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辛————飒露紫(上)
飒露紫(上)  发于:2008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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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云摇摇头,一脸倦意。
"好,我这就去,你``````"
"我回屋了,老爷只叫了你一人。安大哥,明儿见。"说完,小云便走开了,步履却有些蹒跚。
安辛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眼神飘忽着,不知在想什么。
远处的乌发忽然摆了一下,小云回过头来。
"安大哥,赶紧去吧。"声音是飘过来的。
"小云,近来他对你好吗?"
黑暗中的可人儿站立了许久也没有做声,待到安辛欲提起脚上前时她才说道:"安大哥,他为何一定要对我怎么样?他是少爷。安大哥,快去吧,否则老爷会恼的。"
安辛回过了神,淡淡一笑便朝里院走去了。留下小云独自站在黑暗中--月光有些清冷。
到了赵岳天的书房,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安大夫,你可有壮阳的药?"
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在一旁的安辛呆了半晌后才道:"这``````小的对这些涉猎不多,但还是会配制几种的。"
"有否非常猛烈的那种?能让女子几乎站不起来,但又对女子无效。"
安辛听得冷汗直冒,支吾道:"这``````恩``````也许会弄一点。"
"尽快弄好,最好明天就能给我。"
"是。"
按常礼说,这两个人的反应似乎应该对调一下。
当夜,安辛便独自到药房里挑灯夜战,第二日便传出院里闹鬼的事。
安辛终于拖着疲倦的身体将药呈给了赵岳天。
"这药很烈?女子吃了不会有作用吧?"
"是,不过这是小的第一次做,所以也不能打包票。"
"你是不是很奇怪?"
安辛轻笑了一声,道:"老爷,小的只是个郎中。"
赵岳天满意地点点头,一挥手示意他退下了。
怎么会不奇怪呢?这种药若是真的用在一个弱女子身上``````安辛的眉头少有地出现了纠结的状态。安辛走出赵府,在街上找来一只野狗,把自己留下的药掺进一块肉饼中喂狗吃下了。结果两只母狗都趴在了地上不能动弹。
安辛只觉得全身发冷。他苦笑了一下,只得默默走回赵府。路经一家酒楼时瞧见一大堆人正围在厅堂里看着什么。此时一个声音传进安辛的耳中。
"喝就喝,咱们可要原赌服输!"这居然是临海的声音。
安辛的脚步立刻定住了,然后便冲进了那酒楼。只见临海正与一个粗脖圆膀的大汉拿着海碗对饮,安辛几乎能听见他们喉头涌动的声音。
"小海!"安辛提步上前按住临海举碗的手,并趁他没注意抽走了他随身带的一块贵重玉佩--安辛记得他曾说过这是他娘的遗物。
临海却一把甩开他的手,吼道:"我的小名也是你叫的吗?"
安辛愣了一下,按耐住心中的怒火,劝道:"海少爷,别喝了,酒伤身。"
"这位小哥,你家少爷的事你也敢管?下人就要有下人的本分!"那大汉一脸的幸灾乐祸,抹了抹嘴边的酒渍又是一碗灌了下去,临海立刻毫不示弱地也灌了一碗。
安辛猛得瞪向大汉,冷笑道:"这位壮士,你似乎也已过而立之年,几乎可以算是海少爷的父辈吧。怎么,与一个差不多可以当自己儿子的人比酒量很光荣是么?"
大汉却放开嗓门大笑道:"老子我本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今儿个既然好不容易碰上一个与自己干酒的,老子当然只图个痛快,还管其他鸟事?"
"壮士自然不会管鸟事,现在干的不正是鸟事么?"
"安辛--我的事--你不要管,回去!"临海的声音已经开始吞吐了。
"小的既然是少爷的下人,自当尽力照顾好少爷!"
临海停下海饮,漠然地看向安辛,忽然仰天狂笑道:"瞧你这副样,演得是不是太投入了?平时可没见你这么恭敬啊。"说完忽又停住笑,变作一副阴冷的模样对他说道:"滚!我不想看见你!"
安辛的脸色白得像个死人,两只握紧的拳头里指甲早已抠出了血。
"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走。"
"你是哪家少爷啊?"大汉感兴趣地问道。
"我``````嘿嘿``````我是当朝礼部侍郎的小儿子``````嘿嘿``````"不知为何,临海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好多,而他的嘴角也诡异地犯着冷笑。
大汉的眼中同样闪过一丝诡异的色彩,却仍旧不声不响地与临海对饮。

"安大哥,你打哪来?"
此时,安辛与提着满篮菜的小云在赵府大门口碰了个照面。
"从来处来。"安辛面无表情地跨进大门槛。
看门的家丁见到他礼貌地笑了笑,他却并没有像平常那样回礼。
"安``````安大哥``````"小云追了上去,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我在正昊酒楼见到海少爷正与人斗酒。"
"哦,我们做下人的就别管那么多了。"
"可``````"
"小云,小姑娘家的怎么这么不害臊呢?"那看门的家丁忽然冷笑道。
"小姑娘家的和大哥说话也要害臊?"安辛冷冷回敬道。
兴许是安辛一向受老爷器重,那家丁也不敢随意得罪他,只讪讪地道:"安大夫,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安辛不再理会,拉着小云就走,小云却像是烫着了手般甩掉了安辛的手,低着头自顾自地往院里走去。
"小云,你莫要计较,那种人``````"
"安大哥,你别说了,我没想什么,再说他也骂得对。"
"``````"
"安大哥``````"小云忽然停下,正色道:"与海少爷对饮的那个人是这城里一个大赌馆的当家,现在海少爷说不定已被他拉到那里去了。"
安辛惊了一下,接着叹了一声,然后便转身往门外走去。小云立刻追上了他。
"安大哥,我随你一起去吧,那家伙只会添麻烦。"
"你就别去了,那种地方不适合姑娘家去。"
"不。"小云红了脸,却始终跟着安辛不放。
"既然你那么讨厌那位大少爷,何苦非得去呢?"安辛的笑容里别有深意。
"因为安大哥你要去啊。"小云说完后,立刻低下快红到脖根的脸。
安辛却始终沉默不语。两人就这么默默走到了那家赌馆门前。这赌馆很大,吵闹哄骂声更大。进去后根本就没有人招呼他们,那些上下翻动叮当作响的筛子才是这里所有人的焦点。酒味与汗臭味几乎让他俩透不过气。没多久,他们便看到了临海。
这个已经满面通红眼神没有了焦点的少年正被人按在了桌上,而那些凶神恶煞的泼皮盯着他一个劲地贼笑。临海的上半身像是嵌在了桌上,可是那酒醉的红脸上却没有半分愤怒难受的神情,居然还在一个劲地傻笑。
"一句话,赵家的小少爷,原赌服输!把钱给我们立刻就放了你。"只见那先前的大汉怀抱双臂,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我替他还!"安辛走上前去。
大汉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便皱眉道:"你怎么像个跟屁虫似的!你知道他欠我们多少吗?"
"多少?"
他将大手撑开,道:"五百两!"说完,得意地又笑了起来。
"我还有钱!"临海挣扎着吼道,接着便在身上摸着什么。
"在我这呢。"安辛冷冷说道,他知道临海正在找自己的玉佩。临海抬眼望向他,却是一脸的茫然。
安辛皱起眉头,回头看向小云,后者同样是一脸焦急之色。这两人的家当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钱吧。
"这位壮士若信得过在下,五天之内一定凑齐所有的钱。"
大汉像是听到一曲最幽默的段子,又是放声大笑。不一会儿,瞅见了安辛身旁的小云,便走过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又换作一副淫笑的嘴脸。
"这小丫头倒是挺标志,让她抵债也亏不了。"话一落地,所有人都朝小云身上瞅去,小云吓得脸都青了。
安辛立刻护在她身前,正色道:"在下说一不二,以性命担保。"
"你以为你那条贱命能值几个钱啊?这样吧,我们呢也非贪才好利之辈。按咱道上的规矩,你只要留下一根手指,我们立马放人!"
"好!"
这句话原是大汉的说笑之辞,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答应,他一时竟怔在那里说不出话了。
冷哼了一声后,大汉忽然沉声道:"拿刀来,就那把最快的。"
小云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安辛,只能瞪着趴在桌上快不省人世的临海,咬牙切齿。
安辛拿起刀,面无表情。慢慢地深吸一口气,接着便把左手放在桌上,刀刃立在小指旁。刀口轻轻一落,血立刻悄无声息地流出,那手指也悄无声息地滚落下来。所有人都怀疑这手是不是他的,这血是不是他的,这肉是不是他的。
烂醉如泥的临海被推到安辛身上,忙着帮安辛包扎伤口的小云不得不扶住他。大汉走近拍了拍安辛的肩头,赞许道:"看你长得挺娘们,倒挺有胆儿。我佩服你!你们走吧,我虽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说过的话绝不食言!"
安辛费力地背起临海,与小云不声不响地走出赌馆。
"等等!你的指头不要啦?"
"已经不是我的了,要扔要烧随你们。"
"还真是一条忠心的狗。"这句话声量不大,但仍是让安辛听见了。
回到府中不久后,安辛让小云把那玉佩还给了临海。

赵府中第二个知道安辛少了根指头的人是赵临风,在棋盘旁。
"安辛,你的手指如何弄成这般模样?"临风皱眉问道。
"杀猪杀的。"说话的人只顾低头看棋局。
临风用凤眼瞟了他一眼,笑道:"一个小郎中杀猪干什么?你不想说我不问就是了。"
"你被我将了。"安辛将一只"卒"推至"将"前,于是那本坚守阵地的"将"被硬生生地挤出了棋盘。
"你爷爷的,小兵是一格前进,哪有你这样横冲直撞的?你``````"平时之乎者也的临风居然气地说出了脏话。
"你爷爷的,我就这么着,怎么着?"安辛一甩袖,立刻把整个棋局搅得乱七八糟。
临风望着他,忽然抬起一根手指轻轻翻倒了棋盘,接着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安辛愣了一下,仰天大笑起来,不想却连泪水都笑了出来。

这几夜,安辛几乎都无法入睡。十指连心啊十指连心,果真不假。
那一夜,他疼地翻来覆去仍旧入不了眠,最后只好披了件外衣踱出了门。此时夜空无星无月,黑煞煞的一片。安辛在不远处却看见一个瘦弱的黑影走向了里院。那是--小云?安辛立刻悄然跟了上去。
不想越走越心惊,最后小云走进了赵岳天的寝室,不一会儿从窗户透出的烛光便逐渐熄灭了。
"怎么?你才知道?"身后临海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早就知道了?"安辛的语气增添了愤怒。
"那又怎样?你能冲进去?好啊,去啊。"
安辛低下头,指端的巨痛再次逼来,疼--疼得无力啊。
"你````你的手怎么了?"
"杀猪杀的。"
临海怪异地望向他,又问道:"那天是怎么回事?喝完酒后我又去了哪?"
"反正没什么事,何必问那么多?"
"还有,谢谢你帮我找到了那块玉佩。"
说完,临海又望向小云所在的地方。两人忍受着夜晚那让人绝望的死寂。不一会儿。那里隐隐传来让人战栗的声音,搅得夜色更加凄凉。临海的身体开始发抖,安辛惊奇地发现他的眼神竟能穿透黑暗。
"你几乎每天都来这里?"
"是又怎么样?"
"她知道吗?"
"我不知道。"
"傻瓜。"
这一次临海的反应少有的平静,他仍是死死地盯着那黑漆漆的屋子,然后一字一顿地道:"不,我是个没用的胆小鬼。"
安辛忽然想起了那药``````他的身体开始发凉。
"小云```````每次出来后有什么异状吗?"
"没什么```````安辛,你相不相信我终有一天会杀了那个老家伙?"
安辛瞪大眼睛,然后无力地说道:"你``````是他的儿子``````"
"我不是。"临海转过脸靠近安辛,冷笑道:"你觉得我哪里像啊?"
安辛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热气,他不自在地向后退了一步,转过脸淡淡地说道:"这些与我无关。告辞。"
"不许走!"临海霸道地抓住了安辛的手。
"你是让我跟你一样在这想象着他们俩怎样颠鸾倒凤吗?"
临海立刻高高举起手,安辛伸出残手挡在脸上。临海瞧见了断指处,心中一抖,那拳头最终打在了一棵树上。没什么征兆的,安辛已被紧紧抱住。不一会儿那热乎乎的液体便暖湿了他的面颊。此时,那棵无故挨了一拳的树却仍在兀自颤动着,发出幽幽的"沙沙"声。
一夜无语,安辛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屋的。只知临海始终把眼神固定在那处,久久未动。

"安哥哥,看我绣的鸳鸯!"第二日。临雨蹦蹦跳跳地找上了还在床上补眠的他。
"小姐,男女授受不清,你等我更衣后再进来可以吗?"
"嘁,有什么啊。本小姐我都不害臊,你怕什么?"临雨噘起她那美艳的樱桃小口,扭着她那纤瘦的腰肢又走近了几步。
安辛气地把被子蒙在头上,道:"不好意思,小的没睡够,小姐另请他人欣赏吧。"
临雨却将那张颜色鲜艳形状怪异的绣布扔到安辛的被上,叫道:"别给我来这套!你起不起?起不起?``````我掀被啦!"
安辛猛地坐起,无奈地披上一件衣服,低头看向临雨的杰作,无语。
"干吗啊?有什么直说!"临雨两手叉腰道。
"有一种独特的``````超凡脱俗的意境,这对鸳鸯绝对是``````天下无双啊。"
"真的吗?"临雨喜得立刻扑在安辛的身上抱住了安辛。
"大小姐``````小姐``````"她身后的小丫头急得只能一个劲地干叫。
"小姐,安大哥有伤在身请``````自重。"不知何时小云已跪倒在地上。
小云的话却适得其反,临雨居然真的掀开被子急道:"你有伤?在哪?"
"小姐!"安辛急得直拽被子。没办法只好伸出自己的残手,气道:"看见了吗?满意了吧?"
临雨忽然立起身,问向还跪在地上的小云:"怎么弄伤的?"
"这``````"
"杀猪杀的。"
临雨那乌溜溜的大眼一瞪,道:"你也能杀猪?得得,你不说拉倒。我走了,风哥哥还没看我的鸳鸯呢。杏儿,叫伙房里的把滋补的参汤给安哥哥送来。"
刚踏出门,她忽又转头对小云冷笑道:"安哥哥呢是我的哥哥,你呢也别乱吃醋,再说该自重的也轮不到本小姐!"
走到屋外,"其实小姐的鸳鸯是天下无双的丑。"这句话轻飘飘地飘入临雨的耳中。
她愤愤地一跺脚,却也没再骂回去。
"安大哥,你的伤还疼吗?"小云开始麻利地帮安辛收拾起屋子。
"小云,你近来是否身体不适?"
"没有啊。"
"小云,过来让我把把脉。"
"我说没事了,安大哥你``````"小云一转身却吓了一跳,只见她身后正站着裹着棉被的安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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