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距离————成虫
成虫  发于:2008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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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刘平是决不会在刘燕面前暴露他的惶惑无奈的,当然,他也不会让李军强看出他的心力交瘁,他每日苦撑着,在形式各异的教育改造中,挨过殴打,打扫过厕所,写过无数揭露检讨书,甚至,有一次他还被带到父母的批判大会上,被无数人逼着揭露父母的反革命言行及小资腐败生活,他什么也没说,于是在一片"打倒资本主义狗崽子"的震天狂吼中,那个周彪率先冲上来一脚踹倒他,然后,无数只手拗住他的手臂,抓住他的头发,他被撅起来,以一种无比屈辱的姿势,无法反抗,不能反抗,刘平在一片推搡中东倒西歪,什么叫尊严?那东西早就被掷在地,摔成粉片,踩成稀泥了。

李军强总是看着刘平,他看着他挨打,看着他受辱,看着他日益憔悴的脸,那脸上依旧能看出一丝顽强的神情,但是,却显得那样脆弱。
顽强又脆弱,被狠狠折磨的刘平日益凸显这种强韧的混合气质,不知不觉间,李军强发现自己已经完了。
是的,他完了。昔日朦胧的感情已渐清晰,却是那么的惊心动魄,李军强不傻,他曾经在初二时与初三一个女生互有好感,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而且,如今这种感觉比那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老天,怎么会这样?!
已明白自己心情的李军强再无法坦然面对刘平,每每看到他就会悸动,心里有鬼就怕别人看出他的失态,于是就更听任周彪他们变着花的折腾刘平,如是,又过去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李军强再次走近刘平,他参加每一次"教育"刘平的公会私会,但不管何种会,刘平都很少看他,这明显的忽视恨意令李军强挫败的同时不禁破罐子破摔,他知道刘平恨他,但那又怎么样呢?他照样是主宰者,他可以在任何想见他的时候见他,这样,不就够了吗?
然而这真的就够了吗?李军强每每回忆起那个时候,如果他不是那么年轻,如果不是那个年代给与他那么大的权利,他是不是还有勇气做出那种事?强韧的刘平一直隐忍,如果没有那件事的发生,他应该会随那个年代的大多数人一样,慢慢的熬过那场动乱,然后重归正常人的生活,是那件事改变了一切。
那是让李军强和刘平都搭上了一生的事件。对于当时事发的起因,李军强已无法说得清楚,只记得是没有星的暗夜,他、周彪还有3、4个人把游街后身心疲累的刘平还有一男一女带到教室继续"教育",一个小时后周彪要走,他就让他几个带着那一男一女先走,也许在那时,他的心里就有了那罪恶的想法了吧。
教室里因久不上课而没有点炉子,阴冷有风,他看着刘平的目光同样阴沉,刘平仍旧不看他,他在想什么?想走吗?
抑郁的气氛奇异的助长躁动,在不受控制的情绪指引下,李军强缓缓走近刘平,".......怎么样?当狗崽子的滋味爽吧。"
刘平的眼睛斜向他,这个人,到底安得什么心?这样针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心情糟透了,他想走,可面前的家伙明显没有放他走的意思,他还不想惹这群疯子。无语再次转开视线。一直以来,他惯常的态度就是这种无声的抵抗,他不知道,他这次激怒这个人的下场。
李军强感到说不出得难受,他看够了这种表情,也受够了完全被忽略敌视的对待。一瞬间,他想揍这个人,同时也痛痛得揍掉自己难耐的无力感。他挥拳了。
"嗯!"重拳下刘平几乎跌下椅子,李军强从没亲手打过他,他妈的,他下手好黑!没来得及任何反应,李军强的下一拳又挥到,这下子,刘平彻底栽倒。
满嘴的铁锈味,刘平缓缓擦拭嘴角,果然出血了,这个.....浑蛋!
刘平刚抬头,猛地又被纠起,李军强的脸近在眼前:"......别那样看着我......"
李军强直直俯视着刘平,刘平眼中耀动的火焰令他不仅眯起双眼,满腔涌动的是溶岩般滚烫危险的情绪,没有预感,已经失控。
猛然就被紧紧箍住的刘平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状况,一呆后,他咬牙"干嘛?放开!"
没有反应,李军强的头深深埋在他的衣领中,他加粗的喘息声清晰可闻。刘平突然觉得哪不对了,他猛力挣开,凛然伫立,李军强有些狼狈的样子,低头怔怔的站着。
"哼......"刘平不想再呆在这了,心情被突如其来的感觉搅得有些烦躁。但想走又不能走,李军强毕竟是可以决定他及他家人命运的重要人物,在运动如火如荼的纵深开展过程中,随着他身份地位的越黑越低,同时越红越高,甚至已成为全国有名的中学红卫兵组织的正是这个人的"血色兵团",人不能不识时务啊,况且也不能连累家人,刘平强迫自己忍住想走的冲动。会觉得气氛不对,也许是他过于敏感了吧。
然而刘平想走没有走的事实却再次提醒了李军强,他那巨大的权力,是啊,他能逼这个人,他能索取也能给予......不顾一切了!


(六)
李军强承认自己的卑劣,当他再次抱住刘平时,已带着赤裸裸的欲望了,没有勇气看刘平的脸,他抓住他的头发,猛地吻上那同样干裂的唇。
"什......"大脑一瞬间空白,刘平愕然承受,但下一秒钟,拳头已狠狠击上那人的脸。
"嗯!"李军强皱了一下眉,但他的手没有丝毫停顿,隔着衣服游走在刘平结实的身体上。
"可恶!你干吗?!"刘平抓住他的手抗拒,一边怒喝。两个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拳来拳往,一场混战,李军强很强,但刘平也不是吃素的,在彼此都受到重击后,都变得面目狰狞。李军强恶狠狠的企图压制刘平:"你想不想让我保你父母?嗯?!"
"放屁!!"刘平的眼都红了"滚开!"
继续恶斗,李军强很鄙视自己,竟然威逼不成利诱,利诱不成直接强上了。刘平的坚决不肯就范,场面的失控,使得李军强也无法多考虑什么,他只有使出浑身解数,渐渐的,刘平的反抗终于弱下去。
也不知自己想干什么,李军强一任本能驱使,他想亲吻,他想抚摸,他想......进入。
快废掉刘平时,刘平终于任他为所欲为了。混乱中,他的衣服已被撕得差不多了。
"......浑蛋.....放开!"已被打得几乎晕过去,浑身碎裂般痛的刘平不知接下来会被怎样,难掩绝望的惊慌。
可这难得的惊慌在李军强的眼中竟散发出致命的诱惑。从来,刘平都是冷傲的、淡漠的,那样的刘平令他抓狂,如今,刘平终于显露了他的软弱,他想保护他。只有先摧毁才能够保护的他。
李军强缓缓的压了下去。
.......
整个过程,李军强带着无法回头的悲壮,他生涩的动作着,却是那样的残忍绝情,他不看刘平,只是控制着他,他决不会放开他的,身下的刘平痛的抽搐,可那又怎么样呢?他反抗不了他,伴随着一次次撞击,刘平弓缩着,紧绷的肌肉使他更痛苦,李军强也不是很舒服,他想进入,他进入了,尽管他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是否变态......其实不用想也知道这决不是正常的吧,但是,能够从身体上与刘平如此紧密,哪怕刘平痛恨死他,鄙视死他......那充盈内心巨大的震撼及满足都使他觉得一切都值得了,无论怎样,都不会有遗憾了。
事实上刘平已经顾不上感觉,什么痛恨、耻辱、震惊......起初的一切思想此刻都已停顿,唯一鲜明无比的就是令他痛不欲生的仿佛永无止境的行为,他的身体被紧紧扼制着,强迫接受着,他一步也不能逃,痛得几乎就要晕过去了,可那不绝的锐痛又几次三番把他于晕眩边缘生生扯回,他想大喊,可只发出了闷声的痛喘,他知道自己在流血。

刘平最终撑了下来,不过他的模样就像一块破抹布一样惨不忍睹,他瘫在那里,满身青肿流血,爬都爬不起。他的思想已渐渐回笼,目光呆滞的瞪着天花板。李军强终于看向他。
!!出乎意料之外的惨烈情景令李军强心中一颤,尤其是刘平惨如白纸般的木然的脸,"......对不起,"道歉的话不自觉就溜出嘴来,然后苦笑,傻啊!还指望谁的原谅呢?"我会......保你父母的......"
更可笑,刘平有求他保他父母吗?更何况在如今这种状况下,刘平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来换取他这句话,他愿意这样来换取吗?果然刘平冷冷的睨向他,"......流氓!"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
那目光,鄙视、憎恶、仇恨,李军强惨笑,他满嘴的苦水,呵......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李军强,你这变态的家伙,这真的是你配要的结果吗?

接下来的日子,刘平更是几乎要疯了,无视他的意愿的,李军强开始着手为他的父母创造好点的条件,一般的批斗也被压住,这算什么?!这个狗娘养的!这算是你玩了老子给的报酬吗?!刘平好恨,一直以来他都极力隐忍,哪怕自尊被践踏,他都努力使自己无所谓,可是,这就是他一直隐忍的结果,那个狗娘养的对他干了什么?每每看到那个人模狗样的家伙在人前佯装大公无私般的伪君子样,他都恨不能冲上去打烂他的脸,刘平的心每日煎熬,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他真想揍他,可他不能想象那样以后的结果,他真得快要疯了,到底为什么,凭什么啊?他就真的......无能为力吗?
16岁的刘平在遭遇了一连串的不幸后,对这个世界一直以来的认识被彻底颠覆,少年的血性、现实的残忍不公、扭曲的人性,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一切都被撕裂了。

刻意忽视那张绝望疯狂的脸,李军强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补偿,他知道刘平最希望的就是他永远消失,但是很抱歉,他不能让他如愿,不仅如此,他还不准备放手。会继续狠狠的伤害吗?他的行为真的不可饶恕吗?刘平的无力注定了他的命运,年轻的李军强不知回头。


(七)
刘燕走进楼道就看见了李军强,穿一身最新式的军大衣,高大精壮的身材已有成年人的模样,看样子他又等了很久,真不明白最近他干嘛老来,刘燕已不那么怕他了,不过仍拘禁,她低头解下脖子上的钥匙开门。
"......没关系,你关门吧。"看到刘燕扶着门犹豫的样子,李军强笑了一下,"我在这等他。"
刘燕关上门,哥哥是不让他进门的,那一天,她和哥哥一起回来,在门外看见这个人,还没等他说什么话,就被哥哥揪住衣领搡开,哥哥当时的样子真吓人,他也不看刘燕,只是盯着他。
那回李军强是来告诉他们,他们的父母被定下一批下放农场,刘燕当时就觉得天塌了,她紧紧抓住哥哥的手,感觉哥哥的手也在抖,她更惊惶。
哥哥的手随即紧紧攥住她了,他扭头开门,一句话也不说,刘燕从那时恍惚觉得哥哥也并不是她想得那么坚强,她无措的看向李军强,那个始终带给她沉稳、强势感觉的人,后者目光一霎不霎的盯着哥哥。
"嘭"的使劲关上门,刘燕怯怯的看着刘平,"哥......我们怎么办?"
刘平胡乱摸了摸她的头,神思不属,"......哥哥会想办法。"
顿了一顿,刘平的口气变得不善,"那个人,以后不准理他!"
刘燕犹豫的点头,她忍了忍,仍不禁说:"可是他总来,哥,咱请他帮忙好吗?"
那一瞬间,刘燕发誓刘平僵住了,他瞪瞪的看着她,半天后,狠狠咬牙,"总之,哥哥会想办法,别理那个人,别让他进来,听见了吗?"
说实话,刘燕并不相信哥哥真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可是,看到哥哥决然的脸,她只有点头了。

煮上饭,刘燕洗好菜等哥哥回来炒,不知道李军强走了没有,距离那回已经一个星期了,哥哥始终早出晚归,也始终没拿出什么办法,李军强倒是天天来,眼看着爸妈就要走了,而且要去的那个地方是条件出名的差的,刘燕不禁沉不住气了,事到如今,也只有求遍所有能求的人了。

所以刘平进门时,就看见李军强在厨房里炒菜,妹妹刘燕忙着收拾桌子,一派融洽景象。
刘平的火腾的上来,他大步走过去,抄起刚上桌的一盘菜就是一摔,清脆的响声使得屋里的人都不禁一呆。刘燕又心虚又羞窘,满脸通红。李军强反而在意料之中似的镇定,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刘平,刘平狠狠盯着他。
"燕燕,这小子怎么进来的?"斩钉截铁的质问,刘燕嗫嚅着。
"你又去找谁了?"李军强细细打量刘平遮掩不住的憔悴疲累,什么时候,他已经这么瘦了呢?
"浑蛋!给我滚出去!"刘平再也忍受不住了,为什么啊?!他已经忍了啊,那样难以忍受的事,他都硬硬的逼着自己忍下去了,这个混蛋为什么还来?他还想干什么?!
眼见刘平已一拳挥了过去,刘燕顿时大急,"哥!"
李军强一动不动的挨了这一拳,刘平的拳头果然也不是好吃的,嘴里有点腥甜,他揉了揉脸,在刘平意外、刘燕震惊的表情中,缓缓开口:"你找谁也是没用的,没人会帮掉了毛的倒霉孔雀,你家这种情况,不沾惹、不跟着踩已经算不错了,这就是现实,这就是人性。"
被李军强说的话击中,回想起几天来的委屈、失望,刘平突然就觉得嗓子堵得慌,他怔怔的呆站住,巨大的无力感完全使他心寒无措了。他到底还能怎么办?啊??

李军强直直望着他,已经被摧毁的他,已经需要被保护的他......难道,他还没认清,他还想自己挣扎吗?
"哥......李哥已经答应帮我们了。"刘燕怯怯的声音、怯怯的眼神,已经乱成一团的刘平的心更是抽痛,可怜的妹妹!指望不上无能的自己,不仅对父母即将遭遇的处境毫无办法,就连幼小的妹妹也不能使她无忧,面前的这个小子虎视眈眈,他已隐隐觉出他的意图。如此肮脏的意图!
刘平狠狠扭头,声音却不受控制的惨然,"你能.......怎么帮我们?"
终于听到这一句话了,没想到真的能听到这一句话,李军强缓缓吁气,"我会托人,把他们分去条件最好的农场,只能是这样了。"眼前刘平的侧影是那么的悲伤,那么的脆弱并坚强,那么的......漂亮,就算是被迫的,又怎么样呢?
他亲口许诺了,他会保他家人,这样,是不是就可以呆在他身边了呢?


(八)
刘平出门就看见了李军强,清晨极冷的气温下,他好像已被冻僵了,刘平有时真不能了解他,这个始终带着自信表情的男孩,他会使最卑劣最强硬的手段胁迫自己,然而偶然间,他干出的事却那么软弱,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自从上次说出请李军强帮忙的话,刘平心里已有觉悟,不管等着他的是什么,他都准备好接受,可十几天过去了,李军强几乎人影不见,昨天被人告知父母今天下放红日农场,奇异的刘平竟完全不感到意外,他其实早知道李军强一定可以办到,完全不同于自己,这个同龄的男孩有着绝佳的人缘和极强的办事能力,是能令即使不喜欢他的人,也会对他的话心生信任的那种人,这一点,刘平是早有感觉的。
终究无话可说,虽然刘平也不想这样,是男人,应该爱就爱恨就恨。畏头畏脑,想三想四是刘平所不齿的,现在,他正越来越成为他所不齿的那种人。不仅如此,年少气盛的他也越来越懂得该对什么低头。可他应该恨李军强吧?还是应该感激他?还是......他必须识时务的屈从他?两个高大的男孩肩并肩走着,仿佛感应到他复杂的情绪一样,李军强也无语。
来到大广场,准备下放的各处黑分子都已集合在此,几辆敞篷军车散落停放,刘平问了几个人,在一片愁容惨淡的人们中间找到了父母的军车以及刚爬上军车的憔悴的父母,父母看见他,有些惊慌,许若萍小声的责备他:"你来干什么?你看哪有送的?快回去吧!"刘平把怀中一直抱着的保温瓶递过去,刘谏之接着说:"刘平,你是大人了,照顾好妹妹。"一瞬间,李军强发现,刘平的眼中一下子蓄满了泪,他马上低下头去,肩膀有些耸动。刘谏之又看了看李军强,他奇怪这个男孩会在这里,是这个男孩首先揪出了他们,然而也是他一直在帮他们,没有他,他们不会被一起分去红日,原本要去跃进农场的通知都已经下来了,想红日这种地方,还是夫妻俩一起去,本已不再奢望了,令人想不透的男孩。顿了顿,刘谏之还是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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