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砂----尚云七
  发于:2008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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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疼吗?哭什麽?"莫非凡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痕。那泪很热,灼痛了他的心。¤自由¤自在¤整理¤
欧阳绝尘轻摇了下头,双眼目不转睛地注视著他的样子,想在最後一刻把他的摸样烙印在心里。
"绝尘,如果我说,我不会让你死,但你要付出比现在更痛苦的代价,你会不会答应?如果你答应,我保证一切苦难都会过去,从现在起,我会让你幸福。"莫非凡亲吻著他的发鬓问道。磁性的嗓音此刻听来魔力十足,充满了诱惑。
绝尘,就让我给你幸福,你要的幸福。以前不光是给不起,更是不敢给,因为我怕,怕你会恨我,但已经没有选择了,命运把我们逼到这个境地。
欧阳绝尘几乎要信以为真,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情况,现在的一切都是偷来的,终有要还的一刻。但莫非凡那决定什麽的眼神在此时真的令欧阳绝尘感到了幸福,仿佛自己是他唯一重视的,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美好了。
是什麽时候爱上他的?是捱著思念的煎熬一次又一次地盼他早些归来时?是带著深刻的痛苦明白此後他会一去不回时?还是更早之前,稚嫩的自己见到他华彩四射的眼眸时?不记得了,只是当他发现时,自己已经投注了太多的感情,无力抽回,只能任思念一点一滴地啃食精神、意志、躯体,乃至灵魂。再也回不了头,明知道是一条不归路还是执意走到了尽头......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莫非凡又亲吻了他的额头,轻若羽毛的吻缓缓滑进他的心里,从里到外透著温暖,那是属於春天的气息,昭示著新的生机。
忍了又忍,还是让泪滑下了脸颊。厌恶自己像个姑娘家似的总是掉泪,可刚才的吻竟让他觉得自己是可以活下去的,不,应该说是他自己想活下去,那是多麽强烈的企求,甚至掩盖了深入骨髓的疼痛。
"你先睡一会儿,我会陪著你。等你醒来一定会见到我。"莫非凡满眼怜惜地吻去泪珠。希望那时不会见到他怨恨的眼神。
子凡,你在说什麽?你可知道只要我现在一闭上眼就再也睁不开了?欧阳绝尘不舍闭眼的看著他,异常沈重的眼皮让他连微眯著眼都觉艰难。
......神志有些涣散,要不行了?......再疼一点......再多疼一点......让他清醒一点......才见到子凡,他还不想走......
"傻瓜,怎麽竟做些让我心疼的事,我该怎麽罚你才好。"看见自他唇角流出的鲜血,莫非凡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霾,随即低下头舔净血迹,接著吻住灰白的唇,不顾刺鼻的血腥,避开受伤的舌,执著而温柔。
欧阳绝尘整个人惊呆了,无法有任何反应,直到一个圆润的物体滑进胃里,他才不知所措地眨眨眼。
被子凡吻了,是真正的吻。
"我不会让你死,相信我,好好休息。"莫非凡以不容拒绝的气势捂住欧阳绝尘的眼睛。¤自由¤自在¤整理¤
是啊,现在已经没有遗憾了不是吗?已经如己所愿地见到了他,不管那个吻是同情也好,是感激也罢,都应该满足了。
还苦苦挣扎什麽,他真的很累很累,要休息了。
子凡,谢谢你......

26
"莫兄......"无名与红日已经站在门口多时,直到天都快亮了,才敢轻轻地出声。
听到声音,莫非凡才缓缓放下欧阳绝尘早已冰冷无力的手。用那魔性的嗓音吐出没有感情可言的话来:"他死了。"
三个字像三块巨石压在无名与红日的心上,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两人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或者说,发生这种事不光对莫非凡,即使是对他们也是震撼,大家都需要时间来平复。
人之所以可言超越其它生物,也许在某种程度上是因为拥有太过丰富的感情。但正因为这样,感情维系了人的喜、怒、哀、乐,牵动著脆弱的心灵,一旦感情出现变故或者失衡,那麽对於人来说是比肉体上更强烈的打击,而且是很难愈合的严重伤口,有的,可以致命。
"不过,那是对你们而言。"忽地,莫非凡毫无预警地轻笑。眼神始终没有离开仿佛沈眠的欧阳绝尘。"对我来说,他的生命才要开始。"
他的脸上还为莫非凡保留著安详幸福的笑容,与往常不同的是,他不再有呼吸。
"莫兄......"难道是疯了?明明是故去的人,却说的好似刚刚降生一样。
"没有人比我更深刻的体会过离别的痛,可我找你陪我共渡,即使有可能让你比死还痛苦,我仍想向上苍要回应属我的那份情缘。绝尘,你别怪我太自私。"如果他是月老唯一一个忘记牵红线的人,那麽就由他自己牵上。错过了太多机会,这次即使是错,也好过在以後的日子里懊悔。
"无名,你有没有把握医好绝尘身上的伤?"莫非凡看向无名,黑亮的双眸带了一丝期盼。
"可以,但他以後不能练武,说话也会有些障碍。"即使不明白他这麽问的用意,但无名具实向告。等他说完才发现,自己竟也下意识地认为欧阳兄没有死。
"好,那绝尘就拜托你了。我有事要办,七天後回来,这期间你帮我照顾他。你记住一件事,他没死,别下葬。"莫非凡拍拍无名的肩膀交代,最後一句尤其慎重。
"......知道了,一切等你回来再做定夺。"面对莫非凡的嘱托,无名只有点头。尽管这事诡异异常,但他真的有什麽办法也不一定。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奇人,也许......也许还有希望。他现在也只能这麽安慰自己了。
莫非凡留恋地看了一眼欧阳绝尘,便不再耽搁地走出房间,迅速地消失在北方。

27
明明是绿树成荫的季节,刚走进山谷却迎来了怒吼的强风,天阴沈沈地压在头顶上,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从天而降的已不是雪花,而是一颗颗冰冻的雨滴,透不过气的狂风卷著雪粒呼啸著扑来,打得脸上生疼,只一会儿,就已冻的没有知觉,刚落在树上的积雪连站脚的机会都没有,便如轻纱般被扯落,随後快速地落了一层,又被风无情地拉下来,如此反复著。
莫非凡对这诡异的现象早已习惯,抬起脚迎著暴风雪而去。倒是越走风越大,带著完全可以将人掀起来的力道袭向他,眼睛更是连睁开的余地都没有,真是所谓的寸步难行。
在这里,任何一个武功高手都要一步步走进去,没有捷径,轻功更是用不得,否则会被风雪刮到崖壁上摔死。
也不知怎地,就在莫非凡也举步为艰的时候,风雪忽然小下来,过了一会儿,连风都消失了,只留下细小的雪花轻柔地拂在肩头,却在得到了瞬间的温暖後再无踪影。¤自由¤自在¤整理¤
此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栋丝毫没有受到风雪侵袭的竹屋。挺拔的竹子还保有刚取下来时的青翠,时间於它似乎不具意义,多少个年头,它都是这麽静静地安卧著,记载著人们的悲欢离合。
莫非凡走到屋前三座坟的其中一座前站定,深沈的眼神带著久远的怀念。
那座碑上只是简单地刻著:尊师之墓四个大字。刚劲的笔法中透著悲凉,只四个字便已看出当初立碑之人悲痛的心情。

"凡儿,你过来。"破缘招手唤来爱徒。
"师父。"莫非凡闻声走来跪在破缘面前。
"为师有些话要交代,你要听仔细了。"破缘盘坐在蒲团之上,安详的脸上是慈悲。
"是。"
"为师之所以将你取名莫非凡,是要你莫要非凡之意。尽管你身世离奇,我却望你力争平凡,尘世本多扰,想不凡容易,想平凡难哪。你本号令天下的命,却因孽而生,而後将为情所困,最终也会由命所灭,为师著实不忍,便违了天命,替你改了命数,如今为师劫数以至,要你应我三件事。"
"......师父请讲,徒儿谨记!"莫非凡的心猛地一抽,心里已是一团乱麻。就连师父......也要离开他了。
"这头件事,你今生本不应有命定之人,但我偷改了天数,你可自求一份尘缘,但求得之前不可再回此处。因只有你得缘之後方算改成了命数,而此处虽保了你,但福祸乃双刃刀,是生你处,也是灭你处,所以切记!二件事,从我归天起,你便得离开这里,在寻得佳缘前不得以真面目示人,否则天下会因你而提前大乱;末件事,你本是天子命,但在未落生前出了变数,後又由我改命,便做不得数了,你不可心存怨念,执意争夺,否则天下生灵将过半数毁於你手,万般孽障压身,纵你有不死之命也难逃死劫,且永世不得超生啊!你可记下了?"破缘语重心长地叮嘱。
"是!徒儿谨遵师命!"说著便是三叩首。
"好,很好。"破缘欣慰地点点头。"我知有些事你现在还不懂,等时候到了你自会明白的。"
"徒儿知道。"¤自由¤自在¤整理¤
"凡儿,为师送你一句话:世上众多烦恼抵不上心魔半分,尘缘如砂,凡事不可强求。为师早明白这个理,却始终看不破,望你不要步师父後尘,好自为之......"
"师父!......"

"您向来料事如神,这百多年的分别是否也在您的意料之中?"莫非凡背手立在坟前微昂著头闭紧双目,悠长的叹息随风散在空中。再睁开时,只剩眼角处的一点珠光。
28
"悠,这些年我走了很多地方,你应该都知道了。"莫非凡将头转向想邻的坟,那上面刻著:叶悠之墓。
时常会想起长廊上的落叶和总会蹲在那里将落叶一片一片拣起的悠。

"子凡,我就像这落叶,随风飘零,当我终有一处可以落脚时,也意味著生命终结的时刻将要来临。"叶悠抬起病得憔悴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轻笑,那口气像在叙述一片落叶的命运般淡然。
"如果来世我化做一片落叶,子凡会不会拾起它?"只有在问这句话时,那双眼才变得闪亮。
"你说呢?"莫非凡边反问边蹲下身和他一起拣拾落叶。
悠,这就是你坚持要拾落叶的理由?在你看来,自己的命是否像这凋残的落叶般脆弱无助?於是不忍见如自己的这些落叶被践踏被埋葬?
莫非凡伸手进怀拿出保存完好的一枚叶片。那色泽红的诡异,从未有过如此似血的枫叶,像是积压了太多的情感。"我有没有找错?"说著将枫叶包进手帕埋在坟前。"就让它替饮噬血守著你。"
然後将最後面的剑冢挖开,取出木盒装著的宝剑,转身进屋,再出来时肩上多了个包袱。
"我走了。"莫非凡沈静地在坟前又站了一会儿,终不再留恋地远去。
在远方,还有一个人在等他,一个他决定同生共死的人。

偌大的客栈死一般沈寂,空气中弥漫著紧张的气氛,随风飘来浓重的杀气。
无名与红日全神贯注地戒备在欧阳绝尘床前。
闻讯赶来的几路人马皆丧命於他们刀下,只是在那些人的背後似乎还有一个相当厉害的人物,以至於他们守得格外疲惫。
若莫非凡再不赶回,别说要护欧阳绝尘周全,就连他们也性命难保。
空气忽然波动,无数暗器破空而来。
无名与红日不敢松懈地拼力抵挡,却仍有数只飞向欧阳绝尘,眼看就要打到身上之际,一道在夜空中突然浮现的身影,如鬼魅般的速度接下淬有巨毒的暗器。¤自由¤自在¤整理¤
接著,那人跃到无名与红日身前轻轻一振臂,只见打向他们的暗器在强大的内力下竟然转了个,直逼发射的方向。然後,不意外地听到数声惨叫。
一时间,外面再无声息,但却可以感受到那些人对这个"变数"的恐惧。
那人步出屋外,在空广的院落里背手而立,挺拔的身影在月光的笼罩下拉出一道狭长的影子,白色的面具泛著青光,紫色长衫上的龙纹更是透著幽蓝的光,似乎无意中散发出不同寻常的邪气。
"何人主事?出来见我。"魔魅的嗓音带著几许冰寒。
半晌无人应答。
"不出来也罢,今日暂且放过你们,回去告诉各门各派当家,一月内不准离开自己地界,我会上门讨帐,如若哪派让我找不到人,我就血洗哪派。"说完一甩衣袖送出一股强劲内力,便听得四处向起哀叫,无人幸免。
无名怔愣地看著那人重新走进来,几乎是喃喃自语地道:"莫非凡......"
29
眼前之人真是他们所认识的莫非凡?还是一个气质相近,身材相近,声音相近之人?
看著一步步走近的人,红日突然意识到,这样的莫非凡是否就是他以前说过的本来面貌?如果是,依他方才的所作所为,恐怕真的要免不了一场武林浩劫......
"怎麽?才几天不见就不认识了?"面具下唯一露出的嘴微微勾起,揶揄的话里是他们熟悉的语气。
"真的是你?"不再是一脸漆黑,而是罩著一张白玉似的面具,;不再是一身邋遢,而是穿著绣上银龙花纹的紫杉,更不再是深藏不露,而是毫不隐瞒地让世人知道他深厚到可怕的内力。这一切的一切都跟以前熟悉的莫非凡相差太远,叫他们一时间难以适应。
"是我。"他拍了拍无名和红日的肩膀,"辛苦了。"千万的感谢全在这轻轻一拍。知道刚才那一战仅仅是七天中的一幕,这些日子他们有多疲惫,看他们憔悴的面容便知。
"说什麽傻话!还不赶快救人!"无名还真受不了他的感谢,颇为别扭地将搭在肩上的手拍掉。这家夥什麽时候学会这一套了。
"现在你信了?"莫非凡打趣地问。
"你得让人彻底活过来我才全信。"在夏季放上七天还不见丝毫腐坏的尸体是闻所未闻,如今却真切地发生在眼前,叫人想不信也难。
莫非凡点点头,走到床边坐下,沈寂地凝视了欧阳绝尘一会儿,接著伸出手打著别人无法明白的复杂手势。"以我血精为引,服从我的指令,命你从沈睡中苏醒,同命!"说著划伤手腕,并将血滴入欧阳绝尘嘴里。
或许是太不可思异的缘故,当欧阳绝尘猛地睁开眼,无名和红日都不可避免地吓了一跳。这简直是异世界才会发生的奇迹!他就那麽非常迅速地睁开眼,虽然眨也不眨的眼中满是空洞,如一具玩偶,但他确实动了,睁开了证明生存的双眸,在他们期盼的注视中!
"可以了!再不停止你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的!"过了半晌,见莫非凡还没有停止的迹象,无名紧张地提醒。如果要一命换一命,那还有什麽意义!
"看眼睛便知,他还没有真正活过来,此刻的他只不过是被蛊虫驱动,而他体内的蛊虫则需要大量的鲜血来成长,只有蛊虫长到成蛊才算真的成功。"莫非凡慢条斯理地解释,仿佛从手腕流出的不是鲜红的生命之泉,而是无足轻重的东西。
"那要流多少?"红日觉得寒气从脚底不停地上蹿。照这样流下去,要不了多久莫大哥就会没命的!
"不知道。"好清淡的一句话,听在别人耳里更像是青天霹雳!
"不知道?!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你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连日来的种种和刚才的刺激把无名逼得快要疯了!师父也好,冷霄也好,欧阳绝尘也罢,还有这个莫非凡,怎麽他认识的人,一个个的都是不要命的家夥!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他在救自己的爱人。
"如果是需要血,我也可以!"说著,红日毫不犹豫地划开手腕。够了!已经够了!他不能再眼看著重视的人从面前消失!如果必须得有一人牺牲,那就让他用自身的血洗清这一身的罪孽!
"无名,别让他乱来!对於绝尘体内的蛊虫来说,只有我的血才有用。"尽管看不见面具下的表情,但仍可感受到那微拢起的眉头。
"生命是很宝贵的,失去了便不再。所以必须好好珍惜,因为在一个你看不见的地方,有人在等你用自己的生命去点燃他的希望。"无名拉过红日的手为其疗伤,沈重的语气中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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