座上一日便可以把天下苍生的命握于一掌之间。到底美人痴心也比不过男人眼中江山妖娆的风情。......
......
接应的人驾着马车早就等在了偏门外。月华深深的吸了口气,一双眸子清亮如水,决绝的上了车......
城外七里凤台。原是开朝皇帝进城以前歃血酬天的所在,不过后世另建公堂专侍此务,这里早荒凉了日久。遍处是荒野蔓草。
风起,一股一股的窜进脖子里面。月华却如浑不知觉似的,深深的看着墨漆的夜。
他没有来。
历来谨慎小心,约他见面已然是件分外奇怪的事情,何况居然还错过了时间。齐澈身边肯定安插了齐修云的人,否则那封书简便不可能到得了他手边。所以,他该知道现在齐澈是如何得宠他,这时候冒险,实在不像那人平日的作风。就是如何要紧的事,传个口信,他相信齐修云是有这个能力的。
从来无法看透。即使他已经在那人身边多年。
偏是这。凤台。是月华此生最快乐的回忆。每一幕每一个细节都是清清楚楚的。彷佛江南进贡宫中的锦缎,丝滑的从指尖泛滥开温柔的触感。日后就是经历的再多,每每想起那个春色淫霏的夜,他就会感到幸福也曾经靠近过自己。......
那一年。月华十六岁。刚独自完成了生平第一次的暗杀任务。齐修云在凤台摆了酒,算是为他庆祝。年轻的脸上意气风发,飞扬的颜色在他的眼前无限铺展出去,好像什么事情都是手到擒来般的容易。他看着不远处背对自己的齐修云,眼睛里面闪过一抹细微的光。
正值晚春的光景,空气里荡漾着馥郁的花香。
夕阳缓缓的隐没,撒了一天一地的绯红,就如同刚才刺入腹腔中的利刃,瞬的释放出所有的热量。那么明艳而磅礴,那么甘甜而闪亮,在生命的最后,呈现出荼靡的绝美。
月华静静的看着,在自己的眼皮子下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他的心没有悲伤或者痛苦,只有奇怪的快意。因为对于他来说,任何企图阻挡那个人前进的,都是必杀的障碍。
他崇拜齐修云。
他崇拜他的霸气果决,他的狡猾残忍......而在这崇拜当中,更渗透了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情愫。于是他不自禁的追随着他。
齐修云,在那个时候,是他全部的信仰。
然后,就在那夜里,他把自己献给了他的信仰。
目光越过起伏的人体,迷离的看着漫天的星野。近了。或者远了。一下一下的疼痛,敲打在灵魂上面,是最深邃的伤口,阴郁的迎接溃烂。
在那个人带着薄茧的手指间绽放而后颓败下来。浮在梦里,他不记得更多,只是看到一刹那灼热的白光,和齐修云的眼睛,如星般柔和而放肆。
既而,他轻轻的抱住了自己。......
在先祖祭天的地方,他完成了某种事关未来的仪式。自以为天真的想念,生生折断了双翼,他用血盟的誓,把人生完全交付给别人。
此后种种种种,便赋偿还。他也未曾恨过怨过。
......
夜越来越深。远处梆梆的更响,早过了三更。齐修云还是没有来。
月华心里渐生了疑,这一切究竟是......
"月华,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月华猛然一惊,炸雷般闪过脑海,那分明耳熟能详的语调,不用回头他也知道。
人是来了。不过十步外墙影子里站着。
却不是齐修云。而是太子齐澈。
第13章人是来了。不过十步外墙影子里站着。
却不是齐修云。而是太子齐澈。
月华静静的看着齐澈。
看着他眼眸里面翻滚的火焰在不停的燃烧。渐次燃烧出伤痛愤怒不可置信,以及逐渐清晰的杀意。
他什么都知道了吧。
饶是如何缜密的安排,自己到底是身在齐澈府中。月华也曾经想过那会不会齐澈使得一计,用来试探自己。可他曾朝夕伴随齐修云,他的字迹是再熟悉不过的。没有任何人模仿的痕迹能瞒的过自己。何况,就算是有,齐澈又如何能得知凤台?如何能知道只要是说到凤台这个所在,他就一定会来??......但他显然被跟踪了,否则齐澈也不会站在自己面前。而齐修云,大概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便临时取消了赴约。
这么一想,好像一切也似有了答案。
可是,这一场险冒的......万一有什么意外齐修云就陨了自己这么一颗棋子......他不是这样急切的人,也不会做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可为什么?......为什么......难道已经有了其他更好的主意更精妙的安排,所以再不需要他了?......
突然头皮一阵吃痛,月华被迫的抬起头,看到齐澈那张平素里温文尔雅的面目变得无比的狰狞,不知道何时来了自己面前,咫尺那么点的距离:"谢月华!你听到没有?!本太子现在问你的话!"
那声音低沉,一字一句,都彷佛是从胸臆深处一丝丝的挤压出来。带着强大的压力。山雨欲来。风突兀的狂噪起来,灌满了周遭整个的空间。
让人窒息。
月华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十分可笑的。都到这个境地了,居然还在惦念着齐修云的什么狗屁谋划。成王或者败寇,其实关他什么要紧的呢?功名利禄,又真是他的追求他的在乎么?就算齐修云真的可以登基继位,还能把他表功行赏,封爵耀祖不成?!贱到骨头里的狗也就不碍乎如此。明明被踹了无数脚,还巴巴的向主人摇尾乞怜。
讨口饭吃倒也罢了。只是他要的不过是一点点的温柔。
哪怕是场空城般的幻觉......
也许是自己一向祈求的解脱也在临渊生死面前显出了本来的懦弱嘴脸......所以,才能一直肮脏的活在这个已经没有任何希望的世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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