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见桃蓁名字的墨渊,才动了眼皮子看向白浅。
“折颜让徒儿提醒师父你是否还记得桃花树下的婚姻酒。”
白浅话音刚落,须臾间,墨渊便狼狈地跪在树下,慌乱地挖着桃花树下的泥土,直到他挖到了一瓶酒。
墨渊来回温柔地轻抚着酒瓶,酒瓶里还贴着用红纸裁剪而成的喜字,大婚之日的场景历历在目,当日有多喜庆,今日便有多哀痛。
他眼角滑落着泪,他沉痛道:“你留我一人作甚,生不如死地忏悔着,念着你,爱着你吗?”
他摩挲着瓶盖,想起桃蓁说过的话。
“这酒叫婚姻酒,我听说新婚之日把自己亲手酿的酒埋在土里,新婚百日后喝了它就能让一对夫妻的情份延续三生三世。”
墨渊捧着酒,悲痛里的深爱溺满这双眼睛,他温柔地笑出声,道:
“桃蓁,我这就来陪你,等我。”
墨渊仰头流着泪饮尽这瓶他们亲手埋下的酒,饮尽后,空瓶子滑落至脚边,他抱着装满桃花的罐子,温柔地笑着。
桃蓁,娘子,娘子等我。
想要自我了断的墨渊,胸口一痛,有什么正在从心中流逝,眼前天旋地转,意识渐渐被抽走,最后他晕厥在地。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大师兄,师兄……”
心慌意乱的白浅大喊着师兄们,叠风他们赶来着急地把墨渊抬回洞府里去,他们见墨渊脉搏正常便只好守在他榻前等墨渊醒来。
昆仑虚上,十七位弟子守了足足一夜,他们的师父墨渊才有醒来的迹象,他眼皮动了动一会,才缓缓睁开双眼,疑惑地看着个个愁眉苦脸的弟子们。
“你们围着为师作甚。”墨渊声音沙哑,揉着额头缓缓从榻上起来。
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是白浅,师父他的眼里不再空洞,现在他看着她的眼神是两万年前初次看见时的,平静无波如古井,是看穿红尘后的淡漠与透澈。
白浅颤着声音问:“师父,你认识十里桃林的桃蓁吗?”
“十里桃林,为师熟稔得便是十七你和折颜了。”
墨渊一回答,所有人面面相觑,都慌乱得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师父他,竟忘了桃蓁。
醒来后的墨渊,见弟子们都学着十七这般毛毛躁躁的,以为他们是在大战后的一些后遗症而已。他如往日般过着平静枯燥的日子,这日他从藏书阁里看完书后便去后山里漫步,走了没几步便想起他寝室内有罐东西该清理一下了。
在后山里的九弟子令羽,本在练武的,谁料他看见他的师父竟拿着一个罐子走到桃花树下,欲要将里面的桃花瓣随意洒在树下。
“师父,不要啊。”
令羽顾不上什么礼仪尊卑了,他飞过去将墨渊怀中的罐子给夺了过来,这里面的每一片桃花瓣都是烟消魂散的桃蓁啊。
“师父,这里面的桃花不能…不能…”
令羽泣不成语,如今师父什么都忘了,他该如何说,如何解释。
“令羽,这桃花瓣就让它随风而去,花开花落乃是自然之道,不必强求留着。”墨渊自认他的九弟子悟性高,应该早已将这些事看淡才对,如今他这般苦痛的眼神竟只为了这些桃花?
令羽看见他师父眼里的平淡,到嘴里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师父啊,师父,这是您深深爱着的桃蓁,是您苦苦守着的桃蓁。
墨渊见他眼底的苦痛更深,不由心软,道:“这桃花便由你来做主。”
言罢,墨渊便转身离开,决绝潇洒,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罐装满粉色桃花的罐子。
看着师父与桃蓁生死两相隔,两不相守,令羽痛心落泪,温柔地抚着瓶身,道:
“小蓁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十里桃林。”
令羽和白浅一同护送着罐子回到十里桃林,白真痛心疾首,想要接回罐子的时候被折颜给挡住了。
“小五,令羽,将这桃花种在昆仑虚,种在能常看见墨渊的地方。”
折颜拍拍在难过的白真,解释道:“小真,他们生不能相守,如今这般便让桃蓁如愿陪着墨渊。”
“折颜上神,我们定不负所托。”令羽许诺道。
折颜伸手去轻轻抚摸着罐子里仍然粉嫩的桃花瓣,叹道:
“小蓁,你直到死都要设局,替墨渊封印东皇钟,亦料到痛不欲生的墨渊会生死相随。你早料到今日吧,才鬼话连篇地骗我去提醒墨渊树下的婚姻酒,那根本不是婚姻酒,而是忘情酒。”
真没想到,你当年炼制的忘情药,结果用在了你自己至爱之人身上。
忘了吧,忘了也好,让墨渊活着也是好。
九重天上的天君得知这消息后,心中的巨石终于放下,魔怔后的墨渊实在令人恐惧得退避三舍。天君为避免墨渊恢复记忆,便对四海八荒下令。
从今往后,桃蓁二字成为禁语。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再来一更,快快夸赞我的勤劳。
尽在://.novel
第38章 第 38 章
日月更迭,白驹过隙,七万年流转而逝。
七万年间四海八荒一片太平。
期间亦发生了很多事情,如司音恢复白浅身份,回到青丘当女君,亦如瑶池里的金莲转世到天宫乐胥娘娘的肚子里,一出生凤羽齐飞,霞光漫天,名为夜华,乃是天族太子。
龙气笼罩下的昆仑虚则众仙朝拜,他们只是相对于以往对墨渊上神的尊崇多了份一丝惧意,生性寡淡的墨渊从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所以从不会过问。
这日清晨,他站在昆仑虚庭院边缘,双手置于后背,淡漠的眼神掠过山下的风景后便凝眉看向若水河畔处,近日他能感应到东皇钟的不安稳。
他自知他对当年封印东皇钟的记忆有所缺漏,听十七说当年他正准备用元神祭东皇钟时就被一个修为强大的女子给打晕了,替他以身封印东皇钟。
祭东皇钟是必须元神强大,四海八荒里理应只剩四人才能施封印,那女子究竟是何人,他记得他第一回有了好奇之心,便问十七。
“她是个怎样的人?”
“四海八荒最美的女子。”
十七认真的神情,墨渊只是笑笑罢了,他虽然不听流言蜚语,但他还是知道他的十七便是四海八荒第一绝色白浅。
那个女子……应该有着一颗宽宏包容的心,七万年太平全因她的舍身。
但擎苍一日不除,终究是大患。
为除擎苍,墨渊便开始闭关修炼,在他闭关的洞府外栽种着一棵桃花树,即便在龙气下,这棵桃花树仍旧开得稀疏惨淡。
就算如此,昆仑虚的各位弟子都悉心照料这棵桃花树,愿它茁壮成长。
而他们不知的是,桃花树开得越是生机,东皇钟的封印更是薄弱。
若水河畔处,东皇钟的封印渐渐解开,擎苍已苏醒,便在他想要破钟而出毁灭天地复仇之时,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绝色女子,手执玉清昆仑扇腾云至若水河畔。
与此同时,闭关的墨渊睁开凌厉双眼,竭力往若水河畔飞去。
“擎苍,我是绝不会让你破钟而出的!”白浅狠道。
“哈哈哈哈哈哈,凭你这么一个小女娃竟妄想封印我?”
擎苍狂妄大笑,当年名叫桃蓁的那个女娃在最后劈钟之时,要不是她的身体突然被力量吞噬,他怕是早就烟消云散了。
既然天都无法灭他,他擎苍注定统一四海八荒。
“墨渊座下十七弟子司音,我今日倒要看看我能不能!”
白浅拂动玉清昆仑扇,施展封印元神之术,擎苍低估了青丘女君的修为,白浅是赌上生命来封印他的,在她封印擎苍前已被擎苍下了一个诅咒。
敛去她的容貌、法力与记忆,打落凡间受尽生老病死。
万千桃花渐渐笼罩在白浅身上,赶来的墨渊将她纳入怀中,不禁怒道:“十七,你这是任性了。”
“我要保护师父…”白浅对他一笑后便晕厥过去了。
墨渊顿时感到一股暖流在心扉,他温柔地抚了她的发丝,便施法解除诅咒,法术刚施,环绕在东皇钟上的一抹力量将墨渊给缠住,墨渊惊讶这诡异强大的力量。
绝不是东皇钟的力量,更不是擎苍的,究竟是何人的力量捆绑着他,将他体内的修为一一封印。
这日夕暮,晚霞斑斓。
青丘女君白浅失去一切记忆与法力,落入了凡间一个叫东荒俊疾山的地方。
昆仑虚主人墨渊则被封印修为,被一抹诡异的力量打落凡间至一个繁华的都市。
凡间的某国有一个繁华的都市名叫旭都,象征着旭日东升,万民太平。
在繁华的旭都,街道摩肩擦踵,贩卖的吆喝声热情如火,可白日里竟有一家店铺紧关着门,这家闻名旭都名为醉醒阁的酒馆,仅在黄昏落日之时开张。
先不说这家醉醒阁里面的酒有多么香醇,就单单说醉醒阁的老板的容颜简直是天人之姿,多少人来这儿只求见上她一面。
而旭都之人都会称她为醉老板。
午日正好,醉醒阁里的酿酒房正站着一个容颜惊人的女子在酿酒中,刚睡醒没多久的她又开始打哈欠了,哈欠打到一半她就惊悚地睁大一双勾人的桃花眼。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家房顶突而被不明物体给打穿了,更可恶的是她好不容易酿好的一埕埕酒,都被那个不明物体给打碎了。
她好整以暇地俯视地面上躺着的男人,眸微微眯起等他醒来。
浑身疼痛的墨渊从木瓦碎片中醒来,如今他的身体乃是凡人之躯,没有了以往仙身的坚硬抵御之力,身体各处都是被碎片割伤的血痕。
他警惕地环视这陌生的地方,最后目光落在站在他不远处的女子,她身穿极其宽松的衣裳,让人无法窥探她衣裳内的身姿,可眼神比别人犀利的墨渊一下子便看出她微微鼓起的腹部,便猜出她是一个有身孕之人。
她容颜艳丽无双,桃花眼正似怒非怒地瞧着他看,她唇角两侧的梨涡浅浅,墨渊在她甜美醉人的笑容下竟晃了神。
“看什么看,再看就给你一剑。”女子忽而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指向他。
墨渊瞬间便从她的笑容里清醒过来,这女子并不像看起来般温顺,他活了四十三万年,从未有女子敢对他恶言相向。
其实,是墨渊忘了。九万年前,曾有个女子初次上昆仑虚便是对他说出同一番话,只是已物是人非了。
“在下并无恶意冒犯夫人,还望夫人多多见谅。”
女子一听,冷脸笑道:“长得倒是道貌岸然,可心思如何龌蹉就难以得知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冲着我的美貌而来?”
“你……,夫人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墨渊还真是第一回见到这般自恋之人。
女子见他古板严肃的脸容凝眉冷眼看她,不禁笑着打趣道:“我只问你一句,我美不美?方才可是有人看着我失了神的。”
她狡黠的目光与墨渊对视,墨渊哑口无言,毕竟方才确确实实是晃了心神,他眉头紧锁,唇紧抿着,无话可解释的紧绷模样逗乐了女子。
这古板的男子真是愚钝得可以,明明就长了张小白脸却偏偏要不苟言笑装古板严肃。
看出这男子无甚危险性,女子便收回匕首,她双手环胸看他。
“喂,你毁坏我的屋顶与十埕酒,你得赔我钱。”
墨渊抬头看看屋顶的大洞,再瞧瞧地面破碎的酒埕,他确实得赔,可他……没钱啊。如今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而已,从未这般落魄尴尬的墨渊,油然而生出一种无力之感。
女子嗤笑,盛气凌人地对他说:“没钱就给老娘留在这儿打工还债,欠人的终究要还,知道了吗?”
为今之计,墨渊亦只好点头,再为之后做打算了。
“你叫什么名字?”
“墨渊。”
“倒是个不错的名字,日后我便是你的老板,旭都里的人都会唤我一声醉老板,你随着叫便可。”
醉老板看着他一身伤也心烦,对他摆摆手,“自己出去随便找个伙计,把你这身衣服给我换了,破破烂烂成何体统。”
墨渊心中叹气,他竟沦落到这般地步。这醉老板看来绝非善类啊,日后得多多提防远离。
醉老板见他走后,便缓缓抬头透过破了个洞的屋顶看向一碧如洗的苍穹,心中不禁涌出一抹忧愁。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间,无端端从钢筋水泥的现代来到古代就罢了,从这儿醒来便是躺在桃花瓣上,孤苦伶仃无亲人,腹内还莫名其妙地带了颗球,他爹是谁真不知道啊。
好不容易看开了,便开酒馆开始未婚妈妈的人生道路,来到这古代都十二年了,她不老不死就已经够奇葩,她肚子的孩儿居然还未出生,唯一有变化的便是她的肚子变大了不少,她都怀疑日后生出来的该不会是哪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