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太太既然开了口,贾赦哪里还能不在意,本想着这寿诞糕史家跟来的厨子应该就会, 可吩咐一番,哪料厨子战战兢兢回话说自己从未听过此物,也不会做。贾赦思索一番,这寿诞糕应是史家老夫人的私房点心,故而厨子不会。不过这倒也没灭了贾赦想做这寿诞糕心思,便与自家夫人好好商议一番。因府中无人见过此糕,张夫人每日请安时,便小心将话往那糕上引,问些那糕的样式口味之类的。史菲儿因上次说漏了嘴,此番更是小心。虽知道张夫人的意思,不过随口乱编一番,敷衍了事。
贾母寿辰之日,府内上下一片喜气,虽说只是家宴,但前来贺寿的人却也不少。这内厅摆了几桌,供家眷,又在外面设了酒宴。一家亲眷聚于一堂倒是颇为热闹。菜品陆续上桌,众人所有人对着席上居于正中,上桌后却依然被罩着的菜品心生好奇。那菜品置于一银盏之中,上面扣着铜质隔罩,又颇高,众人不知其意纷纷猜测。
史菲儿瞧了瞧自己身边立着侍奉的张夫人与王夫人,问道:“这菜倒是有些意思,怎么上了桌还盖着?”
张夫人道:“老太太容禀,老爷因老太太提及寿诞糕一物,想寻来为母亲贺寿,可几番都未得。这也是媳妇听老太太提到口味样式,自己揣测做的,试了几次终算有了个样子。今日因是家宴,媳妇就端出来献丑了。不知道做出的是不是能合老太太的心意。”
史菲儿听了这话更是好奇,要知道寿诞糕那些口味样式的话都是自己胡乱编出来敷衍糊弄的。哪曾想人家居然做出来了。史菲儿倒是有点期待这混合酸甜苦辣咸和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的寿诞糕长的什么样。
张夫人命人将遮罩去了,众人聚看向那银盏,掀开,众人倒是面露出几分失望,这和平日里的寿桃也没啥区别嘛。若要勉强说有什么区别,大概是这个寿桃做得更精致些吧。张夫人见了也不以为意,命人将这糕切开,破开一看,众人倒是一惊。这糕内有七层,竟是赤橙黄绿紫彩虹之色,正中还有一枚白煮蛋。张夫人命人切了一块献于贾母道:“老太太说这糕的妙处就是能将人生诸色与这人生五味混合一起,其中滋味自品自得,不知媳妇做得对与不对?老太太常常看。”
史菲儿接了尝了一口,这口感细腻,五味交叠,还真挺别致。没想到自己胡诌一番的东西,竟然做出来了。史菲儿有点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告知人家生日蛋糕的样式与口味呢,说不定也做出来了。点头笑着说:“是有种久别重逢的滋味。你是用心了。”
张夫人听贾母夸赞,也是开心,忙命人将这糕切与众人品尝。众人吃后,纷纷赞叹。史菲儿瞧着那糕中白煮蛋颇为不解,问道:“这蛋又是何意?”
张夫人笑道:“老爷说既叫寿诞糕,岂能无蛋。这糕中必然有蛋,媳妇拗不过老爷去,便添了进去。”众人听了,也是笑了一场。
酒宴之后,便是听戏。史菲儿实在是不爱听戏,勉强耐着性子听了两出,赏了两番,便推说自己不胜酒力,要去小憩一下,因都是自家亲眷自然免了不少礼数,众人也体恤贾母年岁大,亦不强留,史菲儿终于得了自在,听不见那锣鼓声了,倒是舒心了不少。回到屋中略略定了定神,茶还未喝上一口,丫鬟便来报说是大老爷到了。史菲儿叹了口气,刚想歇歇,却又歇不成了,让丫鬟将贾赦请进来。
“老太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再去多听几出戏去?还是这戏班子唱的不好?”贾赦问道。
“年纪大了,精神不济也是常有的。他们是唱得不错,我先歇会儿,一会儿再去。”史菲儿解释道。
贾赦听了,有些犹豫,史菲儿看在眼里,问道:"有事直说便是。"
“忠敬王爷到了,说是要给老太太贺寿。”贾赦道。
“那怎样使得,我一个老婆子怎敢惊动王爷亲自贺寿。”史菲儿原来的一点困意一扫而光,今日这生日看来是过不消停了。史菲儿心里虽惦记此事,但还是不太相信这忠敬王会来给自己贺寿。
“那老太太见是不见?”贾赦小声问道。贾赦可不像史菲儿想那么许多,原本就是以为那是王爷一句玩笑话,未曾当真,今日见了忠敬王亲自贺寿,自然不敢怠慢。这王爷又说有贺礼要亲自献上,贾赦便只得来请贾母。
“自然要见,请王爷去荣禧堂,我稍后便到。你先去与王爷应酬,好生款待。”史菲儿现在倒是觉得无所谓了,反正事情早完早了,既然人家已特地找了由头登门,也不能将人撵出去不是?贾赦听了,便先去了荣禧堂。史菲儿命丫鬟给自己换了套衣服,收拾停当,这才慢慢去了荣禧堂。
“老寿星,今日寿辰,本王特给您来贺寿。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忠敬王爷见了贾母倒是先施一礼,史菲儿见了,连忙避让还礼,道:“老身添岁,哪里敢劳烦王爷贺寿,此番多谢王爷了。”
忠敬王爷一笑道:“老寿星,你可不知昔日我读书有不明之处,还曾向荣国公请教,也谢当年荣国公不吝赐教。古人一字尚且为师,荣国公自然算是我师父了,今日给师母贺寿也是应当。”
史菲儿心里暗笑,这王爷年纪不大倒是挺会编的,这贾代善还曾指导过忠敬王爷读书?呵呵打死自己都不信。不过贾代善早已作古,又不能去求证,即便就是能求证也不能做此事啊!既然人家将话说得这么圆满,自己接着便是。今日能见上面,估计就该交底了吧,否则废那些气力干嘛。
忠敬王爷略近前一步道:“这旁的贺礼都写在礼单之上,唯有一件贺礼还请老寿星笑纳。”说完身后一人托着一个小匣子近前,忠敬王亲自打开,将匣内之物取出,向前一递,史菲儿点头,看向贾赦,贾赦见贾母示意忙接了过来,待将东西捏在手中,贾赦一瞧份外眼熟,这不就是自己那把被忠敬王爷顺手拿了去的扇子么。贾赦一愣,瞅了瞅贾母,又瞧了瞧忠敬王。
史菲儿一瞧贾赦表情一变,也有几分疑虑,再往贾赦手上一瞧,见是把扇子,更是多出了几分不解,忠敬王也不多言,也瞅着贾赦手中的那把扇子瞧呢。贾赦见了,倒是没好气,将人家扇子拿了去,又借着贺礼送回,这算是怎么档子事么!见贾母也瞅着,便哗啦一下将扇子展开。
史菲儿往那扇面上瞅了一眼,上书断舍离三个字,这字平平,史菲儿觉得奇怪这字看起来怎么像是出自贾赦之手。史菲儿不解,瞅了眼贾赦又瞧了瞧忠敬王,贾赦没好气又将扇子翻过,扇面上也有三个字,贪欲嗜。此时忠敬王才看向贾母道:"不知老寿星,我这解的对与不对?"
史菲儿自然也是瞧见那扇面上的字来,不得不承认这忠敬王的确聪慧,这字也写得漂亮。断贪舍欲离嗜,不知前因便能解成这样的确不错。史菲儿点点头赞道:“王爷这笔字比赦儿强了百倍,悟性也好。”
贾赦捧着扇子撇了撇嘴。虽然自己也承认这王爷的字比自己强上许多,但被贾母这么直接说出来,心中还是有些酸楚。
忠敬王笑笑道:“老寿谬赞了,素闻贾老夫人是个有决断的,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忠敬王顿了顿道:“另有一事也想问问老寿星,这断舍离三字说易写易,可偏偏做不易。”忠敬王瞅向贾母又道:“贾老夫人有此感悟,不知是因何事而得?贾老夫人于贵胄之家,不知今日若是有事需用到这断舍离,老夫人是否还舍得。”
史菲儿听了一笑,暗想铺垫了这么多,这说了这么多终于说道正题了。反正你此番来意我也能猜出几分,若你强夺,我也不能说个不字去,毕竟如今这十二钗一个还未降世,若此时贾家一倒,日后想必会更加艰难。可忍字头上一把刀,被人明里暗里的点话,很是不爽。史菲儿道:“都是些陈年往事,不足挂齿。不过王爷问这断舍离今日是否还用,也不防直面回答,用是用的,也要看值不值。王爷,你觉得我说的可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无责任小剧场……
贾赦:摔,你一个王爷拿了人家的扇子又题字送回来当贺礼!你究竟几个意思?
忠敬王爷:你猜?
贾赦:老太太,王爷又欺负我!
忠敬王爷:我有么?(震惊脸)
第六十三回
忠敬王爷点头:“贾老夫人说的不错,若是为天下苍生有益, 想必老夫人是舍得吧。”
“这话说的大了些, 老身惶恐, 还请王爷明示。”史菲儿心里暗笑,我还就不信一块皂儿, 看你如何能扯到天下苍生去。
“这荣国府祖上也是兵戎出身,自然了解将士疾苦,将士为国家可是出生入死, 作战环境艰苦, 受伤也是常事, 行军作战物资匮乏,条件也差, 衣物常是未洗净就穿, 又是因此染上顽疾, 也是徒生痛苦。”
史菲儿倒是没想的这忠敬王爷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这古代卫生条件的确不好,这普通百姓连用块香胰子也是件奢侈的事, 很多时候这衣物是捶打浆洗的。而史菲儿原本就未想将这手工皂一下子推向普通百姓, 一来自己做不出这么许多, 二来身份不允许, 三来的确卖高端钱更多些。可是自己的皂又不是舒肤佳, 能有什么除菌抑菌的效果,虽然洁净能力估计还是比土法强些,但自己可不敢动军需的念头。忠敬王爷说出此话来, 史菲儿怎样都能嗅出几分危险的气味来。
“王爷心忧将士,让老身佩服,不过我本就是一内宅老妇,家国大事,自是不敢罔议的。”史菲儿将话锋一转,往回一推。
听史菲儿来了个四两拨千斤,忠敬王也不以为意,继续道:“听闻老寿星在扬州、金陵、苏州都有分铺,做的不错。可若要论起来,格局还是小了些,这全国馆驿众多,若是以此店……”忠敬王故意将话吞了半句,不过这句话可说到史菲儿心里去了,自己本想试试连锁模式,可是这里交通不便,通讯闭塞,之前因利就已经出了薛家那一档子事了,管控太难,如今史菲儿不敢冒进。
可如今忠敬王抛出这根橄榄枝,却让史菲儿又几分动心,不过这与虎谋皮的主意能不能打,史菲儿倒是颇为犹豫。思量许久,史菲儿道:“我们宁荣二府,祖上均是为国效力的,只是我一内宅老妇。也不懂太多,也只能记得忠君爱国这四个字去,也是这么教导后世子孙的,还望王爷明鉴。”
“老夫人多虑了,宁荣二府忠心自有公论,今日也不过是我一个晚辈来给长辈贺寿,顺便说些闲话,老夫人不必太过在意。当然今日说的这些,也就是给您跟前凑凑趣,您听听就好。”忠敬王爷吃了史菲儿一个软钉子,面上倒也不是很在意,只是瞧着贾赦手中的扇子又道:“贾老夫人,果然这断舍离不易做,今日也谢您指点。”
“王爷是说笑了,说说闲话,哪里来的指点二字。 今日老身还是要感谢王爷亲来贺寿一事。”史菲儿笑道。
“老寿星客气了,我本以为我悟了这三字,现在想来,自己了悟的还是肤浅。本王还有个不情之请。”
“王爷直讲便是。”史菲儿点头道。
“这扇子我还是暂且带回继续参悟,还望老寿星不要见怪。”忠敬王冲贾母一拱手。
史菲儿点点头,贾赦到有几分木纳,这怎么扇子转一圈又要转回去了?见忠敬王冲自己伸手,贾赦无奈,将扇子合了,又递了回去。
史菲儿开口又道:“今日王爷是贵客,自应好生款待。听说今天请来戏班子唱的着实不错,王爷定要多看两出。”
忠敬王笑着拱拱手道:“多谢老寿星美意,只是身上俗事甚多,今日怕是待不了许久。此番我就先告辞了。”忠敬王朝门口迈了两步,贾赦连忙去送,哪知忠敬王忽然收了脚,见贾赦跟了上来,忽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最近听闻西海沿子贼寇又起,这朝廷犹豫打还是不打呢。”
贾赦被忠敬王这句话说的摸不着头脑,愣了愣瞧着忠敬王,可对方这次未再停留,甩开大步直直走了出去。贾赦自然紧紧跟着将人送出。带将王爷送出折返,史菲儿又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坐在屋里吃茶呢。
“我这是有金还是有银啊,你戏也不听了,客也不陪着,一天三趟的往我这儿跑?”史菲儿见贾赦又来,笑着打趣。
“老太太这事说的哪里的话,没金没银就不许我来啦。”贾赦见贾母心情尚好也跟前凑趣,“老太太你说这忠敬王三番五次的抢我扇子,你说他是何意?”
史菲儿听了这话,恨不得现在手中有把扇子在贾赦脑袋上敲上一记,你关注的重点怎么偏差那么多?史菲儿压了压心中的火道:“我看你送王爷出去的时候,他又跟你说了句话,说得什么?”
贾赦皱了皱眉,侧头想了一下道:“王爷说好像西海沿子那边贼寇又起,朝廷犹豫打不打呢。没头没脑的一句,老太太要是不问我还真就忘了。”
史菲儿听了这句话,先是一愣,后苦笑道:“这位王爷不是池中之物啊,看来今日之事我竟是选错了。”
贾赦一听,苦笑道:“怎么今日大家都爱打哑谜?这您与王爷说的,我不大明白其中深意,怎么老太太单独与我说的,我也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