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去天山。”她实话实说道。
“天山?”他有点惊讶,“那可有点远啊。”
“是啊。”萧飞雨附和了一声,想到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便忍不住多打听了一句,“其实我们是去找人,你们之前或最近还有没有见过一样往天山去的人?”
青年皱着眉想了想,片刻后摇头说没有。
她也不失望,毕竟她知道从江南去往天山有很多条路可以走,一般人也不至于像他们俩这样为求速度不走官道直接穿荒山野岭。
不过在这样的荒郊野岭小寨中过除夕也算是一种很难得的体验了,加上那个婆婆又格外热情,最终这个除夕夜里萧飞雨吃了远比她平时饭量多的东西,还被拉着喝了酒。
婆婆本来还想叫西门吹雪也一起喝,但被她拦下了:“我弟弟不喝酒也喝不了,算啦。”
“我们这的酒都是野果酿的,可甜了。”婆婆不死心。
“是甜。”她笑,“不如我替他陪您多喝几杯?”
有她这句话,一大圈的人都没再客气,纷纷表示要同她喝一杯。
野果酿的酒入喉甘甜清爽,酒味也不重,凭她酒量,总归不会醉过去。
这样想着,她也就来者不拒地喝了一圈以示对他们的感谢。
西门吹雪坐在她右手边,始终没怎么开口说过话,但眼神却有大半时间都落在她身上。
这一路上不管到了何处,她好似都能和人打好交道。她这番本事给他们俩带来了不少便利,好比现在。
那个婆婆知道了他们今晚打算在寨内随便寻个地方生火过一晚,便非常热情地邀他们去她家中休息,说:“反正地方够的,还客气什么呀。”
萧飞雨偏头用眼神询问了一下他的意见,他想了片刻,点了点头。
其实对他来说睡在哪里并无所谓,但方才他忽然想起来,之前他们睡在野外的时候,她曾望着星空抒发过对家中床铺的想念。
现在既然有了睡床的机会,当然没必要拒绝。
可不管是他还是萧飞雨都没想到,那婆婆口中的地方够,根本是一个逼仄到只能摆下一张床的小房间。
“你们兄弟就睡这吧。”婆婆说,“我去再拿床被子来。”
她出去后,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无语。
最终是西门吹雪先开的口:“你睡吧。”
萧飞雨懵逼:“啊?那你呢?”
没办法,这房间太小了,空余处还堆了东西,也就是说不能睡地上。
可不能睡地上,难道他要睡外头去吗?
萧飞雨认真想了想外头的风以及在此之前他们在野外睡觉的时候是何样,最终深吸一口气道:“不用,一起睡床。”
西门吹雪:“……?”
她耸肩:“反正不是会有两床被子吗?”各盖各的不就好了。
她作为一个姑娘都这么爽快,让西门吹雪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只能点头说好。
当晚两个人盖着各自的被子躺在同一张床上,气氛竟也没有显得尴尬。
西门吹雪是怎么想的她不知道,但对萧飞雨来说,此刻和在野外露宿时区别不大。
同床共枕有什么,反正他不仅打不过自己,性取向也多半是剑啊!
这样想着,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而西门吹雪却是没有睡着。
一方面是没什么睡意,另一方面则是原本他每晚睡前都要静心悟一刻钟剑,而此刻他静不下心来。
这感觉新鲜极了也奇怪极了。
偏偏西门吹雪还想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等他好不容易蓄了些困意时,萧飞雨又开始说梦话了,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没一句能叫人听清的。
一开始他还以为她醒了找自己说话打发时间,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偏头去看。
黑暗中只得一丝从头顶瓦片中漏进来的月光,但也够他看清楚她依然紧闭的双眼了。
下一刻,她又嚷了句不知什么,秀气的眉头也随之皱了起来。
西门吹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来按了一下她眉心。
他的动作没有如何多用力,但正正好好能抚平那上面的一点点褶皱。
而指尖传来的那一点温热感似乎沿着手掌手臂一路爬到了胸腔里。
太奇怪了,他忍不住这样想道,然而却始终没有将手移开。
第25章 好帅
萧飞雨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自从离开江南地界后, 他们这一路餐风露宿的,很少能让她放心睡过去。
但昨夜可能是因为喝多了酒, 也可能是因为睡到了久违的床,总算是让她有了个好觉。
其实准确来说,醒的时候她还在困着,然而睡梦中闻到了外头飘进来的饭菜香后, 她就没了继续睡下去的打算。
出乎她意料的是,西门吹雪居然也还在房间里没走, 只是他已经从床上爬起穿戴完毕,此刻正安静地坐在床头, 不知在想什么。
萧飞雨打了个哈欠:“早啊。”
他偏头看过来, 见她毫不避讳地直接从被子里钻出,睡眼朦胧地抓着头发,一派还没睡醒的样子。
于是他想了想,道:“是还早。”
意思是你可以再睡会儿。
萧飞雨嘿了一声,摸到自己放在枕边的发带, 她抓着一头, 另一头咬在嘴里,再用五指充当梳子胡乱抓了两把头发,动作迅速地绑好一个马尾,道:“但我饿了呀。”
西门吹雪看着她乱糟糟的头发, 皱了皱眉,在她试图下床的时候伸手按住了她。
“怎么啦?”她疑惑。
他没说话,直接抬手抽掉了那条发带, 随后帮她理顺略有些打结的长发。
最后重新绑上的时候,门外也正好响起敲门声。
“小谢啊,你们起了没啊?”是收留他们的婆婆。
“起了起了。”萧飞雨甩了甩脑后刚扎好的马尾,直接跳下床去拉开了门。
门外的婆婆和昨晚一样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见她开门,便把手中那一大盆还冒着热气的馍馍递了过来,道:“这个啊,你们待在路上吃,要是冷了也不怕,生个火堆烤上一烤便是。”
她记得这两个年轻人昨晚说过不会在寨中久留的,又看他们行囊清简,便忍不住给他们备上了这些干粮。
萧飞雨感动极了,想说谢谢,然而尚未启齿,肚子便先叫唤起来了。
婆婆顿时笑得更加灿烂:“饿了吧?要不先吃一个?”
无论老人家是不是因为他俩的脸才对他们如此优待,这份优待总归并不是掺假。
是以最后离开这个小寨时,萧飞雨偷偷放了一袋金叶子在她和西门吹雪休息的房间枕下。
这地方虽然离城镇很远,但也有很多年轻人会每隔一段时间带着自己的打猎成果跑一趟,替自己家人换一些日常生活必需物。
而萧飞雨留在那的金叶子,大概都够他们养活整个寨子了。
“我本来还想留点首饰给那个小妹妹。”她骑在马上说,“但随身带着的几件东西都是小时候我爹亲自打的,不好送人。”
有凛冽的风从远处吹来,将她的尾音吹散,西门吹雪虽未开口,却一直在安静地听着。
出这座寨子的时候他们还正好撞上了昨夜聚在一起跳舞的那群少女,一个个都换上了新装,叽叽喳喳地从他们马下走过,掩着嘴笑个不停。
萧飞雨听到她们一边走一边小声议论自己和西门吹雪,勾了勾唇,偏头看了西门吹雪一眼。
她知道以他的功夫肯定也听到了,可惜没什么反应,仿佛她们夸的不是他一般。
而西门吹雪察觉到她望过来的目光,也侧过脸,用眼神表示了自己的疑惑。
萧飞雨再度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来:“走吧。”
……
两人沿着山路行了三日后,总算抵达一座人稍多些的小镇。
过年的余韵尚未退却,这苦寒之地的小镇也还张灯结彩热闹着,甚至镇上的酒肆赌场都开着,且生意都不差。
萧飞雨随便寻了一间看着顺眼的进去,打算好好吃上一顿。
也正是因为这一顿饭,她才终于知道原来她和西门吹雪的名声已经传到了这样荒僻的地方。
不过荒僻之地的说书人脑洞显然没有金陵那些大,给客人讲“南北双璧会京城”也讲得中规中矩,只编造了一些他们比剑时的细节而已。
饶是如此,萧飞雨听在耳里也颇有些想笑。
她问面无表情的西门吹雪:“很多人在议论呢,你不介意吧?”
西门吹雪心想他要是介意哪能在这间酒肆坐到现在。
他摇摇头:“本就是我输。”
这一路上他们也比过几回,但结果依然没有变化。
西门吹雪自觉在之前那一战感悟良多,然而萧飞雨其实也一样。
在同样的努力下,天赋更高的她大约永远都能压他一头了。
这要换了一般人,估计心态早就崩了,也只有西门吹雪,能始终平静得仿佛根本没输过。
在酒肆吃完这顿后,萧飞雨又拉着他去镇上随便逛了逛,顺便给两人都添置了一些衣物。
当然,这种偏僻之地的衣服做得自然也很一般,甚至可以说是差劲,但现在他们正处于有钱都花不出去的状态,也只能将就将就了。
“我们大概还有大半个月的路才能到天山。”萧飞雨说,“但剩下的这些路,怕是不会再有什么可供我们稍作休憩的地方了。”
“嗯。”西门吹雪不认路,在这点上全听她的。
两人是在准备离开这个小镇的时候遇到的叶孤城。
准确来说先遇到的也不是叶孤城,而是叶孤城的一个手下。
当时萧飞雨刚上马,还没来得及拉缰绳,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不太寻常的风声。
她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白衣的青年正面带焦急之色地策马朝他们奔来。
一开始她以为对方是希望自己让路,忙拉起缰绳侧身让开了一个口,结果这青年在奔至她和西门吹雪面前时,却是直接从马上翻了下来。
萧飞雨也是直到此时才注意到,他的手上拿着一片金叶子。
那金叶子是用帝王谷中的模具做出来的,纹路较寻常金叶精细数倍,很难仿造,也很难错认。
她皱了皱眉。
下一刻,那青年便递上了这金叶开口问道:“敢问此物可是两位留在青柳寨的?”
萧飞雨伸手接过,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才谨慎道:“是,怎么了吗?”
不会是给婆婆他们惹来了什么祸端吧?
白衣青年顿时松了一口气,道:“我家主人想见一见两位。”
萧飞雨再度皱眉:“你家主人是哪位?”
她话音刚落,便看到有一小队人马从街尾过来,这群人俱是一身白衣,在这个有些晦暗的小镇上尤为显眼。
而最开始策马来拦他们的那青年也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垂头拱手道:“我家主人来了。”
那一小队人马行得很快,顷刻之间便到了他们面前。
其中大部分人的装束都和拿金叶的青年一样,而唯一一个不一样的——
她抬眼定睛一看,正对上为首那人冷淡的眸子。
当是时乌云蔽日,寒风正嚣,吹动此人白色的衣袍,广袖飘起,发出哗哗声响。
而她与他隔了一丈距离相望,目光中带着试探也带着疑惑。
她拈起手中金叶朝这人晃了一晃:“阁下找我们?”
那人点了点头,目光从她身上又移到一旁的西门吹雪身上,片刻后才开口道:“金叶是你的?”
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却带着一股冷意。
就像他的脸一样,好看归好看,但到底气势骇人,令人不敢多看。
不过萧飞雨自然是不怕的,她不仅大方承认了,还在承认后又仔细打量了此人一番。
这一仔细打量,萧飞雨也不得不承认,他的五官生得实在是太好,好到完全不虚西门吹雪和叶开,令她忍不住在心中啧了声。
“你二人要去天山?”他又问。
“是婆婆告诉你的?”她反问。
“是。”他停顿了一下,“你们是萧曼风什么人?”
这三个字一出口,萧飞雨的脸色就变了。
因为她想起了在金陵时叶开对他说起萧曼风消息时对叶孤城的描述。
一身白衣,风姿卓绝,宛若天人。
……眼前这家伙可不就完全符合吗!
她下意识摸向自己腰间的剑,但还是在将其拔出前确认了一下——
“你是白云城主?”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开口,但表情已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