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红尘————伊云
伊云  发于:2008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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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玄土玥应是上界之物,以我的能力是无法探知的。
说这句话时,莫逸尘微仰起头,望著天际,向来清透的眼眸里似乎泛起了一丝迷茫。清冷的月光洒落在他俊秀的容颜上,瘦削的身躯与这苍茫的夜色浑然一体。
与竹林小舍中那个对风抚琴的身影不同,眼前的莫逸尘飘逸中多了一份真实。从他身上,柴荣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平和,那清清淡淡的气息在不知不觉间迷蒙了他的双眼......


"所以说──不寻,不寻──"莫逸尘坐在椅子上看著兀自发呆的不寻,不禁拧起了两道秀丽的眉。
"啊──什麽?公子,你叫我?"坐在床上的不寻猛然回过神来,一脸茫然。
"唉,"莫逸尘摇著头轻轻地叹口气,"不寻,你近来是怎麽回事,怎麽动不动就心神不宁的?"
"啊......哈......,是吗?可能是我伤口刚好,尚有些气血不足吧。"不寻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气血不足──其实那只是他随口找的借口而已。实际上,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是怎麽了,那些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影像到底是......
"是吗?"莫逸尘岂会不知道不寻有所隐瞒,只是不寻不想说,他也不想追问到底。
但是,是他的错觉吗?不寻的命数好像正在发生异变......
"公子,你刚才跟我说什麽?"
"我是说自你到汴京以来都还未好好地游玩一番。今日我看外面的天气不错,你的伤也已复原得差不多,所以我刚才已经拜托穆行,请他今天带你出去......"
"真的吗,公子?太好了!我这就去找穆行!"
不等莫逸尘把话说完,不寻就飞快地跳下床,奔出屋外,一点也不像伤病初愈的样子。
莫逸尘看著不寻远去的背影,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他──是不是太宠不寻了?
不过──算了,不寻的伤既已痊愈,今天,就让他尽情地玩吧。因为明天,他们就要离开了,这里,始终不是久留之地......
正在沈思的莫逸尘没有留意到身後正逐渐靠近的人影。
"在想什麽?"柴荣从莫逸尘身後绕到他的身前。
"是你啊。"莫逸尘抬起眼,看到柴荣站在他面前,眼中带笑。
"你看今儿个外面太阳高照,不如我们一起出去溜马吧。"
"我不去,你自己去吧。"莫逸尘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柴荣的提议。
"逸尘,我觉得你怎麽老像个姑娘家一样喜欢闷在屋里,这样不无聊吗?"
听到这句话,莫逸尘二话不说,立刻起身向屋外走去。柴荣则在他身後偷偷扬起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经过这半个多月的相处,他已经大概摸到了莫逸尘的脾气,原来,他有的时候并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麽冷静。
柴荣与莫逸尘来到马厩,小厮已牵了两匹马在等候。其中一匹就是上次被柴荣驯服的那匹黑马。
柴荣轻抚著黑马发亮的鬃毛,炫耀似地对莫逸尘说:"我给这匹马起了个名字,叫‘惊尘'。"
"惊尘?"这麽奇怪的名字?
"这是为了纪念我们重逢。那天,这马不是差点就伤了你吗?"
"这样的名字亏你也能想得出来。"莫逸尘微红了脸,侧过头,低声斥责柴荣。
莫逸尘嫣红的脸颊让柴荣有刹那间的失神,失神於这意外的娇美中......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将另一匹棕马牵到莫逸尘面前。
"逸尘,这匹马会比较温顺一些,给你骑吧。"
"不,不用了,你骑就好,我不想骑马。"莫逸尘的脸似乎比刚才更红了一些,连连摆手拒绝柴荣递来的缰绳。
"逸尘,你......"柴荣第一次看到莫逸尘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猜到几分,"你......是不是不会骑马?"
莫逸尘的脸顿时刷的一下全红了,柴荣知道他猜对了。
"哈哈,没关系,我正好趁这个机会教你。"柴荣发现眼前的人与自己认识的那个莫逸尘根本是判若两人,现在的莫逸尘是如此的有趣,如此的──可爱。
"我都说不用了,反正我也不想学骑马。"莫逸尘有些恼怒於柴荣的调侃。
"要不这样吧,你我同坐一匹马不就可以了?"
说完,柴荣就跨上惊尘,然後朝莫逸尘伸出一只手。
"这......"莫逸尘还站在原地在犹豫不决。
"反正惊尘你早就骑过了,不是吗?还有什麽可怕的?难道说──你怕我?"
就是这句话,让莫逸尘最终上了马。说实话,他的确是不想与柴荣有太多接触,但是,不知为什麽,他更不想被柴荣看轻。
柴荣又一次扬起了胜利的笑容。没想到,他的激将法在冷静沈稳的莫逸尘身上竟意外地好用。
柴荣带著莫逸尘驾著惊尘来到城郊的猎场。漫步在青翠的草地上,收入满目的郁郁葱葱,山林中,尽是一片鸟语花香。
在这样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中,柴荣却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看这猎场如此的平静祥和,但民间却是哀鸿遍野。"
莫逸尘知道柴荣又在为时局而忧心,便低著头不说话。
"逸尘,你应该能预见我大汉的前景吧?"
莫逸尘对柴荣的问话仍是沈默不语,汉朝的前景──的确,他早已料到。但是,他不能说,只因为这是天机......
"你不说也没关系,因为我大概也能猜到了。"柴荣已经习惯了莫逸尘在这种问题上的沈默不语,就自顾自地说下去,"想我大汉朝开国不过一年,高祖驾崩,幼主继位,却不思巩固,迷恋声色,大兴土木,劳民伤财,这猎场最初就是为他而准备的。现如今,朝廷内已是君权旁落,奸臣当道。近来,先後有三个节度使发生叛乱。如此以往,恐怕这天下又要大乱了。"
莫逸尘不得不佩服柴荣,他的话针针见血。在这样的年代,改朝换代已经是太平凡的事。汉朝的江山,同样注定要覆灭在另一朝的君主手中。
莫逸尘又想起那天晚上在柴荣身上感受到的真龙之气,那到底代表什麽?柴荣会是下一位天下之主吗?他看不透......
这时,远处有个人骑著马正向他们靠近,直到来到柴荣面前,那人便翻身下马。
"启禀将军,郭元帅来了,正在府中等待。"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随後就到。"
待那人走远後,柴荣对莫逸尘说道:"逸尘,我姑父来了,想必是有什麽要事。我们回去吧。"

柴荣与莫逸尘回到府中,一进入厅堂,就见一位长者坐於堂内,正低头喝茶。他身著戎装,虽然已上了年纪,但是看上去精神焕发,浑身上下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第一眼看到他,莫逸尘心下便有几分了解......又是一个将坐拥天下的人......
"柴荣见过姑父。"柴荣走上前向郭威行礼。
"侄儿不必多礼。"郭威放下手中茶杯,看向柴荣,随後,注意到了站在柴荣身後的莫逸尘。
"这位公子是?"
"哦,他是小侄的朋友,名唤莫逸尘,乃是华州城的先知。先前,就是他指点小侄到澶州寻得姑父姑母的。"
"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位能知过去将来,看透世事万物的先知啊。太好了!柴荣若能得你相助,将来必然大为作为!"
郭威对华州城的先知是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在柴荣府中,不禁面露欣喜。
"郭元帅谬赞了,在下能力有限,实在不足以为柴将军分忧。"莫逸尘浅浅地笑著,口气仍是一贯的疏远客气。
"对了,不知姑父今日来有何要事?"柴荣不愿莫逸尘因此而得罪郭威,连忙开口把话题岔开。
"哦,是这样的,近来契丹屡屡犯境,所以皇上已下令命我为天雄节度使,镇守邺州,统领河北八州兵力,另外,皇上还命你为天雄军牙内都指挥使,择日前往邺州上任。"
"是,侄儿领命。如今各地节度使犹如一盘散沙,外敌入侵,就只顾自扫门前雪,所以是该有个人前去统领八州的。不知姑父准备何时起程?"
"军不可一日无主,我即日就要起程。只是,此去邺城路途遥远,且那里地处边境,不甚安全,我打算将一对幼子及其他家眷仆役留在京中。故而我想我先启程,你则留在此地帮我把一切大小事宜安排妥当後再出发。"
"姑父要将众家眷留在汴京?"柴荣听到郭威的话很是惊讶,"姑父,请恕小侄直言,当今朝中政局不稳,你冒然将一干亲眷都留在京中,万一将来......"
"不许胡言!"郭威立刻沈下脸,"我承蒙当今圣上器重,统御八州兵马。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我对圣上仍有怀疑的话,岂不是与卑鄙小人无异!"
柴荣知道郭威心意已定,也就不再多说,只能希望今日的决定不会酿成明日的大祸。
自始至终,莫逸尘都只是站在柴荣身後低头不语......天意终究是天意,天下易主,总是要以鲜血铺路的......这些......他无力改变......
郭威走後,柴荣深深地看著莫逸尘沈默的脸。
"逸尘,数日後我就要启程前往邺州了,你......随我一起去吧。"
"不,柴荣,其实我已决定,明天就离开汴京。"莫逸尘抬起眼直视著柴荣。
"你为什麽执意要走呢?"
柴荣真恨不得拿个绳索将莫逸尘绑住,但是,他希望莫逸尘能自愿留在他身边。并不单单因为他先知的能力,另外,隐约间好像还有一些其他的莫名的因素......
繁闹的大街上,穆行跟在不寻身後已走得气喘吁吁。
"不寻,你的伤刚好,不宜太过奔跑,而且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穆行真是不得不折服於不寻异於常人的精力。从早上到现上,他几乎没有停过地把这汴京城大大小小的角落走了个遍。看来,自己过去真是太小看这个貌似孱弱的少年了。
"穆行,你看前而围了那麽多人,是不是发生什麽事了?"不寻没有理会穆行的建议,他的注意力都被前面的人群给吸引住了。
"苏公子,求求你,放过我女儿吧......我只有这麽一个女儿了......"
"罗嗦的老太婆,滚开!本公子看上你女儿,是你的福气!"
"不──我不走!你们放开我!娘,娘──"
人群中间,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正架著一个姑娘欲将她拉走,而姑娘则哭喊著紧抓著一位大娘,那大娘也是泪流满面,跌在地上,死拽住姑娘的手。旁边,则站著一个流里流气的男子,一眼就知道是个富家公子。
不用说,这样的场景,任谁都知道这是强抢民女。但是四周围观的人却没有一个敢站出来说话,只能眼看这对生离死别的母女偷偷摇头。
那苏公子见大娘仍是死死地拖著姑娘,便不耐地走到她身边。
"臭老太婆,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说著,他抬起一只脚就要往大娘身上踹去。
"慢著!"一个少年及时出现,挡在大娘身前,阻止了苏公子的动作。
十一
"你?"苏公子上下打量著这个半路杀出的少年。样貌平平,身材瘦弱,看上去不堪一击。
他冷冷地笑了一下,对那少年说:"你是什麽人?敢管本公子的闲事?"
"看不惯你畜生行径的人。"挡在大娘身前的不寻嘿嘿笑了一声。
"什麽!你居然敢骂本公子是畜生?"苏公子睁大眼瞪著不寻,"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不就是听不懂人话的畜生喽。"不寻瞟了他一眼,"人家小姐都说不想跟你走了,你还硬是要绑她,这不是听不懂人话是什麽?听不懂人话的不就是畜生吗?"
"狗才听不懂人话!"
"扑哧──"人群中传来一阵阵低笑声。
不寻也嘲讽地勾起嘴角。轻蔑地说道:"原来是"狗"公子,失敬。"
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苏公子恼羞成怒,对架著姑娘的两个家丁一挥手,大喝一声:"来呀,给我打!"
话音刚落,两个高壮的家丁马上抡起拳头直向不寻冲来。
不寻眼光一冷,利落地弯腰躲过第一个人迎面而来的拳头。
哼!敢跟他打?自寻死路的家夥!
不寻出手挡住了第二个家丁的攻势,顺势一摔。只听"唉哟"一声,那个人就被不寻甩到几米开外。
另一个家丁想从後偷袭,却被不寻一把拧住手腕,踢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这时,好不容易才从人群外挤进来的穆行不禁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不寻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但是──他怎麽谁都不惹,偏偏惹上那个苏公子啊?
这、这个家夥,居然这麽厉害?那苏公子同样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两个家丁蜷缩在地上不断地呻吟的样子,不由得开始惊慌。
"哼,下次记得带几个厉害点的来!"不寻拍了拍手,冷峻的视线射向开始簌簌发抖的苏公子。
"好......你,你有种!有......有胆的你就留下名号,本公子再......再回来找你!"
"你听好,小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叫莫不寻。而且你小爷我哪都不去,就在这汴京城等著,你要报仇尽管来!不过,要是再让我看到你欺负良家妇女的话,嘿嘿......"不寻说著就走到苏公子面前,抓起他的手臂用力一扭,痛得他哇哇大叫。
"今天小爷我心情好,不想再和你们计较,快滚吧。"
在不寻手下死里逃生的三个人立刻像过街老鼠般逃窜而去,空气中断断续续地传来那苏公子的声音:"莫不寻......你等著吧......"
"哗──"周围的百姓到现在才敢发出潮水般的叫好声。这个恶霸平日里就到处作威作福,今日终於得到报应了!
"多谢这位公子仗义相救,"被不寻所救的母女俩相偕走到他面前,"今日多亏了有公子,不然小女定会教那恶少掳了去。老身不知何以为谢,只能......"
"如果你们要下跪的话,那就免了吧,我最受不了别人拜呀拜的。反正今天会遇上我,也是你们注定该有贵人相助,所以要谢的话就谢天吧,不用谢我。"不愧从小就跟在莫逸尘身边,不寻的逻辑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不寻,"随著人群的散去,穆行来到不寻身边,忧心忡忡地问道,"你知道你刚才得罪的那位公子是谁吗?"
"是谁呀?"相对於穆行,不寻则显得满不在乎。
"他就是当朝太师苏逢吉大人的儿子苏天豹。"
"那又怎样?"不寻仍是一脸的无所谓,"太师的儿子就可以目无法纪,强抢民女吗?"
"话虽这样说没错,但是你今天让他当众难堪,他一定不会轻易罢休的。"
"那就让他放马过来吧,我才不怕他呢!"
"这......公子,实在抱歉,因为我们,让你惹了那麽大麻烦。"知道不寻因为自己惹上了一个大麻烦,姑娘感到十分过意不去。
"没关系,这不关你们的事。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吧,省得那个叫苏什麽豹的又回过头来找你们的麻烦。"
"那......公子,您......"
"放心吧,他奈何不了我的。"不寻朝姑娘灿烂地笑开脸,一双明亮的大眼闪闪发光,惹得她一阵心跳。
随後,穆行与不寻送那对母女俩离开後,返回了柴府。
十二
刚回到柴府,穆行和不寻就见到柴荣和莫逸尘站在厅堂中间,两个人都不作声。不同的是,柴荣异常严肃地拉著脸,而莫逸尘则是一如往常的平淡,只不过眼中多了一份深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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