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恋尘心————冷绝
冷绝  发于:2008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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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外头传闻柳花魁清高、眼光也高,在我看来和一般青楼姑娘也没什麽两样嘛,连这种懦弱无用的家伙也能成为你的入幕之宾。」不甘被忽略的韩胡难掩嫉恨地对他们冷嘲热讽。
周遭的气氛突然凝重了起来,连窃窃私语的吵杂声也在瞬间消失无踪,就连「风月楼」看戏的姑娘们也都发出轻微的抽气声。
谁都知道出入「风月楼」的全都是有权有势的皇室贵族,其中又以君府的君侠宇最为特别引人注目,不提君夫人娘家无人能敌的庞大权势,几乎与朝廷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当今皇帝都对其礼让五分。
再者,君府的家业可称得上是世间第二,若不提及君夫人的娘家的话,至今仍无人敢自称是世间首富。在外人的眼里看来,柳如魅有多受君侠宇宠爱是显而易见的,「风月楼」可说是受到君侠宇的庇护,自然没人敢在此闹事、找碴,更无人敢像韩胡这般出言不逊羞辱柳如魅。
除非不怕死。
「喀!」
在静得可以的沉重气氛下,自众人上方传来一阵令人惊心动魄的声响,除了柳如魅以外的人全部抬头,只见一片瓦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砸上韩胡的脸,痛得他掩面痛呼连连。
眨眼间,不知在何时,韩胡的面前突然出现一名青衣男子,由他犀利的眼神看来,他此刻正火冒三丈,围观的人群们一看到他的出现,随即纷纷离开散去,没人敢继续留下来看戏,只剩下正在呼痛的韩胡与他的仆役。
「大、大胆狂徒,你竟然敢偷袭本公子!」韩胡放下手,露出印著瓦片痕迹的脸,怒视眼前陌生的青衣男子。
君侠宇睨了柳如魅和韩御尘一眼,用著怪里怪气的声调大声道:「咳!大爷我是看公子你的面相不太好,獐头鼠目,怕你下半辈子会孤老终生,今天我心情好才替你改改面相,喜宴上写的都是红字,如今公子你的脸跟猴屁股不相上下,将来肯定大有所为啊。」
说得口沫横飞,君侠宇还不客气地喷了他一脸的口水。
「你||」韩胡登时气得七窍生烟。
「公子你就不用谢我啦,这只是大爷我讨厌看到有人在我面前虎假虎威、自以为是,所以才一时心血来潮的举动罢了,不足挂齿。」打断他的话,君侠宇狗嘴吐不出象牙地说著气死人不偿命的浑话。
印象中,君侠宇给人的感觉虽算不上知书达礼,但也是斯文、心胸宽阔,虽然他的脾气与耐性是出了名的多变、难捉摸,倒也不曾当众做出任何不合时宜的事情,言行举止都给人好教养的优雅气质,哪曾像现在这样粗声粗气的讲话啊。
一旁听见的路过者都被他吓得呆愣在原地。
知道他正在恶作剧的柳如魅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瞧见身旁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的韩御尘紧张地想上前,她忙阻止他。「韩公子,您先别急,侠宇只是要教训教训你弟弟而已,不会伤害他的。」
摇摇头,韩御尘却说:「我不担心他,我是怕我弟弟身边带著那麽多人,而那位公子只有单独一个人,怎麽应付得了他们?我担心的是那位公子。」
柳如魅一怔,掩唇强忍到嘴的笑意。担心侠宇?这可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毕竟依君侠的身手想伤害他是件很困难的事呦。
「放心好了,他不会有事的。」压抑著笑,柳如魅颤声道。
「可是......」他还是很担心。
「不用可是了,你瞧。」
「咦?」
韩御尘不解地看向君侠宇,只见跟著韩胡的数名仆役全都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他不免讶异的瞪著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你......你......」韩胡指著君侠宇又惊又惧,眼角瞥见韩御尘,转而指向他大吼:「韩御尘,你居然联合外人来欺压我!我今天定会回去禀告爹爹,有本事你就永远别回府!」
摞下话,深怕君侠宇再对他出手,他脚底抹油逃命去也。
「没大没小的家伙,一点家教也没有。」君侠宇哼了哼,走回韩御尘身边,见他铁青著脸苦笑。「你干嘛哭丧著脸?」
「没什麽......」韩御尘不失礼貌地向君侠宇揖手,虚弱的道:「多谢阁下三番两次的帮助,我......」
君侠宇不耐地挥手打断他的话。「我什麽我,你该不会真的要回韩府吧?」
「不是,我......」既然决意离开,他便不打算再回去......
「不然你要去哪里?该不会又要去自杀吧?」如剑般的眉扬起,见他不说话,君侠宇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说对了。「你干嘛这麽不爱惜自己,身体发肤授之父母,蝼蚁尚且懂得偷生,更何况你看起来没缺脚也没缺手,作啥老是想轻生啊?」
拧眉抿唇,韩御尘的神情痛不欲生。「我能去哪里?天下虽大,我却无处可去......」
那双君侠宇认为唯一能看的深邃黑眸染上薄雾,不知为何,看到他压抑内心苦楚、全身轻颤的模样时,君侠宇觉得胸口莫名地揪紧,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这股不舒服的感觉让他脱口而出||
「那麽,把你的命给我吧。」

4
把你的命给我。
直到君侠宇半拉半拖地将韩御尘推进君府大厅时,韩御尘犹然无法理解他那句话的意思。
「那个......君公子......」不自在地坐著,韩御尘低声轻唤在他眼前来回踱步的君侠宇,想问清楚他那句话的意思。
锐眸毫无预警地瞪向韩御尘,引得後者全身猛然一颤,君侠宇俊俏非凡的脸庞配上一双精锐的琥珀色眼眸,的确是会让女人为之深陷情网的出色青年,更遑论他还是世间第二首富君府的长子。
君侠宇踱到他面前,半曲身对他左瞧右瞧,不甚满意地抱怨:「你怎麽这麽瘦,明明都已经是行过弱冠之礼的大男人了,瘦成这样能看吗?敢情你爹他是从来不管你的死活的吗?」
他无心的话正巧插中韩御尘的心,顿时痛得他脸色发青。「我爹他......终日奔波於......事业,所以......」
想也知道这是谎话。
决定带韩御尘回君府前,君侠宇已经向柳如魅打听过有关韩老爷的消息,据说他是个势利的商人,对於自己家里的妻小总是不闻不问,又怎麽可能会去顾虑到自己的长子是不是备受後娘与异母弟妹的欺凌呢。
「啧,随便你怎麽说。」耸肩、撇头,君侠宇原先不打算再理会他,随即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回头看他。「你刚刚叫我什麽?」
「君、君公子。」韩御尘战战竞竞的回答。
并非是他要如此懦弱、害怕,而是君侠宇的样子看起来活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似的,韩御尘自小就是在异母弟妹的欺压下成长,根深蒂固的怯弱一时难以改变。
「君公子?」这是什麽怪称呼啊,听得他全身起鸡皮疙瘩。「拜托!我有个非常好听、非常威风的名字,叫君、侠、宇!懂吗?侠义心肠的侠,器宇轩昂的宇。」
他可是非常喜欢这个名字,认识他的朋友无不对著他侠宇、侠宇的叫,听起来就让人觉得舒服,现下这一句「君公子」简直恶心到让他想吐。
君侠宇在心里没好气地想著,压根没想到自己对韩御尘而言,也不过是今天才认识的陌生人而已,根本称不上是朋友。
「可是......」
「叫你叫我君侠宇你就叫,拖拖拉拉个什麽劲儿!」
纵然韩御尘想跟他解释他们两人生疏的关系,在君侠宇的怒喝以及瞪视下,所有的不满全都吞回肚子里了。
他不讨厌君侠宇,毕竟他对自己诸多帮助,自己怎麽可能还会讨厌这个恩人呢?他只是不明白,为何这位名满天下的君大少爷会义不容辞的帮助他,真的很好奇,想问......又怕只会像以前在韩府那样,得到冰冷无情的讽刺。
他的怯弱让君侠宇有些不耐烦,但是心思向来比一般人缜密的他很快的就看出原因。
想必是因为自小备受欺凌的关系,让韩御尘的尊严被贱踏的千疮百孔吧。男子汉大丈夫却如此懦弱无胆,成何体统?不行!他要想办法让他恢复自信心才行。
「叫我的名字有那麽痛苦吗?」君侠宇故作不满的嘀咕,丝毫不觉自己扁嘴的样子有多麽可爱,至少在韩御尘的眼里是这麽认为的。「京城有多少姑娘想直呼我的名字都还没那个荣幸呢,你居然还不知好歹的拒绝,真不懂得知福耶。」
仅管君侠宇平常看来没个正经儿、吊儿啷当,看不出生於富贵人家的骄恣心态,总是随和的他唯有在极度不悦的情况下,才会下意识地让隐藏的高傲心性展露无遗,只不过他自己毫无自觉就是了。
「对不起......」韩御尘反射性地就是低头赔罪,就算他不晓得自己错在哪里,但是长年累积下来的压迫养成他凡事先低头的个性。
他的道歉反而让君侠宇感到火冒三丈。「你作啥道歉?心里想什麽就说出来,要或不要就要老实的讲,觉得自己是对的就应该坚持到底,男子汉大丈夫怎麽可以凡事都先跟别人低头......哇啊!」
突地大叫一声,君侠宇猛然回身转头,避过身後突如其来的袭击。
「啪!」
檀木桌在瞬间裂成两半,罪魁祸首正是那条垂落在脚边的黑皮软鞭。
持鞭的是名风韵犹存的贵妇,她的穿著雍容华贵,高傲素雅的姿态并未因手里的长鞭而减退,反而增添一股器宇轩昂的王者风范。
「娘,你干嘛呀!」君侠宇瞠目怒瞪生他育他、教他习武的伟大娘亲。
君夫人轻甩袖,收鞭,哼笑道:「我是在试探你的危机反应能力,免得日後遭人偷袭。」
全天下也只有你才会閒著没事偷袭别人。君侠宇在心里嘟哝,当然他还没蠢得将这些话说出口。「是是是,娘你的细心教导,侠宇会铭记在心。」
「好痛......」
一声细微的呻吟自身後传来,君侠宇像是受到惊吓般的转头,这才看见方才慢了一步躲开的韩御尘弯身抱著他自己的右臂。
「喂,你怎麽啦?」君侠宇立刻凑近一看,见他死命抓著自己的右臂,苍白的脸孔冒出无数冷汗,咬牙彷佛正在忍耐极大的痛苦。「放手!」
摇摇头,韩御尘忍住那股椎心的痛楚。
「儿子,他怎麽了?」君夫人探头观看,原是想问这名陌生男子是谁,在看见他不对劲的神色後担忧的问。
君侠宇粗鲁的扳开他的手,看到他臂上那道触目惊心的鲜红色鞭伤时刷青脸。「我的天啊!你这是怎麽搞的,怎麽突然冒出这麽大的伤口?」
韩御尘咬牙没有开口,他不敢说是刚才自己躲得太慢,一个不小心被鞭子抽到所造成的。
即使他不讲,君侠宇转得极快的脑筋也一下子就想到原因了。「我要晕了,你......你刚刚没有躲过?你的反应怎麽慢半拍啊你,你......你......」君侠宇气得说不出话来。
「儿子,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赶快叫沕遥来替他看看。」君夫人冷静的提醒自己惊慌失措的儿子,面对儿子首次如此惊慌、愤怒的模样,她觉得有趣极了,心里不禁好奇这位让自家儿子如此担忧的男子究竟是谁。
一语惊醒梦中人,君侠宇立刻扶起韩御的身子,赫然发现他的体重就如他瘦弱的外表一样轻盈,嘴里吐出一句低咒後,拖著韩御尘往内堂冲去。

5
由於他的动作满粗暴的,所以任他拖著走的韩御尘只觉得臂上的伤口因剧烈的动作而扯痛,他难忍痛楚的又逸出一声呻吟。「我、我的手......」
「嗄?弄痛你了吗?那你忍著点。」语落的同时,君侠宇竟然毫无预警的将韩御尘背在自己背上,奔跑的脚步依旧俐落、迅速。
韩御尘再怎麽胆怯、没用,也知道什麽叫做男性尊严,想到自己这麽大个人居然让君侠宇这麽轻松的背起,苍白的脸在瞬间刷红。「君......君公子,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就好......」
这下真是没脸见人了。
君府的仆役看到他们时都忍不住惊讶的一张嘴张成O型,呆愣在原地看著他们奔驰而过。
君侠宇此刻压根没注意到奴仆们的注视,他慌慌张张的背著韩御尘跑进自己的「无忧苑」,一脚踹开房门将韩御尘安稳的放在床上,接著活像他发了重病似地将被子拉到他的下巴。
「啊!我发什麽疯啊?」君侠宇哀叫了声,再扯开被子,检查他的伤口有没有被碰著。「会痛吗?我马上叫沕遥来帮你处理伤口。」
「不......」韩御尘本想开口安抚他过於激动的情绪,但是君侠宇连理都没理会他,转身就要离去。
才刚转身就撞上不明的硬墙,君侠宇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他刚才撞上的是别人的胸膛。「唔......痛死我了,你这个白痴......沕遥!」
站在君侠宇面前、一身黑绸长袍的男子并没有因为他的无礼而感到不悦,反而似笑非笑地瞅著慌张的他。
「侠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麽慌乱。」
「我哪有慌乱,我只是很忙而已。」君侠宇不满的抗议,不承认自己像男子所说的那般。「沕遥,你别只顾著调侃我了,快帮他看看有没有事。」
「是是是,你君大侠都低声下气拜托我了,我再不答应的话,岂不折寿。」李沕遥恶意的狭促,话里净是玩笑居多。
「你别这麽说嘛......我们都是一家人。」飞扬的眉拢起,对於李沕遥话里的自贬感到不悦,但在看见李沕遥眼里的笑意後恍然察觉自己被捉弄了。「你在戏弄我!」
李沕遥笑而不语,越过他坐在床边,察看韩御尘身上的伤势,脸色有点难看。「这......」
「怎麽了?有什麽问题吗?」再多的怒焰都在看到李沕遥难看的神色时消失殆尽,误以为韩御尘的伤势过重。「他的伤势很严重吗?要不要紧?」
李沕遥以怀疑的眼光睨向神色紧张的君侠宇。「好友,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为了这点小伤硬把我挖来君府,未免太小覻我了吧。」
「啥?」
「他臂上的鞭伤虽然严重,但还不至於这麽大惊小怪吧?比较需要注意的是他长时间营养不良、积郁长年,导致他气虚体弱,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日,不宜太过操劳。」
李沕遥动作敏捷的为韩御尘上药,眼里充满无数的不解。「侠宇,你虐待他吗?不然他怎麽这麽虚弱?」
「什、什麽我虐待他?」君侠宇听见他的话险些吐血。「我今天才把他带回来的,怎麽虐待他呀?我才没那个閒情意致去虐待别人勒!」
「哦?那你跟他是什麽关系?为什麽把他带回来?」李沕遥笑得暧昧,惹得君侠宇不自在地撇过头,难掩微红的耳朵。
「我......我跟他只是......呃......跟你没关系,包扎好你就可以走人了。」轻啐,君侠宇乾脆下逐客令,免得又遭李沕遥的戏弄。
「你赶我?」李沕遥露出诧异的表情,突地双掌掩面,肩膀微颤。「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在你心里只是个外人而已,根本没有权利关心你,我好伤心啊......呜呜......」
「不、不是啦!」君侠宇登时慌得手足无措。「我、我们都是真心把你当成亲人的,你......你别胡思乱想......咦?」
「哈哈哈......」再也忍不住的李沕遥放下手,开怀的捧腹大笑。「我、我的肚子啊......哈哈哈......」
「李、沕、遥!」这次真的气炸了。「抄起你的家伙,咱们外面解决!」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细微的笑声传进他们耳里。
「噗......呵呵......」
君侠宇转头睨向床上发笑的韩御尘,後者误以为他是在瞪自己,笑容在瞬间消逝,他不自觉地抿起唇。「对、对不起,我并不是......」
「你笑起来好看多了。」君侠宇忽然如此赞叹。
要死不活的哭丧著脸实在教人不敢恭维,起码笑容让他看来有些生气,也较符合他的年龄,姓韩的真是过份,居然这般欺凌他。
再想起方才街上那一幕,君侠宇就满腹火。
韩御尘因为君侠宇无心的一句话而红了脸,低头不语。
在旁看戏的李沕遥实在很想继续看下去,可惜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告诉君侠宇。「侠宇,我有事要跟你谈谈,我们到外面去。」
「嗯。你先在这里休息吧,待会儿我再让人送午膳来。」百般叮咛韩御尘後,君侠宇偕同李沕遥走出房间。
走进自然唯美的人造石亭。「怎麽了吗?」
像是早就吩咐好一样,待他们二人坐下的同时,随即有名相貌稚嫩的婢女为他们送来一壶上好的茶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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