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瞳————3322
3322  发于:2008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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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已经等这一天有多久了?是几年?几十年?还是上百年?
也许,不过几个小时,几分钟,几秒吧!

弗莱因是在早饭后过来的,"可以走了么?"他问我,并不太亲近的语气,淡淡的疏离。
我看到他穿了一件鲜红的长衣,无袖,有高高的立领,紫色的发垂顺的飘在脑后,我不过回头望过去,却,突然有了惊艳的感觉。
在认为佩恩拥有神赐予的十二分精致容貌之后,我没想到,这一直施与我痛苦的人,也有着如此的绝色。
"把衣服换上!"他丢过来一套白色的套服,打断了我飞乱的思绪。
我拿着衣服,看他似乎并没有回避的意思,知道他是想看着我换,无所谓,反正我已是一具没了灵魂的躯壳,再大的耻辱也不过云一样清淡。想看,就看吧!
套上裤子,竟然只及胯骨,上衣也仅仅遮住胸部,袒露着我纤细的腰身和半截小臂。我以为白色该是最纯净的,可这样的穿法,竟也会如此充满了诱惑。
"走吧!"弗莱因走过来拉我,手掌故意落在几乎从腰裸到臀的曲线上,我没有理会,但我知道他此时的唇上一定挂着戏谑的微笑。
原来,就连这最后的时刻,你也不想放弃折磨我的机会。

走到门口的时候,丝音正捧着丝绒的披肩站在那里,我接过了属于自己的那件白色,却在触手的一刻感觉出了她的惊惶。
惊惶?我以为只有西琳才会有这样的表情,那个跟着佩恩的精灵天使,佩恩的离去想必也带走了她的生命吧,而我竟然都没有机会再见她一面。所以那隐藏在内心里的愧疚是让我看到丝音时,怎样也不愿相信这个随时等待嘲笑我倒下的精灵,也会有一天对我惊惶。
是什么改变了她的态度?我没来得及想到答案,弗莱因就拉着我走出了那座豪华的官邸。

去伊甸的路有多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和弗莱因这样坐在马车里已经很久很久了。
我一直漠然的看窗外的景色,手被他捉在掌心玩弄着,能够明显感到他高兴的心情,可相比起来,我却似乎并不悲伤,因为死亡于我,只代表了可以与佩恩的重逢。
"很想死么?"他捏着我柔软的指尖问道,能如此轻易的猜透我的思绪,这一直是他的可怕。
我本来不想回答他,但手心上却突然传来一阵疼痛,"可你却死不了吧!"我回过头,是正对上了他握着蔷薇长剑的手,以及,自己慢慢愈合的掌心。
"你以为拿到这把剑就可以结束这的生命了?"他嘲笑着否定我突然见到曙光的表情,"可你别忘了,天界是不允许自我剥夺生命的,所以神才把伊甸列为禁地,因为只有在那里,天使们才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感情!"
我听着他的解释,隐隐有熟悉的景象从脑海里飞过,不及捉住,弗莱因就再度开口,"我知道你一直想找那个遗弃了你的人,只不过他始终都贴附在你的生命里,所以除非你死,不然你找不到他,而这也是为什么直到你肯舍弃自己生命的时候,我才要带你去伊甸的原因!"
他的目光中仍然有着等我在他面前崩溃的期待,然而当我与他对望的刹那,我却在那里面看到了隐藏的思念,悲伤,以及延续了几生几世的追寻,是让我仿佛又见到了曾经在佩恩眼中目睹的那份痛苦和折磨,它们凝聚,然后汇成了一种无法割舍的爱。
"弗莱因,我究竟是谁?"我突然加重自己的语气问他,我已不在乎舍弃自己的生命,甚至不在乎是不是可以得到我想要的那个答案,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当我以禁忌之图打开自己的封印后,所有人看我的目光都瞬间发生了转变。
"大人!到了--"马车的停顿打断了弗莱因就要告诉我的答案,鲁卡拉开车门,然后恭敬的站在一旁等我们走出来。
"答案就在跟前了,剑给你,用你的生命把他逼出来吧,你应该会比我更想知道他是谁的!"那落在唇上的吻有最后的诀别,弗莱因没有让我看到他的表情,已是先一步走了出去。

三十九、
一扇绘着两翼巨大翅膀的门立在眼前,弗莱因回过头来问我,"准备好了?"
我点点头,于是,看着他抬起那白玉一样的手,缓缓推开了伊甸的大门......

温润的微风,清淡的花香,天空飘浮着棉絮一样的云,有蝴蝶飞过,带起流萤一样的不散光芒。
从冬日的白雪世界跨进这样如春的景色里,我无不震惊于自己的每一眼所见,难道这就是神的居所么?那传说中的伊甸?如此平和,如此安详,似乎连空气都是微熏的,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天堂?
背上浮动起肿胀的疼痛,没走两步,那金色的翅膀就没有预兆的腾现了出来,我抬起头,是看到了弗莱因正跟我一样的展开翅膀,只不过这一次,他展开的是属于"炽天使"的六翼。
红衣,白羽,紫发。一些模糊的过往是突然清晰了起来,我凝视着那个挺立在眼前的背影,是看到了记忆的碎片正一点点的拼凑成型......

那是雨后的湖边,远处挂着新生的虹,树阴下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弗莱因,但另一个是谁,我不知道。
从来没见弗莱因有过如此幸福的神色,他好像一只猫一样蜷伏在那个人的脚边,紫色的发水一样铺在背上,偶尔仰望的目光里,是含满了浓浓的崇敬,以及爱慕。
只是那个人的表情却很是淡然,很长时间里他都在看手里的书,只偶尔抚弄一下弗莱因裸露的肩膀,直到,湖边走过来另外一个人。
竟然是佩恩,不过和我见过的他相比,这个佩恩却似乎更清冷,也更......柔弱一些。而且和那个始终穿着黑衣的佩恩不同,这个佩恩,穿的竟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一袭白衣。
书被放下来,那人显然是看到了出现的佩恩,即使没有任何的言语,但那目光接触的刹那,已含了一种叫做独占的欲望。
佩恩似乎有些吃惊会在这里看到那个人,身体颤抖了一下,却很快就把眼眉低垂了下去,再不望过来。
只见他把淋湿的衣服挂在树枝上,绿叶被雨水洗刷后的青翠称出了他白皙的肌肤,微湿的发梢垂在脑后,是更加突显了那份精致的美丽。
可空气中很快就浮动起一丝不安,就在那人霸道的注视下,佩恩竟沿着湖岸一步步走向了湖心。
"他想要寻死么?"弗莱因依靠在那人的怀里,淡淡的问道,并没有任何的吃惊,更不用说担心。
"他死不了的,你和他都是我造出来的天使,我没有给你们死亡的权利,所以你们就跟这天界一样,是永生的!"自信的笑着,揽住弗莱因的腰吻下去。原来,这个人竟然就是可以主宰一切的--神!
"难道就没有意外么?"弗莱因在神的怀里抬起头来,娇红着双颊问道,迎合的语气,似乎并不在意这问题的答案。
"意外?"神低低笑了两声,"你们俩是我用自己的骨血造出来的,除非是再染上我的血,不然......"
话没有继续,因为神的表情已经在一瞬间由微笑转为震惊,既而是无法掩盖的愤怒。只见他甩开身边的弗莱因,几步跑进湖里,然后片刻后才把已经淹没许久的佩恩抱出来。
水淋淋的身子,苍白的容颜上紧闭着眼睫,惟独唇上还挂着一丝不屑的笑容,如同在嘲笑着神的权威一样,"醒过来,我要你醒过来!谁允许你死了......"神咆哮着摇晃怀里的身体,可任他再怎样用力,苍白依旧,笑容依旧!
弗莱因也紧跟着跑了过来,"难道他......"没敢继续的询问,他不是佩恩,所以他没有信心在违背了神的意志后还能得到现在的一切,因为他知道,神的爱,只给了佩恩一个人。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佩恩,我几乎把整个天堂都给你了,可你竟然还要离开,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神置疑的声音宣泄着失去的悲伤,那双修长的手扣在逐渐冰冷的身体上,是呈现出了一种决绝的痛苦。
...... ......
风雨后的湖边,水波荡漾,逐渐恢复平静的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荷香,神把佩恩的身体横抱起来,欣长的影子坠进湖里,沉重,却没有涟漪。
"从今日起,天界再不允许有爱存在!"冷冷的声音决定着天界今后的命运,神的背影上看不到表情,是只剩下了威严,以及不可违抗。
弗莱因恭敬的接下神喻,既而,听到那冰冷的声音转为凝重,"我拥抱你,吻你,我想用身体的靠近来丈量爱情,可你却用自己的生命让我不要忘记--靠近,是为了最终的距离......"
"佩恩,我造就了你,却得不到你,你是宁可死也不愿意留下么?那么好,我,放你离开--"神自语着说完,已是将佩恩的身体平放在了一块空旷的草坪上,然后抬起自己的掌心悬在了佩恩的额头前。
有金色的水晶浮出来,"不,不可以......您不能......"弗莱因跑上前来试图阻止,可神只向他挥了挥手,"加诺会代我处理一切,从此以后,你跟佩恩都自由了!"水晶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慢慢消失在佩恩的眉心里,可神的身体却开始一点点变的透明,"当我学会了真正的爱之后,我希望,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想要的天堂......"
...... ......
"雪,雪,雪......"弗莱因摇着我的肩膀把我从那烦乱的思绪里呼唤回来,我望着眼前这个红衣的天使,想象着刚刚从记忆里浮现的他,我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
"弗莱因?"我轻念了一遍他的名字,那得到又失去,失去再得到的折磨,是我的痛苦,同时也是他的痛苦。
环顾四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跟他来到了正殿,大堂上远远坐着一个水蓝色的身影,精灵的气味浮动在空气里,我与那望过来的温柔目光接触,即使只有短短的一瞬,可不用弗莱因介绍,我也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专属于神的精灵天使,他就是加诺!
或者,我更该称呼他为--云上!
廊前站着居于高职的天使长们,靠近王座的跟前也分列元老会的天使,即使是在伊甸该有所收敛的目光,可由于我这样的装束也点滴泄露出了他们心底的污秽念头,我厌恶的垂下头去,手里的剑,不觉握紧又握紧。
因为在他们眼中,目睹的只有我的诱惑,而不是我背后的灵魂!
记得弗莱因一直有说我的生命中隐藏着秘密,可连我也不会想到,那个附着在我身体里的,竟然会是神。
难怪佩恩在初见我身后的翅膀时会露出那样震惊的神情,见我刺杀他的时候也从来不去躲避,甚至他还屡次承诺给我,随时都可以取他性命......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我的生命里,隐藏着一个曾经爱过他们,又被他们爱过的人。
可即使是这样,佩恩却仍旧再次选择了离开,神没有得到他,我也没有,我是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他要在那晚告诉我,这一次,我将是永远的失去!
真的是这样么?那么神啊!如果可以有多一次机会,你是不是能让他再度复活?
缓缓的提起长剑,看剑锋上清冷的蔷薇花纹印进眼底,我已是决然的,把剑狠狠刺进了胸膛......

四十、
当长剑穿胸而过,鲜红的液体布满天空,我知道我终于用自己的生命把他从黑暗中逼了出来,看着那个灵魂逐渐在身前实体化,所有人露出的眼神都已告诉了我--故事结束,我可以退席了。
身体纸一样飘落,却那么凑巧的坠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然后我庆幸自己用最后的一丝意识烙下了他的容颜,"不许走,我不许你走,给我醒过来,醒过来......"
焦急的声音,痛苦的宣泄着他的悲伤,可一切都已再难挽回了,因为这就是我的命运。
佩恩,原来神并没有骗我,他,已将你复活!

什么是死?没有了身体,还是失去了灵魂?
躺在廊下的人是谁?那个被佩恩抱在怀里的身体又是谁?苍白绝色的容颜,纤弱如雪的身体,那个人......那个人......怎么会--就是我自己!
"我主神明--"大堂上呼啦啦跪倒一片,所有人恭敬的拥戴声都回响在伊甸的上空,也许,还响动在这整个天堂。
"欢迎回来!"加诺取出绣着金丝的圣袍为我穿上,轻柔的口气,淡淡的,却染着家的温暖。
伸进袖里的手,修长而有力,伟岸的身躯,结实的胸膛,直到望见屏风倒影里自己的容貌,我竟然才发现,原来,我,就是,神!
记忆闪电样的撞击进脑海--是的,我就是神!
我用自己的骨血造就了弗莱因和佩恩,我渴望他们飞翔,所以给先诞生的生命取为flying,可后诞生的生命却因为飞翔而渴望离去的自由,所以,pain的意思,含了我失去的痛苦。
而更让我痛苦的事情,是我竟然爱上了这个生命。
我将自己最深的期望烙进那精致的容颜,我用自己能付出的一切去换他一个会心的微笑,可似乎正如他的名字一样,我施与他的,竟只有无边的痛苦。
我记得那几百年的相处中,他只有在那个叫帕菲尔的天使诞生时才对我笑过一次,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天,当我领着他的手,把他带到"果木"跟前的时候,当他把自己的血液淋在那刚刚诞生的天使羽翼上时,我看到了,看到了如夜空里最璀璨的一颗星辰的微笑,那是,不再寂寞的微笑,那是,"拥有"的微笑。
我任由自己痴望着他,无视高贵的身份,无视整个天界的权威,我依稀记得当时就跟自己许诺,我要他--永远这样对我微笑。
只是,只是,我竟然忘记了越是想得到,失去的就会越快的道理。
还记得一次征战回来,看他在花园里侍弄蔷薇,那绝色的容貌映衬在花朵的娇艳里,他说他喜欢蔷薇的,于是我便立刻命人将花纹刻在了那把随身的长剑上送了过去......
可无论我以神的力量给予他如何多的一切,那里面却惟独失去了--他最想要的自由。
因为我不要他离开我,我不要他将那珍贵的微笑展现给别人。尤其是当我看到他偶然与帕菲尔相处时浮现在面孔上的轻松与恬淡时,被嫉妒疯狂灼烧的自己,是万没有想到我后来的决定,会因此而让我永远的,失去了他。
是的,我封印了帕菲尔,我囚禁了他唯一可以欢笑的筹码,然后逼迫他留在了伊甸,留在了我的身边,留在了,那坠满了血色水晶的寂寞寝宫前......
我一直都在脑海里深深刻印着他第一夜的风雨飘摇,那无法反抗的痛苦,那侵入时凄厉的喊声,那蜷缩在我身下任由欺凌的悲凉与失望......
这样的感觉,也许以前的我无法去想象,但是,现在的我......
回想起他去投湖的那一日,我是终于明白了那时的他,在心里涌现的是怎样的绝望。

"雪,雪,醒过来,醒过来,你答应我的......"廊下的佩恩还在呼唤着那个没有了灵魂的我,痛苦的声音,不想放弃的执着。
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告诉他那不过是我借住的一具皮囊么?那无异于是要打破我作为雪时留给他的所有一切,那一切的冰冷与温暖,那一切的悲伤与欢笑。不,我做不到吧,做不到再见到他浮现给我的那抹绝望的神色,我既然已经得不到他的微笑了,至少,我不应该再让他受到伤害!
所以,我缓缓的走下了王座,走到了他的跟前,"佩恩,他已经死了!"
"爱是你给的,也是你拿走的......这下,你总算满意了吧!"冷冷的抬头,冷冷的说着可以滴出血来的话语,看到他望过来的冷冷的目光,我才要搭上他肩膀的手不得不停在了半空中。
短暂的一瞬,已经能听到人群里露出的惊呼声,挑战神的权威,他们是在同情佩恩即将要遭受的惩罚,还是在等待我震怒后的结果?
如果是以前的我,或许已经因为这份公然的违抗而掀起风雨了,但是现在......现在的我不但什么也没有做,反而是看着佩恩缓缓的抱起我作为雪的身体,缓缓的,离开了这喧闹而不安的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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