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朝惘史〖前传〗长乐————魉魉
魉魉  发于:2008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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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蠢话!你要敢死在我面前......我......"司马芍眼睛眯起来,胸膛急剧的起伏着。
赵敬然知道触到了他心口的痛处柔声安慰道:"少卿不要怕,我不会轻易放下你不管,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和那些豺狼一样的哥哥独斗。若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也不要伤心!我......"
"你再说一个字试试!"司马芍猛地抱住他,"你真扔下我,我决不原谅你!好好的活着!拼命活下来!"
司马芍放开他,奔出去。
荷生看着他奔出去的方向发了会呆,赵敬然默默地看着他,突然轻声说道:"请你爱芍吧,孩子。请把你所有的爱都给芍吧,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得到爱。"
荷生慢慢蹲下来,抱住了自己。
 
第七章 生

当荷生终于记得司马芍的嘱托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突然的站立带来的眩晕让他有点晃悠。有人赶紧扶住了他。
是伺候赵敬然的老仆人,老头子颤颤巍巍扶住他:"孩子,你没摔着吧?"
荷生向他道了谢,随口道:"老爷爷身子骨真好,一定能长命百岁。"
老爷爷非常开心拍着胸脯骄傲的道:"那可不是夸的,我的老母亲已经一百一十岁了,还能照看病了的邻居!我们家大人,有我们这样的高寿老人服侍着一定可以渡过难关,阎王老爷会网开一面的......"
荷生临机一动,忙打断老爷爷的兴头:"老爷子,我能去您家看看吗?"
荷生是皇子的人,身份贵重,又讨人喜欢,老爷子乐呵呵的道:"行啊行啊,来着来,老头子家里什么都没有就有一个百岁老娘......娘唉,我领个送财童子回家给您瞧瞧......"
荷生在老爷爷房前屋后转了几圈,屋子低矮和旁边的房间一样没有什么区别,屋外长着厚厚一层青苔,没有什么区别。
百岁的阿婆正准备做饭,一瓢清水一把小米......还是老爷子特地招待荷生向邻居借来的。阿婆的菜篮里原本准备的是青苔。
"青苔,也能吃吗?"荷生问,青苔,没有解疫情的药用啊。
老爷子叹气:"没法子,大家都吃这个。"
"吃这个的人有犯病的吗?"
"有啊,好几个娃子都染上了......唉,眼看着没救了......"
荷生皱眉,破旧的房子,门口裂了条缝,插着一把枯草。荷生好奇的拽了点下来,缝隙中的土块带了下来正好落在了水缸里。水缸有半个人高,土块掉下去发出闷闷"咚"的一声。
"老爷爷对不起!"荷生趴到水缸边上,往里看能不能把土块捞上来,"咦,那是什么?"
缸底有一段黑黑的木头。
"是辟邪草的根,"老爷爷笑道,"今年插辟邪草的时候,这块根掉进水缸了,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它已经沉下去了。我们老婆子老头子的弄不出来,就随便它扔里面了。辟邪草,辟邪草可以辟邪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小公子放心,用这缸里的水做粥能喝的......"
老爷子碎碎念叨就怕荷生嫌弃他家的粥。荷生将那把枯草小心拔下来,"老爹,我有要紧事,过几天再来......您的粥,我明儿再来喝!"
老爷子看着孩子飞快地跑远了,笑咪咪的在后面喊:"说好了啊。唉......老娘啊,咱们还是先喝着吧,您这把老骨头能不能扛到明天还难说,先吃饱......"

荷生一口气跑回衙门,司马芍和孙先生正在讨论刚刚建好的隔离区。他们在城东圈出一块地,将所有病患转移了过去,派了几个身强体壮的人看护。本来城里百姓对烧毁死尸的做法非常排斥,这些就更不乐意了。迁移的时候,几个刚染上瘟疫的人闹事,兵士都压不住,司马芍赶过去,一剑将为首的砍作两段。
带血的剑缓缓滑过一圈:"还有谁闹事?"所有人噤若寒蝉。
但,长久来看并不是办法。z
已经是第五天,梅疏影没有半点回音,而清夜就算不眠不休此时也刚刚赶到淼城而已。明天,全城断粮。
司马芍给周边的城池都写上了信,意思很明确,若十日内不派人送粮,石头城将打开大门任疾病缠身的人们逃亡。
他就不信这么做,那些人还无动于衷。y
赵敬然担忧的看着那些信件:"这信要传回京城。"
司马芍夺过信:"看谁敢!"冷酷的一笑,"正好让我参他一本见死不救!"
"少爷,少爷......"荷生扑过来,"看看这是什么,哪里有这种草......这个能救命......"
孙先生看看荷生手中的干草:"这不是辟邪草吗?到每年端午家家户户都会插上辟邪草,图个吉利,避邪消灾,这个能治病?"
"哪里有?快带我去!"b
"我的傻小孩,天都这么暗了,明天再说吧!"
本来凝重的气氛突然像阴霾的天空突然出现了太阳的踪影,阴暗一扫而空。司马芍揉着额头,笑着看着荷生:"我家神医功德无量啊。"
荷生神气的翘着下巴看着他,一脸骄傲。

第二天,孙先生命人将大捆的辟邪草搬进了后堂,这种草是石头城里最常见的,得来不费吹灰之力。
荷生小心的将草药熬着水给几个重病的患者灌下,但是让人沮丧的是并没有取得意向中的效果。那几个病患中甚至有一人死了。
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被隔离的病人开始蠢蠢欲动,有司马芍守着还安静会。司马芍不在,士兵们根本拦不住。甚至有人恶意逃窜,意图将病痛传给勉强还算健康的人。
司马芍知道再这么下去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孙先生一干幕僚束手无策的看着他在大堂内踱步,一个眼观鼻鼻观心,唯恐惹他不快。
司马芍沉思一会,带着几个人,走到赵敬然的房间。g
赵敬然见他神色不愉,只道形势艰难,司马芍难以支撑。勉强从床上做起安慰道:"少卿,你不要太勉强自己,保重身体啊。"
司马芍看着他,心情沉重,"你准备一下,见见病人。"
赵敬然愣了愣,不太确定,荷生给他把脉的时候,司马芍是站在一旁听着的:劳累过度导致体虚气弱,久病入骨更难彻除,一定要小心静养。
司马芍轻声道:"隔离区里的躁动越发厉害了,你威信高,出去露一面稳稳局势,在给荷生一点时间,等寻到药一切就好了。"
司马芍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身上,他一个人苦苦支撑大局,只因为信任荷生能找到解药。那个面目可憎的小孩子,却得到了司马芍最多的注视!赵敬然看着他,脸涨得通红,"我不去!我病重!"
司马芍扯过一张薄毯裹住赵敬然,不容分说打横抱起他:"这会由不得你!形势逼人,莫怪我狠心。"
直到跨出衙门大门的一刻,赵敬然的挣扎扭打都没有停止过。只是他的身影出现的一霎,街道上的百姓跪倒了一片。
"赵大人......"
"赵大人......"
赵敬然把满是红斑的脸藏到了司马芍的臂弯:"司马芍算你狠!"
第二天,赵敬然慷慨陈词带病为石头城百姓祈福,并且以身作则带头在隔离区住下的消息传遍了全城。原本狂躁不安的人群被安抚了,骚动、流言小时了,连被家人藏起的病人在家人的痛哭声中陆续被送到了隔离区。
司马芍知道赵敬然对百姓不离不弃的恩情支撑着石头城,这也是这座死城唯一的生计。连续的熬夜苦思,荷生熬不住了。默默对着一堆辟邪草发呆良久才被人发现是昏睡了过去。

"殿下......请您出城吧!"半夜,守着荷生的司马芍发现跪在门外的孙先生,"殿下,石头城已经是一座死城。"他手中捏着一张纸,浑身都在颤抖。
司马芍并不打算和这座城共存亡,但天性的不甘服输,"不要紧,荷生马上就能找到草药,我派去的人也能很快运来粮食。"
"殿下!"孙先生老泪横流,"您请过目。"
纸片上字迹潦草仓促明显是匆忙间写就的,看得出来,这张纸片能到孙先生手中颇为不易。纸片被揉得皱皱巴巴,也不知道孙先生捏着它反复看了多少遍。
"焚城,速逃!"
司马芍大惊。
他的父皇虽然奢靡不问政务,但绝对不是昏聩愚蠢而误苍生!这许多年来,他亲眼见到早年的父皇是如何的英明神武,正因为如此,他--这个皇族乱伦丑闻中诞下的孽种才得以存活。若说,这字符所言非虚,那么......
司马芍冷笑,他好大的胆子!父皇还没死呢!

粘稠的液体,带着红白相间的颜色,一股股从那人的脑门往下流。皮肤上的红斑不停得扩大,他使劲扣,使劲挠......指甲里的脓水......他扑过来抱住了自己,抬起头来看着他,赫然是司马芍得样子!
"啊......"大叫着荷生从噩梦中醒来,室内一灯如豆,坐在白色的身影,挺拔的背脊,分明的侧脸光洁如玉......荷生稍稍安心,起身给司马芍披上一件单衣。睡梦中的人修长的眉微微皱了皱。
他一定累坏了。荷生的指尖抚过他的侧脸。怎么办呢,原本不过是来宁朝看看到底是如何的繁荣富蔗,原本只是赌气来寻一阵子开心,为何原本心里想着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没有了,只剩下他?
"司马芍......司马芍......"他轻轻地忐忑的唤着他,总觉得这个男人牵扯太多,被太多的人关注,只有此刻,他的周围才如此清静。
"司马芍......"荷生再次轻唤,若是有人听到定然能发现,这三个字从他还稚嫩的咽喉中吐出是说不出的缠绵柔婉......

天边透出一层绯红的云纱,荷生从司马芍身后拥抱了他。
荷生亲自从老爷子平日取水的井里挑了水,亲自到山头挑选了最老的辟邪草一锄锄挖出深埋着的根块,架起火炉,守着火,把一锅水慢慢熬成汤。
他让人重新抬了几个病患进来,亲手将默默祈祷,老天保佑这几个人能有好转......哪怕只有这几人也好......

司马芍带人抄了城内所有出逃避祸的大户。放飞的信鸽没有一只带来回告。等待然司马芍的信心慢慢粉碎。实在不该那么冒险让梅疏影一个人去调粮,如果......司马芍苦笑,难道当时还有别的法子?
城里的那些大户早在灾民涌入城里之前就早早乘船离开。这城中原本没有船只,最多是经不得大风浪的商船,几户家偏偏造了些花舫,不同于寻常花船,这些船是造来供城里的公子哥儿寻刺激专门定制的。偶尔江上风浪起来时,便拉下同伴叫上几个花舫的当红姑娘去江面寻找别样的乐趣。
洪水涨上来时,大户人家的家主冒险坐了花舫往下游逃,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但,这些人家大多是有来头的,赵敬然虽然大胆,尚且顾及身份,也只敢在国法可容的边上行些险着,断不敢直接去人去屋空的房子干强盗的行径。
司马芍却无所顾忌,一声令下竟然他搜出了小千石粮食。当下造饭熬粥沿街分发,好歹让城里饿得发慌的人们闻闻粮食的味道。

赵敬然躺在司马芍的怀里,气若游丝:"少卿,你进这城,可是为着我?"司马芍一点点往他嘴里灌米汤,用力点点头:"那你可是为着寻我,飘荡江湖?"
"你可是为着我取字少卿?"
"你可是......为......咳咳......为我......"
"你有想过我吗?少卿,以后会想念我么......"
"不会!你要是死了我绝对不会想起你!敬卿你振作点!"司马芍大力摇晃他的身体,天空的颜色突然暗了下来,他恐惧的看着赵敬清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殿下,殿下,大人只是昏睡过去了,您别着急!"被他的神色吓了一大跳,孙先生安抚道。在怎么刚强果敢三殿下到底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啊,那里见的了生离死别......

荷生紧张的盯着地上的几个人,那写肮脏的脸,让人恶心的斑点都在他的殷切关注之下,一定不能再错,一定不会再错!

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湿热的空气包裹着一切,粘腻的感觉让人浑身不舒服。城东的隔离带突然沉寂下来。安静得怪异。
"有救了!有救了!"
几个士兵从太守府的方向跑了过来,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脸疲惫的荷生。
"荷生!快拿药给敬然!"
荷生踉踉跄跄的跑过来,一手搭在赵敬然的脉门上。他脸色铁青,看着司马芍一脸希翼又小心期待的神色,心里一酸:"主子,赵太守他......"
司马芍怒道:"你害发什么愣!敬卿都昏迷了!还不快点!"
荷生求助似的看了孙先生一眼,孙老头颤抖着跪下来,探了探赵敬然的鼻息,两行老泪顿时掉了下来。
"太守大人归天了......"
苍老悲凉的声音响彻全城所有陷入找到救命方子还在兴奋中的人们惊呆了。沉默过后,足以使整个城池倒塌的哭泣潮水一般袭来。人们围了上来撕心裂肺的要确认这不是真的!
"走开!"司马芍大吼,一把抱起赵敬然,红着眼,瞪着所有的人,"他还没死呢!不要吵得他休息不了!走开!"
他又低下头,温柔的对赵敬然道:"敬卿,我们走,去吃药去。我有岩果能治百病。"
荷生看着他的背影,咬紧下唇,既然有岩果,为什么不早给!现在又做出这种样子......何苦!他和赵敬卿相识不过短短几天,却对他非常尊敬。眼看着他死在司马芍怀中竟生出兔死狐悲的哀伤。
那个男人的心里,只有的父皇吧!

让荷生始料不及的是,司马芍完全陷入了混乱,他亲自伺候赵敬卿洗浴,照顾他休息,完全将他当作一个正常人伺候着汤药。孙先生在一旁看着直摇头,偏偏荷生忙着医疗大批的病患,无暇顾及。
等清夜赶到时,司马芍已经瘦弱得不成人形。清夜一路跑死四匹快马,赶到了三王爷府,那位能干的管家第二天直接进宫上秉皇帝,力排众难,终于让他得到了责令石头城周边各镇赈济石头城难民的圣旨。他接到圣旨后马不停蹄往回赶,而三王府的管家则带着御医和押送着物资跟在后面。
孙先生等人一直惴惴不安的焚城厄运到底逃过了。
只有梅疏影,仿佛完全蒸发了,从那天离去后便没有半点消息。
任由清夜如何唤他也不能唤起司马芍的神志。那天。众人实在不忍心看他折磨自己,看着赵敬然的身体一点点腐败,硬生生将他打晕,将赵敬卿下葬。
那时,赵敬卿的身体已经没有人形......
荷生用了大量的鲜花才勉强掩盖住了腐败的气味......
城中送葬的百姓排成了长队,然而在震天的哭泣里,人们分开一条窄窄的一条小径从走了他们的太守。
清夜,半夜司马芍从昏迷中醒来说,我要回淼城。现在!马上!

清夜带着司马芍连夜出城,马车驾得很快,司马芍在车子里颠簸,手里紧紧握着小小的锦囊。
静静的黑夜里,荷生留恋的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直到马车长长的投影都消失在街角拐角才擦了擦眼泪。
我还有病人要医。他喃喃地对自己说,踟蹰着一点点挪回太守府。

半个月后,游历两年的三皇子归京。
献岩果。
皇帝大喜,赐三皇子府邸,封福王。
是年,皇帝身体康健,年末,新纳宠妃丽姬得帝临幸身怀龙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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