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轮廓————桃花农
桃花农  发于:2008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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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轮廓

沈嘉桁坐在吧台旁的高脚椅上,单手挑着鸡尾酒杯,微跷着腿,眼神不看向酒吧内的任何一处,只投在自己手上的杯沿,似专注看着,又似什么也没有看进。
酒吧里没有伴的人们大多已被他那样子勾得眼冒了火,偏偏正主还像一无所觉一般,直抓得人心痒痒的。不,也不能说是一无所觉,至少当有人上去搭讪时,他都会委婉但毫无转寰地拒绝,已经让十几个人吃了闭门羹。
再喝下一口酒,让冰凉的液体缓缓滑过喉咙,微仰起头,露出因酒液经过而滑动了一下的颈结,沈嘉桁闭上略带桃花的凤目,感到心里越来越上涌的烦燥。
他一向知道如何去吸引人的,再清楚不过,怎么走动,怎么坐下,甚至怎么拿酒杯,怎么扫视众人,凡是他想要弄到手的男人,几乎从来没有失手过。
除了一个,除了那一个,那个让他今晚没有半点兴致与人纠缠的人。
其实忍了这么多年,埋了这么多年,他早已经习惯了,本来打算了就这么下去一辈子也好,可是谁料到竟会被发现了。
竟要逼得那个人落荒而逃。
沈嘉桁,沈嘉桁,说来你也算有本事了,能让堂堂和信电子的少东家为你连夜逃到了外国去。
一仰手干脆喝了干净。
算了,不想这些,再这样下去,不是让自己十足伤心,又有什么好处,那人也不会知道不会同情。
还是找个人把今晚过了才最正经。
沈嘉桁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下个来找他搭讪的男人是什么样子,都要抓了他直接去宾馆,免得今天要落得独自过夜的下场。
正要招WAITER结帐,一只长手已挡在了他的前面,夹着的两张百元大钞艳艳红红的,衬着人的指甲修长干净。
沈嘉桁微耸肩,没有推辞地收回自己的手。就是这个人了吧,今晚的对象。
本没有多大期望的,转过头,却撞进一双清澈的眸里,就像湖水一般柔和平静,又不失山一般的镇定沉稳。脸也是好的,剑眉挺鼻,性感的嘴唇,30岁左右男士的韵味全在他身上得到良好体现。
于是沈嘉桁对自己的眼光,或者说是运气,感到很满意。
直接伸手拉了这人走出酒吧,沈嘉桁一开口就问:“你有常去的宾馆没?”
那人愣了一下,然后好像才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答道:“你现在想去宾馆?”
“不去宾馆还要去哪里?你家?还是我家?我还是比较习惯在外面。”沈嘉桁用指头梳了梳头发,总觉得心里的不舒服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在这个人的眼下变得活跃了起来,也许是酒喝得太多了,燥热感已经由皮肤渗透到了内里。
“……那随你便好了。”
“这样,就去附近的吧,我熟的。”
带着人很快到了距酒吧只有几百米的一处中档HOTEL,沈嘉桁熟练地开了房,带着男人到达房间,没什么多余动作就钻进了卫生间开始洗澡。
哗哗的水声遮住了其它声音,既听不到外面男人正在做些什么,也可以确保掩住沈嘉桁在这个独立空间里制造的声响。
当然他只是在淋浴时忍不住捶了捶墙而已。
他心里其实有些懊恼,不该这样的,平时他总是很注意培养情调氛围,从不这么猴急,毕竟虽然只是ONE NIGHT STAND,但谁不是想为了让自己舒服享受些呢,偏偏今天却像是中了邪,恨不得越早完事越好。
原来那个人对自己果真是影响巨大的,连他的生理反应都能控制住,沈嘉桁自嘲地笑。
冲完凉的沈嘉桁从卫生间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毛巾,一边擦拭着不断滴水的半长湿发,衣服已经换下,披的是宾馆提供的那种廉价的白色一次性连身浴袍。
“该你洗了。”他对坐在床边仍穿得整齐的男人说。
希望他动作不要太慢,快点洗干净,快点上床,完了事爱睡觉的睡觉,爱走人的走人,到明早太阳升起来又是新的一天,各自无干。沈嘉桁这么想着。
可是终究没能如他所愿,一个也没如愿。
那个好看又稳重的男人没有照着他说的去做,而是提出了一个奇怪要求。
他说想先抱一下沈嘉桁。
想要抱的话,一会儿上了床不是多的是机会,这人实在奇怪。沈嘉桁虽然这么心里念着,却还是顺了他的要求,走到床前张开手来,希望抱完后他能快点去淋浴。
本来只是拥抱而已。
和多少人这样子过的,做爱时比这更紧更激烈的拥抱都有,也没有留下过什么印象。
可是被这个男人拉着拥进怀里,明明什么情色意味也没有,只是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与一个穿着浴袍的男人之间的相拥而已,却让他突然觉得很温暖。
大夏天的,要这么温暖干什么呢,所以他开始轻微挣扎,可是掌握了主控权的人却不肯放手了。
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抱了很久。
久到让他想了太多念头,回忆起了太多事,记起了太多无可奈何。
想起当初,他把何季如珍宝一样偷偷放在心头上爱着,藏得太浅怕被他发现,藏得太深怕自己会忘记,用99%的绝望和1%的希望去爱着那个人。
其实怎么会不伤心怎么会不委屈,无怨无悔的付出终究是浪漫的人虚构出来的,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的全部都埋入到这个温暖的怀抱里的时候。
让人没办法不露出自己的软弱。
结果,竟然就这么哭了。
真是丢脸的很,他也算是一夜情的老手了,什么没有经历过,却是第一次和人进了宾馆上了床又没有做爱,而且还在人家怀里大哭。
一开始还想要控制住,可是那男人非要在这时候在他耳边软言软语地讲了什么,又用手很温柔地拍抚他的背,虽然没有听清,却使得他的泪水一下子压也压不住,就这么一下子倾泄了出来。
一直哭得累极了,才渐渐停了下来,然后还记得被他扶着躺到了床上,被他用毛巾一点点擦着头发,自己也不知说了什么,后来就这样睡着了。
也不知是有多大的疲倦,一闭上眼就陷入睡眠状态,连梦也没有地一觉到天明。
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房间里只他一个人被手机闹铃声吵了起来,摸摸另一边的床,是有人睡过的,只是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七点半,应该是那人给他特地调好的。
真是细心的人,又那么温柔,虽然古怪得紧。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了。
不过还是不想再碰到,毕竟那人昨晚看到的是自己最脆弱最丢脸的一面,也不知给人家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有的排斥心理,越是接触过自己隐私的人事物就越想回避。
不过现在想也无益。
沈嘉桁从床上坐起来,慢慢穿起衣服,走去卫生间洗脸涮牙。
他并不打算跷班,昨天的他也许是最软弱的,但当他知道有人期待着看他的笑话时,他就越是绝对不会趁了别人的心愿。
眼泪已经流过,现在心里应该被充满的就是坚强了,总不能像个女人似的为了一次失恋而让自己伤风感冒,痛不欲生。

一个星期过去了,果然如他所料,那晚的男人没有再出现在他的眼前。
沈嘉桁知道他绝对不是熟客,那家酒吧他已经待了两年多,所有的熟客他都认得清楚,那男人他以前从没有见过,现在既然又这么长时间没有现身,大概是不会再来。
他的心里又有些窃喜又有些失落,当然,还是窃喜占了多数,毕竟每个来GAY吧的人都是为了寻乐子,而不是找意外的。
于是他也就开始放下了心,准备把这件意外就此忘了,继续过他的正常生活。
所谓正常,就是每天八点到公司上班,像普通上班族一样渡过枯燥而疲惫的一天,到了晚上如果有余力和欲望的话,就到酒吧里找个看着顺眼的男人上床,第二天再互相SAY BYEBYE,周而复始,也不知何时会结束。
真的会结束吗?如果想要的那个已经不可能得到。
只是现在的他,无力也无心去探究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天他又是像平时一样一早到了公司,和同事一起最后确认好同奥亚集团谈判所需要的资料,交给相关负责人后,就准备着迎接对方一行代表的到来。
其实他在这次谈判里根本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充其量也就是准备一些前期作业的,真正上场打交道的自然另有高人,因为奥亚集团这桩案子对他们和信今年度的业绩以及未来几年发展极其重要,而且又是新合作对象,双方了解还不够深,所以公司上下都十分重视,出动了不少人力,就为了能够顺顺利利把这桩生意谈下来。
听说对方也费了很多心思,单是今天的首轮谈判就出动了公司的副总裁,也是奥亚两大合伙人之一,他们和信这边重点需要搞定的人物。
谁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这样的办公室小职员实在不需要关心。
这样说来,肯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放了何季突然出国,生生折损了一名主力战将,想必何家长辈对他也是多有忌殚,惟恐慢了一步让他把他们的宝贝继承人拐上不归路吧。
奥亚的代表到的时候,办公间里根本堵成一团,夹道上尽是手里抱着文件夹却显然不务正业的人,都是争先恐后想看看传说中的奥亚副总裁的风采的,尤以年轻女性居多。沈嘉桁被挤得几乎没了地方,他又不想凑这种热闹,干脆站得远远的,隔着透明的隔区窗看从电梯中走出的一行人经过他们的办公间前,以及一众应该辛勤工作的人守在玻璃前发着花痴的样子。
在这种位置上还能让他看清楚的就只有那些海拔天生优于他人的人了,而沈嘉桁目光一落在十几人里最高大突出的身影上时,险些从坐着的办公桌角上跌下来。
怎么这么碰巧居然在这里遇到那个男人!
偏偏也就是这么巧,正在他惊得无以复加的时候,那人也拿眼扫视过他们办公间这边来,不偏不倚地就跟沈嘉桁对了个正着。
虽然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不过沈嘉桁对自己的样貌还是有足够认知的,也不指望对方过了一星期就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只能眼看着他将视线停在自己身上几秒钟后,便回身和一旁的接待人员指了指他,又说了几句不知什么话,然后就走去了会议室。
SHIT!沈嘉桁胡乱低咒一声。
大家既然都是在GAY吧里认识的,按着一般规矩,就算在公共场合碰见了也该假装不认识才对,尤其现在还是公司里,真不知道那男人是要干什么,和他们公司的人说了什么话。
为了保险起见,沈嘉桁虽然平日最避忌的就是八卦,但还是立刻找到了刚才一众花痴女里最有级别的一个打探“敌情”。
“丁姐,不知道刚才奥亚的人里,身高最高的那个男的,你认不认识?”
被叫做“丁姐”的高龄未婚女立刻回给他一声惊叫:“你不认识他?你真的不认识他?!他就是奥亚副总裁贺行殊啊!”
“你确定那个穿黑西装打银灰领带的,就是……贺行殊?”沈嘉桁不死心地确认。
“当然确定!奥亚两大黄金单身汉之一,虽然他平时的见报率太低,我也没见过几次,但光看刚才他身边女职员和下属的反应就不会错。”丁姐坚定得仿佛生怕别人置疑她的八卦权威一般。
沈嘉桁不禁在心里咒骂得更大声了。
虽说现在混迹GAY吧的人普遍都是社会菁英分子,但也不该至于随便抓个人都居然会抓到奥亚副总裁这种程度吧!这也太夸张了。
看那人刚才的举动,也不知道是要对他怎么样,按道理说他们无冤无仇,只是一夜相交而且连上床也没有,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才对吧?
可是为什么会有种不太妙的预感呢?
将近中午时分,谈判会议终于宣告结束,而沈嘉桁听到奥亚一行人已由他们这方做东请到四星级的酒店碧水怡阁用餐,心里也大大松了口气。
至少到现在为止安然无恙,吃完饭他们就会直接回自己公司,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
婉拒了同事的邀请,没有直接去公司的员工食堂,沈嘉桁一个人走出公司大门,预备去附近随便找家小吃店。
可是没想到却被一辆银灰色BMW745i在路前拦了下来。
“上来吧,我请你吃饭。”贺行殊的脸从降下的车窗后露出来。
算是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中?沈嘉桁叹了口气。
“我……能不能说……不。”
话虽这样讲着,沈嘉桁已经认命地把手搭上了车门。
预感果然往往是准确的。

载着他的车子很快地到了接近市区的一家饭店门口,并不很大的规模,看起来却是装潢精致。
“那个……我中午只有一小时休息时间。”沈嘉桁提醒了一句,他可不像人家当老板的这么闲,禁不起一道道大菜慢慢上桌的功夫。
“放心,不会很久的。”贺行殊停好位子,一边锁车一边回答,“其实这家店的菜不怎么好吃,不过烧卖做得是一绝,咱们不吃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浪费时间。”
大概也只有这些钱多得没地方花的人才会把人家贵到要死的菜叫成“杂七杂八的东西”,沈嘉桁耸耸肩,随着他走了进去。
贺行殊大概是这里的熟客,一进去就被服务生直接引到一个两人式的小单间里,大约只二十平米大小,布置得古朴典雅,房间里放的是高山流水的曲子。
“你没和大家一起去吃饭,没关系么?”最重要的客人反而跑掉了,公司接待的人一定很头痛吧?
“没什么,我们已经达成大部分初步共识了,我说还另有急事,下次一定参加。”
沈嘉桁端正坐下,朝贺行殊道:“我想先解释一下,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我绝对不是故意的,只是可能当时气氛的原因,结果就睡着了,要是你因此不高兴的话,我在这里先道个歉。”
“不,完全不用道歉。”
“啊?”沈嘉桁愣了一愣。
这时候侍应生敲门走了进来,很快又退了出去。
放到桌上的蒸笼是新竹编成的,碧绿剔透,不大不小只有三个,每个里面只放了四粒烧卖,白莹莹的面皮像能泛光,金澄澄的蟹黄粒密密码了一层在开口上,怎么看怎么漂亮诱人。
“开动吧。”贺行殊指指桌面。
换作平时,沈嘉桁是很注意外表举止的,务必做到时时刻刻都完美有礼,可今天既然是在一个已经看过自己狼狈相的人面前,而且时间又不是很充裕,他也就懒得客气,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烧卖的馅很烫,让人舌头几乎先麻了一层,可是味道实在香得很,蟹黄的鲜和里面精肉馅的鲜混合在一起,皮又很Q很有嚼头,蘸上味道醇酽的香醋,格外可口,大小又做得刚刚好,两口一个不费半点力气,引得人吃了一个就想立刻吃下一个。
眼看着自己面前的烧卖已经消失了大半,只慢条斯理吃了两个的贺行殊放下筷子,坐正了身体开口说道:“沈嘉桁先生,我喜欢你,现在向你提出交往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咳咳!”正吃得高兴的沈嘉桁乍一听到,口里的半个肉丸立刻直接滑进了食道,卡得他猛咳嗽,赶紧抓起茶杯灌了好几口茶才缓过气来,瞪着贺行殊说不出话。
“别这么激动,要是卡到了气管出事怎么办。”贺行殊拿起茶壶,给他的杯子立刻又添满。
沈嘉桁持续瞪着他,问道:“你开我玩笑吗?”
“我像吗?”
“那你给我个理由先。”就算对自己的魅力有很大信心,沈嘉桁也不相信能直接勾得贺大副总见面第二次就说出这种话来,拜托,他说的是“交往”呃,不是一夜情,也不是包养什么的,这人没头壳坏掉吧?
“你当初在我的怀里哭是因为失恋了吧?”
“这不关你的事情。” 沈嘉桁直觉回避这个问题。
“治疗失恋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下一段恋情。”
沈嘉桁很想翻翻白眼,这话虽然并不是没有道理,但……“我的对象又不一定非选你不可。”
“选我又有哪里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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