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权后之路——BY:月下清泠
月下清泠  发于:2023年0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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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馥儿认识邢家多年,而近年大多跟着邢李氏,闲话家常,邢李氏对着贫寒之交,知根知底的义女,心里的话具是会说。

谭谦问道:“之后是……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了吗?”他到底不是愚蠢之辈,猜到了大概。若是一直好好的,何至于租屋住。

苏馥儿道:“李家外祖去逝,才过了头七,母亲的兄嫂就将他们三口赶出来了,母亲的嫂子还夺了母亲的一半嫁妆,说是她出嫁了还在娘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

谭谦不禁蹙眉,说:“岳父他们不是靠着姑太太家吗,怎么还这么让人欺负?”

苏馥儿说:“义父那人……能为叔父岳父管管田庄他就满足了,心底少成算。”

邢忠性软,或者说从小没有父母,在叔父家长大的孩子,骨子里有一种小心和自卑。这种人好处就是不会胆大包天惹出大祸,难处是自己贫寒时就是让人欺负的,可苦了妻女。苏馥儿明白这一点,但现在身为邢家义女,她不能明言义父的不是。

谭谦也是寒门士子,于这些人情倒是很通明,妻子点到这里,他也会意。

苏馥儿又说:“母亲他们离开李家后,一家三口便再没有上门过李家,便是去给外祖扫墓,也是两家各扫各的。当年我初见娘娘时,那么小的娃娃,竟连件像样的保暖衣裳都没有。娘娘自小就懂事豁达,我那时虽在寺里清修,但是手上却不缺好东西,若是旁的穷人小孩早露艳羡之色,但娘娘从小见了也便一派淡然。如今想来,只怕她真生来与旁人不同。”

谭谦笑道:“娘娘那时才三岁,怕是不懂。”

苏馥儿摇头:“你别以为她小,她心底通亮得很。”

谭谦想想皇后若无过人之处,皇上也不会这么心爱。

却听苏馥儿叹道:“不知母亲会怎么处理,亲戚家有时不是一句对错好评判的。”

宗族社会要是能像现代社会这么干净就好了。现在两家都默认不往来还好,但一家贴上来,又是内亲血脉,不看僧面看佛面,邢岫烟的名字都还是李秀才取的呢。现在邢家真能无视李秀才的亲孙子吗?

李修齐是邢李氏的长兄,其妻宋氏,膝下有二子二女,二子一女已然成婚,媳张氏、姚氏,长房已有一孙。这回惊闻消息,除了一出嫁的女儿之外,全都来了。是以这么多人竟是一下子将邢李氏的屋子挤得有些满。

邢李子屋子还有邢府有体面的云嬷嬷、赵嬷嬷,邢李氏身边的大丫鬟雪莲、碧莲、一个羽奴的奶嬷嬷和侍候羽奴的两个小丫鬟,又有负责茶水、炭火、传唤的小丫鬟三名。耳旁都还有杂役看火丫鬟和侍候云嬷嬷、赵嬷嬷丫鬟。

此时还没有搬入国公府,但是当家太太屋里摆设已然是堂堂超品国公夫人的规制了。

李家大大小小在侧屋已然候了好些时候了,想着进邢府来的公侯人家的气象闪瞎了眼睛,这时一进邢李氏的屋子,但见一个身上穿着石青色滚红边的褙子,里头是秋香色云锦面的小毛长袄。

因为居家,头上虽没有满是珠翠,但那貂皮昭君帽中间和耳朵上的硕大东珠和手腕上的金玉镯子却佩戴着。

而满屋着嬷嬷、丫鬟也是身穿绫罗,金银首饰具都不缺。邢家比贾家人少得多,也不是人人都穿金戴银,邢家当家女主人身边的人在过年期间当然都是打扮得好的。

李修齐和宋氏还是能认出妹子的眉眼的,尽管那通身的气派与记忆中的完全不同。

宋氏回神,忙吩咐道:“廷轩、廷朗、青青快给你们姑母磕头,还冬哥给姑奶奶磕头!”

邢李氏就看着李家小辈都跪在了身前,说:“给姑母/姑奶奶请安!”

邢李氏面上淡淡,说:“十几年未见,我眼睛都有些拙了。地上怪凉的,起来吧。”

诸多小辈才呼啦啦起来。

李修齐和宋氏却都一时不知如何开口,邢李氏淡淡道:“当年出了李家大门,原是你们说从此李家是没有我这女儿的,不要再上门去,十几年来,都不敢叨扰。竟未想到我和你们还能在京都见着。”

宋氏上前,自打了一个嘴巴,说:“妹妹,都是我年轻时不懂事,当时家里那么多张嘴巴吃饭,大家都有难处。您大人有大量,莫与我一般见识。”

李修齐上前道:“你们走后,当年我就后悔了,你可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子,只不过碍于脸面,才一直不敢上门。”

邢李氏说:“你们今日倒上门来了。”

李修齐说:“我们也是偶然在姑苏听说娘娘的事,怎么说也要上京来恭贺娘娘。”

原来是宋氏和两个儿媳去姑苏的一家绣坊做事,听到了原本是姑苏第一绣娘的宸贵妃的传奇,众多苏绣绣娘是羡慕的。她们听说宸贵妃是姓邢,又是贾家太太侄女,父亲当了内务府皇家织造,她们都相当吃惊。邢德全年纪要比邢忠小上好些岁,是没有那么大年岁的女儿的,八成就是妹婿了。

第195章 封后祭天

宋氏从绣坊回家和李修齐说了, 两个月以来,这事一直在夫妻心头萦绕。过了秋收, 李家就打定主意上京寻亲了。但是一家大大小小, 途中又有生病, 足足花了三个月才抵京,在京都南城平民区租了屋住,顺利过了年,然后打听邢府所在。但是这一段时间,多年积蓄下来的一点银子也具花得精光了。

邢李氏说:“皇后娘娘也不是什么人都见得着的, 只有诰命夫人和官家千金才可进宫给娘娘请安, 你们要恭贺娘娘却是不成了。你们有这心, 我这当母亲的替娘娘心领了吧。”

宋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十几年未见小姑,原是不该说, 但想同是一家骨肉至亲, 哪来隔夜仇……”

正说着, 听外头丫鬟来报, 说是宫里打发来人送东西了。邢李氏在一众丫鬟有条不紊的服侍下炕来来,要去了厅堂, 又吩咐碧莲在耳房招待李家一大家子先吃点点心。

却有丫鬟为邢李氏披上大红腥腥毡, 众多衣着光鲜的下人嬷嬷下丫鬟簇拥着她出屋子去正堂了,一时没有功夫理会李家人了。

李修齐夫妻看着这超品国公夫人的派头, 敬畏、艳羡、自卑、后悔、担忧, 五味陈杂。

宫里倒是赏了一套名贵的文房四宝下来给谭谦, 还是皇后娘娘知道姐夫回来,还立了功,皇上居然“小气”一毛不拔。还另送了两盘酸梅果脯给怀孕的苏馥儿,一盒子点心给邢李氏,这些不算值钱,不过是皇后心意,府中人具都欣喜。

邢忠也回府来了,在夫妻俩独自吃饭时,邢李氏才又说起李家来人的事。

邢忠不禁蹙了蹙眉,说:“当年的事虽说我自个儿也有责任,是我成不了你们母女的依靠,这才让舅兄一家瞧不起。然而,舅兄和宋氏却不能那样对你,他们扣了你的嫁妆,还打了你一巴掌,这亲戚情份也是那时打没了,要不计前嫌是万万不能的。”

邢李氏问道:“那老爷打算怎么做?”

邢忠想了想说:“给点银子,打发他们回乡去吧,让他们用银子多置几亩田地。”

现在的江南,有功名和官身的人的免税田地都是额定的,地主有田无功名也是要交田赋的,约是“八税一”到“十税一”之间,置办田产还是有稳定的收入的。

邢李氏念起老父亲又心有不忍,但想兄嫂当日之绝情,心中那口气却难咽下去。

邢李氏吩咐人先将李家人带到普通客房住一夜,今晚却是不见了。

竟有丫头报说,他们还没有吃饭,让邢李氏哭笑不得,便让厨房备些饭菜去客房。

却说李修齐一家被引到一个普通客房的小院子,但这里也比他们老乡的瓦房强出万倍,比之他们在京都南城租的地方也不可同日而语。

宋氏、张氏、姚氏、李青青早被这富贵所震惊,见这邢府,便是一个普通丫鬟都比她们体面多了。

一家只早上出门来时吃了两个馒头,原以侧屋等候时,他们又饿又累受不了,竟是将三盘点心都吃完了,让丫鬟们暗地里一阵好笑。不过在邢府的几个厉害嬷嬷的教导下,邢府又是新贵,没有那盘根错节的家生子,所以规矩甚严,不能当众嘲笑客人。
但点心也解不了饿,这时终于有丫鬟在客房后堂摆了饭,一家大大小小挤在一张桌上,对着白米饭一阵狼吞虎咽,却又见摆了四菜一汤上来:一盘鸡、一盘红烧肉、一盘萝卜、一盘香姑,还有一大碗肉汤。他们过年最多也就如此了,但是这只是一桌二等丫鬟的份例。

个个吃得打嗝,回各个屋子又见烧着炕,暖烘烘的,一家子想起这一路来京吃得苦,不由落下泪来。

李修齐一万个后悔没有听老父亲的话,与妹婿互相帮扶,好好过日子,就听了宋氏之话,贪图父母亲当年为妹妹准备的嫁妆和妹婿一家借住的那两间瓦房。

当年他和宋氏还商议着,那瓦房腾出来,儿子长大娶媳妇,省了笔钱置房,而夺来妹妹的嫁妆,将来娶儿媳聘礼也不用愁了。

看着宋氏摸着炕上舒适的软棉被,李修齐说:“明日若是再见到妹妹,咱们死求活求也要得他们原谅,你若敢坏事再让妹妹不痛快,我就休了你。”

宋氏回过神来,说:“你个死没良心的,我几十年为家里操持,你现在跟我说这话!当年谁又能料到妹妹和妹婿有这样通天的造化的?你以为你傍上妹妹了就可休了我好娶个鲜嫩的?你做梦!”

李修齐气不打一处来,说:“你这……不可理喻!”

宋氏一听,就哇哇哭起来,还是长子长媳从隔壁过来看他们,才又劝住了。

宋氏拉住李廷轩,说:“廷轩,从前你姑姑最是疼你,你明日好好求她,咱们大老远来一趟,就是要认回这门亲呀!娘可是为了你和冬儿呀!”

邢忠和邢李氏被赶出李家时,李廷轩九岁,当时被吓得哇哇大哭。李秀才之妻早几年就去逝了,李廷轩出生不到一年,宋氏又怀上李廷朗,李廷轩就是由小姑子照顾着。当时一家子都忙碌不过来,邢忠来了,正也加个人手,李秀才同意女婿住家里,就那样一起过了许多年。兄妹两家虽然有龃龉,却在邢忠夫妻的退让和李秀才孝道压制下,没有出过大冲突。

但是李秀才一死,宋氏总觉得被妹妹一家占了便宜,李修齐也是意动,最后亲戚闹成那样。

李廷轩八岁已是记事了,他心底当年是十分不舍姑姑,可是大人的事,一个八岁的孩子也改变不了。可是姑姑已然不是当年的姑姑,她是超品承恩公夫人,今日也没有多看他几眼。

宋氏见李廷轩木讷,拍打他,说:“你便是没有良心不为一家子着想,冬儿是你亲儿子,你也不为他将来想想吗?你姑姑若是点个头,那皇后娘娘可是你亲表妹!是亲表妹!是冬儿的姑姑!”

李廷轩身为长子,因为宋氏后来又生李廷朗,他跟着姑姑长大,宋氏自然更疼小儿子。他长期被母亲忽视,性格就软弱木讷许多。

“姑姑……怕也认不出我了。”

……

到了第二天上午,邢忠和邢李氏在正院的花厅见李家大大小小,原已让备好了五百两银票,这都够他们嚼用几年,再置办些田产了。

然而,李修齐和宋氏一见他就声泪俱下,说起这十几年来的不容易和北上来京一路的艰辛。

宋氏就将长子推上前,冲邢李氏说:“妹妹,你看看这是廷轩呀,你们离开时廷轩才九岁。那年他晚上天天哭着要姑姑,到底是连着心的亲姑侄。”

邢李氏看看侄子,他抬起头来,胆怯地叫了她一声。邢李氏瞧他长得有七分像李秀才,当年也是带在身边的,不由得心酸。

邢忠想起岳父当年对他的照顾,难免又心有不忍。于是,说让他们先在客房暂住,具是等了皇上娘娘祭天巡街之后再说。

邢忠行事多依仗陈彦,现在对谭谦也是多有倚重,他的出身也瞒不住,这事如何处理,便是私下问问也无防。

于是找二人喝茶商量,邢忠对于自己从前和舅兄的隔阂,以及原本的打算都说了。

陈彦笑道:“那么公爷明天就打发人回乡吗?”

邢忠叹道:“说起来,我当年也有不是,才累及妻女。岳父生前是待我好的,舅兄虽瞧不起我,也不算虐待我。就是宋氏刻薄了些,太太当年真是委屈了。如今,我也是左右为难,将这一家子具都无情打发,未免对不住岳父,若是留下,心中却是不舒坦。”

陈彦忽起身,朝邢忠施了一礼,邢忠惊道:“陈先生何故行此大礼?”

陈彦道:“国公爷厚道宽仁,当得起我这一拜。”

邢忠听他夸奖,心底也不禁高兴。

邢忠笑道:“我也只是瞧着孩子都这么大了,追究起来也无济于事。仔细想想,当年舅兄夫妻不是将我们一家赶出来,我们也不会租到蟠香寺。娘娘就不会得馥姐儿教导诗书,娘娘不通诗书万一不得圣人之意,也没这恩泽。而我又少了个馥姐儿当女儿,自然没了谦儿这个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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