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清风看明月————木叶花开
木叶花开  发于:2008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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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的话:
首先声明,这篇文章不太讨喜。好像没什么人喜欢。我拿给某人看,曰:不够耽美,偏武侠了。(我想,偏武侠类是真的,但强烈的感情也是存在的,只是明显的语言表达比较少而已。)我问:是不是罗嗦了?该人老实不客气的回答:"太罗嗦了。铺垫太多了。"关于这一点,我也承认,我偏爱铺垫,难免罗嗦。虽说虚心的接受了人家的意见,但还是固执的都贴出来了。
在这简介一下:前7章都是铺垫,只讲了一件事:第一主角出发,别人对他的印象,当时的时局等等,第二角稍稍露头,第三角还是风声鹤唳。喜欢简洁的,可以略过去。
第8章开始,熟知内情的第四角出现,第二角在别人言谈回忆中开始露脸,面目还有些模糊。这部分初步交待发生过的事以及背景。
13章开始转折,出现感情恩仇等等混乱问题,第二三角渐渐清晰,16章始倒述,不过是由俺亲自倒述,不再假借别人的嘴了,倒述会占很长(因为俺们正练习倒述)。
大概二十章后转入现在将来式。逝者已矣,第二角下台,由活着的第三角主导,N章后告结。
木叶正尝试换个风格。某人评价说"风格太硬",也算金玉良言。总之现在木叶虚心求教,有什么想法欢迎告之,在这留言也好到我专栏也好,照单全收,不胜感激。不喜欢的也不要紧,我要象老北京的店小二一样喊声:"走好,您哪!"
一笑。

1 蓬发的男子
天快黑了。集市也渐渐散了。王吉收拾好买下的货,伸了个懒腰。
王吉是山民。和村里人不一样,王吉既不种地,也不打猎,而是成天跟着邻村的"五福社",往来于几个村子间发货,偶尔也到山外的集市采购。山民离不开买卖人,骨子里又鄙视得厉害。村里老人就常骂王吉"不安份",又说"到底是没爹娘的孩子"。
王吉虽然是"没爹娘的孩子",攒下来的钱却比谁都多,让忙于管教自家孩子的老人越发堵心。
满意的看着堆满马车的货物,王吉开始盘算这趟的收入。眼睛四处搜寻着。
热闹的集市上只留下空空的摊铺,和满地乱扔的垃圾。晚走的几个人影匆匆归家。只有一个人还站着不动。王吉眼前一亮,走上前去。
离得近了。才看出那也是个年轻人。大概二十五六岁。梳着简单的髻,没戴帽子,有些凌乱,晚风里几缕头发被吹起来,一身灰色的粗布衣裳,手里握着一柄长剑。象是集市上常见的打了败仗逃回来的南军。
"客官,要坐车吗?"王吉亲切的招呼。
年青男子抬头看了看王吉满是笑容的脸,又回头看了看马车。马车上堆满了盆盆罐罐,只有后头收拾出一块空地,勉强能容下一个人。
王吉面不改色的笑了。"虽然是货车,一样能拉人是不?您看到了,车上都是不能摔的东西,车行得准稳稳的,保您舒服。价钱方面呐,当然也会优惠。再说,看您样子,是赶着回家吧?出门几年,奔家的心盛吧?还等什么?这个时候了,不会有别的车了。"
王吉滔滔的说着,不忘观察对方的脸色。
蓬发男子的目光本来流连在看不清楚的集市上,听到"家"时便转回目光。
果然说中了。王吉暗暗夸奖自己一下。用更肯定的语气说:"我就是本地人。周围地方没有不熟的。怎么样?"
年轻人突然"嗤"地笑了。很好笑地看着王吉。染有沧桑之色的战士的脸,被笑容柔化了。
"真的吗?"揶揄的含笑的声音。
"当然是真的。"王吉连声保证自己的信誉。对持剑人的一点忌惮,在青年露出笑容时消失了。
"客人吃过饭吗?"
"没有。"
真是个不爱说话的客人。王吉心里小小抱怨着。脸上浮出更亲切的笑容。"那么一起吃点怎样?拐过去不远有家店不错,菜很地道。顺便买些干粮路上吃。"
"好。"客人点点头,等着王吉带路。
虽然穿得不怎么样,倒真是个会摆谱的客人。
店里热气腾腾的。两个人在墙角找了个没人的桌子坐下来。王吉点了两大盘经济实惠的菜。
"怎么样?是家乡菜的味道吧?"灰衣人把食物填进嘴里,慢慢咀嚼着,并未露出惊喜或者怀念的神情。
没有得到回答,王吉并不气馁。他望了望四周,烟雾缭绕中,到处是高谈阔论声。辛苦了一天的人们在餐桌上放松地谈笑着,交换着趣闻笑话,以及时局的最新消息。
"客人,咱们又打败了吧?"王吉压低了声音问道。自从一年前北军渡过分隔南北的横江,南军就节节败退。本来占据一半土地的南军,很快被逼到一角,只剩下嵩南郡和相邻的釜州郡。借了多山多险的地形,勉强支撑着。这里属于嵩南,因为地处偏远,一向与外界少有牵连,但是随着王氏朝廷的迁移和北军的进逼,百姓的心也不免浮动起来。
客人有点诧异的转过脸,想了想才说:"不太清楚。"
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传过来,是隔桌的人:"听说咱们又败了。我在集市上听说的。好像是釜州郡一个什么官暗地投降北军。"
王吉闻声回头。隔桌的人被这个消息激得沸腾。北军势大,最近向北军投降的官越来越多了。一个大胖子忧心忡忡:"照这么看,打到这里也快了吧。"一片叹息声附和似的响起。一个年轻人小声道:"北军太厉害了。"
"胡说。"一个老者义愤填膺,"他们是叛军。叛军。我们这边才是真正的王军。"
"王军又怎样?"旁边立刻有人反驳,"为我们做过什么?我辛苦赚来的钱全被他们拿走了。"
"金不忌是叛贼,要不是他我们就不用交那么多赋,也不会死人。"
"金不忌真的打到釜州了?会打到这里吗?"几个人闻声转过头,看见王吉站在边上,热切的双眼询问似的挨个看着。大胖子忍不住笑了:"这不是‘五福'的阿吉吗?别担心,就算他来了,你也照做你的生意。他总不能不让人买东西。"
有人接着笑:"金不忌才不会亲自来。再说是谁当家和咱们什么关系。咱是山沟里人。外面反了天,咱们也照吃咱们的饭。"
"就是。就是。""快吃,菜都凉了。"一桌人哄笑着,七嘴八舌的话题扯开去。王吉失望的站了一会,突然想起被自己遗忘的客人,回头看时,自己桌子已经空了。
忙忙买些干粮出了门。王吉心里怏怏地,这趟怕要空跑了。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钱?
外面已经黑了。店门口的灯光冲淡了周围的黑色。王吉影影绰绰看到一个人坐在路边。
暗黑的剪影象画一样。飘零的几缕碎发,微微低垂的脸,箕坐的姿态,放在腿上握着剑的手,微微弯曲的脊背。在昏黑的宽阔的平地上,油然生出英雄迟暮的苍凉寂寥。
就像衍康绘的武士图。
王吉不禁停下脚步,生怕惊扰了客人的沉思。
但是客人已经觉察,直起腰转过脸来。王吉快步走过去,一边笑着:"怎么没大吃东西?不好吃?"
"不太习惯。"
"不-习惯?是听了刚才的消息没有胃口吧?"王吉善解人意的安慰,"没关系。不过,金不忌真是厉害。这才九个月的时间,就拿下了咱们南方大半。"
"......"
"呐。你知道金不忌吧。当然了。你一定知道。我听说他武功很厉害,空手就能杀十几个人,听说他脾气很大,谁打了败仗就得死,所以他手下都很拼命, ‘嚓嚓'两下就把咱的地方都攻下了。"
"......"
"你手里的剑都锈了。--咦?还刻着字。"王吉探头过去要看清楚。客人却把剑换到另一只手上。
客人的脸分明还年轻。怎么象老头子一样没表情?王吉暗自气闷,声音也带些冷淡:"客人怎么称呼?小人我呢,姓王名吉,吉是吉祥的吉,王呢,就是皇上那个‘王'。"说完就瞪着客人。客人却停住了。
"圣上姓金,不姓王。"
王吉脑子反应不过来,傻呆呆的看着客人。客人眉毛分得略开,平平的向上挑去,眉尾处变得稀疏,稍稍向下。眼睛不大,黑是黑,白是白,笑起来象小孩一样,现在却毫无表情的盯着他看,无端的让人发毛。在昏暗的光线里,却让人无法错过他的眼神。王吉的背脊发凉,象被蛇盯上的青蛙,张大嘴望着对方。几分钟前看熟的的五官,一下子陌生了。
原来,这人是北军。残暴的金不忌的部下。叛军。
来到了这里。
无法开合说话。王吉的目光一点点移到对方的手上。那把平平无奇的锈剑,原来还被自己暗暗耻笑过,现在却发现柄上花纹里洗不去的暗沉颜色。那是--血迹呀。
王吉的腿一下子软了。
客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微微拧起眉,似对他的软弱感到不耐。"走吧。--明天带我到铁匠铺,造刀剑的那种。"
2 清风明月
现在是和丰八年。但嵩南、釜州以外,纪年是光盛六年。
和丰帝登基的第三个年头,发生叛乱,叛军定号光盛。几年时间,叛军几乎占领全国。他们最初被简单的称为"叛军",后来被称为"北军",现在多被称为"金军",因为他们的皇帝姓金,光盛王朝有时也被简称为"金朝"。而相对应的,和丰军队被称为"南军"或者"王军",和丰帝姓王,又是正统,很多人愿意称他们"王朝"。
这就是王吉所知道的一切。
王吉还知道集市上的杨大铁。他是有名的铸剑师。当然,其他兵器他也打。
杨大铁大概三十几岁。听说原来有个弟弟,十分聪明活泼,后来考上什么学堂,拜在一有名将军的门下。当时杨大铁连办了几天的宴席庆祝。然而不久就没音讯了。大家都说死了。只有杨大铁死不承认,好像那以后就变得阴沉沉不爱说话了。
王吉带北方客人去的,就是杨大铁这里。
店面真的不小。各式各样的刀剑叉戟,不同大小型号,不同图案,不同把手式样,摆放得层层叠叠,在光线较暗的店铺里发着光。主人则在靠里的躺椅上躺着,也不招呼客人。
王吉向里头指了指,姿势不知不觉带上懦弱的恭敬:"客人,这是这里最好的店。听说连邻郡的人都过来买呢。"
客人点点头,一点不介意老板的冷淡,信步四处察看着。他的身影在刀剑的寒光里缓步前行,甚至带点悠然,不知是光线的原因,还是刀剑寒光所致,给人行在雾里的错觉。仿佛生来适合与刀剑为伍。
直走到最后一个架子,仍然没有驻足的意思。躺椅里的老板注意的抬起头,看着这个似乎没什么钱的主顾摇了摇头。
"客人?"王吉惊异地嚷出来,一时忘了害怕,"您再仔细看看,这可是有名的店呀。"哪个不比你的破剑强?这话没敢说出来。
客人的锈剑一直紧握在手里,连睡觉也枕着,没事就望着出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神兵利器。
老板的目光在黑暗里亮起来,人也走出来,这时才看出他高大健壮,宽度几乎有客人一个半。气血充足的脸,有点血丝的眼睛盯着客人。
"能让我见识一下您的宝剑么?"
客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剑放在桌上,缓缓松开紧握的手。
很长的剑,对客人的身材来说长了一些,宽约三到四指,把手已经磨圆,宽阔的剑身锈迹斑斑,好几个地方卷了刃,黝黑无光,在满室的寒光里黯然失色。
杨大铁粗糙的手掌轻抚着不复锋利的剑刃,很难想像这么粗大的人动作这样轻柔。
"好剑!好剑!--喝了多少血,才变成这模样?"
客人不动声色,也不予以否认。
王吉的心猛地嘣嘣急跳起来。
杨大铁叹息着,眼睛严厉地盯着客人,借着体格上的优势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但是客人无动于衷的回视,象昨天看王吉一样毫无表情,明明是黑白分明、清澈明亮的眼睛,却给人一种蒙了灰般奇特的感觉。
不在意,不害怕,不讨厌,不喜欢。
是了。是这种感觉。无谓一切。无畏一切。
就是这种目光让王吉害怕。不像是活人的眼神。比花岗岩还无机,钢铁也比它有温度。
但是杨大铁仅仅黯淡了目光。他的手抚过剑身靠近剑柄的地方,轻轻叹了口气,来回抚着。王吉记得那里刻着几个字。
"清风明月么?"他回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到里面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挑帘进了里头,谁也没多看王吉。
王吉在原地傻站了一会,不知该跟进去还是在这儿等。他又想起客人的眼神,和那句冷冰冰的话("圣上姓金,不姓王。"),突然明白过来,轻轻抬脚蹭到门口,撒腿逃了。

里面很黑。客人静静站着。
火光一闪,杨大铁点上灯。翻开堆放的杂物,露出一个黝黑的大缸。缸里大概装满水,推动的时候很费力,但是客人没有意思上前帮忙,而是静静打量着这凌乱的屋子。
这是起居用的房间,兼作仓库。靠门摆着一张床,被子没叠,保持着人刚刚爬出来的样子,床角堆满换下没洗的脏衣服。床边有个粗陋的案几,一看就是自己做的,还有一个饭盆,昨天的饭菜还没倒。旁边放着三个木头拼成的板凳。其他地方堆满杂物。窗户很小,也没有打开,整个房间散发着一股霉气。
房主人已经搬开缸,露出了下面的地板。因为一直压在缸底的关系,看起来比别处干净些,别的没什么异样。
杨大铁的手灵巧的一按一捺,抽出了一块土砖,然后第二块,第三块......,直到露出泛着乌光的木匣。
客人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木匣被奉到面前。
"这才是我铸的剑。看看吧。"
杨大铁在对方面前轻轻打开木匣。
开匣的一刻,几乎可以感觉到有寒气削过面颊。
客人不禁露出惊讶的神情,好像落拓的伯乐无意间在他乡遇到良马。注意到对方反应的铁匠暗自点头。
两柄长度不一的剑卧在石匣内紫色的绒缎中。
很古朴的样式,青色的剑脊,血脉一样的纹理,在紫缎里象熟睡的青龙一样。偶尔折射出的寒光,仿佛青龙睁开冷森森的眼。
客人的手不由自主的轻轻抚上去。一遍遍的摩挲着。
象是伯乐抚摸着他的爱马。一遍遍摩挲着。
室里很静。客人象做梦一样沉迷着。好像面对的不是冰冷的凶器,而是梦里见了无数次的情人,又象面对的是自己的一部分。
蜡烛哔哔啵啵发出响声。客人的手停住了。
老板默不作声注视着。现在清了清嗓子,决定打破沉默。
"如何,这柄剑?"
"我要它。"客人把怀里不多的碎银放在桌上。
老板冷笑了:"最低50两。这是我没日没夜做出来的,熬了多少心血。别说市面上,就是我自己也再做不出来了。"
"我要它。"客人淡淡的,像是提示似的说:"剑是凶器。"
"剑是凶器。不错。持剑的人呢?客官的剑是好剑,杀了多少人?能杀人的剑价格高,善于杀人的人用处大。你说这剑值多少钱?"
客人无言以对,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手里的锈剑上。锈迹,是浸血形成的。客人的眼神变得恍惚。

"真是像。。真像。。。"
客人猛省过来。闭塞的小屋,烛火的味道,怪异的老板坐在角落喃喃自语。
客人询问的看向他。
老板笑了:"原来想,只要你不仗着自己武功硬夺,就把剑给你。--不要你钱,当送给你。剑这东西,说得准价吗?不过,"老板哈哈笑了两声,"我也真天真。怎么可能?你们这种人,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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