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与木舒从幼年时期化干戈为玉帛至今,除了方宇谦之事,西门吹雪一直觉得自己没能帮上什么忙。木舒不是陆小凤,没有那么多麻烦缠身,即便是有,也多数能自己解决,无需他出手相助。反倒是在他最在意的剑道之上,木舒一直助他良多。
如今西门吹雪的剑道逐渐成型,偏离了原本的命轨,走上了一条收放自如的剑主之道。
“如此这般……”木舒沉吟半晌,道,“的确有一事,想请西门相助。”
“西门手下的情报线不逊色明国任何情报门,我想将手头上的情报渠道转交给你,暂时帮我打理一段时日,可好?”
——这样她就能空出双手,去和老无名干架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暗地交锋
唐国天宝十二年十一月,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安禄山以忧国之危奉密诏讨伐杨国忠为由, 统帅十五万兵马于范阳郡起兵。
月前, 扶苏新作《九州游记.唐》于唐国开售。
“你出书在安禄山谋逆之前, 这次的风头可完全被镇压下去了,没问题吗?”唐无乐扬起马鞭, 纵马驰骋,将怀中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儿紧抱在怀里,不让马蹄扬起的风沙迷了她的口鼻, “战乱起始, 也不知晓是否还有人有心情读书, 这时机委实不妙。”
“不,正好相反, 这时机恰到好处。”木舒的脸埋在唐无乐的胸前, 她侧身坐在马上而双手紧抱唐无乐的腰身, 避免被马匹的颠簸甩下马去, 此时风沙刮骨,她的话语亦有几分模糊, “圣人信任安禄山, 甚至连杨国忠的话语都听不进去, 足可见安禄山在圣人面前的体面极重。我将谋逆之事写进书里, 售之过早, 扶苏便会成了那诬陷忠臣的贼人,售之过晚,又会失去可信度。”
“唯有在这个不早不晚的时机发售, 读书之人才会重视话本中的线索,因为我所言之事,成了‘真实’。”
木舒没有在书中点明九天祸乱之事,却将安禄山谋反一事扒得一干二净。这已经是明晃晃的敏感题材了,如果发布书籍在安禄山之后,就会失去了这一份“预言”的可信度,读者们也不会重视她书中那些关于唐国国势的伏笔与线索。但是如果发布得太早,安禄山一时半刻还未谋反,那这份敏感题材无疑便踩中了地雷,不仅人人喊打,将来安禄山倘若当真谋反,扶苏只怕也要背上一个逼人造反的黑锅。
“大唐安逸太久了,因此不会战乱的那种侥幸之心不仅种在了平民百姓的心中,也种在了圣人与朝堂百官的心中。”
“扶苏提前‘预知’了安禄山谋反之事,这势必引起安禄山的注意,而扶苏写书自然不可能一朝而就,安禄山自然会怀疑自己的军队中是否出现了叛徒。”木舒的声音搅和在咆哮的风沙里,喑哑不明,“而种下的九天线索则会成为最明显的冲突,安禄山和伊玛目等人的联盟或许不会破灭,但是终究心存芥蒂,特别是在幽天君老无名曾经‘见过’扶苏先生的情况下,安禄山定然会怀疑他背叛了自己。”
“这是第一个目的,第二个目的,则是引蛇出洞。”
“老无名掌控着隐元会,如今扶苏出了这样的一本书,他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定然要查找出扶苏的身份。借此机会,老无名转移了自己的势力,我就可以对薛北辰下手,彻底将隐元会断层的暗桩暗线全部砍断。能夺下多少暗线暂且不提,但是老无名协助安禄山凭借的就是自己的情报能力,此时遭受打击,原本就已然心存芥蒂,只要他们不再是铁板一块,就绝对有利可图。”
“洛阳——长安——一定要将这两个地方的情报暗桩拿下!”
安禄山筹备已久,军队号令严厉整肃,敢拼敢杀,宛如张开血盆之口的饿狼,是以有了“狼牙军”的名号。安禄山整备多年,一朝谋反却快如雷霆惊蛰,迅捷如电,河北之地本就是安禄山管辖范围之内,叛军所过之处非死即降,皆如摧枯拉朽,不费吹灰之力,不受半点抵抗。狼牙军很快便控制了河北之地,继续朝着洛阳的方向进发。
奏报安禄山反唐的谏言一封一封地送上玄宗的龙案,然而玄宗始终认为有人厌憎安禄山而胡言乱语,故而视而不见,依旧故我。
唐国的江湖,反而是最早醒悟并且加入战局的势力。
天策府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门派,一封又一封战报传入长安,积极备战,只等玄宗一声令下,东都之狼便可扫荡八方。而同时中原各门派弟子也纷纷赶往前线战场,藏剑山庄大小姐叶琦菲与七秀坊楚秀萧白胭带领弟子西行北上,意图协助各城阻挡安禄山的攻势。
木舒知晓,如今不是她所知的历史了,安史之乱提前了两年,五国并立,这还是一个综武侠的世界。
综武侠,最要紧不过的,便是武功。
“令狐伤到底是谁啊!”木舒抓着情报觉得自己有些心肌梗塞,她万万没想到,安禄山那方人马里除了敢拼敢杀的狼牙军,精通各种奇技淫巧的能人异士以及两个九天叛徒以外,居然还有一个武艺高超无人能挡的西域第一剑手。这个名为令狐伤的男子还有一名女徒弟名曰苏曼莎,两人分别为狼牙军中的逐日与摘星长老,这两人把暗杀与擒王之技玩得飞起啊!
“你就只顾着盯九天了,狼牙那边没仔细查了吧。”唐无乐捏着木舒的脸蛋,补充道,“令狐伤是那安禄山的义弟,西域第一剑手,也是漠北第一美男。苏曼莎是他的徒弟,精通魅惑暗杀之术,统领安禄山麾下由绝色女子组成的杀手与情报门。”
“西域第一剑手。”木舒不得不承认自己情报不足,疑惑地道,“可是西域那边不是偏好弯刀的吗?”
“咳……”唐无乐被这么一声吐槽噎得干咳,含糊道,“西域第一教是善使双刀的明教,最出名的剑手就是这位令狐伤了。”
木舒沉默无言地睁大一双惨灰色的眼睛对着唐无乐发出了塔纳的凝视。
综武侠的世界不能以常理论概,安禄山乐意把自家义弟这个西域第一剑手玩成杀手,木舒也没有能力去阻止,但是眼睁睁看着安禄山的大军一点点侵占大唐的领土,说不痛心都是假的。说到狼牙军,又不得不提起一件往事,昔年安禄山与杨国忠多有不和,安禄山去过一次天策府深受震撼,为了自己的大业而不断唆使杨国忠的神策军打压天策,致使天策一度军力衰弱。
只不过后来神策军的掌控权在暗中转移到了李倓的手上,而李倓居然真的将原本只是个空架子的神策军整顿出了模样。
“李倓抢完神策还要帮我抢隐元会,真是不容易啊。”木舒抱着书信感慨了片刻,立时道,“老无名动手了,少爷快点联系叔祖父,问问剑圣他老人家能不能把虎皮大衣借出来用用,只要把薛北辰引出来,断掉他手上的资源与暗桩,咱们第一步就成了。”
薛北辰与剑圣有仇怨,成了老无名的弟子也是一心只为了向剑圣复仇,一旦扯出剑圣的名号绝对一钓一个准。对付老无名木舒心里还有点悬,但是对付一个热血上脑的小年轻,木舒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再者说了,薛家当年灭门之事也是误会一场,本就是老无名为了残害剑圣而设立的局,给薛北辰分说清楚其中利害关系,或许还能帮助他避开大明宫一战中被老无名杀害的命运呢。
而木舒这方正在暗中谋划布局试图和敌方中人过招较劲,企图斩断敌方的情报供给,而另一方,叶英也已经抵达了长安。
叶英前来长安,是为了寻找朱剑秋相商战事,同时确保天子的安危,莫要让武林人士闯入长安。
“幸得叶庄主与扶苏先生书信告知,如今才不至于慌乱了手脚,而今叶庄主不远万里奔袭相助,实在感激不尽。”朱剑秋年岁已大,鬓发斑白,却目敛神光,一片清明睿智,令人见之即叹,不愧是“天下三智唯逊一秋”中的智者,“也多亏扶苏先生冒着莫大的风险,以文作刀,点破禄贼的狼子野心,让各郡城池中人有所戒备,整军待发,一阻禄贼的步伐,实在令人叹然不已。”
叶英白发高束,金衣轻甲,本是阖目静坐,不置一语,此时听罢朱剑秋之言,却是微微一顿:“以文作刀?”
“是也。”朱剑秋一愣,却忽而想起叶大庄主自闭双目,痴心剑道,不知此事也是常理,“时机抉择极好,而扶苏所著之书受众极广,痴于此道者又多为殷实之家,高官亦或世家子女亦不在少数,其中钦服扶苏者多也。阅书而悟理,此次扶苏著书却一反常态,言辞锋锐,伐骨作刀,言辞凿凿道禄贼势必要反。那些高官子女心中骇然,便将其中利害分说于父母长辈,便是将信将疑,也有了戒心。”
“而扶苏著书向来五国布售,这次却不知为何仅仅在唐国流传。”
“不过也多亏如此,山高水远,不至于让唐国外忧内患之事过早流传于他国境内。反倒是靠近河北等地的郡县及时开始征兵备马,虽说于事无补,但到底减少了伤亡。”提及此事,朱剑秋不免叹息,圣人无所作为,他们也只能撑着一口忠心,可天下百姓又何其无辜,不知这硝烟战火又要摧毁多少和乐安宁,“各郡战报传递极快,圣人如今已下令征兵备战,只盼能力挽狂澜,莫要天倾。”
朱剑秋心中唏嘘,叶英却只觉得五味参杂,难以言语。他不知晓是否是幼妹口中的系统在延续着幼妹的遗泽,但想到幼妹连自己的身后事都这般精打细算,不曾松懈半分,又觉得心中微涩:“敢问先生,此书为何名?”
朱剑秋抱着地图正想研究一下安禄山的行军路线,听闻这般问话只得一愣,道:“名为《九州游记.唐》。”
《九州游记.唐》。
这是……还有其他四国的意思?
叶英猛然站起身,忽而想起什么,神情复又平淡,只是歉然地告罪道:“叶某暂离片刻,还望恕罪。”
第一百四十七章 逆天改命
李倓行事果决,颇有雷厉风行之态, 果真趁着安禄山调度军力之时找到了多多。
安禄山有意争夺龙脉与秦皇陵中的不老仙丹, 但如今战事未平, 自然也就无心他顾。是以找到神算后人赵涵雅之后,一直是由红衣教教众看管, 准备届时为多多洗礼成为圣女。李倓带走了多多,还故布疑阵留下了不少似真似假的线索,把这一口黑锅扣在了老无名的头上, 还顺便栽赃了安禄山器重的长子安庆宗。如今整个唐国就是一潭浑水, 干脆越浑浊越好, 更加便于摸鱼了。
多多和叶琦菲一般年岁,如今也已是碧玉年华的俏丽少女了。蓬松柔软的棕色长发柔顺地披落了满肩满背, 容貌堪称娇艳的少女穿着白色红纹短打服饰, 披着一件样式奇怪的黑色披风, 神情沉静, 不似豁达倒反像是认命了一般。李倓要带她走,她竟毫无反抗之意, 仿佛不管深陷狼牙还是另入魔窟鬼窑, 都与她而言没有半分关系, 李倓看着奇怪, 却无意多问, 左右他应承扶苏的事情也已经完成了。
只是李倓带着赵涵雅将将离开狼牙军的领地,却忽而被一名身穿东瀛服饰的少年人拦下,张口便让李倓交出多多。
“你又是何人?”李倓看着少年人的服饰, 便已将对方的身份猜出了七七八八,但仍不明白为何东瀛阴阳世家的少主会掺和进大唐战事里,“你便是倭国源家少主?在下应承赵家故人所求,带赵涵雅离开此地,你若识相,便休要阻拦。”
“胡言乱语!”那姿容昳丽的青年猛一甩袖,冷笑着道,“赵老爷子于我有恩,我才是被赵老爷子托付之人,你又算什么东西?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赵家故人?!你才是应当识相收手,莫要忘记此处乃是狼牙之地,你我若是动手,你可占不了便宜。”
李倓听罢也是冷笑,他惯来精于算计,筹备齐全,自然知晓眼前之人乃是朱天君伊玛目的客人,但这可不代表他会因此而怯懦三分。双方正待一言不合之际便大打出手,一直沉默跟在李倓身后的多多却忽而开口道:“源明雅,是你啊。”
“多多!”名唤源明雅的青年转眼便敛去了满身锋锐,温文尔雅自有一番晓月清风般的和煦,“多年不见,你倒是越发风采过人了。我都听说了,安禄山想利用你夺取李唐地龙之脉,实在可笑至极。我不愿管这李唐之事,却不想让你掺和进去,此人心怀鬼胎,满口谎言,也不知晓要利用你去做什么。跟我一同回东瀛吧,那里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善也罢,恶也罢,没有什么不同的,都不过是身不由己。”多多一双澄如浓蜜般的眼睛沉淀着死水般的平静,平直的语气里似乎暮气沉沉,带着说不清的黯然之意,“你还是旧时的模样,我却不再是那个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小女孩了。待我好者,我自铭记在心,但我命数将至,又是这般祸乱横生之命,如今惟愿终了此生,莫要牵连他人,你便莫要执拗于此了。”
“命数已至?!”源明雅的眼神莫测而危险,语带威胁地道,“你祖父将你托付于我,我便决计不会对你坐视不管!你一心求死,我却由不得你任性!且不说报恩之事,单说你是我唯一能记住的中原女子,我便不会让你就这么死去!我不信什么宿命之理,你随我走,我们去寻水龙之脉,补足你神算一家的天命!我会证明给你看,我选的路才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