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一屁股坐在地上,使劲的用拳头捶地面。封锦岚笑着提醒他,两人合力把绳子绑在一块巨石上。这样绳桥终于搭成了,山上的众人都顺着绳桥一一爬到青冈峰。而这时的大火也越烧越烈,在队伍最后的是五风帮的人,姜风眼见火苗即将窜到,踢开自己的手下,抢先顺着绳子爬起来,余下身后一片哭喊声不顾。
他刚爬到一半,大火终于烧到巨石,绳桥立刻断了,幸亏这头有宁静臣和夏鸣宇提着,姜风才没有掉了下去,绳索尾端烧的很快,姜风死命的望上爬,当他快爬到崖顶时,绳索已经烧到他脚下。
杨君淮赶紧伸出手,大喊:“来,快抓着我。”姜风没有料到杨君淮会施以援手,稍一犹豫,脚下一疼,火苗吞噬了他的裤脚。杨君淮急着喊:“快,扔了绳索,抓着我。”姜风伸出了手,却为时已晚,只摸到杨君淮的指尖,他就坠了下去。
正是他的犹豫,怀疑,害了他自己。
幸存下来的人抬头看山那边,方才站这的地方已经被黑烟笼罩,真的很险啊!空鸣大师等僧人低低吟诵起佛经。人人都存有一丝后怕,好象从鬼门关里逃出来一样。李炎紧紧的抱着杨君淮,嘴里不断叨念着:“不分开了,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不分开了……”
过了许久,众人才慢慢下山,走到半山腰,隐约听见打斗声,越往下走声音越响,兵刃交接,呐喊吆喝,受伤惨叫声不决于耳。前面似乎是一场很大的激战。众人都急速向前狂奔。
少林寺前,一群青衣人和少林弟子正在混战。青衣人虽不多,但各个武艺不凡,少林弟子群龙无首,渐渐处于下风。空鸣大师见状,立刻派众弟子下场。山上的少林弟子是罗汉堂,达摩堂的精英。他们组成大大小小的少林罗汉阵,井然有序的给予反击。青衣人顿时感到吃力,慢慢缩到一个角落里。
忽然,树林里号角声响起,一群白衣人赶到,他们奋力攻向罗汉阵,企图和青衣人会合。李炎瞅着那白衣眼熟,回头把眼神瞥向阎潭。阎潭立刻说:“这是林箫自己的手下,不在属下调遣之下。”
李炎咒骂说:“林箫,林箫,居然敢公然和我作对,还想一把火烧死我。阎潭,把你手下都来给我叫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他。”阎潭得令,号令声响起,原本散落在寺院边的洪水堂和颜土堂都集结起来,专攻白衣人。
而原在山上的人也一起杀了下去,他们把自己困在山上的怨气都发泄在一招一式,有这些人夹攻,青衣人和白衣人很快兵败如山倒,死的死,伤的伤,最后一一投降了。
宁静臣查看了几个死者的号服,说:“这些人都是青衣门的人。”乐辛逸狠狠的拎起其中一个活人,大声喝道:“说,是谁指使你们的。”那人倒也气硬,闭目不答。乐辛逸扔了他,又问了其他几个,都没有得到回答。
封锦岚找了一个年纪小的,凑近他的脸,眯着眼睛说:“好孩子,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我只好把你扔到那座山上去了。”那人眼巴巴的盯着烧的正烈的少室山头,惊恐的说:“我,我只是听上边的命令,我们这次是听门主亲自指挥。”
青衣门是近年来,江湖上兴起的一个隐秘组织,门主更是神龙不见首尾,从没有人见过。封锦岚一歪头,问:“你们门主是谁?”躺在的地上的人大声喊:“该死的叛徒,看你说不说。”封锦岚一脚踢开他,眼睛不离那人左右。
“我真的不知道。门主从没有露过面,他只以自己的腰牌号令。”那人惊恐的说。
“什么腰牌?”
“就是每个门里人都有的腰牌。”那人拿出自己的腰牌。
夏鸣宇一看,大叫:“我知道了,是陆剑英,我监视他时,好几次看见他用过这样的腰牌。原来他就是青衣门门主。”宁静臣愤恨的说:“青衣门出现6年了,看来他早就在暗中策划这一切。今天他想把我们一把火都烧了,派人攻打少林,好方便他坐稳江湖第一交椅,这个混蛋,好大的野心,我们一定要除了他。”
“还有林箫,”李炎冷冷的说:“没想到,他居然和陆剑英混在一起,以下犯上,是要来抢我这个位子吗?胆子不小啊。阎潭,发出各地缉文,我一定要抓到他。”
少林僧人开始清理战场,可惜没有发现陆剑英林箫的踪迹。
经过这件事,炎教和各大门派尽释前嫌,比之崖上的勉强,多了十分的真诚。李炎拉着杨君淮的手,说:“今日和诸位并肩作战,实在是荣幸之至,李炎我向天发誓,炎教和中原武林缔结交好,今后和平互助,携手共进。”
众人齐声高呼,当下一行人送别嵩山,前往各地。而李炎和杨君淮带着教众,一路南下,目的地是杭州的荷庄。
那日,他们取道徐州,想顺着京杭运河而下,在运河渡口歇息时,细心的阎潭忽然发现道旁的泥沙有些异样,成色不对,似乎沾有大量的血迹,已经有些时日了。身为颜土堂堂主,他自然是这方面的权威,封锦岚不放心,就派两个探子去看。
不一会儿,探子匆匆来报,在一里外的土地庙前发现林箫的尸身。
这一消息实在突然,杨君淮,李炎,宁静臣等人立刻去看。只见那林箫果然死在那里,胸口有碗大的伤,血已经流干了,他死不瞑目,脸上神情十分狰狞,宁郁洁闭上眼睛,钻到夏鸣宇怀里。
没想到林笙托付给自己的堂弟最后是这样的死法,李炎心里也不是滋味,说:“把他的尸体烧了,把骨灰带到他四川老家去,你们再到四周看看,他有没有什么东西留下的。”
几个教众四下里查看,忽然庙里一人大声喊:“这里,这里还有一个人。”
杨君淮等人进去,只见陆剑英满身是伤躺在那里,他也因为失血过多,而没有血色,但看见熟人进来,还是勉强坐起来,神情自若的向他们打招呼。
李炎冷冷的问:“林箫是你杀的。”
陆剑英指指自己胸口的伤,回答说:“我们谁都想摆脱对方,一人一剑,谁也不欠谁的。”宁静臣摇摇头,愤恨的说:“陆剑英,你也有今天。”
“是啊,我怎么会有今天呢?”陆剑英仰起头舒了口气,忽然他猛的盯着杨君淮,咬牙说:“七年前,我花费心力,四方游说才组成震宇盟,而你什么都没有做,就被推举上了盟主的位子,我不甘心啊。七年来,我跟在你后头,做你的影子,尽心处理盟中事务,我比你更适合盟主这个位子。”
杨君淮点头说:“没错,陆大哥你比我更有能力。”
“能力算什么。”陆剑英苦笑说:“江湖上讲的是武艺,仁义,声望,这三点你都比我高,我也只能做你的跟屁虫。我一直想把你拉下台,可这七年来,你这个正人君子就像是一张白纸,完全没有破绽可寻。直到他出来……”
陆剑英手指李炎,说:“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对一个男人动感情,而且为了他,你居然会什么都不顾,没错,就是这不顾一切让我恼火,这个盟主的位子,我发了疯想要,使尽手段得不到,而你,轻易到手的却全然不要,如弃草芥。杨君淮,你狠啊!”
“陆大哥,小弟早就有让贤之意,决不有假啊。”
陆剑英说:“哼,你的确不会作假,这世上惟有你和远儿不会骗我,我自然相信你,可是你要让贤,其他人怎么会同意呢,我只好暗中推了你一把,把你见不得人的事抖出来,再设计陷害你,但是老天爷就是和我作对,那一竿子老头居然这么相信你,连李教主这样的人也会放弃野心跟着你,杨君淮,你的魅力可真够大的。”
“万不得已,我只好找人杀了那些老头,第一个是青松,居然为此牺牲了远儿,实在可惜啊可惜。从那时侯起,我就在想,或者这一辈子,我都赢不了你了,都要被你踩在脚下。”
李炎听不下去,冷冷的说:“陆剑英,别把你的罪怪到君淮身上,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君淮从来没有得罪过你。”
“没错,他没有得罪我,他可以说是完全信任我,像信任一个下属一样,高高在上的俯视我。这对我来说,是一生的侮辱。”他声嘶力竭的喊出来,牵动伤口,冷汗淋淋。他软软的歪了下来,自嘲的说:“现在,我终于可以解脱了,不用再看你俯视的眼光,真是太痛快了。”他慢慢的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阎潭去探他的鼻息,已经没有气了,他死了。
杨君淮叹了口气,说:“小炎,把他也火化了吧,送到长白山,那是他故乡。陆大哥原本也是武林一代大侠,只是一时执迷不悟,贻害终生。”
众人从破庙里出来,船只早就在河边等候,宁静臣说道:“子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就此分手吧,时隔太久,也该回家去了。”
杨君淮握着他的手,不舍的说:“静臣,我有你这样一个好朋友,实在三生有幸,今天一别,不知什么时候再相见呢。”宁静臣笑着说:“虽然我们身在南北两地,可走动时日当然能够再见,下次兄弟我到江南作买卖,可还要叨扰你们呢。”
宁郁洁插嘴说:“是啊,二哥这次回去一定要被爹压着完婚,说不定他还会下江南迎亲呢。”杨君淮惊讶的说:“静臣已经定亲了,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宁静臣摆摆手说:“从小的娃娃亲,说出来怕你笑话。”李炎笑着说:“等宁二公子迎亲的时候,我一定包个大礼送来。”
一阵喧笑,宁家兄妹上了船,夏鸣宇跳上舢板时,对封锦岚抱拳,说:“封大哥,多谢您这些日子的照顾,以后有空一定到武家堡做客。”封锦岚笑着点点头。
河上大船,一南一北,扬帆起航,杨君淮坐的船一路顺水南下,行的十分平稳。
那天,封锦岚留下一封书信,不告而别。众人心里平添了一份惆怅。
为了让杨君淮开心,李炎在秦淮河靠岸,还特地买了一艘花船,夜游秦淮河上。水面月波荡漾,花船里歌女轻歌曼舞,李炎搂着君淮乐滋滋的摇摆。
“其实,父亲一直希望我能带个江淮女子回去呢。”杨君淮忽然说了这句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炎一拍桌子,把所有的歌女都赶了出去。
“你作什么?”杨君淮奇怪的问。
“你还说,记着,你心里头现在只能有我,眼睛只能看我。”
“可是看久了难道不会厌倦吗,不是应该偶尔调剂一下吗?”
“你……这都是你自己想的。”李炎咬牙切齿的说。
杨君淮老老实实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说:“不是,是师弟在信里写的,他说我没有谈过感情,就教了我一些。”
李炎猛的一把夺过去,转手撕的粉碎,咬牙想,甄晔,你在杭州过的太滋润了,是不是,回去有你好看的。
“别相信他的鬼话,他尽是使坏。”
“咦,他说的不对吗?”
“简直一派胡言,没有一句真话。”
“你听我的就好。”
……
杭州已经不远了。
——全文完——
篇外——甄晔的寻找之旅
10岁以前的时光对我来说是空白,根据把我从雪地里挖出来,捡回去的老头所说,那是因为我的脑子坏了,或许是惊吓过度,或许是受寒冻的苯了,当然他分析的时候还不断的吹嘘自己医术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虽然他几个月之后就开始懊悔不已,说他平白给世间救了一个祸害……
其实,那段空白给我留下一双眼睛的记忆,一双明亮的眼睛,那双眼睛时常闪烁出坚定不移,神采飞扬的光芒,那光芒一直吸引着我,让我养成一个习惯,看一个人必定先看他的眼睛,我在不断追寻,希望能再次遇上他……
我的大师兄是北方武林泰斗——震宇盟的盟主杨君淮,我无奈之下拜的师傅是天山上人。他们两个的名头在江湖上铛铛响,不过这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在不会武功的我看来,会三脚猫的把势和飞檐走壁的本事都不过如此。
说我师父偏心,这个倒也不怪他,虽然他是个糟老头,但也没那么坏,他把我救回来,无非也是看我一身练武的骨子,说是上好的天赋。治好我的病,他就开始让我入门,先从马步扎起。不过在亲眼大师兄被老头狠心踢到雪山谷里练轻功之后,我当时就十分理智的放弃学武。开玩笑,吃苦就为了学怎么和人打架,正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我遭那份罪干什么。
于是我改学医,开始老头不肯,说自己的医术太高,常到黄泉路上截人,要再把这手艺流传下去,阎罗王会来报复。这话谁信啊,你不教我自己学。
或许我天生就是个学医的料,药房里的医书我一目十行,一看就灵,一年以后我就自己研制出新的养生丹药,可惜没有药人做实验,我就偷偷放在老头的饭里,经过几次生死徘徊,老头终于大彻大悟,开始认真教我医术,在我原本就天资聪慧的基础上,他的点拨让我的功力突飞猛进,没几年就青出于蓝。
我师兄的武功也是青出于蓝,说起来,你不要误会,我师兄决不是江湖上那些喜欢打打杀杀,争强好胜的卤莽人。他教我写字画画,读书作文。从来不大声凶我,是个心地善良的大好人。我最开始喜欢的人就是他,他的眼睛也十分漂亮,只是那里面盛满了温柔和宽容,不是我一直以来想要的。
师兄离开天山一年,我和老头在荒凉的雪山上相看两相厌,彼此都不顺眼。没办法,我也下了山,游山玩水去了。
师兄在那一年里闯出很多名堂,具体我没细问,可能就是杀了几个大魔头,救了老大一批人。我在师兄家里住了一年多,家里人都待我很好,尤其是大娘,就像亲娘一样爱护我。可我这好动的脾气,实在待不住,继续开始流浪江湖。
漂泊的日子很惬意,我发誓要游历天下名川胜水,途中给人家看看病,凭我这妙手回春的技术,一路上吃香的很。世上谁会不生病,神医就是要当菩萨供着,伺候着,历史上不是有前车之鉴吗,曹操心狠杀了华佗,自己最后没人救,病死活该了不是。所以,学武是没用的,学医才是正道。
跑题了,那个,话说我搭船到汉水一带玩,那船老大因为我救了他的宝贝儿子,对我十分殷勤。他是吃水上饭,运的都是丝绸,玉器的贵重物品,赚头很好看,所以出手也大方。棒着金主不要,是傻瓜。
不过我也有失算的时候,船过蜀川,那些贵重的珠宝玉器招来老大一批水盗,船上的水手折了大半,死的死,伤的伤,最后都束手就擒,我也在其中。
水盗们抢了宝贝,把船上的活人都锁在舱里,一把火毁尸灭迹,我当时想的明白,大不了死了,干干脆脆的。可是,老天不让我痛快,估计是我师父说的阎罗王报复来了,水盗头头看我的眼神不正常,我刚有所警觉,他就从舱里把我拎出来。
他把我按倒在甲板上,周围一圈看戏流口水的人。
我说我当时没有吓破胆,你信吗,不管你信不信,当时我真的非常清醒,冷静。我的命肯定不保,何必挣扎白费力气,只可惜不能留个清白的皮囊,不过性命也没了,皮囊也无用,慢慢合上眼睛,我只可惜没有时间再去找那双梦里的眼睛了……
或许天不亡我,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头上一方纯净的蓝天,听到四周缓缓流淌的江水声。整船的水盗都被杀光了,甲板上血流了一地,我坐起来,船头站了一个黑衣人,看他悠哉的样子,一定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我是很诚恳的向他道谢的,不过这家伙居然只是回头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睛很有神,但是没有感情,他的脸也十分木然,就这么站着不说话。
拽什么?我难得向人家道谢。不理他,我费力的赶到舱里把水手们放出来,还给受伤的人治疗,船上没有药品,可我金针点穴推拿,却也手到血止,应急救人。那个木头黑衣人一直冷冷的在一边看,我的一言一行,他都瞧在眼里,突然,他抓着我的手问,你比神医司徒无忌,如何?司徒无忌是谁,居然敢称神医,我挑挑眉,冷笑着不说话。那人也不浪费时间,提起我就走。
我被他挟持向南不知赶了多少里的路,马不停蹄跑了三天三夜,累的我骨头都散架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目的地,我看见了我的病人,一个快咽气了还十分嚣张的小鬼头,他的毛病全部都是自己嚣强行练功引起的,原本就活该,外加上他对我态度不好,我当时就想拂袖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