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别............"Gaku发出蚊子哼哼似的声音，啜着满脸的泪，小脸憋的粉红，直往后躲。不想，不想让You哥哥看见自己身上好丑好丑的伤啊！但他哪里敌得过比他大了两岁的You的力气，只得任他卷起自己的袖子。
"这............"You倒抽了口冷气：白玉般洁白细嫩的小小藕臂上，遍步了红色的伤痕，一条条交错着，仿佛扭曲的可怕的妇人的脸。
"怎么......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在他一心要保护的人身上留下这样的伤痕？
怎么可以让他遭受痛苦？
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他？
太，太可恨了！！
誓言是"永远"，也誓言了要保护他到终老。年幼的心里不明白"一辈子"的长短，却有着此生再也不会改变的坚定信念。
保护他，就用自己的这双比他大不了多少的手。
就算是，扑火的飞蛾，也愿意！
自私地想拥有，能永远保护着他的美丽梦想，不肯让别人，侵入这梦中分毫。
就这么样，童年的小小庭院里，只有两个永远欢笑着的小小身影。
天，很蓝很蓝。
童年的秋千荡着荡着，在上面像天使一样飞翔的精灵什么都不用担心，因为总有一双最温暖的怀抱在下面保护他。
如果能，一直这样，纵使不会长大，纵使这单纯的爱，永远是自己一心的付出，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可是我们长大了呢。
那个小小庭院里的小小秋千，就那样地，定格在那个逝去的时空里。
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不是昨天。
没有对你说过，可以为了你像飞蛾一样扑火，不计较任何的代价。
但，有一天，
你成了那团火。
我，要怎么办？
第三章 变奏
"让我们走吧！"
那个秋日里火红的枫叶同渲晕在天际的晚霞一道将世界迷离成一个绯色的童话。嫣橙色的日光从飘游得忘了形状的云霞里丝丝漏出来,不安地跳跃.树叶枝桠间隐约有细小的尘粒飞翔。
目光被橙色鼓动,心被橙色诱惑。意识--恍惚在熟悉的空间，却在刹那里有了鼓翼飞扬的冲动。
鼓翼--乘着风，让柔软的发丝散落在高高飞起的秋千上。
羽翅张扬，心儿早已睥睨灰色的小小角落。
飞起--
不想再落下。时间停驻，凝固在半圆周的最高点处。
只要是和这个人一起，只要可以用这双手保护他。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You浅浅笑着，望进爱人在日暮的霞光中依然澄蓝清明的眸子，他及肩的发，在风中软软地飘。一只手轻轻抚上去，柔滑异常。
"我们"？多么美丽的一个词汇！
"那，‘我们'走吧！"
带着些许不安的悸动，秋千--就要被抛在少年记忆的身后。
"去--东京都，在那里创造新的生活。"
属于我们的新生活，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游走。没有童年伴着破碎钢琴声传出的责骂，没有让两人身心俱痛的青红淤伤，没有保护不了心爱之人的怨闷愤恨。可是，也没了童年在湛蓝天空下高高飞起的秋千。
童年的泪与笑靥，不分彼此，都成了"回忆"，被鼓翼的幼嫩羽翅甩在身下。淡漠在遥远的彼方。
新的开始，新的重复。
重复，是笑是哭？
只道回忆是，再回不去。
他们穿行在一间间发PUB里。Gaku的钢琴和You的小提琴--幼时饱含着痛苦记忆的东西--今日竟也成了谋生的手段。夜里的城市总是用霓虹幻化出五光十色的透明蛛网，他们匆匆滑行其中，却没有被粘住的焦虑。生活龟缩在狭小的蜗居，简陋也幸福。对于You来说，和Gaku在一起就是被洗涤得赤条条的幸福。一色的水泥棺材困得住窒息的肉体，但困不住他们鲜丽的灵魂。
"Gaku，那个人的guitar不错哦！"充满了震耳欲聋的嘶吼声的Bar与别家并无太多不同：红绿交错眼花缭乱的灯光，肆意纵情狂放忘形的人群，还有弥漫刺鼻的烟酒气。总有那么一支或好或坏的Band在台上为自己或别人寂寞的灵魂而演奏歌唱。You和Gaku不知从何时起迷上了着自由而放肆的释放生命的形式。一个个Bar间奔跑工作的同时也不忘对其中的band评头论足一番。
"是啊！" Gaku的手爬上You瘦削的肩，慵懒地将头平枕在上面："比我俩都强呢！"
"那是当然！"You不禁失笑，他们可是学guitar没多久的呀！
"唉......"Gaku维持着以来的姿势，优点迷茫地喃喃自语："要是我们也可以组个band就好了......"
You没作声，只是无奈地笑，笑容里有不安。毕竟，这似乎是第一个，Gaku与他不同的"梦"。
"请问......"
一个中性而略微沙哑的声音从背后的黑暗传来。
背脊微微一凉。
好象幽灵。
两人惊悚而疑惑地对望了一眼，缓缓回过头去。
来人一袭长长的黑发，直垂至腰间。同色的衣服紧紧裹住纤瘦姣好的身段。--笼罩着神秘的男人。
眼睛，非常美丽的黑晶似的眸子，在长长的洋娃娃般的睫毛扑闪下，奇怪地蒙着纱似的雾气，迷蒙地望向Gaku，看不清其中真意。
You的心里无故心惊肉跳了下。
"你......可以说句话么？"动听却令人微寒的声音提出奇怪的要求。声音很轻很轻，但诡异地将轰鸣的乐声掩盖过去。仿佛巫女手中的水晶，将三人囚禁在透明的异次元。
"什......什么？"Gaku愣愣地看着神秘人，不知何时滑下与You交握的手攥得更紧。
那人忽然笑了，纤丽的唇边，在幽暗的世界里绽出一朵黑色的绮丽蔷薇。
"就是这个。"
捕获猎物般的微笑。
"愿意做我们乐队的主音吗？"
"咦？"两人同时迸出讶异声。什......什么？主音？这个人是......
"Malice Mizer，我是，Mana。"只有中心词的简短介绍。
"你就是--"Gaku美丽的眉毛高高地挑起，吓到了似的倒抽了口气。最近对band极感兴趣的他们不会不知道MM这支Major不久的乐队。可是......
"你们不是已经有个主音tetsu了吗？"You反握住他泛着冷汗的手，代他问出心里的疑惑。
"他走了。"轻轻的三个字。Mana又浅浅一笑，笑容里有魔魅的蛊惑："你比他，更合适。"
两人直直对望。
Gaku。
Mana。
久久，无语。
朦胧中有"吱呀"一声，从埋藏了无数轮回的断崖下苏醒。隐隐约约，有什么歌唱。
咿咿哑哑，童年的秋千不再停摆，不再沉默。吱吱扭扭，命运的轮子艰涩地开启，转动。
又是一个清冷的夜。月苍凉地垂在幽暗天际，光刺目，有嘲讽的冷笑。
笑什么？
笑人心的渺小？笑爱的浅薄？笑他孑孑一身来，却妄图满载幸福而去？
原来是，笑他的愚蠢。
一切就这么结束，一切又这么开始。
没有谁是辜负了谁，没有谁是对不起谁。
你是你，我是我。
想把道路交缠，结果却，把影子层层重叠，绕了无数圈。在起点，也在终点。
秋千又起。
天不再蓝，有凉风吹过。
转了一圈，又回原点。
可是，原点也，不再是当初的原点。
"决定了么？"
简陋却干净的小屋里，You站在唯一的窗前，眼神穿透了夜光虚无的网，牢牢地头向不知名的某一点上。烟气微熏，完美的圆形从他嘴角飘出。
"决定了么？"声音里又刻意压抑的谨慎期待。如果是--那三个音节的字......
"是。"
好干脆。可惜啊......少了个音节。You漂亮的唇边泛起苦笑，自昨夜两人对望的过程中那熟悉的手心缓缓升起的热度就明晰了的事实。为什么--自己还要多此一问？
"那......"他转过身，望进爱人的眼里又怜惜、不安与悲哀交错闪过："你觉得，MM适合你吗？"
正在镜前梳理自己柔长栗发的Gaku住了手，轻轻放下梳子，纤长的手指从紧身白衣的V领前膜拜般滑过。他不曾抬首，但镜中背后的人影却固执地锁定。
声音微哑，是激动？
" 适合......不适合......总是要开始的吧！You，我们不能永远这样。"
永远？永远--是什么？
"这样？现在......又怎么样？"悄悄熄了手中的烟，You的目光又飘忽起来。
" 唉......"细微的叹息声从完美的菱唇边流泻："你明白我说什么......"
"是呵......我--明白。"
You忽地笑了。他怎么会不明白？
十多年的相处，几乎可以从对方的一个轻微的手势就知道心中所想；十多年的爱怜，对他的了解程度甚至甚于自己。人说两个人长住在一起久了，连长相也会相似。他和Gaku就好象从道路两旁生根的树，根异地，却长着长着，枝叶相连，影交缠。微风从9月的天空中飘来，牵动的全是彼此。
此刻的Gaku在想什么，他怎会不懂？但他不能去想，不能去细细考虑，仿佛一旦想透，已被岁月磨成了同一条道的两人的命运之路就会在此分岔，交缠的枝叶就会彼此回首。
那个神秘蛊惑的男人--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耳边不就已响起命运的的轮子重新转动的声音了吗？他原以为......
以为......
在童年的小小庭院里，阳光明媚的春日清晨。
天，很蓝很蓝。
咯咯欢笑。
秋千渐行渐停。汗湿的小手交握。
命运定格。
幸福是永远--
永远......是么？
螳臂当车。
天,热起来了。清晨草间滚动着的小小透明露珠。散了，走了。幻成轻悠悠一朵羽毛，飘忽在刺目的金色阳光下。恍恍惚惚，游回来时所在。
回忆--了无痕迹。
新的一天就这么到来了。
新的生命，新的灵魂，这么简单地，洗净旧日的褪皮，突 兀地诞生。
可怕的预感，是一个旧循环的结束，还是一个新循环的开始？
是喜是悲？
命运已定。
透过今夜被夜雾迷蒙了的灯光晦涩的空间，You的目光仿佛可以定在遥远时空的一点。他不可抗拒地朝那点走去。去了回，回了又去。
这一切--是"变"？
忽啦啦天地一个翻覆，舞台换了新，演员不变，剧情已改。
从逃出的一刻起，被爱的温暖掩埋在深谷的寒意又现。
这一次，是真的，
风雨欲来。即便是，清冷的微风，微飒的细雨，也淅淅沥沥入骨，脱了层温度。
一切都已不同。
童年的秋千，又荡起来。只是，换了时间地点。
天，不再蓝。
不再有阳光灿烂。
咯咯欢笑声，只在回忆里回响。
愈荡愈高，成长，是飞翔的固执向往。
单纯的金色阳光，不复见。
在晦涩夜色中幽灵般随浅浅漾起的波浪起伏。是谁，又在飘渺的彼方哭诉熟悉的旋律？儿时心爱的曲子又在冥冥中鼓动着脆弱的耳膜了，微凉地扯住心脏的神经末梢。
迪亚贝里变奏曲
这一次，不是自己亲手，将你奏起。
第四章 徘徊
虽然带着许多犹豫，Gaku终于决定加入Malice Mizer这个泛着神秘歌特气息的团体。
有着王子和公主的童话在摇滚界诞生了。公主总是垂着长长的卷发，有曳地的纱裙，连同唇和睫毛一起闪着幽紫色的诡异光芒。王子有着人世间最优雅的气质、最完美的容貌和颀长的身段，直直的栗色长法垂至腰间，湛蓝的眼瞳若有若无地裹着忧郁的气息。
多么美丽的故事啊！
--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总是在相遇和一见钟情之后就此幸福地生活。
--直到死去。
死亡--就好象巫女的咒语，时时惊扰着单纯而幸福的梦。梦里的小美人鱼，得到了她想要的爱情。
"You--"一双白皙柔腻的胳膊促不及防地从背后伸出来，紧紧蒙住You的眼睛，语气里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猜猜我是谁？"
"又来了......"You宠溺地苦笑，他以为除了他还会有谁喜欢玩这种孩童的把戏吗？
"Gaku，你放手了啦，我的眼睛会痛的！"
"嗳？"白色的身影飞快地转到身前，仔细地捧起You的脸盯着那棕色的眼瞳："对不起！有没有弄疼你？"
"没有啦......"感觉到他浓浓的疼惜意味，You有些甜蜜地笑了笑："你怎么那么兴奋啊？像小孩子一样！"
"为什么不高兴？我们昨天才搬到这里耶！难道不值得你我高兴两天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You故意拖长了音逗他。
"怎么？你不喜欢这里吗？"语气里竟很沮丧的感觉。
"不是啊！"看着他微嘟着红唇的娇俏模样，You忍不住笑开，迅速在那唇上偷了个香："我怎么会不高兴！"他还记得昨天Gaku紧紧牵住他的手，两人像童年那般一前一后，踉踉跄跄地跑。
天，很蓝很蓝。
又是天籁的欢笑声。
如童年般不变的秋千，在风中微微地摇晃。轻轻晃动，不肯惊了美丽的梦。
绝美的容颜在阳光下灿烂地展露着笑靥，仿佛拥有人世间所有的欢乐。
You已经快要记不起两人是何时成为现在这样的关系的。可能是在一起太长久了，什么样的行为竟都是自然。朋友抑或是恋人的定义，在长久的一齐生活中显得淡然而无意义。
只要在一起就好。
满足的定义，被早早地这么定下了。
不变--如果时间凝固，就算情感止在那一点--也是甘愿的吧。可是海浪一道道地卷上沙滩，掩去刚刚烙下的足印。又是一阵咸风湿湿地掠过，一切又是一番天地。
"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家了。"爱人的笑容里有满足和宁静。
You爱极了Gaku说这话时的语气和神情。两人从初遇的刹那就不曾分离过。就算没有"喜欢"的表白，没有"爱"的甜言蜜语，可是默契和理解，却早已深植在心了吧。Gaku加入MM的事，带给You许多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之中缓缓运转。但，童年短短的誓言还在耳边回响：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哦......"
一起。
不分离。
You突然转身拉住Gaku纤白的手，坐在沙发上。明媚的春光从窗外的树影间被点点地筛进来。天蓝色基调的房间如同爱人的眼瞳般宁静而温柔。阳光洒在两人相对的面颊上，拼出浓淡不同的阴影，使整个景致的空间看起来仿佛一幅油画般凝固了。
You棕色的眼睛锁定了Gaku略带疑惑的面孔，修长的手指从柔顺的栗色长发间滑下。
语气轻柔。
"Gaku，告诉我，你现在--快乐么？"
"为什么不？"答得极快，仿佛掩饰什么："我们好容易才得到这个梦想已久的家。难道你不高兴么？"
"不，我不是说这个。Gaku，你知道我虽然希望我们能有自己的‘家'，但更希望你可以快乐，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为了我们俩而勉强去做什么。"
"我--没有勉强。我......没有......"
长长的睫毛微覆住蓝眸，略顿了顿，他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