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女的深层愿望————祈扬
祈扬  发于:2008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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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实证明,如果有我和浩东陪同在侧的话,以凌宇所处的境地是应该羡慕小白鼠的。因为,至少小白鼠不必肩负搞笑的重任。
"大夫,能缠绷带就缠吧。"
"多缠点,越多越好。"
"咦,紫药水啊?这颜色不错!大夫,多给他涂点这个。"
"红药水也成吧?颜色也挺鲜艳的。"
............
其间凌宇很努力地让自己面无表情,却无数次控制不住地面容扭曲。最终救了他的是外科大夫,他非常无情地把我和浩东两个人踹了出去。走廊上,我们二人十分没良心地爆笑不止。
不知为何,与浩东在一起胡乱地笑笑闹闹,方才满心的烦闷竟似一下子忘得光了。身上的伤还有点疼,不过也不是很在乎。凌宇的告白,初听到时在我心里是一个无比的震撼,经了那一场混乱的群殴以后却也竟似是许久之前的记忆。其实我一向自问不是个很看得开的人,经常一件小事都会烦闷上许久,但这次,不知为了什么,就像是一片日历,翻过了,就过去了。虽说还在记忆里留着,却不在意了。
我到底也没去把银子贡献给医院的挂号处。这点轻伤,医院做的处理和自己做的没太大两样。凌宇出来后满脸的苦大仇深,我和浩东又是一顿坏笑。凌宇本打算不在T市过夜,晚上就回B市的,不过这个样子显然是回不去了。临时也难找住处,商量着在我们宿舍混一夜也就是了。
三个人回了寝室,凌宇到底是被打得比较惨的一个,倦得很了,爬上浩东的床便呼呼大睡。我终于找到了一面镜子,想了一想还是咬牙切齿地忍住了跃跃欲试的好奇心,把镜子扣在了桌上。如果看了只会让我心烦的话,倒还不如不看比较好,至少可以忽略惨不忍睹的可能而相信自己仍然是无敌帅哥。
"你小子还愣着干嘛?脱衣服!"
............
"嗄?"
我茫然地张大了嘴,满脸痴呆相地看向浩东,一时不能理解他说的是什么。脱......衣服?对一个同人女变成的男人说这种话造成的后果只有一个:非常,非常,非常不正当的联想......
浩东显然是不耐烦了,把手中的东西往桌上一摔,我这才看清,浩东拿来的是个药箱。
叫我脱衣服......是,是为了上药吧......
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我不觉长出了一口气。反正早有了身为男人的觉悟,在别的男人面前脱衣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早说过了,我是个相当容易接受现实的人。三下五除二扒下了T恤扔到一边。嗯......这些淤伤......
"颜色还真不错。"我自顾自地欣赏起来。
我的特点之一是乐天,之二就是喜欢胡扯。此刻一扯起来,可谓无边无际,滔滔不绝。浩东已是气得忍无可忍,我却全然不理:
"嗯,就美学观念而言,杂而不乱,疏密有致,说明舞厅里很多人有着较高的艺术素质,即使是拳脚的随意挥洒,也大有纵横捭阖的气度,且不循章法,自成一家......哎哟,浩东你干吗打我。"
咣当哗啦,有物品落地声。
"......我叫你小子再扯!"
"哎哟,哇啊,什么世道啊,发表艺术评论都不行......啊啊,救命啊......我可是伤员,伤员啊......"
咣当咣当哗啦哗啦,无数物品落地声。

其实上药也是件很艰巨的工作,因为我全身的伤痕实在可算惨不忍睹。浩东一边帮我涂药,一边紧蹙着眉看我。他到底也没有问我原因,但我想他是在等我说出来。毕竟,忽然打电话要他去帮我打架,我实在欠他个理由。
这样与浩东大眼瞪小眼地对视,我不禁有些尴尬,咳了一声,开口道:
"啊,这个,浩东,你知道,我毕竟是善良的公民,并不喜欢打架斗殴一类的暴力行为......"
"你小子要是能算善良天底下就没坏人了。"浩东凉凉地道。
"嗯,这是因为你没有看到我纯洁善良的本质......"我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天真地望着他,结果是他在我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唉,唉,"我叹了两口气,终于妥协,不再胡扯。"其实我也没想和那群人打起来的,不过谁叫那群流氓挑衅,我也喝了点酒,一拳就轰过去了......哎浩东你别这么瞪着我,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看着你这张凶神恶煞的脸我会做噩梦的......好啦好啦我投降,我以后不了还不行?拜托浩东你别瞪着我了......"
毕竟忽略掉了斗殴事件的真正起因。那页已经翻过的日历,我已经不再想回头去看。我想凌宇也一样。刚从pub出来时他看我的眼神还有些别扭,但到了医院时他已经可以如从前般直视我的眼睛。许多感情,只要不再提起,总会被时间缓缓埋葬。
说实在的,浩东那双眼睛即使瞪起来也相当的好看,毕竟是相当出色的帅哥,不用说生气的模样,即使是大哭大闹的模样怕也比一般人好看得多。......嗯,我只是设想而已,浩东大哭大闹的模样大概也只有他家人见过。只不过,被那双眼睛瞪着,我不由自主地觉得全身发毛。毕竟很少看到浩东这样的神情啊,这个家伙一天到晚脸上都挂着招牌一样的微笑,简直像戴了人皮面具。面具看久了,突然摘下来,也是会不习惯的......
一边嘴上没完没了地碎碎念着,一边不甘示弱地回瞪回去。此情此景,除了"大眼瞪小眼"以外也没有什么别的词语可以形容了。其实我也很想问他什么时候练出了打架的无敌功夫,不过又觉得不知从何问起。在那喧嚣的人群中,浩东的眼神,凌厉而炽热,染着浓重的疯狂。那个情景,即使在脑海中回放,也不由得让我浑身发寒。虽说他冲到我身边抓住我的手时就已经是我所熟悉的班长大人,但那半刻中的浩东,绝对是另一种模样。
我......虽然身为他的室友,对他又了解多少呢?我只看到了他的温和体贴,却从不了解他温文尔雅的面具下,究竟隐藏过什么样的性情。
浩东静静地帮我涂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安静得有些沉重,我有些茫然地想着我的心事。突然之间,寝室的门被一脚踹开,猝不及防,我惊得几乎蹦起来。看清来人是楼里的兼职邮递员朱磊,才破口骂道:"你小子找死啊,进屋不会敲门?"
"敲门干吗,长脚不就是用来踹的?"罪魁祸首居然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陆浩东,信。"
"靠,我明天就把门弄成钉板,看你下回再踹。"我恶狠狠地威胁着。自从这小子勤工俭学弄了个邮递员差事之后,楼里的寝室门几乎就没有不带脚印的了。
"切,"朱磊居然仍是一副漫不在乎的模样,"你这句话两个月前就说过了,够没创意的,旁边那屋还说要往门上糊粘鼠胶呢,我倒想看看什么胶能把我粘门上......咦柳寂你怎么啦,身上这么壮观?"
我这才发觉自己现在实在不太适合受参观,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声"少说废话",站起身来把信抢了过来,顺手在朱磊面前关了门。我和朱磊早就闹习惯了,谁也不会当真,有时候觉得男生间的这种友情实在是很轻松舒服,不像当初身为柳青,与女孩们相处总要有些小心翼翼,不知道哪句话就得罪了人。
信封上是个很娟秀的字迹,黑色的钢笔字写着浩东的地址名字,却没有落款。邮戳倒是外地的。我把信扔给浩东,刚想开玩笑说他的匿名情书到了,却忽然发现,浩东的表情不对起来。眉梢微微的扭曲了,眼睛里瞬时转过了无数陌生的复杂神情。瞪了那信封半晌,才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猛地撕开了封口。
我自然不会过分得凑近去看,不过好奇心还是让我不转睛地盯着浩东。他手中是两页极廉价的简单信纸,薄得接近透明,从我的角度能看到透到信纸背后的纤细小字。内容自是看不清的,但浩东读着,手却微微地颤了。眼神越发复杂起来,难以读懂的情绪在他眼里回旋来去。俊朗的五官竟微微地扭曲了,我看到他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了唇。
这是......怎样的一封信?
写信的,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究竟又是什么事情,能令浩东失态至此?
我正茫然地猜测着,漫无头绪,浩东却猛地站了起来,吓得我全身一个激灵。浩东力道之大,带得身边的桌子都是一晃,碘酒的瓶子啪地一声摔在地上,褐黄的液体从破碎的瓶子里汩汩流出来,像干涸了的血迹。
"怎......怎么了?"我刚结结巴巴地问出口,浩东已大步疾行到窗边,激烈的步伐带起了风声。我看见他握起了拳头,因太过用力而泛起了淡淡的白印。
然后,他的拳头猛地砸了出去。
我茫然地看着玻璃在他的拳头下碎裂,一片一片飞溅着,反射着灯光,迷离灿烂,像个破碎的梦境。
我茫然地看着他的手,缓缓流下的,鲜红颜色。
............
"浩东!"
我终于叫了出来,我看见他又一次握起拳,那鲜红得刺眼的拳头。窗户上,还有另一块玻璃。
"浩东!"我吼了出来,冲过去紧紧抓住他受了伤的手。"下回你看玻璃不爽你别用手打,你用脚踹行不?像这样!"
根本没有考虑更多,我飞起一脚,那哗啦啦的声音真是悦耳。剩下的那片玻璃在我的脚下碎成了灿烂的残影。
至少......浩东的手不用再受一次伤了。我看着那堆碎玻璃,很有点成就感。脚上有穿鞋,划不伤的。看来朱磊的话竟还是有几分道理:长脚,不就是用来踹的么?
扭头看浩东,他显然是没有想到我会做出这种异常举动,举起的拳头没了可打的东西。见他愣愣地看着我,我的脸上,绽出一抹绝温柔的笑意。
上前一步,我环住他的肩膀。感到他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但是没有抗拒的意思。浩东比我高半头,但此时,我只觉得他像个需要人照管的孩子。
"究竟怎么了?"我低声问道,"如果可以,就对我说出来吧。"
浩东一直沉默着。没了玻璃的阻挡,深秋的夜风呼啸着掠入寝室。狭小的屋子变得寒冷。我没穿上衣,唯一能给我些温暖的,是浩东的体温。我想,同样地,他也能感到我的温度吧。
"我十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了。"
浩东的声音,低低地萦绕在我的耳边。黯哑的声线,隐藏着泪水的味道。我突然意识到上大学后我是第一个听他述说过去的人。
"我跟着我妈,我爸开始时还记得按月汇抚养费,后来这个人就像蒸发了似的,根本没了影子。我妈是家里的独女,连个能帮她的兄弟姐妹都没有。身体又不好,一个人挣的钱根本养活不了我。苦熬了几年,才终于嫁给了我后爸。"
"我后爸前妻留下个女儿,就是我姐。"
说到这里浩东忽然顿了一下,然后才低声继续道:
"方才那封信,就是我姐写的。"
"本来我爸家里经济条件不错,供我和我姐俩人上研究生都没问题。本来我姐去年毕业,能保研的......可是谁知道我爸突然病了,好好一个人半年就瘦成了一把骨头,家底都搬空了,人还是走了。"
浩东的语气很平静,没有眼泪,可我却听到深深重重的悲伤。
"去年我高考。所有亲戚都说我大学是一定要上的,可是没有人对我姐说她应该继续念研究生。......她也是学化学的,谁不知道化学本科出去根本没有什么工作好找,又是个女孩,就更加的难了。我姐什么都没说,毕业就去工作了。找到的工作根本和专业就不对口,她就是看报酬还好,就去做了。她说我的学费她会尽力挣出来一半......那句话她是笑着说的,不过我知道她很认真。......可是她凭什么要为了我挨累啊?我说到底根本就不是她什么人......"
"我申请了贷款,而其余的部分,都是我姐给我的。每月看着她汇给我的钱,我的心里就一阵一阵地疼。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对不起过什么人。她本来可以让自己过得更好的......"
"前不久听说她和大学里的男友分手,交了新的男朋友。我问她是个怎样的人,她本来不想答,我追问得狠了,她才说出来一句‘挺有钱的'。......我当时眼泪差点掉下来。我一次又一次地对我姐说她真的不用这么管我,她只要过好她的日子就好,我妈也有我照顾,她却只笑,不应声......刚才那封信,她写她要结婚了......我看着那封信我想我怎么就这么没用......我他妈的怎么就这么没用......"
浩东的低语,终于变成了哽咽。
我缓缓闭上眼,然后猛地睁开,一把推开了浩东。
"你给我坐下!"我指着附近的一把椅子,冷冰冰地吼。
浩东显然是被我的反应弄得呆了,我看不过眼,把他推进了椅子里。
"你给我听着!在我问话的时候只许点头或者摇头,不许说别的!知道不?"我凶神恶煞般死死瞪着他。
浩东已是彻底僵掉了,满脸空白地点了点头。
"现在,假设是你有个弟弟!你该上研究生的时候你弟弟正好上大学,家里却没钱,你还上不上研究生?"
浩东愣了一下,然后垂下头,很坚决地摇了摇。
"家里没有钱凑弟弟的学费,你挣的工资汇不汇给他?"
浩东慢慢地点头。zybg
"如果那个弟弟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你的工资还给不给他?"
浩东愣了一下,头慢慢地点了下去,很坚定。
"如果你的弟弟暂时还在读书,没有办法照顾和你没有血缘关系的继母,那么你会不会替你弟弟照顾她?"
浩东又一次点了头。
"那么,你会不会觉得你弟弟对不起你?"
浩东的身体震了一下。我知道我的话起了作用。
我看见浩东的头,缓缓摇了摇。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弟弟拒绝你的钱,你会不会很开心?"
浩东沉默了半晌,终于摇了头。
我哼地一声冷笑出来。
"陆浩东。"我连名带姓地叫他。"你,别以为自己有多重要。"
话很重,我知道。浩东猛地抬起了头,表情一瞬间复杂得让我无法解读。我定定地看他,语调安静平稳。
"陆浩东,你以为现在的你已经强得可以不用别人的照顾?在你姐姐的眼里,你只是一个无法放任不管的弟弟。如果你是你姐姐,你会不会做同样的事情?你刚才已经回答过了,会,对不对?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你说你没用,对,没错,现在的你的确没用,可是你根本不可能有用!如今的你能做的,也只有接受你姐姐的好意,仅此而已。"
感觉到他的僵硬和沉默,我放柔了声调。
"毕竟,你只是个普通的弟弟。别以为自己多重要。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姐姐,并没有你所感觉的那么伟大。你,能不能看清这些?你的姐姐嫁了人,难道你觉得那代表她不可能幸福?"
我并不习惯用如此认真的语气说话,更不习惯装作一副老成的模样说教,可是我真的不想看浩东因为这样的事情把自己逼得那样痛苦。透过那块打碎的玻璃,我觉得,自己隐约地看见了浩东面具下的脸孔,那张并非一直微笑,却如此骄傲,如此倔强的脸孔。
而下一秒,浩东猛然起身,几乎带翻了椅子。我的头脑有半秒的空白才反应过来:浩东抱住了我。
他的双臂紧紧环着我,几乎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面去。身为体育健将的他力气实在不容小觑,尤其对我现在瘀痕累累的身体而言,这样的拥抱实在有些难以忍受。但我没有躲闪,只任他抱着,感觉他的头垂在我的肩上,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脖颈。
浩东,其实是个很脆弱的孩子。
奇怪吗,此时此刻,我竟完全没有去想象耽美小说中的场景。即使我赤裸上身被浩东紧紧拥抱的样子实在会让无数同人女狂喷鼻血,可我自己的心情却很安静,仿佛这一切,无比的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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