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建章 ————卡门
卡门  发于:2008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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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完了,他便看向一直等候在门口的少年,少年点点头转身出去,于是一挥手,"我们走!"

卫青跨上马,带着部下们离开客栈。

拜托,韩大人,听到我的传话吧。我不想强迫你留下,可是如果你不回去,韩老夫人和韩说公子就......

《风起建章》嫣然之章(39)

休屠从窗边退回来,看到的是神情异常凝重的韩嫣。

"别担心,他们已经离开了。"休屠过去,轻轻拥住他,果然怀中的躯体在微微颤抖,"检查过的地方不会再来第二次,所以我们可以从容地离开,甚至依照原定计划再住上一晚也没关系。不过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们还是今天就起程吧。"

"休屠,别说不可能的事了......"

"不!可能的!"休屠收紧了手臂,竭力想要否认心中的不安。

"在这个时候,你还能平静地自欺欺人吗?"

"什么叫自欺欺人?小嫣,刚才如果你叫的话,我和部下们的头颅就会被挂在城门上。而你没有叫,这就证明,你心里是有我的!"
[自由自在]
韩嫣摇头,休屠激动起来。

"你跟我走,然后我会亲自把你的母亲和弟弟都接出来!如果汉国皇帝真的是能让你心甘情愿喜欢上的人,我相信他应当是对你很好很好的,既然他会对你很好很好,又怎么可能会伤害你的家人呢?我想,所谓的什么杀人、灭九族,全部只是气话罢了!你跟我走,我保证,他们会毫发无伤!"

"不,"韩嫣用力摇头,"就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恨的就是叛徒,如果我真的跟你走了,在他心目中就是不折不扣的叛徒,他绝对不会轻易饶恕背叛自己的人。他既然放出话来,就必然会做到。"

韩嫣从休屠的怀抱中挣出来,起身整理梳洗。摘下耳坠,解下女裙,换回男儿的衣裳,梳起男人的发式。

"难道说,你要就这样回去吗?!好不容易到了这里了,难道就要这样放弃吗?!只要再前进一步,前面就是广阔无垠的天地,你要让这些天来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吗?那个混帐居然用你全家的性命来威胁你,而你还喜欢他?!"

休屠默默地看着韩嫣动作,终于不甘心地大叫出来,一拳狠狠砸在地上。

"如果我再任性一点的话,确实可以用全家的性命换回我一人的逍遥。"梳洗完毕的韩嫣膝行过去,握住他锤地的手,"休屠,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你会对我很好很好的......因为在他用我全家的性命威胁我的时候,你没有不顾我的感受继续要强行带我走。因为你不屑做出和卑劣的汉人一样的行为对不对?"韩嫣低头,握住他的手在自己脸上轻轻娑摩,合上眼睛,仿佛在说给自己听:"知道吗?在你唱歌的时候,我真的动心了。我在想,就这样跟你走,也不错......"他抬起头来,微笑,自嘲在嘴角凝固,"只可惜,就像我先前跟你说的,我现在是不可能跟你走的。"

"小嫣。"休屠想抱住他,不想韩嫣突然站起,让他扑了个空。

"汉国和匈奴必有一战。"

这句话让休屠紧张地抬头,韩嫣挺立的背影在他眼前和当年重叠起来,美丽的花容月貌回过头,笑容满面自信满满。

"总有一天,我会跟随汉国的军队到前线来。到那个时候,休屠,如果你能的话,打败我,抓住我,这是唯一让我跟你走的办法。"


这是他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休屠目送韩嫣逐渐远去,努力要把这句烙印在心底。
不要食言,小嫣,我会等你,所以千万不要食言。


韩嫣看到等候在前的少年,微微吃了一惊,随即了然。确实,也只有他,才会这么温柔放自己一马。如果换了立功心切的别人,恐怕早就带兵冲进客栈开战了。

"我欠你一个人情呢。"韩嫣笑道。

"不,我只是依照旨意行事罢了。"卫青回答,为什么这个时候韩嫣还笑得出来?"皇上说,如果韩大人你是被用暴力劫持的,就要不惜一切代价把韩大人救出来。但如果是韩大人你自己要跟着走的,就要我把话带到。"

韩嫣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你还真是老实呀。"笑停了,"这么说,你都看到了?"

卫青不语,韩嫣自然明白答案,叹了口气,催马上前与卫青并行,"走吧。不然就赶不上期限了。"

骏马急行,深秋凛冽寒风从头上身侧呼啸而过。远远望见一列出殡队伍,雪白的挽旗和纸钱在飞舞。执绋者大声地唱着挽歌。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风起建章》嫣然之章(40)
回宫之后,韩嫣原本以为首先会面对的是刘彻,不想却是王太后的使者。

被押入长乐宫,便立即感受到那压抑肃杀的气氛。两名强壮的禁军将韩嫣的双臂擒在背后,迫使他跪下来。侍立的宫人们严肃得没有一点生气,太后端坐于上方,低沉而饱含怒气的声音传来。

"韩侍中,你可不可以回答哀家,这些天你到哪里去了?和谁在一起?做了些什么?"

"......微臣罪该万死,不胜惶怖。"

"也罢,既然你我都心知肚明,说出来大家都不好看,哀家也不为难你了。韩侍中,哀家问你,你可还记得当初从哀家手中接过的一杯酒?"

"微臣记得。"

"你可还记得你当着大家的面立下的誓言吗?"

"微臣记得。"

"是怎么说来着?"

韩嫣双眉紧紧簇在一起,闭上眼睛,"‘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韩嫣在此立誓,与刘彻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对刘彻坚贞不二,永无外心......如违此誓,身首异处,万箭穿心,粉身碎骨,天地--不容。'"

字字句句都仿佛扎在血肉之上。诺言是自己当日许下的,又怎知会有今日局面?
刘彻呢?想来他一定更加生气......

"还有呢?"

"‘如果我韩嫣有任何对不起皇上、对不起朝廷的地方,就任凭太后处置,韩嫣绝对不会有一句怨言。'"

王太后转而问身旁的贴身宫女:"说的可对?"
"是,一字不差。"

王太后点了点头,对韩嫣道:"也真亏韩侍中还记得如此清楚,哀家还以为韩侍中早已把它遗忘了。"

脚步声响起,又有两名禁军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和腰,踩住了他的膝窝和脚踝。宫人将一个盛满液体的水盆放到韩嫣面前,盆中的液体呈现出透明的暗红色,一股浓烈的药味从中溢出。

外面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宫人跑进来禀告皇上驾到,韩嫣转头,想要看上一眼。王太后站起来,声色俱厉,"韩侍中,你私通外敌,淫乱纲常,不忠不贞,事实俱在,无可辩驳!今天哀家在此要你应誓!"

韩嫣紧张地回头,"太后!请等一下!--"话没有能说完,因为擒住他的禁军抓住他的头发和脖子,将他的脸狠狠摁入了水盆中。
[自由自在]
冰凉的液体从七窍蜂拥而入,浓烈的药味酒味直冲鼻腔喉咙。一呼吸,韩嫣便剧烈地咳嗽起来,肺里被冰凉侵入,大量液体被喉咙不自觉的动作吞咽下去。

不要!等等,我还没有......不要!如果不能让我见刘彻最后一面,至少让我......确认母亲和弟弟平安无事......

就在韩嫣即将绝望的时候,身上突然一松,按住他的力量消失了,有人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起来,离开那让人窒息的液体。

"太后,朕怎么不知道后宫竟然成了可以对外臣动用私刑的地方?"

刘彻强压着怒气质问王太后。
终于等到韩嫣回宫,便迫不及待地迎出起,原本以为可以在第一时间就见到,不想却被告知自己晚到了一步,王太后的使者已经将韩嫣引去了长乐宫。等刘彻急匆匆赶来,不想看到的却是这么一番景象。宫人明明通报皇上驾到,自己也已经踏进了殿中,他们却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把韩嫣的头按进水盆中!

"如果是一名外臣,哀家自然无权处置。但韩嫣不同,他与皇上学书相爱,共卧起,又在哀家面前当众立誓要与皇上坚贞不二、不离不弃,哀家早已把他当成媳妇看待。媳妇犯了错,哀家这做婆婆的,难道就不该管教吗?"

王太后平静地回答。
杨思勘扶住湿淋淋的韩嫣坐在地上,拍着他的背让他能缓过气来。韩嫣咳嗽不停。液体从鼻子里倒流出来,胸口生疼生疼的。

"既然要管教,好好说就可以了,哪里用得着这样?"刘彻一指那水盆和禁军,"这已经不是管教,而是私刑!朕已经到门口了,太后却还不停手,莫非太后执意要置王孙于死地不成?!卫子夫已为朕生了两个女儿,生子指日可待,后嗣无虞。太后为什么还要和王孙过不去?"

"确实,你们虽然同为男子,如若又果真是相亲相爱,哀家这做长辈的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有乐见其成。但皇上你把他当心头肉,他却不见得是如此!这些天来,是什么让你食不下咽、睡不安衾?是什么让你无心视政?是什么让你下旨封锁各个关卡,甚至出动了直属的期门军?皇上,你以为他被劫持了,被绑架了,担心的火烧火燎,可他在做什么?和他的匈奴小情人以夫妻的名义在客栈里斯混!皇上,这些你都知道吗?"

"这些......这些是朕和王孙之间的私事,"刘彻被说中了痛处,偷瞄了一眼韩嫣,硬起声音回答,"朕自会和他理论。不劳太后费心。"

"荒唐!"王太后怒道,"皇帝无私事。自皇上下旨封锁各个关卡出动期门军,就已经不是‘私事'了。更何况对方是匈奴!堂堂长安,天子脚下,居然能让匈奴堂皇来去?大汉的国体何在?大汉的国威何在?"

"太后,事情已经发生了,在这里辩论谁是谁非根本没有意义,只有想办法怎么善后。"刘彻眼角看到韩嫣奄奄一息的模样,只向赶快结束争吵,过去拥抱他带他离开。随即向太后上前一步,柔声道:"这件事都是朕不好,是朕没有照看好他,才给歹人有机可趁,这不怪王孙。以后朕会加倍注意,不让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太后,您一向明理慈祥,对王孙您也能包容,朕只希望您能继续包容他。"

好热!好烫!韩嫣难耐地抓紧了扶住自己的杨思勘,软软偎倒。肚子里仿佛有火在燃烧,从胃渐渐蔓延开去,流窜至四肢百骸,烧得他想尖叫。

"韩大人?你怎么了?韩大人!"杨思勘叫起来。

刘彻惊慌地回头,王太后冷笑一声:"不过是发作了而已,水盆里装的酒是下了药的。哀家想,就算闷不死他,毒也能把他毒死了。"
《风起建章》嫣然之章(41)

好热!好烫!韩嫣难耐地抓紧了扶住自己的杨思勘,软软偎倒。肚子里仿佛有火在燃烧,从胃渐渐蔓延开去,流窜至四肢百骸,烧得他想尖叫。

"韩大人?你怎么了?韩大人!"杨思勘叫起来。

刘彻惊慌地回头,王太后冷笑一声:"不过是发作了而已,水盆里装的酒是下了药的。哀家想,就算闷不死他,毒也能把他毒死了。"

"太后!"刘彻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这样的媳妇,不要也罢!"

"他是朕的人,他的性命是朕的!"刘彻对宫人们叫道,"快传御医!"

"叫御医也没用,来回根本赶不及。"

刘彻回头瞪太后,勉强保持着镇定:"解药呢?"

"没有。哀家既决定要取他的性命,自然是会挑选无药可解之毒。"

刘彻终于失去耐心,吼起来:"什么无药可解,朕不相信!是毒,就必然有法子可解!"他冲过去抓住王太后的手腕,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快把解药交出来!不然朕就不客气了!就算你是母后也--"

"如果哀家不给,你是不是也要把哀家杀了,给他陪葬?"王太后从容反问,并不为刘彻的威胁所动,"你难道要为了他而弑母吗?"

弑母?刘彻的身体僵住了,犹豫着,却随即真的开始认真考虑这个可能性。如果......如果她真的杀了王孙,如果王孙真的死了!

韩嫣在地上挣扎着,外界的动静统统模糊成一片,隐隐约约。‘陪葬'这个词突然闯入耳中,狠狠把他刺激地清醒过来。他强打起精神,向前伸出手去,"......彻--皇上,皇上......"

刘彻急忙松开王太后,跑过去抱住韩嫣。

"王孙!王孙!"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希望有赶上。我的家人......我母亲和弟弟,他们?"
"放心!他们没事,毫发无伤!"
"真的?"
"真的!不骗你!都是朕不好,不应该用什么诛灭九族来吓唬你!早知道这样,朕就不逼你回来了!"
这个时候刘彻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原本希望韩嫣能回来,永远和自己在一起,甚至想过如果要把王孙让给别人,还不如亲手杀了他!
可就要成真的现在,刘彻却为自己曾经的想法后悔万分!原来亲眼看着他在自己怀中一点一点死去是如此可怕!

韩嫣感觉到有水滴泪落到脸上,是露水吗?朦胧的视线中,是刘彻泫然欲泣的面孔。
记忆中刘彻唯一哭的那次,是在建元二年新政失败,赵绾、王臧被太皇太后处死的那一次。抱负满满雄心万丈的少年天子,为生命中第一次的重大惨败而哭泣。

自己要死了吗?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原来人的生命不过是薤上朝露,如那挽歌所唱、太阳一出来就会干枯的朝露。而自己竟然还做过好多好多就算要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的美梦。

他还不想死,他还有好多好多想做的事。母亲,弟弟,还需要人照顾。
最重要的是,刘彻怎么办?别看他在人前那么威风,在夜晚的长廊上走过,竟也会紧张地手心出汗。问他怕什么,他说:那些黑影看起来好象有妖怪藏着,如果跳出来咬了你,可怎么好。
于是他笑话他:傻瓜,怕黑就直说吧。

他死了,刘彻怎么办?谁来安慰因失败而哭泣的刘彻?谁来在夜晚的长廊上,握住他的手?

韩嫣抬手,想去碰触刘彻的脸,"别哭,来,笑一个。"

"别这样,王孙,别这样。"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笑的出来。刘彻握住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却感到那冰冷的手一下失去了力量,滑了下去,"不!!王孙!别这样!!"
刘彻声音拖起长长的哭腔。
他回身站起,对着太后跪了下去。宫人们和禁军吓坏了,立即齐唰唰跪下。
[自由自在]
"太后,朕请求你。"刘彻膝行来到王太后面前。
"起来。"王太后依旧冷静从容的脸上,增添了一抹哀痛之色。
"太后,朕请求你!饶恕他吧,救救他吧!"
"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又是九五之尊,怎么可以为了一个男宠任意向人曲膝?!这要是传出去,像什么话?!皇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朕不要什么男儿膝,更不在乎什么皇家的脸面,朕只要王孙!"
"他偷人养汉、给你戴绿帽子!有什么资格让你为他说出这种话来?"
"朕不在乎!朕只要王孙,只要他活着!只要他能在朕身边!"
"亏你说得出口!你不是喜欢他吗?就像他说的,只要他死了,就只属于你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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