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辛————飒露紫(上)
飒露紫(上)  发于:2008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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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手来。"
小云呆呆地看着他。
"伸出手来!"安辛几乎是喊出来的。
"我知道了。我先出去,你把棉被换成衣服我再进来。"
"``````"
把过脉,安辛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地了--看来自己是多虑了。

过了晌午,安辛来到临风的屋里,却见他正要出门。
"怎么?有公事?"
"哎,怎么可能?不过``````"临风皱起眉头,继续道:"一个时辰后皇太子殿下会来,爹正叫我四处照看一番。你叫临海``````别到处乱走。"
"明白了,我这就去。"
一个时辰后太子果真来到赵府。阵势却不大,只有三个护卫随他前行。可就这四人却使得赵府上上下下整整齐齐地恭候在前院。
先是一只金光灿灿的黄马靴塔进门槛,随后便见到满脸英气的太子赵梓玄围着披风猎猎生风地走了进来。只见他高鼻深目,半黑的肤质像是一块古铜雕成,硬气而光亮。那高大的身躯想必与临海不相上下。
"老臣恭迎太子殿下!"赵岳天必恭必敬地行了礼。
"平身,都平身吧。你这阵势真是吓煞小王了,小王又不是来阅兵的。"随之便是爽朗地一笑。
待引入正堂,赵岳天遣散了所有下人,只留下了临海与临雨立在一旁。赵梓玄立刻注意到了一身素衣却仍掩不住满面花容的临风。
"啊,这是犬子。风儿,快进来拜见太子殿下。"赵岳天的反应出奇地敏锐。
临风轻轻走近太子身前,赏心悦目地躬身一拜,道:"臣赵临风拜见太子殿下。"
"你就是赵临风?那个在殿试中差点气死主司(考官)的赵临风?"
"正是臣。"
"不简单啊。你的文采不错,只是太过犀利。那几位主司本想上报给皇上治你对朝廷的大不敬,不过被小王拦下了。今天能够见到京城有名的大才子,真是三生有幸啊。"赵梓玄的深目中满是笑意。
"谢殿下的提拔。"
赵梓玄却立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从小到大,小王最烦听到这些话,你还有别的么 ?"
"难道臣不该谢殿下吗?您是救了臣一命啊,若非殿下的提拔臣可能已经死在牢狱中了吧。"
"呵呵,有道理。赵卿啊,小王想要了你的这个儿子,你不会不舍得吧。"
"殿下拿去便是,能够伺候殿下可是这小子的福气。"
"好,正好小王还却个助手,就命他为小王门下的参事,也不算屈才。"
"谢殿下的赏识。"赵岳天叩拜完却看见临风仍旧立在一旁。
"干什么呢?还不跪下谢殿下?"赵岳天怒斥道。
"不必了,正事要紧。我们去密室商谈。"
"等一下!"临雨的声音陡然响起。
"放肆!"赵岳天脸色都白了。
"怎么,你有何事?"赵梓玄一挑眉。
"小女子自幼便是体弱多病。可为了迎接殿下在这数九寒天里站立半天,殿下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小女子实在心有不甘。"
"哈哈!好一个‘心有不甘'!青锋,明儿把刚从西域进贡来的那套金钗赐予这个心有不甘的大小姐。"
"是。"一个身形修长的青面侍卫应声道。
临雨却俏皮地一笑,道:"谢太子殿下,小女子受之不起。"
"哦?那你到底要如何呢?"z
"小女子从未进宫,很想见识见识。"
"哈哈,原来如此,这好办。改天小王就接你进宫见识见识如何?"
"谢太子殿下!"y
进入密室,赵岳天便说道:"殿下,您要的药臣已经准备好了。"
"够分量吗?"b
"这个自然`````只是这药性太烈,十几天用一次为宜。"
"小王心里有数。父皇也该享享天伦之乐了。不过这药你是从何处弄来的?"
"是臣门下的一个郎中调制的。"
"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殿下就请放心吧。"
"事成之后就把他给解决掉。"
"臣明白。"

此时在赵府的后院,安辛却是急得走来走去。
"小云,你看到小海了吗?"
"没有啊。"g
安辛的眉头纠结在一起。
"安大哥,老爷不是吩咐他不可以乱跑的吗?他若不在府中,岂不是更好?"
"不在府中才奇怪。我``````太了解他了。"说完,安辛立刻朝外院走去。
刚刚能够见到那猩红的铜制大门,却听见了门外的吵闹声。忽然"砰"的一声,门被粗鲁地一脚揣开,安辛险些被大门撞到。再定睛一看,他与那赌馆大汉打了个照面,两人都是一愣。只见那大汉还未收住揣开门的的大粗腿,如金鸡独立般立在地上,而他的身后则站着几个泼皮。
"干什么?"安辛的这句话简直是吼出来的。
"要钱!"大汉中气十足地答道,便似自己的话天津地义一般。
"你再说一遍!"安辛越来越生气,寒气逼人地走上前去。
"不是上次那笔账,老哥。他又欠了我们五十两。"大汉歪着嘴阴阳怪气地道,"还有,门口那几个脓包已经被我们干倒,别指望再叫人来。钱呢,我们是要定了,再说了,欠债还钱,谁也逃不过这理吧。"
正闹着,院里已经气势汹汹地冲出十几个家丁,手里抄的都是家伙,脸上的煞气可与门口的泼皮不相上下。
"等等!"安辛大声喝止,"你们不就是要钱吗?我这就派人找老爷去。"吩咐了一个下人后,安辛又走到大汉身前,用冷冷的声音悄声道:"你们别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官家的人可比你们厉害多了。"
过了一会儿,赵岳天便走了出来。只是那步伐不急不徐,眼神不焦不燥,表情不喜不悲。顿时,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谁都见识过送葬的纸人吧,明明只是用几张纸叠成,可人们就是惧怕这些玩意。而现在的赵岳天的脸上正是这样一副犹如纸人般的神情。
只见这位纸人老爷在众人面前停住脚步,对身边的一个管家吩咐道:"王林,拿银子来。"
不一会儿,王林便把一袋银两送到大汉手中。
"壮士可以查一查。"z
大汉却豪爽地一笑,道:"不必,我信得过赵大人。告辞!"做完一揖后,他便与众人一溜烟地不见了踪影。
"那个小畜生呢?"y
"禀老爷,全府上下都找过了,却不见踪影。"
"哟,何事惊扰了咱们的赵大人啊?"赵梓玄一个大步走了过来。
众人立刻跪倒,赵岳天淡淡一笑,道:"家事而已,无甚要紧。"
安辛趁这档儿瞟向赵梓玄,心下顿时一惊。他自幼便随师父漂泊,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这个太子的长相倒有几分像胡人。
似乎感受到安辛异样的目光,赵梓玄向他看了过来。安辛心里一紧,却是没有低头--如此做只会有做贼心虚之嫌。
果真,赵梓玄向他走了过来。
"我脸上有字吗?"b
"小的不敢,小的只是折服于殿下的玉树临风之貌。"
赵梓玄颇有兴致地问向赵岳天:"赵卿,他是贵府何人啊?"
"郎中。"g
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赵梓玄叹了一口气,道:"也是个人才,可惜可惜。"
"啊``````海少爷!"此时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众人朝门口一看,只见临海已经大模大样地站在了正门中央。
"畜生!来人,将他拉至内院!"赵岳天的脸上像是蒙了一层冰霜。
"我自己走,不许碰我!"临海冷笑起来,跨进大门。
"混帐!见了太子殿下还不下跪!"
临海直视着赵梓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赵梓玄目不转睛地盯了他半晌,忽然一摆手,道:"罢了罢了,赵卿啊,看在小王的面上今天你就别为难这位小兄弟了吧,再说小王第一次来贵府也该讨个喜气吧。"
"是,放人。"
可是等太子离开赵府后,赵岳天立刻命人又制住了临海。
刚要把他拉下去,却见门口闪出一个身影,正是那太子的护卫青锋。"殿下希望赵大人莫要负了他的意。"
"是,臣不敢。"赵岳天急忙惶恐地鞠了一躬。
"大人明白就好,告辞!"说完,青锋如一阵烟般消失了。
此时临海仍然是跪在地上,眼睛平视着前方,也不知在看什么。赵岳天走到他身前,用纸人般的神情盯了他半晌。
"赵家的脸已经被你丢尽了,丢就丢了吧,我也没什么好图的了。今后你也好自为之吧,别让我一个白发人去送黑发人。"丢下这句阴恻恻的话,赵岳天扬长而去。
众人渐渐散去,临海却仍跪在那里,最后看向了不远处的安辛。
安辛却没有看他,只是悠闲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仰着身子手支地望着天,道:"先是败坏赵家的名声,接着是什么呢?你还有什么花招?"
"多的是,我一个一个来。"
安辛猛地抬头看向他,皱眉道:"你想死吗?"
"有点。"临海淡然一笑,也学着安辛的样子坐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个葫芦仰头灌了几口酒。
安辛站起,头也不回地走了开去,临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笑了,这次却是有些苦涩。
此时里院的一个厅堂中,赵岳天叫来了王林。
"派人在伙房里悄悄看着,若看见小云那丫头进去时便把这盘馒头放在显眼的地方,她若拿了那馒头就继续派人跟着她,直到她进了那小畜生房里为止。"
"是。"
夜深人静,一间屋子的门"吱呀"一声地开了,一个年轻男子走了出来,却与另一个刚好站在门外的男子打了个照面。
"呀!"
"安辛?你三更半夜出来作甚?"
"``````你想吓死我吗?你出来又是作甚?"
"与你告别啊。"
"你要出远门?"
临风轻轻一转身,望着天上的星月幽幽地道:"太子殿下已经任命我为他旗下的参事,前方又是战事吃紧,不久我可能要随他前往,所以不能常回来看你了。"
安辛沉默良久,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坦然道:"岂非正好如你所愿?我看太子有伯乐之才。"
"你如此说莫不是因为他曾夸你是个人才吧。"临风的丹凤眼立时眯成了一条线。
"你怎么知道啊?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风兄也。"
临风却苦笑着直摇头,道:"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还等着与你再相聚呢。"
"这个自然,你难道还不放心我?"
"非也,我不放心他。"
安辛自然知道这个"他"是指谁,却只是苦笑。
送走了临风,安辛立刻走向里院。经至柴房时听见里面发出了异响,声音不大,却让安辛浑身发毛。柴房的门立刻被撞了开来,安辛看见了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的画面。
只见那柴堆上挂着撕裂的衣衫,地上班驳着丝丝的血痕,映衬着苍白的躯体更加触目。那躯体上的野兽仍在剧烈地晃动着,混合着粗野的喘息声,安辛立刻拔出一把小刀扎向野兽的一只胳膊上,惨叫声几乎冲破屋顶。安辛抬脚一踢,那人便滚落在地,他立刻紧紧抱住几乎奄奄一息的小云。
一双眼睛瞅向安辛,若眼神能够撕裂人,那么此时的他恐怕早已支离破碎了吧。
"再过来,我就杀了你!"安辛举着自己的匕首,沉声道。
随着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临海向安辛扑来。后者急中生智,将匕首狠狠插入了临海的另一只胳膊,那野兽歇斯底里地将安辛推了开来,自己却也倒了下去。只听"咚"的一声,他直直地昏倒在地。安辛被推到了坚硬的墙上,立时也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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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斜阳光刺进柴房,劈好的柴木硬邦邦地堆叠着,黑压压地几乎挤向屋梁。安辛怀抱着几近赤裸的小云,正试探着她的鼻息。
小云渐渐睁开眼睛。
"安大哥``````安大哥``````"看到抱住自己的人,小云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掉落下来。
安辛抱紧小云,此时他们虽然肌肤相亲,但男女之别对他们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
"昨晚``````昨晚我在院里被那个畜生拦住``````我看他满脸酒气只当他是喝醉了,没想到``````没想到``````"
"嘘--那个畜生还没醒,咱们先离开吧。"
"不--"小云推开安辛,目光在那掉落在地的匕首上定住。
"小云......你的伤要紧!"安辛不由分说地横抱起她,刚想站起却险些跌倒。
"安大哥,你怎么了?怎么也浑身是伤?"小云再也不敢乱动。
"走吧,求你莫要恨他。真正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他吃了春药,那药是我做的。我想定是老爷派人给他下的药,他不知道``````"
"我不明白,为何你总是那么包容他,他凭什么能够得到你的关心与照顾?小云真的不明白......"眼泪浸湿了安辛的头发,小云的身体剧烈起伏着。
"小云,莫要多说了,咱们先走吧。"
安辛扯下还未醒来的临海的上衣盖在小云身上,抱着小云走出了柴房。不理众人惊异的目光走向了自己的屋子。

"安大夫,你昨晚身在何处啊?"赵岳天叫来了安辛。此时的他正坐在红木椅上悠闲地品着上好的龙井。
"回老爷,在卧房里。"安辛跪在冰冷的地上。
"不见得吧。"
"老爷,小云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望老爷让她好好修养一段时日。"
"哦,那她的身子又是谁给搞坏的呢?"赵岳天放下了茶杯。
"不太清楚,小的想老天应该知道吧。"
赵岳天的手僵住了,只见他阴恻恻地望向安辛,说道:"你的胆倒挺大,当初还真是错看了你。"
"小的不敢。"
"罢了罢了,安辛啊,看你救过我家雨儿的命老夫我这次就不再计较了,你好自为知吧。"
"谢老爷。"
待安辛离开后,赵岳天阴冷地哼了一声,随后又冰渣渣地笑了起来。

晚上,窗外又响起了呼呼的刀剑声。安辛从床上坐起,打开窗户朝外望去。
那个曾被他叫"畜生"的人正专心致志得挥舞着一只长棍。月光下他蜜色的肌肤柔和地几乎能滴出水来。只是他的两个胳臂上都绑上了绷带,很不协调--大概是他自己绑的吧,实在很难看啊。
"他真是条忠心的狗。"这句话在他耳边响起,一行泪水滴落在窗台上。

日子仍就慢慢走过,如那晴朗的天空般云淡风清。
小云的身体逐渐康复,只是真的不再搭理临海了。临海又怎会知道其中原由?只得把怨气憋在心中。
一日,安辛把小云拉至暗处,道:"小云,你别再去老爷那里行吗?"
听了这话,小云的脸唰地白了。
"你早知道了么?"冷冷的声音响起。
"是......"
"所以你才没让那个畜生负责任对吗?我早就该想到的......反正我是个破鞋。"
"小云!"安辛按住身边的人,大声道:"不是的,我是觉得你死也不会嫁给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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