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权后之路——BY:月下清泠
月下清泠  发于:2023年0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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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今日没有坐御辇和风辇,而是乘了特意打造的八抬软轿过来,帝后同轿。皇后现在怀有身孕,若是要稍稍远行,皇帝都陪在她身旁,就担心万一有什么意外。只要有他在,就出不了意外。

徒元义和邢岫烟一起陪坐在右首位置,老圣人一脸笑呵呵的,至于他眼瘸造成徒元义和杨氏的婚姻悲剧,他是还是没心没肺的。现在他的主业可是修《乾正大典》,可没有心思追究十几年前的事,在他看来一个女人而已。这是古代的现实,不是用现代的道德标准好评判的,杨氏可以博命,但是愚蠢和对至亲之人尚且自私狭隘的性子与她的荣华富贵地位严重不匹配,便成了原罪。

徒欣远远看着父皇和那贱人与皇祖父说笑,心底不是滋味,现在她再不是骄傲的嫡公主了,甚至她连没了娘的徒悦都不如,她是庶人杨氏所出。德妃已经病逝,就在北狩期间,之前一直停灵,徒元义回来一揽子的大事,也只是吩咐按四妃之礼安葬。

徒欣悄悄摸到徒晖身边,拉了他溜出大殿来,到了僻静之处。

徒晖问道:“皇姐最近……还好吧?”

徒欣道:“我不好,但我看晖弟还好得很。”

徒晖不能说没有受杨家的事、杨皇后的事影响,但是徒元义前两日还去过一回东五所,跟他说了两句话,让他好好读书。

他的身份与从前大不同,从嫡成庶,但还是皇长子。

徒晖也不禁落寞,说:“事已至此,又能如何?皇姐……也看开些。”

徒欣冷笑:“看开?我是不是要叫那贱人为母后?”

徒晖道:“皇姐,你不要口没遮拦。外……杨家的事与……与她无关,杨家定罪证据确凿,他们也全招认了。不管我们与杨家有多亲的关系,我们是徒氏子孙,这大周江山是我们的祖辈打下的,杨氏所谋之事,都在挖徒氏江山的根。我们身为徒氏的子孙,怎么能因为叛逆被清除之事也生恨?我们可以同情,但是春秋大义、大是大非上是绝对不能错的。”

这也是徒元义的意思,当日他与徒晖说的话,强调他是他的儿子,这才是第一位的。若不是这个放第一位,那么当杨家的人,叛国贼的后裔,尽管杨氏是抱养的,也是要受牵连的,那么充作官奴都是轻的。

徒欣怒道:“我不管这些!我只看到那贱人取代了我们母后!”

徒晖道:“你一个大周公主,口口声声贱人,你的公主教养礼仪呢?她是当上皇后,但是外祖家几十年前就与外族势力勾结,这是事实呀,跟她有什么关系?是她让杨家这么做的吗?我知母后可怜,但是母后自己便没有责任吗?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一个人在怨恨,但是你除了用这种根本就没有意义的仇恨能干什么呢?书上说物必先腐而后虫生,杨家若是忠心耿耿,且就不说忠心耿耿,只要他们不勾结外族,阴谋颠覆我徒氏江山,杨家就不会有事。如果母……亲懂得怎么好好在后宫生存,有……有她的气度才华,父皇也不会做得这么绝。”

徒欣怒道:“你这个不孝子!你竟说出这种话来!你为了富贵,便不知母后的死活了吗?”

徒晖说:“我何时不管母……母亲的死活了?”他都给送饭和看门的太监一些好处,只求杨氏过得好一些。

徒欣说:“你竟然为那贱人说话!”

徒晖道:“皇姐,还要我提醒你多少遍,我们姓徒,我们是父皇的孩子!我们从小到大得到不一样的待遇都是因为我们是父皇的儿子!对母亲是要孝顺,但是对给我们一切的父皇便不用孝顺了吗?况且,除了孝道,还有忠义,父皇是君,我们是儿臣,对君便不用忠了吗?”

徒晖从小读的书对于忠孝自然是有排位的,加上徒元义和他说过话,他也重新找到自己的定位,不然怎么活呢?日子再痛苦还是要过的。
徒欣哭道:“你知道母后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徒晖问道:“母……母亲她怎么了?”

徒欣道:“母后她吃不好,睡不好,穿着旧衣服,大冬天连热水都没有,还病了,她很想你。”

徒晖不禁心底一酸,忽说:“我们待会儿去求父皇,今天是大年初一,求他让母后也过个年,让我们去看她。”

徒欣冷笑:“父皇会同意吗?只怕你不提还好,一提更没机会见着母后。我知道,晖弟这是想另攀高枝了,你竟是这般无情无义之人。”

徒晖道:“皇姐何必这么说?”

徒欣道:“那你敢跟我去见母后吗?”

徒晖到底还是关心生母的状况的,哪里能不应?

到了下午宴席散后,便与徒欣寻个空档偷偷前往静思宫。

徒元义午时正在寝殿哄下某孕妇午睡,就有赵贵来有事禀报,他轻手轻脚出了寝殿。

赵贵躬身道:“大皇子和大公主前去静思宫了。”

昨日徒欣去探望杨氏的事他也知道了,这后宫中少有他不知道的事,现在杨氏之事更是下头人人会想踩,告密博个出头是低下人的正常心理。

原本徒元义也理解孩子,但是欣儿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徒元义说:“看看杨氏会做什么,到是一五一十向朕禀报。”

徒元义厌恶杨氏,但是这段婚姻同样不是她做的主,而老圣人却是他的父亲,他也不能责怪他。可他自己又有什么错呢?他不是自己想娶的,也从来没有爱情承诺,这不是秀秀说的现代,能平等离婚,便是可以杨氏也未必欣然接受离婚。杨氏如此拎不清,他至今没有赐死她,已是极限。

却说徒欣和徒晖去见杨氏,守门的太监还是放他们进去了,当然一边收好处,一边又将他们卖了。

杨氏看到徒晖又一阵激动,然后再说起她的怨恨,反正是和昨天一样,灌输他,是邢岫烟害了她,害了杨氏一族,那是个贱人。

这些徒晖根本就不想听,不禁对杨氏温言相劝,说的也是劝徒欣的那翻话。

杨氏凄励地叫起来,一个耳光打了过去,徒晖不禁蒙圈了,捂着颊,想起自己悲剧的亲情和爱情,也不禁泪流满面。

杨氏巴掌打下去,不禁惊呆了,徒欣也吓得噤若寒蝉。

杨氏慌了手脚,又想去碰徒晖的脸,徒晖避开了去,说:“母亲,虽说子不言母过,但是一个从来看不见自己过错的人,又怎么进步呢?你不进步,又怎么比得上别人呢?你若……比不上别人,你如何怨恨父皇不爱上你呢?”

杨氏戾声叫道:“你不是我儿子!我白白生养了你!我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不孝子!”

说着,她一掌一掌地拍在徒晖的身上,徒晖跪于她身前,堪堪忍受住,还是徒欣被吓坏了,去拉杨氏,没有想到杨氏正当疯癫时刻,连这个女儿都被刮了一掌。

她发现时,又抱住女儿,说:“欣儿,你疼吗?母后没有看清楚,对不起,让母后瞧瞧……”

徒欣落下泪来,说:“母后,你不要打晖弟了,欣儿害怕……”

杨氏说:“好,母后不打了。”

杨氏又让双颊红肿,还有被指甲刮伤脸的徒晖站起来,说:“母后不求你有多孝顺,但是你身为人子,母亲的血海深仇不可不报!”

徒晖惨笑,说:“我……我虽是母亲的儿子,但我姓徒,不姓杨。我会尽量让母亲好过一些,将来也会照顾皇姐,但是伤害父皇和徒氏江山的事,我是会不做的。”

杨氏凄厉地仰天大笑,徒晖抬头看了母亲一眼,他也知道母亲怕是疯了。

“孩儿不孝,叩别母亲!”说着朝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便起身来,然后拉了徒欣要出屋去。

杨氏见徒欣要走连忙去拉,她紧紧拉住徒欣的手不放,抓红了她的手腕。徒欣吓坏了,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徒晖将皇姐拉出来,但是手背上也好几道血痕。

徒晖双夹颊红肿、徒欣也颊上有个巴掌印,手上还伤着,出了静思宫且不细述。

杨氏看到儿女走了凄声惨叫,然后在宫内哭了半天。徒晖不肯为她报仇,她越想越不甘心,只有自己才能报仇,但是她出不去静思宫,也近不了那贱人的身。

杨氏想起自己的一生,她第一次见到他,就深深的爱上他了,嫁给他那一天是她最幸福的日子。而他登基后,越来越卓尔不凡,犹如谪仙,她更加迷恋无法自拔。为什么,为什么不爱她,为什么要负她?她才是他的妻子呀!

她不会让那贱人得到好下场,她将化身厉鬼,夜夜折腾她,她要撕碎她的灵魂,将她抽筋扒皮磨碎了骨!

是夜,杨氏找不到红衣,在额间系了条红巾,于静思宫上吊。

第193章 霉催警幻

杨氏的死是正月初二时被太监秘密报到太极宫的。徒元义昨日听太监来报了她与一儿一女的谈话, 对于她教唆子女向邢岫烟所谓复仇恶心痛恨之极。他这时才发现也许他从前救活她成全了自己的人性, 却是最错误的事。

而他人生最耻辱的是,少年时不得不娶这么一个女人当正妻。圣旨赐婚, 君臣父子礼法孝道之下, 他不能反抗,父皇随意的一道所谓恩旨,而他们付出的代价却太大了。

也因此,徒元义在儿子们长大后都不热衷于给他们赐婚, 要他们去寻找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子, 不要害人害己。便是后来有人大龄未婚, 他心底急也不逼他们,因为他自己和邢岫烟年岁相差挺大的, 只发话给他们,在他们四十岁前, 他一定要见着孙子。

若是按宫规, 妃嫔上吊是大罪,家族都要获罪的,但是杨家已经倒了, 杨氏也就随便她怎么吊了。徒元义也觉正月初一杨氏上吊不吉利,怕有心人又是会说些“新人旧人”之类的酸话影响邢岫烟的心情, 又会影响正月十五元宵节时的封后大典和二月初一的帝后祭天大典。

徒元义令赵贵在后宫全面封琐消息, 秘密令人将杨氏火化, 一直到四月宫中才波澜不惊传出庶人杨氏死了。然后, 就随意将她的骨灰找了个山头安葬。这是后话。

却说杨氏虽然怨气满身, 但事实上除了这些被废的日子,她一辈子没有吃过大苦头。一上吊,那种被勒住脖子无法呼吸就令她受不了,当场就后悔了。没有想到死会是这样的极致痛苦,但那时已经太迟了,她在绳子上下不来了。

也因自己承受到上吊的痛苦,她觉得这些痛苦全是邢氏那贱人害她的。她已经疯魔了,不会去想是她自己要上吊的。但凡吃一点苦,哪怕是她自找的,她也记在邢岫烟头上。

带着通天的怨毒仇恨而死,死后她的鬼魂游荡,她想要接近太极宫去害死邢岫烟。但是那是王气之地,她不是承受徒氏香火的孝安皇后,而是庶人杨氏怨魂,被那王道正气给振飞天外。

杨氏怨灵暂失意识,游游荡荡来到一处无人所在,才恢复意识。但见那所在:

朱栏白石——残断;绿树清溪——枯涸。

此处飘渺萧索,但便如冷宫。杨氏心有感应一般又往前处去,见远处似有一处宫殿,看不真切,杨氏还道那便是人间京都皇宫,一念思及邢岫烟还好好活在人间,与她心爱之人日日水/乳/交融,得他千缠百宠、思慕疼爱,杨氏心中便如刀绞,痛恨嫉妒欲狂。

杨氏似有心灵感应,转过牌坊,往那宫殿进去,一见处处显残破之像,便觉不对,这并不是京都皇宫。

但见宫门地上有一块大匾断裂成两截,杨氏上前一看,虽然不是才女,但也认得那上头的字,道是:“孽海情天”。

又见破柱上歪着一副对朕,曰:

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

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

杨氏一见此匾此联,心中顿时有感伤怀,更想一见,便走进宫去,进入二层门内,自有配殿,处处皆有残破之匾,书有“痴情司”、“结怨司”、“朝啼司”、“夜怨司”、“春感司”、“秋悲司”,其皆有相配之联。

这些匾额对联,杨氏看一处,泪一处,泪一处,恨一分。

忽辗转到了一处光鲜之地,此处与外边的荒凉不同,但见珠帘绣慕,画栋雕梁、鲜花铺地、异草芬芳。

杨氏心生情念,但想若是回到少年时,与徒元义相恋,能日日相伴住在此处,恩爱不尽,便好了。正自心旌神摇之际,那幻想中的女子的脸从她变成了邢岫烟,她心中一痛,恨意勃发。

忽听一声空渺仙音低叹:“痴儿,痴儿!”

但见前方步出一个蹁跹袅娜的女子,端的与人不同,便是那邢岫烟之绝色,也要稍逊此人一分。但见她身着华章仙袍,纤腰楚楚,回风舞雪,冰清玉润。

杨氏自来嫉妒女子年轻颜好,但此时竟未生妒恨,那女子满含包容之色看向她。

杨氏问道:“你是谁?这里是何处?”

那仙姑微笑道:“吾居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姑是也: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

杨氏喃喃:“离恨天,灌愁海,女怨男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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