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ortry
ortry  发于:2008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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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那时,我明白了我心里头的空虚感是什麽了。眼前这个会画画的男孩,正淬练著宝石般光彩的艺术气息,就算我不谙艺术,却也不自觉地被他吸引。一如他带过来的那幅画,透著祖母绿色泽的碧空如洗,发出如emerald
为世人所著迷的光彩。
我想在心灵上,我的确出轨了,但那点对杰不忠的罪恶感却无法趋走内心某种执著的狂热。杰回国後,我并没有向他提这件事,却私底下又参加了几次美术社的活动,只是为了在那段时间里看著他。杰虽然好奇我对画画怎麽突然有了兴趣,但对於个人的喜好,通常是不会过问的。
那是我们不成文的默契。
洗完水槽里堆著的咖啡杯,我擦了擦手,绕到每一桌帮客人加水。男人还是低著头,但拿出了色铅在画册上作画,经过他身旁时,可以听见细微的沙沙声。我帮他加了水,问了他要不要续杯。
「嗯。」
他又抬起头,笑著点了两下。
端咖啡给他时,他挪了挪摊在桌上的画册,似乎有意地不伸出手来接咖啡杯。
「嗯,这个是我吗?」
我指了指画册上翻开的,那个用简笔勾出来的泡咖啡的人形。
「是啊,刚才抬头看到,随意画上去的。」
「可以让我翻著看看吗?」
他点了点头。我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一页一页地翻著画册。男人很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端起杯了啜一口咖啡,或者稍微用几句话解释画里头的主题。一时间,我好像回到过去待在美术社的时候,曾经让我著迷的男孩就坐在身边;只是,现在男孩成了身边这个男人,而且......
我转头望向他时,他也正望著我,眼神酷似离去的杰。
如果他是杰,那他也同时具备了杰所没有的那部份,那个足以填补我心里头空虚的部份。
他倾了倾身朝我靠过来,灼热的呼吸气息跟著掠过脸颊。音乐声渐渐隐没,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任由这样的发展推著我向前......
「啊!对不起!」
画册一失手掉到地上,我弯下腰去捡,而他也同时坐了回去。
「不要紧。」
虽然我明白杰不可能成为一个完美的人,存在我心中的缺憾仍会一直存在,但一段时间後,我好像慢慢可以接受这样的缺憾。
我们两个互相对望了几秒钟,好像都在揣度著彼此的心思。无可否认的,眼前这个男人对我仍有著相当的吸引力,而最主要的,那对过去是某个程度的满足,甚至,我也看得出来他有这个意思。
而我呢?
杰离开了,和男孩的关系并不是那麽确切,现在的我等於是个自由之身吧!而他,会是个完美的杰呢!
但,完美的杰,也就不是他了。
「我先去忙了,你的咖啡冷了就不好喝罗。」
我仍是朝他笑,但却笑得很坦然。
他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也或者只是我的想像。
祖母绿所象徵的自然和美丽,曾是奉献给VENUS
女神的礼物。而对我来说,杰没有那样的光彩,但我只是个凡夫俗子,我的爱情并不需要那般的宝石锋芒。与其像过去人们迷惑於宝石光芒而你争我夺,我宁可守著眼前的杰,守著我们可以信赖保有的幸福。
而那在失去之後,仍会成为最珍贵的记忆。
我走回柜台後头,男人的脸隐身在壁灯的阴影下,看得并不真切。
「老板,我来找你了!我今天考完一科啦!」
门声响起,男孩跑到我面前。
对我来说,他身上的光彩并不比祖母绿逊色。

[6]紫色
我常常在想,究竟喜欢男孩的那一点?
第一次见到他时,我把他和杰的影像重叠在一起,那曾经让我十分困惑,不晓得该用什麽样的心情与姿态去面对男孩的追求。对我来说,属於过去对爱情的热度、执著,好像随著杰的离开而消逝淡忘,也一度以为自己应该不会再谈感情了。但,哪个失恋的人不这麽想呢?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了,以为那一段感情已经倾尽自己全部的心力......
掏空自己灵魂的爱,於是过去之後,自己也变得一无所有,徒留一具空壳子。
而且,杰留下的猫,总让我觉得像是某种连系,或许不为逝去的爱情,而仅只是一个纪念品;这样对「橘子」来讲有点不公平,毕竟是它陪著我走过那麽几年的,我该把它当成杰所留给我的,最珍贵的礼物吧!
却也因为这个礼物,我一直逃不开过去。
但我却又认识了男孩,一点一滴地渗进我生活一般地在我心里开始占据了一个位置。
「老板,我又来了。」
「老板,我今天不喝热拿铁,给我一杯巧克力吧!」
「老板,你留胡子看起来好像老了十岁喔!」
「新口味的蛋糕耶,我要这个。」
「可不可以把『橘子』借给我啊,我想带它到学校给同学看。」
「老板。我喜欢你。」
爱情的温度慢慢在这样的生活对话中升高,我才发觉自己曾经以为的空壳子又重新被灵魂所填满。
但同时,某种罪恶感却又不时缠著我。
我一连作了好几天的恶梦;也许不该说是恶梦,虽然情节已经无法确切地记得,但我可以认得那个在梦里头出现的人。
是杰。
梦里头是一片黄色,并不是亮眼地让人睁不开眼的黄。那黄色让人回想起富里的金针花海,温暖地像是五月的阳光。
在那片黄色的帏幕里头,发出了一声声轻缓的脚步,像是布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脚步声规律地传过来,如同踩在楼梯上似的保持著一定的间隔。有个人影模模糊糊地淡入整个画面,红色的衣服映著整个黄色的梦境;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却知道那是杰,我也听不见他的声音,却知道他在笑著。
我想发出声音,我想踏出脚步往他靠近,却发现那团黄色像是被抽离似地自我身後倏地隐去,墨蓝色的暗影海一般地在杰的身後慢慢扩张;我的声音出不去,像是被那蓝色给吸进去似的失去了它该有的声响;我企图伸出手,却看见自己的手指被吞噬在蓝色的汪洋中,没了形体。
黄色像光,才洒满了整个空气中,温暖如春,这时的蓝色却像海,窒密地填补了每一寸空间,恶寒似冬。
脚步声依然落在耳畔,并不加快也不变慢,既不会更响也不更轻;杰的身影并不前进也不後退,始终和我保持著一定的距离,就像是告诉我,这就是我们两个人现在的状态,我无法靠他更近,而他,也一直在我的手搆不到的地方。他的红色衣服映在那团蓝色的背景,留下一点点淡淡的紫色光晕,像个无法结疤的伤口隐隐作痛。
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己经满身大汗,眼睛似乎还残留著刚才的紫色光晕。
杰的笑声意味著什麽呢?我听不出那声音里的情绪,那是个空洞的笑声。
因为好几天都梦到相似的情节,工作时也变得无法专心,不是弄错客人点的咖啡,就是算帐时找错钱。会来店里的都是熟客,所以他们不致於有什麽抱怨,只是偶尔关心地问候一两句;但面对男孩时,我发现自己竟无法坦然地看著他。
「老板,你怎麽了?最近脸色很难看耶。」
「可能是没睡好的关系吧!」
「哦,没睡好啊......」
琳突然语带暧昧地凑上一句,我好一会儿才意会过来。倒是男孩,好像没听懂琳话里头的意思。
「那边灰色上衣的客人要的卡布,快端过去,少在这边说些有的没的。」
她顽皮地笑著接过,还不忘对男孩使了个眼色。
「什麽意思啊?」
「别在意,她在胡闹。」
对上男孩澄澈的双眼,我觉得自己像会被看穿似的,不自觉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你的拿铁,去陪你的朋友吧!他们在叫你了。」
「但我比较喜欢陪你啊!」
他的坦白让我更觉得惭愧。
隔了几天,男孩一进店里,就送上一束紫色的薰衣草。
「送给你!我听人家说,薰衣草有安定神经的作用,我想应该可以帮你睡好觉喔!」
他手里捧著一束已经乾燥过的薰衣草,褐色的枝杆上附著无数紫色的小花,散出来的气味仍十分浓郁;男孩的笑容映在紫色的花中,我忆起梦里的紫色光晕,但眼前的却是让人安心的色彩。
男孩笑著离开,那笑声让我想到梦里的杰。
琳生日那天,我在咖啡厅帮她办了生日会。我要她请些她的朋友、同学晚上到店里头来,当然也邀了男孩过来。我虽然不喜欢过生日,但却乐於替别人庆生,也许是喜欢融入别人快乐中的那种感觉吧,总以为非得从别人的笑声中才能证明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快乐。
那天晚上咖啡厅的客人不少,和琳两个人忙得焦头烂额,又因为橘子在店里头走来走去,不时得提防它往厨房里跑。
大概是男孩送的薰衣草发挥了效果,我虽然仍会梦到杰,但那种恶意的寒冷似乎淡了许多;也或许只是工作的忙碌让我无暇顾及那些情绪上的阴霾,我必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来来往往的客人。只是,当我看见玻璃瓶里的薰衣草,闻到飘散出的气味,常不自觉地露出微笑,好几次都是琳提醒我不要一个人边煮咖啡边傻笑。
「很怪耶,人家会以为老板是不是神经病。」
约莫十一点,店里的人潮才慢慢退去;其实我的店不大,说人潮总是稍嫌夸张,但总算听得到店里头的音乐声,而不是客人们的讲话声。我把店门关上,灯光调暗。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琳的脸上红扑扑的,不知道是蜡烛还是心情的关系。
「哈哈,这是什麽蛋糕啊,谁选的?」
琳把目光投向她那两个死党,只见两人笑得无辜,倒是男孩乐不可支地躲在我身後低声笑著。
「你是嫌我身材不好,是吧?」
「老板要我自己选啊,我当然选个,嗯,比较符合寿星形象的生日蛋糕啊!」
这小子脑筋倒转得快,琳这会儿可乐了。
「这还差不多。只是,我得从那开始切啊,胸罩还是三角裤......」
大夥儿笑著闹著,人不多但声音却像要把店给掀了似的,害我不禁担心起隔壁的邻居会不会过来抗议。琳的一些朋友好像是醉了,还开玩笑说当场要来爱的告白,搞得琳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恐吓他们第二天不要後悔。
「老板,这杯是敬你的。」
琳煞有其事地端了杯酒到我面前。
「谢谢你。」
「为什麽谢我啊,我才要谢谢你咧,要是没有你啊,这个咖啡厅我一个人那忙得过来。」
我回敬了一杯酒,两个人客气地倒像是不熟的朋友。
冷不防地,琳在我脸上轻啄了一下。
「这是谢礼。」
她脸上红通通的,但神情看来又似乎很清醒,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我只是吓了一跳,但立刻笑著接受了。
「琳姊,这样我会吃醋的喔!」
男孩在我身边嘟囔著。
「琳,我们也会吃醋喔!」
刚才表演告白的男孩子们也过来凑上一脚。
一直玩到一点多,这群人似乎还意犹未尽。
「老板,和我们一块儿去通宵唱歌吧!」
「通宵?饶了我吧,我又不像你们是年轻人,哪有那个体力啊!」
「唉哟,一天而已嘛,大不了明天休息一天罗!大夥儿快来帮忙,这边收拾好就可以去唱歌啦!」
「不了,还是你们自己好好去玩,这边我来收拾就好。」
琳晓得我的脾气,所以也不再勉强。
「那......老板,麻烦你罗,我们就去狂欢啦!」
「嗯,生日快乐喔。」
琳的朋友们一离开,闹哄哄的店里头突然静了下来,一时之间还真难以习惯。橘子挨在我脚边打转,不时拿脸颊磨蹭我的裤子,发出舒服的叫声。
「只剩下你陪我啊,橘子。」
我把它抱在膝上,亲腻地抓抓它耳後的毛。它四肢搭著我的大腿,贴著我的左手的脸颊不时发出低低的喵叫声;店里的音乐已经停了,安静地让人有点不自在;我想起杰在那片汪洋的深蓝中,所有的声音都被吸入真空的蓝色梦境里,只剩下杰的脚步声。
「还有我啊!」
角落里轻轻传来他的声音。
他的脚步声轻缓地移近,落在耳中像和著心跳似的。橘子从我膝上逃开,我怔怔地望著它注视著我的双眼。
他的手自我肩上环住我的脖子,我感觉那传来的微温和些许汗味。我拉著他的手,慢慢地转过头;他脸上带著笑,笑声低低的像是只震动了我们之间的一小方空气,但我感受得到那中间的情绪,那是盈满著五月阳光的笑。
我站起身,贴上他的唇。

[7]粉红色
店里头灯光幽暗,我的舌往男孩口中探寻,像索求著什麽似地热切。

男孩闭著双眼,贴近的脸颊漾著绯红,鼻子呼出的热气混著低低的喘息声。我抱著他,感受他身上传来的炙热。已经忘了有多久的时间没有这样接近一个男体,却也忘了自己竟如此渴望这样的温暖;挑动的舌尖、粉红色的双唇、和那些微的手指力道,以及颤动著的身体,我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也确实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老板......」
「嗯......」
我阁上他的双唇,关上他将要说出口的话;而外面的声响彷佛也被关上似的无法听闻。我虽然知道自己正在陷入,却也不可自拔地沈迷於这种感觉。
「喵~」
橘子的叫声让我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
「我......」
我移开自己的脸,怔怔地望著男孩。许多的情绪在心里纠杂著,我甚至怀疑这样的发展对或不对,怀疑自己对男孩的感觉,怀疑是否只因为今天晚上这样的情况,才让独处的我和他往这个方向走......
「没关系。」
他环著我的手更紧了些,在我耳边呼著气,这麽说。
我看著他,而他也只是望著我,刹时间我们好像都明白对方的想法。顾不得还凌乱的店,我把橘子关进篮子里,由他提著;锁上门後,我载著他到我住的地方。一路上,他的手一直环著我的腰,不时顽皮地想伸进我衣服里,所幸那时已经过了午夜,不会有什麽人注意到我们的举动。
关上门时,我听到男孩大大吐了一口气。
「我终於进到你家罗!」
男孩促狭地朝著我笑,我才想起那时自己说过要带他到家里来看我的小叮当收藏。
「而且,是你主动带我来的喔!」
他曾说,邀请对方到自己家里,就是想要有进一步的关系。这下子好像应了当时的话,我的确渴望著他的身体;我不知道自己是单纯地想要发生关系,或者只是因为无法忍受这个夜晚,又或者,真的爱上了男孩。我隐隐觉得这交错的混乱想法并不对劲,却无法阻止它的发生,就像是顺著流向一般,事情朝著这样发展,将我们带到了这个地方,而我也不想停止。
我褪去男孩的衣服,在他身上探索著;他像是怕痒似的咯咯地笑,却也配合著我的动作扭动著自己的身体。我们裸身躺在床上,以手指确认著彼此的存在,以双唇交换流动的欲望。他身上沁著汗,口中不时发出呢喃,但仍紧紧地贴著我,身体也诚实地表达了他欲望正炽。
黑暗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我和他的呼吸声响著。
「老板,你喜欢我吗?」
「我很喜欢你啊!」
躺在床上,男孩偎著我,任由我理著他的头发。我突然想起杰,也才发现刚才竟然都没有想起他。我原本以为爱上男孩已经让我无法面对杰,也以为在那样的罪恶感之下,我不会和男孩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但现在,男孩躺在身畔,杰的声音和身影只在梦中被忆起。
「老板,你在想什麽?」
我转过头看著他,原本想敷衍几句的,但接触到他澄澈的眼睛,却让那些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我想起,我以前的男朋友。」
说出口的那一刻,我突然害怕了起来。
我害怕失去男孩。
那时我真的明显感受到这种恐惧,那像是化为实体一般地猛然击著我的心。我不自觉地抱紧了男孩一些,深怕他就那麽飞走。
他没有说话,只是任由我抱著。时间在我们身旁缓慢地流过,静默填满了四周沈默的空气,巨大的不安鼓涨著像要从心脏爆发出来,却无法将之化为语言文字。於是我只能藉由男孩起伏的胸膛和短促的呼吸声确认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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