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者————青衣无袂
青衣无袂  发于:2008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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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峻道:“沈侍卫,多亏你细心,但蒋敬五大小也是官府里的捕快,下次不可妄为。”
沈青藻道:“是,属下明白。属下还有另外一个发现。”却只说了半句,端起面前的茶慢慢饮了一口。
陆峻也不问,只淡淡地看着他。
沈青藻被他目光一看,心中升起狼狈的感觉,急忙道:“大人,属下发现廉小将军的两个侍女很有问题。属下在逼问蒋敬五的时候,那个叫柔儿的姑娘突然杀出来,要置属下于死地。在打斗中,柔儿姑娘的眉心出现赤色火焰的标记。”
陆峻凝重地道:“确定是赤色火焰?”
沈青藻道:“没错,正是祅教的标志,赤色火焰。”
陆峻道:“祅教已经被先皇全数缴灭,沈侍卫,是否错将花钿看作火焰?”
沈青藻道:“大人,这种事属下怎么会糊涂。传说祅教的护火圣女座下各有护火侍女,眉心有圣火标志。柔儿姑娘怕是侍女之一,平日里不知道是怎么隐藏的,与属下交手的时候,显了出来。后来她也察觉,急急忙忙地走了。”
陆峻道:“既然是隐藏的,恐怕知道的人不多,不知道廉沧浔是否清楚他手下侍女的身分。”
沈青藻急切道:“即便不知,恐怕也脱不了干系。况且,自己的侍女什么出身,断无不清楚的道理。大人,我们可以先将廉小将军等人一起捕了,慢慢审。”
陆峻叹口气,摇了摇头,道:“沈侍卫,汪大人没有告诉你,这件案子我已经放手了么?南羽冲身份特殊,报到刑部的时候,也只在我手里压了几天。小候爷亲自过问此案,刑部尚书另有主张,已经调走全部案卷。我即便有心,也是无力。”
沈青藻道:“大人,你一直在调查此案,对廉小将军了解最多的就是你,眼看就要找到凶手,他们怎么可以突然从你手中抽走?”
陆峻道:“沈侍卫,朝中的事情,我们哪里能样样明白。”
沈青藻情绪忽然急昂,道:“大人,我们明明找到凶手了,怎么能就这样撒手?你不是一直希望亲手抓住廉小将军么,这是机会,你一定要想办法,否则这功劳会让别人捡了去。”
陆峻微微蹙眉,道:“沈侍卫,谁是凶手?”
沈青藻一怔,道:“不是廉小将军?”
陆峻道:“有证据么?恐怕是你自己认为的吧。”语气冷冰冰的,毫无感情。
沈青藻忽然心凉,道:“大人不这样认为么,事情明摆着是他做的。”
陆峻道:“没有一件证据说明廉沧浔杀了南羽冲,他不是凶手。”
沈青藻道:“即使不是他亲手杀的,也是他安排的人杀的。他逃不干系,大人,至少先带他的侍女和管家回来审问。”
陆峻道:“没有这个必要。廉沧浔将自由出入闲自山庄的令牌都送与了南羽冲,可见是对他足够信任,怎么又会派人杀他。廉沧浔灭人家门的事情都做得干净利落,不留痕迹,要杀一个在自己庄内做客许久都没几人知道的南羽冲,有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怎么会任南羽冲伏尸山下,招人非议。”
沈青藻一直压抑的情绪暴发,霍然站了起来,道:“大人,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再管这件案子了?”
陆峻望着他,淡淡地道:“沈侍卫,廉沧浔的案子与南羽冲的死,是两件案子。刑部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刑部。”
望一直以为你与别人不同!”
陆峻的眼睛里有好笑也有轻蔑,道:“沈侍卫,你太激动了。”
沈青藻怒道:“别这么看我!我做侍卫这么多年了,一直被忽略,被轻视,被人象条狗似的使唤来使唤去。我出身青城,得了缠丝剑的真传,武功不低,为什么没有人看到,为什么有了功劳都要被人抢去?南羽冲永远是别人的焦点,只有我看得到他的寂寞,我陪着他,他却压在我的头上,永远不给我机会。他凭什么,我哪里不如他,为什么要生活在他的阴影里?”
陆峻望着他脸上的绝望,道:“南羽冲一向当你是朋友。”
沈青藻道:“那是因为没有人愿意接近他,谁都不愿意做他的朋友,所以我做了!可是他怎么回报我的?他不给我一点机会,连女人也只看得到他,只因为他出身比我高?”
陆峻冷冷地拂开他的手,道:“你说话欠公平,南羽冲的武功、才识、人品皆无可指摘,他甚至几次向我举荐你。沈侍卫,只能说你找的这个梯子光芒太炽,他照出的你黯然无光。”
沈青藻退了几步,叫道:“那是因为没有人给我机会!可是这一次,我终于有机会了,我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只要抓住廉小将军,大家就会重新认识我!你却因上面的昏庸,就这么轻易的放手,连我的机会也一并的被你放走了!”
陆峻叹了口气,道:“沈侍卫,机会是自己争来的,我帮不了你。你到底是要抓住廉沧浔,还是要替朋友南羽冲缉拿凶手?”
沈青藻望着他淡漠无波的表情,颓然道:“不是一回事么,大人说得对,机会是自己争来的,你也帮不了我。”
过了片刻,仿佛想起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大惊失色,惶然道:“大人,属下方才失态,多有冒犯,请大人见谅。”
陆峻望着他闯了大祸般无措的样子,淡然一笑,道:“沈侍卫,我不怪你。我这些年只知忙碌,也难得轻闲,既然你情绪不好,不如随我一起去胭脂楼喝喝酒,看看歌舞,开开心。”
沈青藻茫然的望着满园灿烂繁花,不安地道:“多谢大人,我实在提不起精神,大人自己去吧。”
陆峻叹了口气,道:“胭脂楼的胭脂浆,可是胜过西域的葡萄美酒,你不去,真是可惜了。”

第 21 章
小宛坐在南菀的梧桐树下,痴痴的望着一树碧叶,想起梧桐花开的时节,南羽冲为她画像的事情。
沈青藻一进来,便见到她中邪一样的表情,带着淡淡的笑的唇角,微微的翘着,说不出来的美丽。
沈青藻没有惊动她,只是越看,心情越沉重。
年迈的老管家叹了口气,道:“沈公子,你劝劝小宛姑娘,人已经去了,她这样子,叫去了的人也不安心。”
沈青藻点点头,道:“你去吧,这边有我。”
老管家沉重的叹口气,摇摇头离了南菀,仍旧回他的南安候府去了。
沈青藻踱到小宛身边,慢慢坐下。小宛却似没看到一样,仍旧沉浸在回忆里。
沈青藻叹了口气,道:“小宛,你不要这样子,我知道你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的。羽冲已经去了,你这样子,叫他怎么安心?”
小宛好象没听到,神情没有一丝变化。
沈青藻道:“我本来是想尽一份力,能够亲手捉住凶手,替羽冲报仇,也不枉我们朋友一场。可是,小宛,你知道么,羽冲错看了陆大人,我们都错看了陆大人。”
小宛脸上痴迷的淡淡笑容慢慢的不见了。
沈青藻道:“明明快要抓住凶手,陆大人却放手了。”
小宛茫然的美丽杏眼忽然瞪大了,亮亮的盯着沈青藻。
沈青藻不看她,仍旧盯着前方的一丛花,道:“今天我去见了陆大人,他在花园喝茶赏花。他说刑部已经调走案件的卷宗,不再让他插手,所以终于有空喝茶。我劝他不要放弃,他说朝廷的事情我们也不明白。我希望他给我一个机会,他说他无能为力,并邀请我陪他去胭脂楼喝酒看歌舞。”
小宛瞪着他,眼神越来越冷。
沈青藻道:“小宛,汪大人调我回府候命。”
小宛冷冷的站起身,道:“我早知道报仇这样的事情,官府根本指望不上。”
沈青藻看那丛花仿佛痴了一般,道:“小宛,我很想替羽冲报仇,否则我夜里睡不着觉。”
小宛道:“沈大哥,感谢你有这份心。羽冲九泉下,一定庆幸有你这个朋友。”
沈青藻道:“廉小将军的身份地位,一般人是动不了他的。”
小宛冷笑道:“我总有办法的。”
沈青藻道:“所以,我这次去了,不一定回得来。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人担心。”
小宛一怔,瞪着他,道:“你想要做什么?”
沈青藻道:“小宛,有些话,我本来不应该说的,说了会对不起羽冲。不过,我就要走了,如果不说出来,我会一生遗憾。”
小宛咬咬唇,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沈青藻终于回头看她,眼睛里装满小宛承载不了的山一样沉重的感情,道:“小宛,我很喜欢你,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我知道我对不起羽冲,所以一直希望这是个永远的秘密。”
小宛不由自主的退后几步,望了他半晌,望着沈青藻一点一点加深的痛苦,脸色跟着变了变,咬咬唇,忽然道:“好,只要你报了羽冲的仇,我就给你喜欢。”
沈青藻好看的脸上露出笑,却又似哭,他伸手想去握小宛的手,终是不敢,又无力的垂下。小宛白了脸,咬咬唇,道:“你等我一下。”转身风一样的消失。
沈青藻呆呆的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眼神沉痛。
小宛再出现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把白色鞘的剑。沈青藻知道那是南羽冲的佩剑碧霞洗,是一把不世名剑,象南羽冲这样的人,用的东西都不是俗物。
小宛下了决心似的把剑递给沈青藻,道:“沈大哥,这是羽冲的碧霞洗,你用它手刃凶手。我便在这里等你回来。”她的声音里带着无比的坚定,及淡淡的几乎辨认不出的冷漠。
沈青藻心中痛了痛,伸出手握住剑,连小宛冰冷玉白的手,一并握住,他感受得到小宛的颤抖,道:“小宛,你放心。”
小宛抽回手,转过头不再看他。沈青藻望着手背上两点冰凉的水滴,出了会神,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小宛静静的立在梧桐树下,阳光一点一点敛去。夜幕如网一般笼罩住南菀,小宛终于扶着树,叫了声“羽冲”,放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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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峻真的很久没来胭脂楼了,楼里的姑娘仍然倾城绝世的美丽。跳舞的时候,天女散花一样有芳香的花瓣纷纷坠下;歌曲仍然唱得很妙,唱到高处,如云雀冲入云宵,追也追不上;琴也弹得很好,据说别处的琴师常常会来请教。
只是,她们不是十年前能做掌中舞的绛珠,不是一曲歌能让人入梦的暖衣,也不是能和未明切磋琴艺的沐姚。
十年不是个短时间,楼里的姑娘早已经韭菜一样不知换了几茬,只有胭脂楼仍旧是胭脂楼,无论风雨几载,屹立不倒,也是个奇迹。
陆峻轻衣素服,松松挽了头发,慢悠悠走出胭脂楼,觉得楼里的胭脂浆毕竟不如以前好喝了,连那夜廉沧浔带的胭脂醉都不如。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境改变的缘故。
昏暗的街道上,更夫刚刚走过,巡夜的兵士也刚经过,静悄悄的,远远的有谁家的狗在吠。
陆峻有一种久违的轻松,飘飘的似走在柔软的草地上。
一柄剑忽然刺来的时候,陆峻还在轻飘飘里未醒,看着倒象自己撞到剑上去的。
陆峻半眯的眼突然睁开,身形诡异的移转方向,如鬼魅一般轻轻飘过。剑就贴着腰侧刺空。只是剑招变得飞快,立即贴着陆峻的腰转刺为削。
陆峻只得挥起右手去挡,刺客吃了一惊,却听叮的一声,剑被一柄小小的刀弹开。
陆峻衣袂飞扬,飘然后退,冷冷地望着对方。长长的衣袖落下,挡住他的手。
刺客一声大喝,持剑又刺。陆峻也不硬碰,只是一味躲闪,衣袂翻飞,如一只夜中迷途的蝴蝶。
刺客恨陆峻入骨一般,招招如蛇咬住陆峻。
陆峻渐渐处于下风,有了走的念头。刺客仿佛看出他心思,一柄剑缠得更紧。陆峻试着几次脱身,却给他拦了下来,衣衫也破了几处。
刺客知道他一味躲闪只是拖延时间,很快就会有下一队巡夜的士兵过来。冷笑了声,剑法忽然凌厉起来。
陆峻拧身凌空后翻,未落地前,足尖一点,纵身向胭脂楼去。那里人多,也比较近,相对安全得多。
刺客一剑划过陆峻的手臂,忽然间就失去他的踪迹,呆了呆,向胭脂楼追去。
陆峻一生中的轻功,数这次最快了。
看到灯火丛中的胭脂楼时,陆峻忽然停住,回身望向来路。明明暗暗的街道上,空荡荡的。
陆峻抬起右臂,有血渗流出来,自嘲的笑笑,道:“最近受伤还真是多。”
远远的有脚步声传来,陆峻循声望去,沈青藻正匆匆赶来。
沈青藻望见陆峻手臂上的血,惊讶道:“陆大人,你受伤了,要紧么?”
陆峻苦笑道:“流年不利,不打紧。你怎么在此?”
沈青藻道:“大人说过会来胭脂楼喝酒,我有事告知大人,所以就寻了过来。遇到刺客了么?是什么人?”
陆峻道:“我也想知道,谁这么想我死。”
沈青藻道:“要不要报官,或者叫侍卫来?”
陆峻道:“你想明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刑部陆侍郎胭脂楼寻欢被刺么?”
沈青藻摇摇头,微微一笑,道:“大人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陆峻道:“连夜寻我,是什么事,快说了吧。”
沈青藻踩着陆峻忽长忽短的影子,道:“陆大人,我只是想告诉你,大人不愿意帮的事情,我决定靠自己。”
陆峻霍然止步,望着幽暗中沈青藻乌黑闪亮的眸子,半晌方道:“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沈青藻笑了笑,道:“大人,你的伤虽不重,但也不轻,一直流血可不好,要我护送你回府么?”
陆峻也笑了笑,道:“多谢沈侍卫,我还不至于羸弱到如此地步。”
沈青藻抱拳一礼,陆峻看见他手中白色鞘的剑,皱起了眉头,还来不及问,沈青藻已经隐入夜幕中。
陆峻对着夜风自语道:“羽冲,你眼光未必佳。”叹口气,双掌轻击,黑暗中走出一个黑衣人来。
陆峻道:“去通知小候爷。”黑衣人行了一礼,隐入黑暗。
陆峻袖了双手,望望天上半残的月,沿着明明暗暗的街道,慢慢走回去。
胭脂楼在身后,依旧灯火辉煌。
夜,正浓。

第 22 章

廉小将军的府第,如南安候府一样高大。
虽然廉小将军并不是真正的将军,只是别人因着廉将军的缘故给与他的习惯尊称,他自己半分功劳也未立,但他照样住着这样巍峨宏大的宅院。
因为廉沧浔好命,有一个做大将军的爹。z
沈青藻忽然就想起在南安候府前,看到小宛立在豪门前的卑微。正如自己现在一样。
沈青藻知道自己身分低微,也知道自己武功深浅,可是他有不得不进去的理由。所以他吸了口气,握紧手中的碧霞洗,他曾经艳羡的名剑。
奇怪的是,廉将军战功赫赫,宅子里却冷冷清清,仿佛久无人烟。可是处处明净,分明是日日擦拭的。
沈青藻用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在一重重的院落里穿行,同时谨慎着诡异的宁静。
没有想象中的龙潭,没有重重的机关。y
沈青藻没有时间细想,终于在疑似迷宫般的院落中找到大厅。
黑色的柱子,黑色的座椅,有军营般的简洁肃然,大厅中仿佛仍然留有大将军的余威,令人呼吸紧窒。
白衣华服的廉小将军,玉冠乌发,俊美如画,端正的坐在大厅里,左右是美丽的侍女柔儿和云裳。
沈青藻第一次见到廉小将军,他听过南羽冲对这个人的许多赞美,曾经不信。廉小将军看到他,笑了一笑。沈青藻忽然就明白了,什么是南羽冲所说的雨后晴空般的明净。
廉小将军道:“没想到是你来,倒叫我失望不已。”唇边含着笑,狠戾已经爬上眉眼,说不出的邪魅。
沈青藻拔出剑,遥指廉小将军,道:“廉小将军,你现在的失望,很快就要变成绝望了。”
柔儿和云裳同声斥道:“大胆,竟然敢这样对主子说话!”b
廉小将军浑不在意的摆摆手,笑道:“沈侍卫,南羽冲的碧霞洗到你手里了么?是不是他的女人,你也一并接收了呢?”
沈青藻脸色苍白,厉声喝道:“廉沧浔,你住口!”g
廉小将军含笑道:“从小将军变成廉沧浔了,变得还真快呢。是因为我点到你的痛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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