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咬牙道:“两位神医,敢问能治否?”
宋神医捻须,笑得和蔼可亲:“不急,不急,这还只老夫看过了,望闻问切四法,我们现今讲究的是中西结合疗法,还要林大夫看过,才能下诊断。”
贾珍知道林大夫是西医,心里有些发憷,他听说那些红毛鬼,看病都是要把人肚子给打开或者割腕放血的。
他直勾勾盯着看起来阴沉沉的林大夫,却见林大夫从一边打开了一大卷布帛,从中抽出一柄亮晶晶的小刀来。
贾珍这下也顾不上下腹疼痛了,大喊道:“罢了罢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都是父精母血,不可抛弃,我不治了。”
贾蓉也忧心问了几句,林大夫解释了,贾蓉只好作罢。
“非剃去不可,还望将军海涵,”林大夫面瘫脸看着贾珍,冲一边的药童道:“掀开他的被子。”
堂堂三品威烈将军,贾珍却觉得自己此刻像是一只待宰的生猪,手脚已被按住了,林大夫弯下身,随着几声响,贾珍已经痛得麻木的地方一阵锐痛,他刚刚张嘴要喊,宋神医已经笑眯眯给他塞了一块布在他口中,唰唰几声,贾珍下身一凉。
他的大象被剃了个干干净净,宛如初生。
林大夫看着,毫无语气波动长叹了一声:“真惨。”
宋神医凑了过来,看到后倒吸了一口气,也摇了摇头:“惨不忍睹啊。”
贾珍被两位京中最高医术水平的医生这样评论,瞬间如丧考妣,好似去莆田系男科医院看病,却意外被下了病危通知书一般。
他错了。
他真的错了。
贾珍对着床帐长叹。
一开始他就不该靠近秦可卿,不接近秦可卿,他就不想睡她,不想睡,他就不会在那天去天香楼看她洗澡,那天不去,他就不会爬上梯子,不爬梯子,他更不会被那只大鹅打脸,不被鹅打脸,他就不会从梯子上掉下去。
不掉下去,他就不会摔碎他的蛋。
鹅飞蛋打。
贾珍双目直勾勾空洞看着前方,脑袋里冒出了这个词。
一边的林大夫摇着头:“碎了。”
宋神医啧啧道:“这颗蛋碎得太彻底了。”
贾珍:“……”
林大夫面无表情拿镊子戳了一下,问道:“这里,还有感觉吗?”
贾珍摇了摇头。
宋神医同为男人,自我代换了一下,心疼脸道:“将军可有后?”
一边的贾蓉忙道:“我是。”
于是众人看到贾珍眼角落下了一滴沧桑的泪。
他为什么要有贾蓉这个后呢。
没有贾蓉,他就不会看到秦可卿,不接近秦可卿,他就不会……
并不知道贾珍再次陷入了自己痛苦的轮回漩涡,宋神医与林大夫就这个难得的案例开了个简短的小会。
宋神医微笑道:“既然将军已经有后,我们不建议将军保守治疗,”
林大夫在一边幽幽道:“不把碎掉的拿出来,日后只怕也没什么作用,大抵是不能人道了。”
宋神医无害笑道:“只是手术有风险,说不定整个就废掉了。”
林大夫在一边点头做结。
短短半个时辰的诊断,贾珍觉得,自己像是过了大半个世纪一般。
他面目沧桑,只觉得绳命,是入次的回晃。
没了自己的蛋,守不住最后的尊严,他无法再在女人肚皮上驰骋,无法在酒桌赌桌上抬起头。
他的姬妾,酒友,赌友,都会指着他说:“看,那个人,只有一颗蛋。”
他还有什么可以追求的呢。
万物既是空啊。
看着贾珍无语凝噎,一边候着的贾蓉只好道:“老爷,您觉得呢?”
贾珍侧头,看着贾蓉。
如果没有丁丁,他就不会生出贾蓉,生了贾蓉,就有了秦可卿,有了秦可卿,他就没了丁丁。
贾珍这心绪大起大落,顿觉自己勘破了人生真理,不禁长叹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罢了罢了,我命里不该有这命根孽障,才生出了这些事来。”
“你们,给我割了吧。”
贾蓉:……啥。
第57章 宝黛钗
鹅, 鹅,鹅, 曲项向天歌。
白切烤鸡腿, 红掌酥油馍。
——贾瑛·饱·夫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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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贾珍已经看破了红尘,想要切去他那根被剃得光溜溜的烦恼根,最后好歹还是被劝住了。
贾蓉苦口婆心道, 您的丁丁不仅是您一个人的丁丁,是我们贾家全族的丁丁啊。
贾珍说,嗯?!
贾蓉连忙改口,那是我宁国府的脸面啊!
一族之长只是因为成为了孤睾战士,就决议挥刀自宫, 说出去是要笑掉大牙的。
已经由宋神医他们诊治过了,目前是不大痛了, 听说等药效过了, 半夜还是要疼,不如这会且睡着,想着贾珍翻身,蒙头睡了。
又养了好些日子, 贾珍总算是好了个全。他心里揣着事,作为一族之长, 也没个人可以说的, 这个时代也没有任何心理的概念,他一个人闷在屋子里,竟然就超然物外, 愈加钻了牛角尖。
人生在世,不就是女人美酒吗,他没了蛋,有什么好追求的?
只是下身被剃还是让贾珍心生怨念,他对剃去三千烦恼丝当和尚完全没兴趣,不如跟自己爹一块折腾生化武器,报复社会。
贾珍一脸灰败,摆了摆手:“我不管了,你且让我静静,过些日子,我就上折子,等你袭爵了,我就跟你爷爷一样,出家去。”
贾蓉目瞪口呆,看出父亲心意已决,只得作罢。
是日,他装作和往常一样,递帖上奏,说明自己要出家了,此次来,是打算将官给儿子贾蓉袭了。
即使已经有了贾敬这个有大好前程的进士出家一事,皇帝看到贾珍的折子的时候,还是非常惊讶。
这宁国府是有什么咒吗,都是一到这个年纪了就想出家。
不过对于这个事情,皇帝还是非常喜闻乐见的。
开国封的八公,都是代代降等袭爵的,仔细算算,要都这么来,用不了五十年,就能把宁国府回收了。只是,把这些已经不是国公的后人赶出来这事,也忒刻薄寡恩了,太上皇当初没干,他更不能干。
他的弟弟们都窝在京里,房源紧张,皇帝为此头痛很久了。
当然,如果后人不争气,在京里为非作歹这种事情,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嘛,到时候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开国到现在,风调雨顺了这么多年,有些地方就渐渐开始腐朽了。蛀虫一般,一面敲诈百姓,一面满脑子想着怎么挪国库出来的银子。皇帝想当个为百姓办事的好皇帝,那么有些蒙着祖辈膏粱,却做着草菅人命事情的人,就不能不管。
是以,皇帝想插手吏治很久了,一直找不到切入点,如今看着,觉得开国封的四王八公里面那些烂掉的地方,就挺适合下刀子的。
皇帝摇了摇头,提笔,准了。
这之后,贾珍又领着贾蓉跑了几趟六部,总算是将一应交接完毕,回了家就直奔贾敬的院子。
在院子门口,他碰到了比他儿子还要小许多的妹子惜春。
两个人的年龄差距太大,从没有任何交集,乍一见着了,他竟有些紧张。
贾瑛并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放出的一只鹅,不仅将秦可卿从贾珍的狼爪下救了,还使她一举成了宁国府的女主人。
这年,皇帝果然开了恩科,原本三年一次的春闱,去年已办了,今年再添一科。
贾珠这段时间进入了冲刺阶段,有时早上来给贾母请安,回去的时候一路还恍恍惚惚的念叨着之乎者也。
贾瑛看着贾珠走远的背影,摇头:“魔怔了。”简直就是五月的高考生。
黛玉笑道:“你还说呢,昨晚不知道是谁,半夜里叫什么熟了。”
贾瑛脸上一红,哼道:“这会来嫌我说梦话了,昨日又是谁怕得紧了,偏让我陪着睡的。”
昨天晚上,她一时兴起说了个鬼故事,想不到黛玉怕成这样。
黛玉笑起来:“你也别太得意,我今日寻思了一会,觉得你那故事不耐推敲,现今已经不怕了。”
贾瑛好奇道:“你推敲了什么?”
黛玉道:“你说那太太临睡前去给孩子掖被子,结果孩子说‘床下有一个孩子’,结果低下头看床底,果然看到了与自己孩子长得一模一样的,还一脸是血,浑身发抖。我想着说不定是那床破了个大洞,掉下去,这样解释,就不会怕了。”
贾瑛听着,忍俊不禁道:“你这解释有趣。我还有个后续,你要不要听?”
黛玉捂住耳朵:“才不。”
贾瑛伸手作势要拉开她的手,一个劲凑过去道:“你真的不听?”
黛玉嗔了她一眼,已经扭身往外走了:“我去给舅母请安了。”
贾瑛伸出一只手撑在门框上,挡住她的前路,含笑道:“听我解释一下嘛……”
黛玉道:“我不听我不听。”
两人正笑闹着,就听得一边发出一声巨响。两人同时偏过头,顺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就见地上有一个锦盒,想来是跌在石板地面时发出的响声。
再一抬头,就见林缃玉空着双手,正目瞪口呆看着她俩。
林缃玉只看到贾瑛门咚了林黛玉,两个人还说着“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的雷人台词,贾瑛比黛玉稍高了些,再加上她那张雌雄莫辩的英气脸似笑非笑瞥着林黛玉,不看服装简直是古装偶像剧截图,就这样手都还没撤开,这会两个人同时看着自己,黏黏糊糊简直要闪瞎她的眼。
林缃玉颤抖着手,指着贾瑛:“……拉,拉拉。”
贾瑛:“……”
被怀疑了性向的贾瑛非常忧伤。
她只是比较人见人爱而已,在古代也只能和妹子玩,当然就和妹子关系好了。
而且她认识的所有妹子都是美人,香香软软的,或无奈或嗔怪叫宝玉的时候也特别好听,作为颜控,她最喜欢的就是和所有姐姐妹妹们聚一块,觉得自己像是进了花园子一样,赏心悦目程度max。
最符合她审美的还是黛玉,只是看着她就能下饭。
如果在现代,她也肯定愿意帮姐妹们杀虫扛水换灯泡甚至是修电脑。
想到这里,贾瑛郁闷起来。
啊,果然骨子里,她还是个男友力比女子力要强一些的程序猿吗。
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林缃玉又忽然愿意出院子,还跑来这里,不过好像她的脑补好像是刺激到了自己,满脸不可置信,魔魔怔怔的又跑回去了。
黛玉叹了一气:“我这时又想知道后续是什么了。”
贾瑛笑道:“后续就是,这位太太将这双胞胎都揍了一顿。”
黛玉先是一怔,随即恍然,撵着贾瑛追了一会:“你别跑,害我昨晚好容易才睡着!”
这么一个小波折后,两个玉收拾了一下,才往王夫人那边过去。
到的时候,王熙凤正好也在。
看到两个人进来,王熙凤眼睛亮了一下,忙笑着招呼她俩坐下,满面春风。
贾瑛看着她这样子,心里也明白,这位嫂子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时候想着是最好说话的了。
王熙凤与贾琏因为通房丫鬟闹了几日,只是恰好几个长辈忙着婚礼,没有分心管,哪知道,大太太张氏忽然将贾琏找去,训了一顿。
“我当初就吃那些狐媚子的亏,你如今还要为了一个小通房给自己正妻甩脸色?”
贾琏心里叫苦不迭,这哪里是因为通房,是王熙凤管得他太狠了,这积怨堆积久了,因为这个通房爆发了而已,只是看母亲好不容易精神稳定了一些,只得顺服,许诺回去与王熙凤谈一通,正逢上王熙凤着人来请。
贾琏心不免犯嘀咕,觉得这是王熙凤特意找了自己不大清明的母亲告状,只是出了门就遇上母亲身边的老嬷嬷,问了才知道,这是王熙凤身边的丫鬟平儿说的。
贾琏回去后,才知道,王熙凤是有孕了,又特来服软道歉的。贾琏看王熙凤憔悴不少,这会子因着怀了孩子,看着竟然有些不同往日的温柔,心里欢喜之下,什么不满都尽数消却了。
王熙凤心里惊讶事情顺利,想起母亲在信里所说“与其让其他不干不净的女人勾着了,不如给平儿开脸,放到贾琏房里,反正如今有了孩子,这样也能挽回名声”的话,咬了咬牙,还是提出要将平儿开脸的事来。
因着告密到母亲那边一事,贾琏对平儿不免生了许多厌恶,哪里愿意,只是王熙凤素来喜欢这个丫鬟,也不好多说,作为贾赦的儿子,贾琏自然舌灿莲花,生得又风流,只言片语哄着王熙凤放弃了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