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听而
听而  发于:2008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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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和黑夜。
现在眼前的人明明是他,又不是他。
一身端正的职业装,后梳固定的滑亮头发,架着一副大大的红褐细边框眼镜,和衬的严肃冰冷铁板表情。
平凡和闪亮。
禁欲和肆纵。
哪一个才是真的他?
怎样的一个人?

见到林律,眼睛发光的易非早抛了为他忙碌的摄影摄像一堆大叔大姨,离了闪光灯迎向心上人。
至于韩奇安的反应,林律的反应,都没多大放在心上。
任他十八个脑子也想不到期间的转转折折。
易非十九岁,比韩奇安小六岁,比林律小八岁。
再怎样早熟,也是个小孩。
"奇安!我请假一天!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易非拉起林律,不顾众人的侧目飞快消失,"律,在我的视线内就是你的工作,你已经旷了两天,今天把你的时间都给我!"

易非身上有眩目的发光本质,简单直接自信冷傲坚执,
有林律遗失的东西。
总无可奈何,来不及拒绝就被牵着走。头疼的小孩。

海边冲浪,豪华午餐,晃游乐场,烛光晚餐......易非的伟大行程还没有执行完第一项就因为他太强势的歌迷们的疯狂举动而生生阻碍了。
逃脱歌迷追踪堵截,两人到达的安全地方是海边的一家简陋的小旅馆。
大大的窗户打开,大大的风鼓吹而进。
看着海景,两人就着店老板送来的简陋海鲜炒饭和清清凉凉白开水完成他们的"豪华午餐"。

"律,在祝之尧的婚礼后,我就拿着他给的钥匙去你们的住处找过你,你已经离开。"
自然是找不到的,自己直接就去了火车站,离开了那个驻留了五年的城市。
"祝之尧是爱你的,只是他性格懦弱,被家族逼紧选择妥协。"
自然是爱的,婚礼前一天还和自己翻云覆雨海誓山盟说着永远,要自己当他婚后生活的佐餐吗?爱?情何以堪,如此廉价。
"冯家小姐打电话邀你出席,祝之尧并不知道,你出现时他的脸色青白得让每个人都猜测你们的关系。"
如果是残缺的,宁不要拥有。不是"冯夫人"那通电话,自己连婚礼前最后一个知情人也做不成呢。
"是你的一个吻让所有人侧目。"易非一笑,"那样别具一格的告别方式,也只得你做得出,任性得要命。你不知道你给他惹了多大的麻烦。"
离开那个城市,放弃自己属意的工作,也是被人害的。
"你在业界那么有名气,我没有想到你会骄傲到完全放弃在广告上的专业和天赋,甘愿栖身小杂志社。"
"只见过一次,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记得你那么深,那样喜欢,这两年我努力努力工作就是希望可以配得上你,可以自信得站在你的身边。律,我不是祝之尧,我不会放弃你,不会让你逃走的。"
林律冷冷扯起唇角,是鄙夷的不相信和不愿相信。
感情的不可靠,人与人之间的不可信任,那样深地牵绊着林律。
在祝之尧之前,林律也和别的人交往过,留下的只是一次次的伤害和变本加厉的欺骗。
男人和男人之间,不会有什么结果。
世俗的鄙夷,流言的侵蚀,家族的逐弃,繁殖的要求,欲望的不满足......多得是阻碍,人总会妥协。
对别人,不信;对自己,亦是不信。可以长长久久用生命去爱一个人吗?那样昂贵的爱真会存在吗?
所以,不期待。
也许,本来就是清心冷肺,现在的生活才最适合自己,所以不需要改变。

韩奇安发现自己和易非在一起,总要帮他收拾烂摊子。
近黄昏的时候,失踪一天的易非才打电话来,
韩奇安想,如果不是韩奇安有事,易非是宁愿耗完两个月,和林律逍遥在外也不会回来的。
一想到是自己当初答应易非给他制造机会追林律,韩奇安就后悔莫及,坐立不安了。
中毒太深。

林律高烧。

韩奇安知道林律身体一向不是很好,怕冷怕热,喝酒会头痛,一夜激烈的做爱后也会有低烧现象。
和易非那种缺根筋的人在一起,怎么想都不合适,不安全,不可以。

混蛋!大秋天的去海边吹风泡凉水!

林律是因为湿衣冷食才身体不适的,再加上前天被恶意凌虐通宵折腾的身子本来就发烧,这下都赶齐了。

韩奇安匆匆赶到的时候,就看见林律披着易非白色的风衣被易非心疼得拥在怀里的景象。
易非还嫌不够,不时用唇去试林律额上的温度。
有把火在韩奇安心里腾腾地烧。
挥手示意身后下车的保镖把人架走,"易非!你可只请了一天的假!林律的交给我就好了,你在,去医院还不能安生看好病,我会给你讯息的。"
想想今天也是自己这张脸坏了事,易非难得没有依本能反对,抬手拿下林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扬手扔了。
更不理众人的在场,低头吻住了林律。
深吻。
"你是我的。"抚着林律温烫柔滑的脸颊,注视着那双带着些迷蒙的黑棕色眼睛,易非一字一句地念。
搂着林律的后腰,把他往好友面前一带,易非对韩奇安说,"我把他交给你了。"

韩奇安点点头,不说话。

八,
易非的车子扬长而去。
原地只剩了两个人。

许久,韩奇安转身。
"送我到公司就好。我租的地方离市区很近,我自己可以回去。"林律披挂在身上的白色长风衣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林律伸出左手揪住了衣领,不让飞走。

见韩奇安只站立,看着自己不说话,林律皱了眉。
"不方便的话,我可以自己叫车回去。"

"......"
见还是一截子木头,林律自己往沙滩的西面走去,那里近公路。

看到无尽的海平面连落日都吞了进去,天带着残剩的光,徒然无力得似也要快被扯进海里面去。
等到天连着海,海还连着天,海天那端连相携的一线都摸糊掉的时候,该是漆黑一片了吧?
美则美矣,这么晚了,还叫得到车吗?那个混蛋!
这样想着些有的没的,昏昏拖着软软的脚步,林律往前走着,没有转身。

天还没有黑透,黄晕晕的布景里,一天一地,也只剩了那个人的一剪背影。
韩奇安黑色的眼睛映着昏黄的日色,似漆黑的深海底燃起了一簇火焰,随着黑色的波涛不安分地翻滚着,煞人的明丽。

明明有力气,明明想发泄出来,
但是象找不到出口般,倦怠得不想再动一下指尖。
好累,想睡,现在就在家里该多好,
躺在那张雪白柔软洁净的大床上,盖着拓染着血玫瑰的薄被,懒懒躺着就能看见落地窗外的天,
林律公寓所在的楼盘有很好的地段,林律从不全拉上那个可以观览整个城市的窗户的窗帘,
这个时间,这个城市的霓虹该亮了。

被人从后紧紧抱住的时候,扑撞的惯性让林律往前冲了几步。
一浪浪往摊上冲的海水溅湿了鞋裤,凉意刺激着敏感的毛孔。
林律站住了不动,水一波波地扑上鞋面,每一下都高涨了那么一点点,不断不绝。
"韩......奇安。"带着咸味的海风那么大,吹得呼吸都不那么顺畅,鼻涕都有点下来了,"有没面巾纸?"

身体被人扳转过来,韩奇安笑笑凝视着林律,递了口袋里的手帕上去。
随手扯了林律身上披的白风衣,盖了自己刚脱下的西装上去。
林律鄙视地看了看他,
韩奇安不介意,满意地搂了林律进怀,"走吧。"
两人踩着原先的脚印往回走。
他们身后,海天的颜色更深了,浪头一个拍一个,寂寞无止境地响着,掉入海中的白色安静地愈飘愈远。

经了医院的回程。
一直半睡半醒的林律睁开了眼睛,分辨清车行的路线后,水晶瞳仁紧缩了。
不是去往公司的路,不是去往BAROSS CLUB HOTEL的路,明明是近了自己的家了。
没有邀请过任何人进入那个只属于自己的空间的,甚至在公司的住址登记上都是登记了不真实的敷衍过去,自己的住处连浪迹的朋友都是不知道的,和别人交往或发生关系都在那个区域之外,现在,韩奇安不说不问,为何车偏偏不离分毫地开向那个地点?!
"现在是去哪里?"问。
韩奇安看他一眼,"送你回你的家。"
"你调查过?不然不会知道。"肯定的判断,生气的语气。
"今天虽让你和他出去了,我也不会只坐着苦恼不做任何事。韩奇安道,"我对你的认真不比他少。我要知道的东西也不会得不到,很容易就查出。"
韩奇安把车停在了目的地,下车替林律开门,"这里也是韩氏的产业之一。"
"...... " 林律冰冻人的声音说,"我自己上去,你回去。"
"我知道你住在哪楼哪号房的。林律,没必要。"韩奇安道。
"我知道你手法通天自然知道,我只是不喜欢任何人进我的房间。"林律静静地道,"希望你能尊重我。"

林律的话简单听得懂,刺刺得扎沉着韩奇安的心脏,如那天在BAROSS听林律说没有可在意的人值得他多花感情和时间的时候一样,异常的不舒服。
但是,让韩奇安更不舒服的是,每次都在林律身后看他的背影离开,这样被动的交往权,如强求一样,都不是他的作风。
不知道拿林律怎么办。
为什么会喜欢上呢?没有一点足够说服自己的理由。
韩奇安心乱如麻地生气,对自己有气,对林律有气,对易非有气,......看什么都碍眼,想什么都糟心的男人如走兽烦躁地徘徊在原地。
口袋里的新钥匙喀得手心生疼,抬眼所及,是十一楼窗口已经摁亮的荧黄灯光,落地的玻璃无遮地隐隐可以看见室内干净的装饰。

把手里提的一袋药往地上一扔,关了门的林律把身子扔进了沙发里。
半夜醒来的时候,身子还是绵软无力,又热又冷的粘。
胃空空得难受,痉挛作痛。
墙上的黑铜的装饰灯告诉遮时间,1:13。
是第二天了。
昨天早上到现在只有在海边旅舍里和易非共餐时入肚的几口炒饭和酒吧?
瞟了一眼几上盛着药的袋子,不想吃。
林律站起身往厨房走去,见冰箱里雪白无一物,便给自己倒了一杯冷开水。
自虐般淋了个冷水澡,冲干净身子,熄了灯,林律才算安稳地躺在自己的床上。
窗外有星有有月有霓虹,世界静得可以幻听,再睡几个小时天就亮了吧,林律想。

九,
那些 拥有过 感动过的 曾经 我都要不回
那些 温暖过 荒废过的 时间 花蕾已憔悴
情歌断了 岁月碎了 沉默 还沉着

易非是不期然被敲门声吵醒的。
易非住的地方是韩氏集团特地为他安排的,知道的人很少。
所以韩奇安会来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韩奇安在这个天还蒙蒙亮的时间跑来,还带着一脸不符他风度的憔悴和焦虑。
认识韩奇安经年,没有看过一向安雅风俊的他这副样子。
两个人之间,有比朋友更近一步,住过一起也发生过关系,只彼此都不是对方心里的那个人,自然比情人少了许多。
是遇到什么了不得的麻烦了吧?易非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抱臂依靠着墙壁看着韩奇安。
韩奇安立在门边,也没有意思是进去。

"林律。"韩奇安开口。
易非剑眉皱了起来,不是昨晚打过电话说去过医院说没事了的吗?
韩奇安顾自说下去:"昨晚送他回去后,我一直在他楼下守到现在。我想我应该和你见一面。"

"我和林律之前就认识,他是我到这个城市后邂逅的恋人。"韩奇安定定看着易非道,"我爱他。想守着他。"

易非阴蜇的一双冰眸烧起了火焰。

在梦境沉下去,虚浮的意识开始落地行走。
林律张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不仅是窗外初升的旭日,还看见跪在自己床边一脸诡异的花花绿绿的男人。
林律坐起身来的时候,感觉到不仅是额上滑落湿巾的凉意,还感觉到唇上撕咬舔噬纠缠的吻。
窗帘拉上。
......

是韩奇安!林律没有问拥着自己的男人是怎么进来的,甚至在顺从回应迎合的身体都没有带起心里一点的动静。
灼热、燃烧、激跃、冲击、碰撞之外,是心安安稳稳地沉到了角落。
这个房间一向是最干净的,现在,自己正在这里被男人抱,也弄脏了呢。白色底纹红色花朵的干净图案也讽刺地似沾了淫靡之色,艳丽得不可一世。
双膝被弯到了胸前,在身体内猛烈冲突着的刃物让林律无助蠕动,娇喘呻吟。发烧下高热敏感紧窒的身体,似乎让男人更贪慕眷恋,不断变换的体位,交织的欲望,饥渴的燃点,把隐乱如麻又触手可及的感情轰炸脑中,变得空白。

怀中人情事后剔透白皙的肌肤晕带微粉,散发着艳丽的光泽,依旧让人心荡神驰。
与韩奇安近乎痴迷的紧锁目光相对的是林律依旧潋滟如水的无波瞳仁,装的却似乎是深井底下的冷。
"怎么回事?"林律抚着韩奇安脸上的淤痕,问。
"没事,只不过和易非互干了一架。"
"......"林律的指尖顿了顿。
"你不问为什么吗?"韩奇安任那只手描画着自己的眉眼,"我告诉他,你只会是我的。"
林律的唇角平滑地一扯,冷冷的表情。
"你看我这副尊容,这几天就要靠你收留了。"韩奇安道,"易非找不到你我,怕火爆得要疯了,正好让他冷冷心。"
"我饿了。"
韩奇安拍拍怀里的人,"我们订外卖。"

打完电话,韩奇安抱起床上的林律,"出了好多汗,我抱你去洗澡。"
"嗯。"身体一动,下体红色白色的液体便滴流下来。
看着林律因为移动身体而痛得紧皱的眉,韩奇安碰了碰他的唇,"等一下我来帮你擦药。"
林律勾住了男人的颈项,任他抱着自己,把自己放进浴室温热的水中。

飘垂的纱帘遮挡了窗外的阳光,窗台上的面包泥做的殷红玫瑰依旧娇盛在碎痕的水晶花瓶中。
艳丽地散发着无机的冰冷的光芒。

十,
......
"知不知道?你像碎水晶凝铸的绝美花瓶,明明碎了,偏完好得浑然天成。"
"碎了一地再粘合的花瓶?有意思。"
"那只是第一眼感觉。再看已是惊艳,似捡到了上天煅烧的珍品。不敢握得太紧,怕弄碎。"
"原本就是碎的。"

韩奇安再次闯进林律的单身公寓时,物是,人已飞。
注意到窗台上的花和花瓶时,韩奇安想自己还是不够懂林律的。
也许说那些话的时候,是明白;再后来,终究是忍不住握紧了,却失去了。

回想几日里在这居室足不出户里的耳鬓厮磨抵死缠绵,恍如隔世。
竟仿佛从没有得到过。

看着失了魂魄般的韩奇安,易非只是冷冷地转身走了。
如此的来去了无痕迹,是林律的惯招。林律似乎不愿在任何一个地方深陷,如同不信执子手,与子老,相永爱,风雨无侵。
林律吗?我寻到你一次,自有第二次。

两个月后,易非与韩氏的合作作业如期告一段落,赶赴下一工作点,T市。

韩奇安正式接手韩氏,全权打理起家族企业。
一日,会议中忽接到拜托过的私人侦探所的电话,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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