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偶遇仿佛没什么变化的仲平领着妻女在医院检查身体,对着他,就像对老朋友一般的打着招呼,寒暄几句,然后转身离开。不知道仲平是何种心思,反正自己微笑的脸庞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心神也没有什么波动。
就那样,在时间如流水滑过的岁月里,一切都那么云淡风轻了。
萧亦现在想来,当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换个环境重新开始的生活还是留下了很多当时养成的习惯。自己的第二段恋爱,留下来的痕迹很多都在生活的细节上。
第一段爱情最为热烈,年少,冲动,有用不完的不管不顾的热情,除了爱,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为了范潇文让他做什么都行,范潇文就是萧亦的整个世界。结果争吵、分手,范潇文留给他的是受伤的心,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才平复下来,从此爱得小心翼翼,不敢期盼太多,总觉得,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即使那样走过来,不还是傻傻的陷进第三段爱情里?一边告诉自己何仕宇这样英俊、事业有成的男人碰不得,一边又渴求他给予的温暖;一边努力逃离他编织的柔情,一边又不由自主地靠近引诱自己的气息。
人不可能不变的,每一段经历都在改变着自己,就象萧亦寂寞时点起的香烟。
这些天萧亦总是回想这些年的爱来爱去,各种滋味自己算是都尝过了,一回想就搅得心里五味杂陈。年少轻狂的劲如今早就过了,好好和一个人在一起老实过日子也试过了,激情狂爱,说不上轰轰烈烈却也热热闹闹的折腾过了,有时候发狠,告诉自己忘了算了,明天就出去重新开始,妈的,有什么大不了的!第一次失眠五天,第二次失眠三天,这都第三次了,怎么还成了毛病,一分手就失眠,像个长不大的小姑娘,烦!
萧亦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时钟的喀喀声不合拍的应和着音乐的节奏,继而隐没在低沉的旋律中。
他不知道自己这几年到底都留下了些什么,得到了些什么,真的不知道。每天笑嘻嘻的在城市中穿梭而过,忙忙碌碌的不停歇,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在意的,不在意的,到最后,一切都不是自己能把握的。
--生活就那么回事儿,你越想越不明白,不去想反倒轻松自在些。
萧亦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决定明天就出去旅行,对自己说:说不定路上就钓着一个顺眼的,来个一见钟情什么的,再来一段热恋,走一圈回来说不定就忘了他何仕宇是谁,好男人又不是就他一个!我这么帅的人,哪里不能找个对自己好的?!
他心里不肯承认这次陷得那么深,深到无法自拔,只好自欺欺人,潜意识的想能逃多久是多久,能不面对就不面对。
伴着音乐,萧亦好不容易晕乎乎的睡了一下。八点多钟起来洗漱,对着镜子,仔细的整理了一番,才发现这几天瘦了一点。把胡子好好的刮干净了,头发也打理了一下,有点长,想着还没留过长发呢,要不改天试试看。手脚麻利的收拾了几件衣服,装了一个简单的行李,打算到机场看哪班飞机快,就坐哪班飞机,到哪里的都行。心情好不容易放松下来,身体都觉得轻快许多。安慰自己:看,不去想,果然好很多,男子汉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
萧亦收拾完了正准备走,这时,门铃响了。
这套老房子买的时候,就是为了找那个怀旧的感觉,老社区,很少告诉别人,是和仲平分手后买的,只想自己给自己一个家,两年多也没别人来过。
打开门的同时,萧亦愣在了那里。
高大英俊的仕宇站在门口,不似以往一丝不苟的形象,西装在手臂上搭着,领带松松的挂在脖子上,衬衫领口的口子开着,下巴上可以看到新长出的胡茬,抿着薄唇,发丝有些零乱挡住了前额,一双长着单眼皮却很漂亮的眼睛沉沉的看着萧亦,就那样看着,好像闪过无数的心思,嘴里却一句话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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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亦认识何仕宇是在酒吧里面,相识那天也是和范潇文重逢的日子。
一段仿佛戏剧般的开始,当时笑意盈盈,现在想起却是心里泛酸。
到了周末,一般酒吧人都挺多的。萧亦出来闲晃,和几个哥们喝酒,喝完了剩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就又跑到酒吧里闲呆着了。酒吧是萧亦的一朋友开的,他常来坐坐,找个角落,坐一会儿喝杯酒休息一下,或是到吧台和调酒师闲聊,也有时候顺便找个看得顺眼的人,一起过夜玩玩,他也不在乎。
何仕宇和一个男孩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的对视。
萧亦是第一次看到何仕宇,但他认识那个男孩,他也是常来的,大家都叫他cat,是个清瘦的长着一双漂亮大眼的年轻男孩,个性很开朗。看样子,估计是两个人玩了几天,又掰了。
这年头,分手比感冒都快。
萧亦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俩半天,问调酒的山子他们干嘛呢。山子瞥了他俩一眼,不禁失笑,一边潇洒的晃动酒瓶,一边说起这两个人的八卦。
原来何仕宇来这里喝酒,被cat看上了,追了一星期两人就好上了,如胶似漆的过了两月,然后何仕宇出差,然后回来就说分手,现在这是分手谈判呢。萧亦也忍不住好笑,这个cat每次都这样,看上哪个都热情的不得了,热情的追,沉醉的爱,然后分手总要正正式式的问个一二三,最后在酒吧喝个烂醉如泥,第二天重新再来。
萧亦还挺佩服这个爱得痛快的男孩的,爱得干脆明白,分手也是那么的干脆明白。
"嗨,好久不见了。"
正看热闹的萧亦听到久违的熟悉嗓音在耳边响起,瞬间觉得浑身僵硬,好像回头扭动脖子都发出了骨头摩擦的涩涩的声音。他怎么也没忘记那低沉磁性的好听嗓音,至今,那样的声音仍是他的最爱。
勉强笑一下,干巴巴的回了一句"好久不见"就无话了,只是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酒杯,慢慢转着,看酒沿着杯子画出一道道弧线。
萧亦实在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范潇文。他还是像记忆中的那样英俊,四、五年没见,添了一些稳重,也收敛了一些以往的张扬。原以为自己已经记不清楚他长得什么样子了,但当看到他的那一眼,以往就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对着自己微笑着深情款款的样子,仿佛和眼前的他重叠。
范潇文就像是扎到萧亦身上的一根刺,拔完了,没有了刺骨的痛,却留着拔刺时候划下的伤,那个伤口慢慢的在愈合,但是,现在,还没长好。
第三章 未好的伤
那些与范潇文相处在一起的画面,好像距离萧亦已经很遥远了,虽遥远,却还是能清晰地回想起来。
当时年少,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做爱,第一次尝到幸福爱情的滋味,都是和范潇文一起的。那时候把整个世界都想得特别的美好,就是那种天总是特别蓝,空气总是特别清新,风总是特别温柔的感觉。
第一次总是难忘的,却不是不会忘记,不是不想忘记。
高三毕业的暑假,萧亦的父母出去旅游不幸遇到空难,就那么去了,留下萧亦一个人和一个空荡荡的家,萧亦整个人都跟掏空了似的,平时再怎么放纵,再怎么胡闹,毕竟还年少,对于他来说,生死离别在几天前还那么遥远,家的感觉是那么的近。但是现在,平时不怎么在意的家庭的温暖也离自己而去了,再也回不来,再也没有了回家晚了母亲的笑骂,父亲的命令;再也没有了早晨母亲温柔的叫自己起床,端出冒着热气的早饭;再也没有了父亲一边骂着臭小子,一边拍着肩膀说下次考试好好考......
几个好朋友知道他家里出了事了,知道他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心思敏感,就天天的拉着他干这干那的,不让他闲下来瞎想,总是有人在身边陪着他,拉着他往热闹的地方钻。生性活泼的萧亦那时也一反常态的安静下来,温和的让熟悉他的人都很不适应,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触动他心底的失去双亲的伤痛。
范潇文就是这个时候走进萧亦的生活的。
一次同志party,萧亦被拉了去,人来了,却只是落寞的坐在角落看着大家热闹的唱歌、跳舞、喝酒,完全没有加入的兴致。那时候的萧亦才十六岁,个子刚到一米七,白白净净,加上忧郁的表情,很惹人怜惜。萧亦也注意到在party中很惹人注目的范潇文,一米八的个子,匀称的身材结实有力,有棱有角的脸斯文中透着一股霸气,人也很有风度,微笑着周旋在众人之间,牵动一大片艳羡的目光。
范潇文注意到了他,主动过来聊天。
"怎么不去和大家玩?"潇文关怀的微笑着看着,尽力表现出友好来。
萧亦淡淡的扯出一个笑容,什么也没说,他没那个心情。
"心情不好?有什么事烦心?我可以帮忙么?"
潇文的声音低沉,而且很有磁性,在不远处有些吵闹的音乐衬托下,仍然清晰的传入萧亦的耳中。
"或许我可以做个好听众,你觉得呢?有时候,把伤心的事情说出来,发泄一些会好很多。"潇文对着不说话的萧亦仍不放弃,继续温柔的攀谈,声音透出诚恳的意味。
萧亦毕竟还年轻,有些苦,对他来说是那么的沉重,同时他还不想让关心他的亲人朋友们太过担心自己。隐忍多日的伤心,就在那低沉温柔的话语中不可遏止的迸发出来。
"我爸妈去世了,我心里难受。"萧亦说出这话来,声音也开始哽咽,泪水就那么的出来了。
潇文轻轻的环住他的肩膀,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慢慢抚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慰。
"他们对我特好,从小到大,从来不让我吃苦,什么都给我最好的。我有时候还气他们......"萧亦就那么靠在潇文怀里边哭边说,直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直到说着说着说累了,说到睡着了。
潇文把睡着的萧亦抱回了家,搂着他就那么睡了一晚上。
虽然什么也没有发生,但两人之间的开始,便是非常暧昧的了。
在那以后,潇文常常约萧亦出去,吃饭或者出去走走、看看。随着见面的增加,潇文的慢慢开导陪伴,萧亦慢慢的放下了包袱,同时,范潇文的追求持续加温,各种温柔多情的方式,细心的对待,终于使两人的关系渐入佳境。在萧亦大一寒假的时候,两人已经成了一对情侣了。
萧亦还很清楚地记得那年的除夕。他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姥都在文革的时候去世了,剩下的亲戚就是不怎么亲近的叔叔阿姨了,而且都在外地,萧亦索性就一个人在家过年。放假了有很多空闲,潇文没事的时候就陪着他,萧亦觉得也还好过。到了过年,就剩下他一个人孤伶伶的了,他也想过让潇文留下来陪他,但是也不想让他错过和父母团圆,毕竟现在自己想念父母一起过节也是不可得了。
看见万家灯火辉煌,家家喜气洋洋,自己形单影只,不难受那是假的。
把所有的灯都打开,电视也放得很大声,桌子上放着糖、水果、瓜子、花生等东西,萧亦给自己做了几个菜,算是自己庆祝除夕。父母都在的时候,总是准备水果、零食,还有一大桌子的菜,通常是六个,有鸡有鱼,一半荤一半素,萧亦的爸爸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这时候,萧亦还可以陪老爸喝上两口酒,也不让多喝。萧爸爸知道自己儿子能喝,平时也从来不让在家里动这个念头,毕竟还是高中生。萧妈妈一定会包好饺子,让萧亦自己吃掉一大盘,作为饭前放一大堆鞭炮的奖励。
就算只剩下萧亦一个人了,他还是要把这些做到的--他觉得,过年就该这样,心里也想,这样也算是感受一下父母留下的气息。
在他自己对着电视和逐渐变冷的菜发呆的时候,潇文来了。那一刻的激动是无法用语言诉说明白的--所以,萧亦呆愣愣的看着范潇文流眼泪--不是说幸福的时候也会哭的么?那是自己幸福的眼泪。
钟声响起,噼哩啪啦的鞭炮声透过窗户仍然清晰的传了进来,似乎也带来了喜气。
糟糕的一年已经过去了,明年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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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的萧亦已经上大二了,在学校里年纪小,同学也挺照顾着的,爱揽事儿,做事儿也特热情。走出父母去世的阴影,又一段虽不能明目张胆但是甜蜜的爱情,整天笑嘻嘻的,一大帮的同学都挺喜欢他的。萧亦觉得,那是他最幸福的时光了。
萧亦身上充满着少年特有的清新与朝气,像是阳光下茁壮成长的小树,挺拔、有着熠熠的光彩,又带着刚刚磨练出来的一丝沉着、冷静,无畏风雨的无往不胜的年轻气盛--他整个人都是那么的吸引人。两年的时间萧亦长高了不少,已经有175公分了,纤细的身体也因为经常运动长壮了,走在校园里总会惹来女孩子爱慕的眼光。
范潇文对于此时的萧亦来说,不仅仅是情人,更像是心灵的支柱。是他帮助萧亦重新开始乐观的面对生活,是他建立了萧亦的信心,最悲伤的时候给了他抚慰,给了他支持。爱情,燃起了萧亦所有的热情。
乐极生悲这句话是谁说的?就那么该死的应在了萧亦身上。
萧亦像往常一样,周末没事儿就跑去范潇文那里,甜蜜蜜的过情人的甜蜜周末。通常萧亦都会先打个电话,问问潇文是不是有空,会不会加班或是回家看父母什么的,再说自己要过去。赶巧,这天打电话的时候,潇文电话占线,萧亦因为今天打球胜了,心情特别的好,没再打过去说,就直接跑过去了。萧亦有钥匙,房子里的一切都熟悉的不得了,看他不在,也知道这个时候还早,范潇文要回来的话,也不会太早了,就自己洗了个澡,顺便洗了自己的衣服,找了潇文的衣服来穿。折腾下来,也有些累,就躺在卧室睡着了。
隐约听到有开门的声音,萧亦被吵醒,看看天,已经全黑下来了,也不知道是几点钟了。听到客厅灯被打开的声音和进门后换鞋的声音,似乎不止一个人。卧室中只有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和门缝中透过来的客厅吊灯的光。
萧亦有些奇怪,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来。刚刚醒过来,他的头脑还有些混混沌沌的,不怎么清楚。
似乎是公事包被扔在沙发上的声音,然后是人跌坐在沙发上的声音传了进来。
接下来的声音让萧亦瞬间如一盆凉水淋下,手脚发抖,动弹不得。
--那是两个人接吻的声音,热吻,热切的、带着在静夜里显得更加清晰的、越来越浓重的喘息声和衣衫摩擦的声音。
其中一个熟悉的是范潇文发出的,萧亦听过无数次的声音。
"文,我忍了一路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传进萧亦的耳朵,因为刚才的热吻,有些气息不稳,颤抖中带着撒娇,声音温润中含着涌起的情欲味道。
"你急什么?我们有一晚上的时间......你明天爬不起来可别怪我......"是潇文充满磁性的嗓音带着戏虐口吻说着挑逗的话,听得出情动的痕迹,断断续续地,夹杂在那个长长的吻里传进萧亦的耳朵。
萧亦颤抖着,好不容易控制身体听从自己的意识站了起来,走到了门边。
蓦然打开的门,带着轻轻的"呀"的一声,惊醒了已经衣衫半退、激情不已的沙发上的那一对。那轻轻的一声,就像是一声惊雷,敲在了在场的三人心上。
第四章 难补裂痕
必不可免,一场风雨即将在他们之间发生。
范潇文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萧亦会在的,没有接到他的电话。
惊愕的表情从他的脸上一闪而过,接着,看了一眼与他一起回来的男子,冲他说了一句"你先走吧"就站起身来,朝着木然站在卧室门口的萧亦走去,不去管那个男子的气愤与尴尬。
面无表情的,伸手去拉萧亦,不顾他的挣扎,把他拖进了卧室,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关门声惊了萧亦一下,"你他妈的别碰我!"萧亦愤然地甩了一下胳膊,甩开他的钳制,使劲的往床上一坐。
"你使什么性子?"潇文强自压抑用平静的语气说着话。
萧亦看他不愠不火的样子,更加的受不了,"你说我使性子?也不说你干的是什么事儿?"萧亦声音越来越大,"你说,你领他回来干什么?啊?"萧亦的手不受控制颤抖着,被激起的情绪燃着越来越高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