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月光————夕颺
夕颺  发于:2008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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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先生,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晚上十时啊…」
我看了看钟面,想也没想回答倪虹,随即发现自己模大了,忘了美国跟Y城有七个小时的时差。
「拜托…我又不在Y城…」
倪虹没好气的说,他似乎很是不满我打扰他睡觉,无意跟我聊,我就恼羞成怒,很暴躁的说:「那掰掰了,不打扰倪爷你休息…」随即挂上了电话。
我有点生气,生气着倪虹的敷衍了事,要知道我是鼓气了不少勇气才拨这个电话去跟他示弱,向他撒娇,可是倪虹居然完全忽略漠视,这令我很在意,睡觉比起从远方情人的致电来得重要吗??!!要是这么重要,平常就不要满脑子都是fuck,要知道那档事可浪费不少保贵的睡眠时间!
不久,电话再度响起,看到来电显示立刻没意欲去接听,一个又一个的电话,烦透了,干脆拿起听筒,让他连打通的机会也没有,手提电话调较成静音模式,然后把它放在袋子里。
倪虹正笨蛋,倪虹正坏蛋…
我拿着枕头来出气,不断地向它捶拳,直至可怜的枕头也快变形了,才停止这弱智行为。
看着快变形的枕头,我开始懊恼自己到底是何时开始变得这么少器,连这种小事也会生气。
缺少了倪虹这个天然发热抱枕,手脚的冰冷令我难以入睡,再厚的棉被也不能令我暖起来,我环抱着自己的腿,努力地让自己缩成一团,愈小愈好,对了,只要缩成一团,那就能慢慢暖起来,就能入睡的了…
我在努力,努力忽略自己已经非常依赖倪虹的事实。
听见月光(二十二)
待心情好多后,找回手提电话,未接电话列表中,全都是倪虹拨来的电话,留言信箱中有接近十个新信息,我满有兴致的拨了去留言信箱,急不及待于按了密码,自然而然下紧张起来。
由最初的低声下气、哄小孩般的语气:「楚裳,乖…我不是有意敷衍你的…最喜欢是你了,别闹别扭好不好?」到后来明显耐性全失的咆哮:「你到底买电话来干嘛了?!!故意不接电话很好玩吗?」但最后的那个留言,倪虹放弃了用硬派方法,也放弃了软派方法,他在留言录音中不再催促我接电话,反而告诉我,他到了美国后发生的事。
「……看到一对情侣腕表,非常精致的,但我想到你绝对不喜欢女装,所以只好打消了买下来念头…….」
「付款前,才发现自己没将美金带出来,身上能够用上的只有信用卡,只好硬着头皮问能不能擦卡,还好,免税店还是有擦卡服务的…但买一包烟就要动用信用卡…真的糗大了…下次要带你一起去,让你替我打杂…」
「……自言自语的感觉真不好,消了气以后快打电话给我…我想念你的声音……」
我反反复覆地将最后的这个留言听了很多次,留言内容几乎能背诵出来,直至紧紧牢记上倪虹的声音,才心满意足地按上红色挂线的按钮。
但我依然没立即打电话给倪虹,我想要再吊他胃口一会,再者,现在打电话给他的吧,他那边下午五时,大概也在工作吧,再多隔几个小时,才找他似乎比较适合。
倪虹家有很多影碟,A片没算进的话,也有七八十张碟,我随便找了一张碟来看,那是一出叫《史密夫决战史密妻》(Mr. And Mrs. Smith)的动作片,官能刺激不在话下,毕彼特的胸肌也真是练得不错,看得我口水直流,但我实在难以相信,一段夫妇生活了足足五年,大家还是不了解对方,建基于不信任的感情,朝夕相对又有什么意思了?
假若有天,我不再信任倪虹,或是倪虹不再信任我,我宁可分开,因为继续在一起已经没意义了。
趁着倪虹到美国出差,我决定到Invincible泡一会,找找Ted大叔。
对于杨净的事,我是感到很内疚,但我也总不能整天憋在家里,难不成面壁思过能对事情有所帮助了?
Invincible的开门时间是下午四时,还有的那三小时空档,我跑到兰街,自从上次我强迫倪虹吃下一串蟑串后,他咬牙切齿地发誓以后不会再陪我到兰街,我买了一堆被倪虹称为恶心的食物,用手提电话拍下照片,传了给倪虹,还不要命的附加上一句:「下一次“吃”我前,请先“吃”它们~~」
总觉得今天Invincible的气氛好象怪怪的,Ted不在这打点吗?还是他已经死了?怎么服务生的表情都这么凝重…
我找了相熟的服务生,好奇的问:「Ted不在吗?」
「老板在里边那个角落,心情似乎不太好…」
他用手指了指方向,我朝那个方向走过去,接着发现了Ted,从未见过他这样糟蹋,眼睛泛着红丝,平常熨得骨直的衬衫皱得要命,满身酒气让我不禁皱起了眉。
「Ted…你没事吧?」
我轻声的问候,Ted抬起了头,目光散唤,无法对焦一样凝视了我很久,然后才满是惊讶的说:「楚裳?」
「终于认出我了吗?」
我坐在Ted旁边,看着他豪气的将整杯红酒喝掉,数着桌上的空甁子,我不禁开始有点担心他,他的职业是调酒师没错,但平常他也很少沾上酒类饮品,顶多也只是赠兴般只喝一两杯,生日除外,看到他现在这个状况,我有十足的把握肯定是发生了大事。
当我还在措辞时,Ted已经率先开口:「真是自作孽啊……」
「哦?」
Ted将余下红酒从樽子倒进杯子,似是在沉思什么似的,久久也不开口。
真是倒霉啊,本来到Invincible是打算狂欢的,怎料,变成了心里辅助工作,但看着Ted这狼狈的样子,实在不忍心丢下他一个人独自饮闷酒,Ted罢工,down in the dreams是无法喝到的了,唯有退而其次,胡乱地点了杯水果酒。
「楚裳,我大概是个笨蛋吧?」
什么来龙去脉也没有,怎知道你是不是笨蛋了?!
虽然心里在嘀咕发着牢骚,可是话说出来的语调还是相当温柔平和:「你才不是笨蛋啊…笨蛋学不懂调酒,笨蛋是无法令我伤心……我长大也是因为你啦…你才不是笨蛋…」
轻拍着Ted的肩膀,我觉得Ted其实很想哭,但碍于脸子,碍于一直以来保持的强悍形象,所以才没掉下半滴泪水。
听见月光(二十三)
我陪着Ted,看着他喝了很多酒,想要开口劝他喝少一点,但想到自己也没有这个立场,所以只好闭上嘴,静静的看着他。
我感觉到Ted似乎被心爱的人伤害了,我很好奇到底是谁有这样的能耐使阅人无数、老练的Ted露出软弱的一面,但既然Ted没告诉我,我也不好意思开口问他。
突然「砰」一声,Ted一头栽进桌子上,我俯身想要看看Ted的额头有没有被撞得肿胀起包,发现他已经呼呼大睡,鼻鼾如雷的,熟睡得不得了。
把他安顿好在长长的沙发上后,想要动身离开之时,衣袖被人扯着,身边除了Ted以外就没其它人了,脑筋完全不用动,也知道扯我衣袖者绝对是Ted也,年纪大的人果然比较麻烦,连安置的位置也给你想好了,还有什么要求?
「怎样了?」
看来我的耐性越来越好了,心里虽然有点不耐烦,但我整晚依然能放轻了声音柔声的说话。或者是因为很少看到Ted以这低姿势示人,所以心底里还是有点不忍心粗暴对待他。
「我要回家…」
他口齿不清的说,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借力站起来,害得我一个踉跄,失了平衡跌倒在沙发上,靠,喝醉了很了不起吗?
但Ted显然没发现他弄倒了我,脚步不稳的继续往大门的方向走,我追上前,看他快要跌倒时,扶上了他一把。
他这人倒是毫无感激之心,一手就把我甩开了。
走出了Invincible,Ted左右两边摇晃着,我拉着他,阻止他走出马路,同时努力挥手截出租车。
妈的,全区的出租车都给人截了不成?我站在路边,截了近乎二十分钟,终于有辆无载客的出租车,把Ted推进车厢,本来想要拍拍屁股闪走,但想到他连自行下车也未必能做到,只好也一并塞进车厢,算了,好人做到底。
还好Ted的酒品还算不错,除了醉酒了必会的神智不清以外,基本上没有其它问题,不会像其它人一样,喝醉了就想吐。
当出租车慢慢停下,我替Ted付上车资,他径自打开了车门,下车,我还想称赞他这么快就能平稳的独个儿走真不简单时,他的个子就向前倾,还好我刚好站在他前方右面,及时按住了他的肩膀,让他不至于摔下吃狗屎,不过这样就形成了一个还相当暧昧的拥抱姿势。
好不容易,半推半撞,终于把Ted带到他家的门前,看他神智不清,要是等他找钥匙出来,搞不好要下世纪才能入屋。
只好把手伸进他裤子背面的袋子,替他找出钥匙。才刚刚伸进去,Ted「哎约」的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我抬起了眉,屁股这个位置会疼,心里在猜想他难不成真的退位给人当top了,但见他走路时没一瘸一拐,大概是我想多了。
Ted的家一点也没改变,开放式的厨房,光洁明亮的设计,尽管独居,却仍然能执拾得非常整齐,所有的东西也一丝不苛、有条理的摆放。
虽然已经很晚,假若我开口问Ted,在他那儿留宿绝对是没有问题,可是我还是想睡在有倪虹气味的床,那令人安心的气味。
「Ted,我要走了哦。」
一发声,意识模糊神智不清的Ted拉住我的手,不让我动身,用力的把我压下在沙发上,按住我的头颅,眼见他的脸贴得愈来愈近,他发烫的唇贴了上来。
Ted人长得高大威猛,深知自己一定不够力气推开他,但依然奋力挣扎着,只是挣扎得愈是厉害,他就吻得愈深,直到我都快窒息时,他才肯放开我。
他的唇下移,往我脖子用力的吸吮着,声线颤抖的在低喃着某个名字,我半分身子不敢动,直至他的手想要扯开了我的上衣。我惊呼了一声,猛烈地想要扯开他的头颅:「Ted!!!!你醒醒!!!!快搞清楚对象!!!」
他顿了顿,眯起了眼睛,似是吃力地看了一会,终于看清楚:「楚裳?」
「当然了!难不成你以为我是谁吗??」
他慢慢放开了我,样子满是懊悔的:「一时间不小心认错了……」
「我差点贞操不保了,要是你还不醒来,我还打算用尽平生吃奶的力气送你一拳,不弄醒你也要弄晕你。」
我语气挑皮的说,摸了摸脖子上红肿的吻痕,还好倪虹要出差一个星期,否则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惹人怀疑的吻痕。
「喂,到底是什么事令你这个情场老手失常了?」
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无端受了贞操危机,想要知道原因也不过份了吧?
只见瞬间Ted征了一征。
听见月光(二十四)
各种表情在Ted的脸飞快地掠过,最后定格在脸上的是名为愤怒的表情,他怒斥着说:「谁说我是受了情伤了?!你这个小鬼!」
早猜到他死要面子,我偏故意强人所难,不要命的在他胸前蹭了蹭,装可爱的撅着嘴说:「就坦白说出来嘛,郁在心里对身体不好的哦…」
Ted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脸色铁青的嗔喝:「给你两个选择,一,你乖乖的去客房睡觉,再不我一脚踹你出门。」
哎哟,干嘛这么凶,好歹我也抬了你回家,喝了酒的人脾气果然不好惹…
我闷哼了一声,走了到客房,拿起放在床上的黑色毛茸茸的抱枕,想不到Ted把它还留在这。
那时候逛街时在橱窗看到这款拙枕,觉得手感应该好得不得了,就苦苦哀求Ted买下,他当时皱着眉,嘀咕着世间上怎有这么贵的抱枕,打死也不会买这奢侈的东西给我,但最后还是受不起我的淫威,苦着脸的付了款,让我高兴了好几天。
冬天时最喜欢捏着那软绵绵的抱枕,那时候只要抱着它,尽管Ted不在家也能安稳入睡….
听到门外传来杯子碰撞的声音,大概也知道Ted调起酒,打算继续畅饮,知道他倔强,又死要面子,所以这次我没出去阻止他,反正他在家里也该不会发生什么事。
眼皮很重,很困,我就在杯子碰撞的清脆声音下,睡着了。
翌日我很早便爬起了床,走出客厅,Ted昨晚果然没回睡房,就这样伏在餐桌上睡着了,看着旁边的窗开得大大的,北风呼呼的吹进屋子,担心Ted会着凉,要知道他着凉了的话,我将会好一段时间不能喝down in the dreams,就大发慈悲,走上前,将窗子关上,又到他的睡房,找了张被子,披在他身上。
我跑到街上,买了一些材料,弄了解醉用的汤水,煮了点稀粥,就离开了Ted的住宅。
看在我对Ted这么好的份上,他该给我Invincible一年免费赠卷了吧?
做了好事,心情特别好,我脚步轻飘飘,刚好经过书店,给我瞄到放在橱窗正在售卖的烹饪书,看着封面上美味的意大利菜,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想起跟倪虹同居这么久,他还不真正吃过我亲手煮的餸菜。
屈指一算,倪虹还有四天就会回到Y城,趁这几天好好练习,给他一个惊喜也好。
走进书店,买下那本书,照著书上所说的,跑到街市买下材料,回到家鸡手鸭脚,混乱无比的小试牛刀。
果然很糟糕。
不知道是不是我不懂挑西红柿,从新鲜西红柿榨出来的西红柿汁酸死了,配上因煮得过久而失去弹性的意粉,根本就无法入口!!!!!
除了头盘跟小型薄饼看起来比较入眼以外,其它的别说吃,外型已经被打下了不合格的分数。
我心灰意冷的看着这堆食物,想要放弃,但想到倪虹惊喜的表情,吃时满足的神情,不行!!我不能被这区区意大利菜打败的!
连着这几天,每天也练习煮意大利菜,反复检讨下,终于有所进步,至少由不堪入目进步到至少看得过去。还好煮菜就像处理一条数学题或是做科学实验,材料份量没量错的话,也没剩下太多技巧。
不知走了什么好运,除了主菜配菜的味道每天不断「象样」以外,还给我成功地做出提拉米苏(Tiramisu),嘻,这下连甜品也有着落了。
吃下自己亲手造的提拉米苏,虽然比不上外面买的,但我也觉得好吃极了,芝士在口中慢慢融化的奇妙触感,五官顿时也松弛起来。
倪虹,你这次回来有好口福了。
听见月光(二十五)
我很紧张,神经整天绷紧着,单是想想假若倪虹皱起眉,说不好吃的情景,已经会受不到,我自尊心很重,所以,倪虹,你骗也要骗我说煮得好吃。
记忆中好象未曾试过这般严阵以待一件事。
一个从来玩世不恭的人,以「玩得起」的个性而闻名的人,现在居然变得这样在乎一个人的想法,一个人的行为了,想想也觉得好笑,我初时还以为这辈子除了Ted以外,也再不会找到另一个能令我挂心的人。
或者,我可能真的开始厌倦寂寞,厌倦那种儿戏的关系,而倪虹恰巧成为了我遇溺时碰到的水泡,所以我才会这样紧抓着不放,深怕一放开,就会沉到无底的深海里,想要再度上岸也难。
之前本来打算回过电话给他,但我怕一通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就忍不住向他炫耀这几天以来苦练的成果,嘿嘿,为了保持神秘感,我最后还是没有回电话给他。
计算好倪虹下机的时间,我花了半天时间窝在厨房,由下午直至傍晚,做好了一道又一道的菜肴,又点起了餐桌上的蜡烛,准备餐酒,依足书本的插图把餐具摆放好,营造得非常有情调的样子。我打量着面前做好的东西,满是自豪的,想不到这样花心思的事,我居然做到了。
要是毫无意外的话,倪虹该会在半小时后回到家。
我坐在餐椅,双手托腮,凝视着正在燃烧的蜡烛慢慢融化,我的心情从紧张、憧憬,渐渐地变成焦虑、不安。
正想拨过电话给倪虹时,耳边传来钥匙开启大门的声音,我立刻奔上前,手舞足蹈的对倪虹说:
「倪虹,你这么晚才回来的啊……我煮了───」
看到倪虹铁青的脸色,我的话卡在一半,其后才小心地轻声补上:「我煮了意大利菜…」
倪虹拋了一个在我怎样看也是不屑的眼神,不带感情地对我说:「我已经在外边吃饱了,你自己慢慢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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