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阳被闹锺惊醒,懒懒离开被窝。洗濑之前,望了眼空荡荡的房间,意外地感憾一个人的生活毕竟有些寂寞。
顺手找开昨晚忘记留心的电话录音,才放心地没入洗手间。
"小阳,我啦。要你留校的事考虑的怎麽样了?......"刷牙。
"释阳,我已经约你Ｎ次了,没你在场,漂亮ＭＭ都不肯来联谊讲......"冲了把脸。
"释阳。我是小琪姐......"带著泡沫的脸怔了一下,刮胡的动作也停滞了下来。"好久不见,你好吗?我很想念你,大伯和大伯母也是。如果可以,回来看看吧。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些事是可以慢慢商量的......总之希望你能跟我联络。"
"嘀"的一声,没有留言了。泡沫的味道有些侵入口腔,他慌忙地刮掉,洗脸,很快地,他离开了镜中那个表情寂寞的自己。
站在屋里盯著电话深灰的机身半天,他叹了口气,"算了。"
跑去厨房,转了杯牛奶。却发现微波炉上贴著的大头贴没有撕掉。两个脑袋挤在一起笑著。只不过自己的笑容看上去呆呆傻傻,另一个人的,则精明许多......
发现要威一直在欺骗自己的时候,他是有想过回家。但终究没有勇气。当初为了这个男人不惜向父母摊牌,被赶出来的时候,扬言过一定会和男人过得幸福美满再也不回家里。如今被甩了,再回去的话一定很丢脸。
再者,老爸的气肯定还没消。他永远也不会照著家人的希望过活,要固执的老爸接受这个事实,可能还需要很久很久......只要在自己长出三分之一白头发之前,他就应该偷笑了。
思及此,他摇头苦笑。
冰箱里已经找不到可以充当早餐的食品,所以他只喝牛奶。
花了些精力找出件外套,他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走了。
今天是周六,他不用实习,却需要打散工。
一个人的生活,只得自给自足......
"阳阳,你以後会当老师吗?"
"阳阳,你喜欢外国电影吗?"
"阳阳,你哈哪种型的女生啊?"
"阳阳,你还是在室的吗?......啊!"
忍无可忍地用杂志轻轻敲打对方的头顶,释阳有些哭笑不得。
小孩往往是有著天使表相的恶魔。释阳深刻理解这句话的本质意义正是在面前这个刚过十岁的男孩顶著一张灿烂夺目的笑脸,问道:"老师,听说你英文很厉害。那你能不能告诉我,碎尸万段,死无全尸,断胳膊断腿都是怎麽翻的啊?"的时候。
"阳阳,你使用暴力哦。"男孩嘟著嘴指责。
"裘晔,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老老实实把练习做完,以後不准叫我'阳阳'要叫释老师。第二就是再吃我几记爆粟。你选哪样?"释阳半威胁性地瞪他。
"我可不可以选还是叫你'阳阳'的'一',要不然你打死我好喽。"说著裘晔闭眼抬脸,一副时刻准备著英勇就义的模样。
释阳叹一口气,任无力感在体内横冲直撞,"别废话了,快写!"
"得令儿。"裘晔学著古装戏里那些清朝人的跪拜之礼,看见释阳吹胡子瞪眼睛了,才心满意足地把精力放回作业本上。
若不是离家出走,一直由老妈伺候,过惯伸手牌日子的他,干嘛受这份闲气。想到这里,释阳不由得在心中痛斥一声:李威,我恨你!
和往常一样,因为裘晔这小鬼东扯西拖,本来只要两个小时的家教,拖延了半个锺头才结束。
虽说锺点工会据实向裘晔的母亲汇报,而对方也会付等额的拖时费。不过在释看来,他严重遭受到的精神折磨,远不是加班费什麽的,可以抵消的耶。
说什麽英文家教,他实在觉得自己更像是盯著小鬼把功课做完,陪读外加供其消遣的保姆一个。
整理好东西,打算走人。外头响起了些热闹的声响,似是来客人了。
裘晔耳朵倒是挺尖,突然蹦蹦跳跳地往客厅冲去,"是小舅舅,是小舅舅!"
看著他风风火火地冲出去,释阳怔了一下。又觉得不管来什麽人都和他这外人不相干。便背起背包,跟了出去,准备直接离开。
"释老师,教好了呀。"为客人送上茶水,锺点工马阿姨持到释阳,问道。
"嗯。我先走了。"话是这麽说,释阳仍是忍不住打量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人。裘晔小猫一样黏在对方身上。这位小舅舅是个很好看,也够成熟的男人。单眼皮,深邃的五官给人很感性的印象。也许是出於礼貌,同样注意到他的男人,轻轻点头微笑。
"轰。"脑子里似乎确实响起了类似这样的声音。血液冲上脑门,释阳竟脸红了!草草点了下头,便笔直往门外大步走。连华晔那一声,"阳阳,您可好走啊。"也忘了给予反击。
关上裘家大门,直到把自己送入电梯,释阳才长长吐了口气。
真是没脸见人了。美男稍稍微笑一笑,就有了这麽丢脸的反映......倚靠在金属制的墙边,他不由对著自己骂一句:"花痴!"
2
一天分为二十四小时,如果白天是为生计奔波,努力做人的专司,那麽相对漫长的夜,就可以理解为纵情纵欲,享受另一种自由生活的转折吧。
尤其是成年了的年青人,在五光十色的夜晚街头,他们显得兴奋而有些颠狂。
"呦嘿~"
释阳很想去扶一把站在外滩江边用力挥动外套的归磊,偏偏心中另一个自我又极不想在人前承认他和这个醉酒的半疯子是熟人。
他瞄了眼身边抽畜著嘴角的皇少杰,显然对方也在挣扎。
然後他们两个同时选择放弃归磊,任由他胡闹。退开了几步,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真没想到你会答应晚上出来,你不是说你ＢＦ很古板,不喜欢你夜游的吗?"点燃一支烟,皇少杰有些好奇地发问。
"分手了。有一个星期了。"皇少杰是释阳在大学的同志网站上结识的。为人拥有令他羡慕的成熟与稳重。所以,释阳决定把这个消息第一个告诉对方。
比起诧意,更多的是一种了然,"......对於感情你太单纯了。"
释阳脸红。连秋天的凉风也吹不散爬满脸庞的热意。不过这一次,是因为觉得丢脸。
"不懂得珍惜你的人就应该忘掉。"吞吐著烟晕。皇少杰一副过来人的姿态。"一个礼拜了......心情回复得怎麽样?"
释阳回以一笑。"我还算神经大条。没有到痛不欲生,死去活来的地步,就是......"他迎著晚风深吸了口气才接著往下讲,"一个人过日子一时间不太习惯罢了。"
闻言,皇少杰眯眼苦有所思地打量了释阳片刻,突然说:"寂寞?既然这样那就再找个人陪你。"
"啊?"这话,释阳有听但一时消化不了。
"支持!"不知从何时起又回到他们身边的归磊高举双手大声喊叫。
"耶?"被他吓了一跳,释阳的思考能力又下降了几个百分点。
"事不宜迟,归磊,你去拦车。"皇少杰指挥道。
"ＹＥＳ,ＳＩＲ"敬了个礼,归磊脚步踉跄地冲向马路。
"干......干什麽?"看著归磊好像要去撞车的背影,释阳有点不安。
伸手拉住释阳的手臂,皇少杰神秘地眨了眨眼,"带你去一个地方。"
直到被压上出租车, 阳才终於後知後觉:原来少杰也醉了!
刺目飘忽的彩色霓虹,以及隐约穿棱其间的人影。这就是ＧＡＹ吧啊。虽然很不想,释阳还是像个乡巴佬似地站在门口,微张嘴巴。然後很自然地想起网友小田每次提到ＧＡＹ吧时那些"很妖"之类的描述。
"站著干嘛?跟我们走。"说著,皇少杰熟门熟路地领著释阳与各式的男人擦身而过。中途尚未酒醒的归磊善自离队,眼睁睁看著他跑开,两人都没有勇气阻拦。
"想喝什麽?"往吧台前的高脚转椅上一坐,皇少杰对著有些拘束的释阳问。
"啊?哦,不要太烈的就行。我不喜欢喝醉。"人流中有几道视线时不时扫向自己,释阳端整地坐著,不敢轻举妄动。
"算了,就给他一杯果味酒好了。我要一杯啤酒就好。"皇少杰熟络地交待走到他们这边的酒保。
"少杰,我看坐一会儿就走吧。"感觉好像作贼似的,释阳轻轻拉扯皇少杰的袖管。
"你放轻松点。"皇少杰习惯性地搓揉一下释阳触感轻飘飘的短发,"你这个样子应该蛮受欢迎的,我刚刚帮你留意了一下,不少人从佻进来就在看,其中有几个看起来还不错......比方那边那个穿西装的......"
"你不要用手指,会被看见的!"释阳一把握住皇少杰伸出的食指,不安逐步扩散......他为什麽没能早点发现少杰的醉意。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个样子比"武疯子"归磊,还要可怕。
"你放心,我会给你制造机会的。"接过酒保送上的酒,一口气渴掉半杯,皇少杰面露微笑。
"你到底想干什麽啊?"释阳这厢却是欲哭无泪。可怜他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很简单------闪人就好。"语毕皇少杰真的站了起来。
"喂------不要啊-----喂------"事实证明酒精的力量是不容小窥的,分明比自己矮小瘦弱的皇少杰却很轻易地挣脱释阳的拉扯,一眨眼就没影了。
怎麽这样......释阳面若苦瓜,叹一口气。一个人的无助感叫他精神高度紧绷了起来。
"你朋友去洗手间了吗?"
"是!"不知何时又靠过来的酒保的声音让释阳吓了一跳,不由僵直著背,惊叫似地顺口答一声。等反应过来,也够冷静了,说话却完全没了底气,"大......大概是......"
"第一次来?"酒保好笑地看著他的反映,继续攀谈。
"嗯......"不知道该说些什麽,释阳垂下了目光。
"你......又有客人了,你坐会儿,我先招呼你一下。"
"好......"感觉对方走开,释阳呼了口气。有够丢人,这样温和的酒保也会给自己压迫感啊。
释阳的减负没有持续多久,那个先前皇少杰想指给他看的西装笔挺的男人,伴著一句"你好",站到了他的面前。
"一个人吗?"男人问。
"有朋友。"释阳答。
"我可以坐你身边和你聊聊吗?"男人又问。
"......我在等我朋友回来。"释阳紧张到答非所问。
"-_-,打扰了。"就这样,男人把释阳的紧张当作婉拒。有些颓然地离开。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释阳用这种特别而不自觉的方式又拒绝了三四个人。
好累......他喘口气。为什麽少杰还没回来......是不是和归磊躲在哪里偷笑?不行,他已经到极限了。伸手去摸口袋里的钱包,释阳打算叫酒保先结帐,自行离开。
"嗨。"低沈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又来了!释阳差点翻白眼, 是鼓起勇气抬头......这长相,这笑容,这男人......
脸不争气地又红了,吞吐了半天,释阳才发出声音,"裘晔的舅舅?"
"真巧。怎麽也料不到在这里碰到你。裘绍寒,我的名字。释-----老------师------"
"你------怎麽知道我姓......"
"马阿姨是这样叫你的。小晔则叫你阳阳。你的全名呢?"
"就是......释阳啊......"裘绍寒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令释阳目眩,虽说这样是很傻气很幼稚没错,但他就是不知不觉薰陶陶,轻飘飘的。
"可以坐佻身边吗?"
"啊!好!"和先前完全不同版本的回答。释阳转向吧台,双手捧起酒杯贯下一大口。不知这样叫不叫一见锺情或者桃花大运什麽的......他在心里偷笑,不过也不知道这笑到底有没有爬到脸上。
"刚刚看了你一会儿。感觉好生涩。"
"很丢脸吧。我第一次来。"抓抓头发,释阳感到有些坐不住,於是移了移身体,"你呢......经常来吗?"
"偶尔吧。"
释阳能感觉到裘绍寒的视线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却没有勇气迎视。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心底却单凭那低低的噪音,就勾画出那春风般好看的笑容。"那......你来......是不是因为你是......"
"你说呢?"戏谑的语气却一点也不叫人生厌。
脸更红了,心跳也控制不下来。没办法,释阳好像对这个美男子就是无法免疫。他才刚和前男友分手耶!会不会太......轻浮了一点?
"怎麽不说话?"
"......我不知道......"说什麽好呢?释阳看著对方的手覆上自己的,连话都快说不出了。指背与指腹相抵,瞬间好似连指尖都能感到血液强劲的鼓动。
"跟我走好不好?"
"啊?'也许多少受了点酒精影响,释阳感到自己的思想意识离休克不远矣。
"你很有意思......"稍侧头,让自己更靠近释阳,裘绍寒克意压低本就沈沈的声线,"我喜欢。"
"喜......"释阳脑中隆隆作响,意识险些抽离肉体。虽然是第二次见面,但他不可否认确实是被对方所吸引。所以听到"喜欢",会兴奋得有些不知所措也是人之常情吧......他走神地安慰自己。
"我们换个地方吧。这里太吵。"握住释阳的手腕,裘绍寒突然变得有些强势。
"可是......我朋友......"
"麻烦告诉这位先生的朋友,他先走了。"裘绍寒没有对释阳别扭的态度表现出不耐,反倒是很细心地向酒保求助。
得到对方点头应允,他才催促道:"现在可以了吧。跟我走!"
大快了!释阳心里有个声音在警示,却停不下跟在对方後面的步子......一个星期而已,难道对害怕寂寞的自己而言,有点太久了?
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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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套......"
"啊?"释阳站在若大而奢华的客厅,呆呆望著男人。
"外套不脱下来,不会热吗?我出门的时候忘了关暖气。"裘绍寒有些好笑地打量著,连手都不知该往哪摆的释阳。
"哦。对哦。"释阳如梦初醒一样,迅速扯下外套,却又不知该放在何处。
裘绍寒注意到他的无措,上前接过外套,轻柔而小心地平覆在单人沙发上。又体贴地问:"想喝茶还是果汁。酒喝多了会不舒服吧。"
"......是有点。果汁就好。谢谢。"看著男人走进厨房,释阳重重松了口气。真的跟来了?在过去的二十一年里,他绝对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这麽大胆而张狂的跟著只有两面之缘的男人瞎跑......好漂亮的房子,好大的套间,对方是真正的公子哥吧。长得又帅,真的会喜欢上自己吗?怀疑胜过相信......"不行,坐会儿就走吧。"他告诉自己。若是对方想玩一夜情,以他那种一击就碎的心理承受能力是绝对没办法奉陪的。
"怎麽还站著。放松点,找个地方坐一下吧。"裘绍寒带著两个杯子再度现身。
"......好。"坐下後,不敢正视挤进自己身边位置的裘绍寒,释阳连接果汁的时候,都是低著头的。
默默喝著,不知为什麽,裘绍寒也只是注视著他,没有说话。
释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憋得挺难受,不得不找些话调剂一下,"那个......裘先生,谢谢你请我来你家喝果汁,我想......我还是......走......"没想到的是会把心理的想法直接说出来。
"会不会觉得热?"也不知有没有听清他的话,裘绍寒突然风马牛不相及地问。
"耶?有点吧。"释阳扯了扯衣领,仔细想想,才入秋不久,就开暖气是有点奇怪。自f3r由f33自79在
"不好意思,你一定有些难受吧。我很怕冷。而且不是一般的怕。来我家的客人也常常受不了抱怨。我把温度调低点好了。"裘绍寒温和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