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飞雨见状勾了勾唇角,一边站直斜倾过去的身体一边拍了下他的肩膀。
进去时她忽然想起这家伙是个一本正经疯狂嗜甜的,所以上了楼坐定后,她还特地跟过来招待的小二在菜之外多要了一盘翠玉豆糕。
“翠玉豆糕?”路小佳听到后挑了挑眉道,“你不是嫌它太甜吃不惯么?”
“他喜欢甜。”她指了指西门吹雪,“给他的。”
西门吹雪没有应这一句,但一样也没有否认。
他就这么沉默地坐在她身侧,面对他们三个若有似无的打量也安之若素。
最终是叶开主动打破了萧飞雨与路小佳短暂对话后的沉默,问出了他们都想问的那个问题:“所以你们……很熟?”
“算是吧。”萧飞雨点头,顺手从另一侧路小佳面前的盘子里抓了一把花生开始剥,“认识五六年了。”
虽然她从未明确说过她的年纪,但不管是叶开还是路小佳,眼力都不会差,自然也知道她现在不过十五六岁。
叶开惊讶:“那算认识挺久了。”
她唔了声:“是啊,挺久了。”
话音刚落,他们方才点的酒菜也差不多上来了。
萧飞雨和以前一样主动拿起酒壶给他们先倒上,末了轮到西门吹雪面前时却动作顿了顿。
“他不喝酒,就算了吧。”她说。
不管是之前那句喜欢甜还是现在这句不喝酒,都足以证明他们俩的确是认识了很久相当熟悉对方。
但确认这一点后,丁灵琳却是更疑惑了:“那小谢你缘何要戴上面具换剑啊?我先前还以为西门庄主是你仇人呢。”
萧飞雨:“……”
仇人算不上,但添了很多堵倒是真的,比如那个怎么看怎么有毛病的婚约!
她想了想,道:“因为我并不想让家中人知道我的消息。”
丁灵琳:“?”
如果说前面答的全是实话的话,那么从这一句开始,她便又开始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实不相瞒,其实我与他的表妹有一道婚约。”
这话让叶开直接喷了一口酒。
浪费了那口酒后,他似笑非笑地抬眼望了望萧飞雨,作惊讶状道:“原来是这样吗?”
“对。”她并没有察觉到叶开眼神中的不对劲之处,直接说了下去,“家中希望我们早日将亲事定下,但感情这种事……”
“感情这种事,总归是两厢情愿了才能好的。”丁灵琳自觉明白了她的欲言又止。
“是啊!”她非常赞同,“所以我才不希望被家中人知晓我的消息,省的他们知道了又要劝我回去先定了亲再说。”
“那那个姑娘呢?”丁灵琳又问,“她也是不愿意嫁给你么?”
“她年纪还小,对我亦无男女之情。”萧飞雨没直说愿不愿意,“所以我这也是为她好啊,否则若是她将来有了另外钟情的人该怎么办?”
此话一出,丁灵琳看她的目光中便又多了些欣赏,甚至片刻后直接赞道:“小谢说得很对,的确是这样。”
萧飞雨用余光瞥了瞥西门吹雪此刻的表情,竟一点波澜都没有。
看来真的是只要能和她比剑,他就什么都无所谓,穿裙子无所谓,扎小辫儿无所谓,甚至现在直接当面被性转也无所谓……
之后这个话题就这么被她给歪出去了。
四个人举杯共饮了一刻多一点后,萧飞雨又想起来叶开那害得自己掉马的消息,便问:“对了,你先前说,你跟人打听到了我师姐的消息?”
叶开放下筷道:“其实也不是我打听到了什么。”
萧飞雨:“……啊?”
叶开叹了一声,停顿片刻后才继续道:“是我恰好听到了还有人在打听你师姐的消息。”
当时是在临安,他见完了他师父后,随便寻了一间酒馆吃饭,结果还没吃两口,酒馆内便忽然走进来了一行人。
那一行人以一个白衣剑客为尊为首,听口音并不像是中原人士。
叶开百无聊赖地坐在酒馆角落里听着他们奉那白衣剑客的命去跟店中掌柜小二打听消息,一开始也并未听得多仔细,直至忽然听到“姓萧”和“蜀地口音”才有些在意地细听了一下。
这一细听,他才发现这群人找的萧姓姑娘,与萧飞雨曾提过的师姐非常像,就连相貌上的描述也没什么出入。
本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一下朋友的心,叶开主动过去与这行人打了一声招呼。
打完招呼后,他便试探着问:“你们找的这个姑娘……大概是几岁?”
白衣剑客偏头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大概是看他那一身的脏衣服不太顺眼罢,然而答还是答了的。
白衣剑客道:“双十多一些,但看上去很是年轻。”
叶开:“……”
真有这么巧啊。
不过更巧的还在后头。
白衣剑客的手下问完了酒馆里所有的小厮再去问掌柜的时候,那掌柜挠着脑袋想了许久,最后盯着白衣剑客的脸一拍脑袋道:“我记得你!还有那萧姑娘!你们好几年前一起来过我们这的吧?”
“……是。”不知道为什么,应这声是的时候,白衣剑客的表情黯淡了一瞬。
掌柜叹了一口气,道:“我倒是后来也见过萧姑娘一回,她当时看上去不太开心,一个人在我们这儿喝了很多酒。”
“那她后来?”剑客的声音总算带上了一丝焦急。
“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掌柜说,“听她意思,她似乎是打算往天山去看看,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飞雨听叶开讲到这里,已经要炸了。
“然后呢?!”
叶开朝她摊手:“然后那剑客就带着他的手下去天山了啊,我正好要回金陵,就想着把这消息带给你。”
萧飞雨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已变得无比严肃。
她说:“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
叶开:“?”
她咬牙切齿道:“这个白衣剑客,是不是姓叶?”
第22章 告白
“这个白衣剑客, 是不是姓叶?”她咬牙切齿地问。
“其实我没问他的名字。”叶开微笑道,“但他应该的确是姓叶。”
一身白衣, 风姿出尘,清绝冷冽不可攀,绝非普通剑客所能及。
放眼江湖,有这样气势的剑客绝不超过五个, 像他这个年纪的就更是少了,是以就算根本没探听对方姓甚名谁, 叶开也一样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更不要说听他那群手下的口音,显然是来自岭南以南之地。
除了飞仙岛白云城的城主叶孤城外, 绝不会再有别人了。
萧飞雨并不知道这中间可用于推测的细节, 但她相信叶开不会胡说骗自己。
他既能说出“应该”和“的确”,就意味着那个剑客肯定是姓叶不假了。
她眯了眯眼,正要再问下去时,却听叶开忽然又开口道:“所以你打算去找你师姐吗?”
萧飞雨自从逃婚出谷后本来也无事可做,否则也不至于和他们一路同行至今还厮混在一起了, 现在有了萧曼风的消息, 她当然要去探询一番。
她点头:“去找找看吧,正好让我去会会这个姓叶的负心汉。”
“负心汉?!”丁灵琳吓了一跳。
“是。”她哼了声,“我师姐可是为他伤心了很久,我怎么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虽然那段时间萧曼风同她提起这个姓叶的男人时总摆出一派已经不太有所谓就是想骂一骂渣男的架势, 但萧飞雨却没有忽略她每回骂完后眼底眉间那如何都抹不去的黯然。
而且照叶开所说,萧曼风第二次出帝王谷后,还去了她当初与那男人一起去过的地方借酒浇愁!
萧飞雨光是想想那个场面就很想把那个姓叶的狠揍一顿替姐姐出气。
“原来是这样……”丁灵琳恍然, 片刻后又道,“不过这个时节的天山,可不太好上啊。”
“的确不太好上。”路小佳说,“但现在出发的话,到那也差不多入了春了,也还好。”
“其实上天山倒是其次。”叶开抬眼看了看她,大约是从她此刻的表情中寻出了一些端倪,沉吟片刻后才开口继续道,“主要是叶孤城并不是个很好对付的人。”
“等等……他叫叶孤城?”萧飞雨愣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他妈也是个龙傲天吧!
难怪萧曼风当时说以她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练功态度,根本不可能帮她教训负心汉……
就在她满心囧然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始终安静地坐在她身侧不曾开口的西门吹雪却出了声——
“白云城主?”
“是。”叶开点头,“就是那位与武当长老木道人,峨眉掌门独孤一鹤齐名的白云城主。”
他们这么一说,萧飞雨也想起来了,其实白云城主这个名号她也曾听说过。
她赢了路小佳的消息传遍中原武林之后,金陵城那些脑洞大过天的说书人便把她与许多剑客作了比较,其中就有这个白云城主,甚至白云城主还是被提到最多的一位,说什么都是年少成名的剑客云云。
只是那时萧飞雨并不知道白云城主姓叶名孤城,更不知道他就是那个欺负了萧曼风的负心汉。
再加上后来西门吹雪连赢各大门派首座弟子,他们拿来与她比较的对象就又成了西门吹雪,最后还搞出了那个什么双璧的称号,她也就把这个曾经比较对象抛到了脑后。
“如果是叶孤城的话。”路小佳也插了一句,“那的确不太好对付。”
他是没见过叶孤城,但他好歹和独孤一鹤交过手,虽然当时并没有真正输给独孤一鹤,但他自己知道其实叶开出手的时候他败势已显,只消再过二十招,他就什么赢面都没有了。
而叶孤城既能以不到而立的年纪与独孤一鹤齐名,肯定也在剑术上有着惊人的天赋。
萧飞雨知道他俩是好心提醒自己,但她仔细想过之后,还是决定要去。
龙傲天怎么了,西门吹雪也是个龙傲天啊,不是照样输给她吗!
何况这还是她对漂亮亲姐的承诺。
她这般坚持,叶开和路小佳便也没有多劝什么了。
路小佳甚至还问她:“那你打算何时出发?”
萧飞雨想了想,道:“等这几天我收拾一下再走吧。”
金陵是她这一路以来停留了最久的一座城,所以杂七杂八的东西她也买了很多,此刻全堆在客栈房间里,一时之间还很难整理好。
饭吃完了,聊也聊了这么久,差不多到了该散的时候。
几个人结了账出了醉仙居后,萧飞雨忽然想起来西门吹雪是这两日刚到金陵,便随口问他:“你住哪间客栈啊?”
她很怀疑这个人在道路曲折到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的金陵城中会直接迷路,就像小时候在帝王谷分不清到底哪条路通往萧王孙的院子一样。
西门吹雪一脸平静道:“我买了一座宅院。”
萧飞雨:“……”
这位朋友,你本来只是来找人比个剑而已?还顺便买个房你是不是太奢侈了一点啊?
这边她还在无语兼咋舌,那边西门吹雪就接着道:“你可以过来。”
虽然有点心动,但萧飞雨还是拒绝了:“算了吧,我还是先去客栈整理完之后去天山的行李。”
西门吹雪也没有强求,只点了点头。
她住的客栈离醉仙居很近,走几步路便到。
进去前她朝他摆了摆手权当道别。
路小佳见状,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抿着唇笑了笑,只是那点笑意实在是太浅太淡,叫人根本无从察觉。
……
开始收拾行李后,萧飞雨才发现自己真的是个很容易冲动消费的人,光是衣服就多得根本装不下了。
她一边收拾一边崩溃,还怪路小佳:“我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多拦着我一点!”
路小佳:“……我拦过的。”
然后她说她的钱她想买什么买什么,那他还能说什么,他也没有办法啊。
不过说到她的钱,他又想起来一件事,“你之前在地下钱庄赢的钱,还没去拿吧?”
“是哦!”她一拍脑袋,“这个不能忘了,我一会儿去一趟。”
“记得请我喝酒。”他说。
“你想得美。”她哼了声,把手里的那件衣服随手塞到了包袱里,结果一个用力,包袱另一头忽然掉下一个白玉扳指来,落在床铺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听到响声的路小佳望过来,有点好奇:“这是什么?”
萧飞雨弯腰把这个白玉扳指捡起来,想了想,直接解了上面的那条红线将它戴到了自己拇指上,道:“是一个长辈送的,觉得好看就带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