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话转回来说,若是自己先诞下子嗣,此事便占了先,当初自己姑妈受宠,不也有这个原因。太太和老太太喜欢孩子是出了名的,自己若是真生下子嗣,也不说日后如何,单就是凭老太太、太太喜欢小孩子,也能对自己另眼相看。如此在心中盘算了一番,王熙凤倒是将昔日里想掌权的心,略略收了收。回了府,每日便规规矩矩,也不太上心旁的事,仅对识字和看账还稍稍关注些,没事便去老太太那边讨要个养身的食补方子,自己打发人做了,送给各处尝尝,府里有多嘴的,传出个琏二奶奶好吃的名头,王熙凤也不在意,依旧每日如此。
史菲儿倒是有些好奇,为何王熙凤会一下子将那好胜逞强的性子收了,自己本来以为其是被谁点拨,学着抛光养晦呢,可是自己冷眼瞧着倒是不像,时间越久自己越瞧着越觉得王熙凤这个做法倒是像足了现世女子的备孕。史菲儿想了想,倒是觉得此番王熙凤倒是比书中的更聪明一些。
史菲儿是根本不赞成什么母以子贵之类的话,自己经历了很多之后,觉得一个女性若是想让别人把你当人,首先就是要自己活成个人样子,而不是打了标签的备注。你要先是个人,然后可以是女儿、是妻子、是母亲。而不是生下来就是为了做个母亲、做个妻子、做个女儿的。只是在这里,自己不认同也无法动摇这个根基,甚至对于此是毫无为力。因为这个是男权主义的根基,即便是到了现在,又有多少女性还是做不了自己子宫的主呢?
转眼过了一月有余,张夫人收到了贾瑚从塞外寄回的信,信中说郡主如今已经身怀有孕,但因路途颠簸,不便迁徙,好在九王爷安排照顾的细致,让府上不用担心。张夫人听了,自然是高兴不已,忙急匆匆跟贾母、贾赦报喜。
贾赦听了自然也是喜得不行,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一会儿说是要赶紧上表让圣上下旨意,准许贾瑚回京,张夫人听了忙劝说是,山高路远的,万一路上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不如等生下来,再接回来便是了。贾赦听了点点头,一会儿又起身说是要套马,自己亲自去塞外一趟看看。张夫人只好在一旁劝着,去了也没到生的日子,姑且先等等再说。自己收拾些要用的衣物,尽快差人给送过去才好。贾赦听了连连点头,自己也忙叫人拿了钥匙开库挑东西去了。张夫人瞧着也觉得好笑,果然是隔代更亲,想当初自己生瑚儿的时候,也没见其高兴成这个样子。
王夫人那边也得了好信儿,听说是元春又有喜了。自然也是开始张罗忙碌,不过王夫人也觉得有点遗憾,自己的珠儿如今出了京,现在自己的孙儿兰小子也瞧不见了。外孙就更别提了,一直养在宫中,自己见面都少,如今再生一个,怕是短时间也是见不了面的。可是要等到宝玉也能有了孩子,那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去呢。
府中各处都喜气洋洋忙忙碌碌,王熙凤自然也是得了信的。原本自己还想在子嗣上面想博个头筹,如今瞧着也没了指望,少不得心中也有些泛酸。王熙凤更是觉得昔日里老太太说过的那句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9倒是真的,只是之前自己一贯顺利,又有人宠着,倒是没觉得,如今有了比较,便更生出许多烦恼出来了。
“二奶奶,要不您去园子里逛逛走走?”平儿在一旁劝着,也不知道这几日是怎么了,王熙凤早起便觉得身上没力,懒懒的哪里也不想去,饭食也不好好吃,这几日午间小憩倒是久了,下午起来也懒得动,常常歪坐在榻上,屋里丫鬟来回个话,说不了几句,便烦了,挥手便将人打发走了。偶尔有了兴致,去逗迎春玩玩,请过安后,有时随意吃上两口便又躺下。平儿瞧着着急,说是要请大夫,王熙凤也不想见。只推说是累了,今日便是如此,平儿见其又想睡,怕是老如此,反而睡出病来,便劝着要去走动走动。
王熙凤是拗不过,也觉得平儿在跟前不停叨叨心烦,便打算出去走走。可是才走到园子,还没逛,王熙凤觉得头晕,坐下来又叫渴,平儿取来了茶,王熙凤喝了一口,便又觉得味道不可口,想吃两块酸枣糕。平儿没辙,只好打发丫鬟赶紧取了来,王熙凤吃了些下肚,倒觉得原来有点烦躁的心平顺了许多。
平儿瞅了瞅自己手中托盘所剩无几的酸枣糕,想了想开口道:“今日就是奶奶再拦着,我也要去请大夫来瞧瞧。”
王熙凤瞪了眼平儿道:“你这丫头也是执拗,怎么还真心要让太夫瞧我瞧出个好歹才甘心?”
“奶奶哪里的话,我瞧着,指不定大夫一来,倒是能瞧出好消息呢,反正我瞧着倒是像。”说完平儿近前两步贴着王熙凤耳朵道:“我瞧着倒是觉得奶奶是有喜了呢。”
第三百一十三回
王熙凤听了一愣,听平儿这么一说, 自己倒是更觉得有几分真了, 只是这么想着, 王熙凤便觉得口中滋味寡淡,想再吃两块酸枣糕。平儿自然笑盈盈地捧着, 又打发小丫鬟安排人去请大夫来。此时王熙凤也不拦着了,只是一心盼者大夫能快点到,好给自己个准信。
王熙凤歇了会儿, 也不敢在园子里久待了, 万一若是真准了, 吃了风可是闹着玩的。回了房内,王熙凤等了一会儿大夫才来, 切诊问脉之后, 自然是恭喜一番, 说是应是喜脉无疑, 只是月份尚小,且先好生养着, 莫要动了胎气, 又开了些养胎的方子, 王熙凤重重赏了, 大夫欢天喜地的离开。。
平儿自然知道自己的是说中了, 也头一个来跟王熙凤贺喜,王熙凤强拉着平儿坐下,又从头上拔了根金钗, 塞到平儿手中道:“今日,你可是立了大功一件,这跟金钗便是我赏你的。日后还要劳烦你更加上心才是。”
平儿哪里敢收,忙起来推辞道:“这本就是我的本分,哪里还敢问奶奶讨赏。”
王熙凤笑笑道:“就是要赏你这本分呢。”将金钗在平儿发髻上插好,歪头看了看道:“瞧着俏丽,不错,赏给你也不算糟蹋东西。”平儿忙又起身谢了一番。
王熙凤想了想对平儿道:“今日请大夫来,屋子里有几个人知道?”
平儿侧头想了想:“今日这事我也怕不准,故而也不敢声张,直说奶奶身上不爽利,请个大夫来瞧瞧。”
王熙凤点点头:“你是个机灵的。”
“这本就是好事,奶奶怎么还要藏着掖着?”平儿一脸不解,“方才我还想赶紧派人去给太太和老太太送个信儿呢。不知道太太和老太太若是得了信会如何欢喜呢?”
“此事急不得,我倒是想着这事还是缓缓在说,过两天府上不是照惯例会请太医给老太太和太太诊脉嘛,那时候我借个光便好了,太医若说是准了,那么一定是准了。”
平儿点头:“如此倒是不错,只是若是琏二爷回来了,说还是不说?”
王熙凤笑道:“你倒是个卖机灵的,方才夸奖你两句便翘了尾巴了。我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懂,这几日好好管住你的嘴便好了。”
过两日,太医来府中惯例为老太太、太太们诊脉,王熙凤借故说是脾胃不济也让太医瞧了瞧,自然是诊出喜脉,府里众人又是高兴一场,老太太、太太们都开了库给王熙凤送好东西。几个年纪小的兄弟姐妹,正是半懂不懂的,听闻自己要升了辈分,自然也是高兴,不时跑来瞧王熙凤这个嫂嫂,还时常问自己的侄子何时能降生之类的话,王熙凤每日因此也是觉得开怀。
转眼又过了两月,因早先时候,无意中又些伤了胎气,这段日子,王熙凤每日都不敢四处走动,老太太、太太那边也免了起早起问安,只让其好生养着,整日里便是吃吃睡睡,眼瞅着便丰腴了不少,肚子也比一般人显得大些。
史菲儿也时常差人过来,哈特意叮嘱其,若是胎儿稳固了,倒是别总窝着,时常走动走动,太过静养,反而容易日后不易。王熙凤自然也是听的,只是每次稍稍动动,便觉得身上乏的厉害,又怕好容易养好的胎气又动了,便更是懒得行动。转眼又过一月,此时是谁都瞧出这肚子比寻常孕妇大了不少。太医再诊脉又是道喜,此番应该一胞二胎,府上得知了,自然是欢喜,只是史菲儿倒是乐不起来。
那个年月生产本就是件搏命的事,更何况诞下孪生子这要是在鬼门关里走上两遭。虽说早前贾敏也诞下孪生子,但是那时候贾敏早早便保养得当,而且瞧着也没有王熙凤此回瞧着这么显怀。而且那时候贾敏精神也瞧着比此时王熙凤更好些。最重要的是,书上从来没说过王熙凤有怀过或者生过双胞胎,只有一个巧姐。现在已经和书中完全不一样了,史菲儿也猜不出日后会如何。史菲儿只是早早便开始有些犯愁。
这一日,贾宝玉来瞧自己嫂子,在王熙凤处讨了两块点心吃,小孩子玩性大,又撒到院子去逛了一会儿,逛了一会儿又觉得身上乏累口里又渴,身边跟着的忙去给他取茶,宝玉便随意找了个凉凳径直躺下便睡去了,待下人捧着茶过来时,宝玉早已经在呼呼大睡了,下人忙将宝玉唤醒了,宝玉就着风又喝了两杯温嘟嘟的茶,回到房里便觉得身上不太舒服。
众人见其面色不好,便早早让其躺下睡了。跟着的贴身丫鬟,想把其身上带着的玉收好,四下找了一遍,竟然没寻见。丫鬟自然是慌乱,又忙去今日宝玉去过的地方都去寻了一场,园子里来来回回走了两遍,也都没寻到踪影,更是慌乱到六神无主了。
屋子里大费周章地找玉,自然是瞒不住王夫人的。王夫人如今就宝玉一个亲身儿子在身边,自然是格外重视。丫鬟因为实在是瞒不住,只得应着头皮来禀告,王夫人自然是生气,上次只因自己生气不让宝玉带着玉,便大病了一场,喝药拜佛皆不管用,后来是贾母让其将玉取出长带着,这才好了。今日竟然又生出这一遭事情来,王夫人责骂了丫鬟一通,让其再仔细寻找,自己急忙来瞧宝玉。
原本宝玉躺下的时候,丫鬟们也只是瞧着其面色不大好,嘴上说自己身体不大舒服,想着或许是因为在园子里逛时候,吃了凉风,便仔细让其盖好被子,想着出些汗,发发寒气便好了。又因为丫鬟找不到玉,瞧见宝玉睡得沉,也不想惊动,便都去寻玉去了。王夫人进来瞧时候,屋子只留着两个小丫头看着。
小丫头见王夫人进门,都忙起身跟王夫人行礼。王夫人见宝玉床上幔帐垂着,便问道:“这时辰尚早,怎么早早便歇下了。”
小丫头呆头呆脑道:“方才宝二爷从园子里回来便觉得身上不爽利,怕是吃了风,想着睡上一觉发出汗来,就好了,故而早早便歇了。”这番话是小丫头听宝玉贴身丫头说的,不过是学话罢了,一屋子里的下人间通个气如此说自然是没有关系,可是这么告诉给王夫人,岂不是让其心中更添烦躁。
王夫人听其如此说,忙让人将幔帐掀开,探头一瞧,只见宝玉满面通红,额上冒汗,再抓手,又是冰冷,王夫人心内暗道不好,这宝玉真是又病了。忙命人去请大夫来瞧,想着此事定是和丢了玉相关,便又打发人打着灯笼去园子里找玉,屋里院外忙乱的一团糟。
少不得消息也送去了贾母处,史菲儿听闻倒是一愣,看来这贾宝玉丢玉是固定曲目啊。史菲儿也只得帮着去找找,再等大夫问了诊再说吧。
屋里慌乱暂且不表,且单说贾宝玉因身体不爽利,早早便躺下了,不知为何又发起烧来,身上便更难受。隐隐约约就觉得这副身子让自己觉得不适,不如舍弃了不要,哪知道才生出这样的念头来,自己便觉得轻飘飘的,贾宝玉正诧异呢,不知道为何一恍神的功夫,便去到了一个四周满是迷雾的地方。
贾宝玉心生害怕,忙伸手乱挥,试图将雾气赶走,可是却是徒劳,一会儿,雾气倒是散了些,贾宝玉发现面前倒是出现条路来,路边有个石亭,只是石亭子破破烂烂,旁边有个木头的匾额,上面三个字,贾宝玉倒是认得的,歪着头念出这三个字,“来去亭。”
来去亭,这是哪里?贾宝玉肯定自己完全没有去过这里。贾宝玉四下张望,可站着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往,再放眼四周,发现现在团雾消散了不少,远处也是枯草凋零的破落景色。贾宝玉毕竟年纪不大,瞧着越发觉得此处不是好地方,寻思着要如何回去。正琢磨的时候,忽然猛然听见有人在身后道:“哪里来的莽撞的,竟然私闯太虚幻境,早早回头,否则莫怪本姑娘不留情面打散了你的仙根。”
贾宝玉懵懵回了头,便瞧见一个年轻姑娘,模样生得颇好,贾宝玉瞧着倒觉得她有几分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可是现在这姑娘正持剑怒目瞪着自己。贾宝玉吓了一跳,忙道:“这位姐姐,宝玉着实是冒昧了,不过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来了此地,我本来是在家中……”
“宝玉?”那姑娘顿了顿道:“你莫不是姓贾?”
听姑娘这么说,贾宝玉心中一喜,如此说定是认识的,若是认识就好办了,一会儿好好问问路,自己也好早早归家去。这个地方破败消末的样子,实在不是个好的去处。
“呵,果然还真的是你。”姑娘冷笑道:“你倒是跟这个太虚幻境颇有缘分啊。此番可是无人接引你来,你自己又巴巴地寻了来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