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姜垠敛眉,收回跃动的深思,轻蔑一嗤,“若非先前遇到了几只魔兽秃鹫,不慎受伤,我怎会如此狼狈?不过……”
她话语一转,从储物袋里拿出两枚魔鹫内丹,嘴角泛起笑意:“却也不算亏。”
几日前,她发现一雌一雄两只入魔秃鹫,心下大喜,想要将其猎杀,取内丹来改造灵根用。
然而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魔鹫临死前竟发动禁术,以灰飞烟灭为代价在她身上落下烙印。之后一连有四五只魔鹫追寻烙印而来,对她发动疯狂的攻击。
姜垠毕竟练气初期的修为,在数只筑基魔鹫的追杀下,哪可能毫发无损。现在身上的伤口多半是那些魔鹫造成的。
至于段玉容?不过恰好发现了重伤她,企图给她最后一击罢了。
想到这里,姜垠眼中的怒气越发浓郁。
唐木溪斜眼瞥见两枚魔鹫内丹,心知这是改造鬼灵根的材料,无奈微叹,却同时不由疑惑。
“可为何天玑秘境里会有魔兽?”
姜垠闻言也不由深思,“不止魔兽,我在一处荒漠中还发现了细沙下面隐隐有魔气渗出,周遭妖兽或多或少都沾染了魔气,我猜想荒漠中心一定有异变。”
唐木溪惊愕:“魔气?!”
若说天玑秘境有魔兽出没,可以说是妖兽常年沾染血气,心智被侵蚀堕魔所致。可若是有魔气堂而皇之地渗透地表,那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这说明秘境之中多半有魔脉。
难道是魔族的手笔?可分明距离魔族入侵还有段时间……
唐木溪出神地想着,却发现活了这么多世,她依然找不出丝毫头绪。
之前被奇怪的力量束缚,即便每一世有少许变化,却也仅此而已,事件大得发展方向是不会改变的。
可这一世,从开头便处处透露着古怪。
噬魂蛊的出现,王曲入魔,天玑秘境的小雪狐,以及魔脉……
除此之外,还有自身的变化,血液的强大治愈效果。
这些乍一看没有什么联系,但唐木溪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甚至有一个最根本的问题,她从来都没想过,直到现在才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自己会不断的重生?是谁救了自己,又是谁操控了自己?
唐木溪深陷疑问,却始终无法给出回答。
“师姐打算去荒漠深处看看吗?”
姜垠似笑非笑地看向唐木溪,问:“师妹想去?”
唐木溪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顿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她才不想去好不好?分明是自己想去,还偏要口是心非地说别人要去。
大魔头就是大魔头,受了伤还不老实。
唐木溪本来想直接摇头,看姜垠怎么接话题。但想到对方为了改造鬼灵根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狠不下心来,于是发泄似得戳了一下姜垠背后的伤口,毫无感情地棒读说:“是啊,我好想去啊,师姐能不能陪陪我?”
“嘶……”伤口传来剧痛,姜垠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却不生气,一边疼得眉头紧锁,一边还继续姐妹情深,“既然师妹想去,那师姐便勉为其难地跟过去吧。”
唐木溪翻了个白眼。
“什么时候出发?”
“看师妹。”
演戏还上瘾了,唐木溪嘴角一抽,敷衍道:“过几日吧。”
起码要让大魔头养养伤再说。
敷好药,唐木溪以寻找疗伤的草药为借口,去周围转悠转悠。姜垠没理她,闭上眼睛养精蓄锐。小雪狐则兴冲冲地起身,想跟她一起去。
唐木溪哪敢答应,她嘴上说找草药,其实只是看师姐受得伤太重,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放点血。若是小雪狐跟去,岂不是就要露馅了。
于是唐木溪以“师姐受伤太重,需要人保护”为由,强行拒绝了它的请求。
小雪狐没有办法,垂头丧气地又窝成一团,看起来可怜极了。
等人一走,在旁边偷听长久的姜垠不动声色地睁开眼睛,看向小雪狐。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视线恨不得将狐狸刺穿。
小雪狐忽视不了,慢腾腾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后,往后挪了挪身子,用尾巴将自己卷成一团。
不知为何,它总感觉面前之人让它感到不舒服。周身气势逼人,充满了摄人的杀伐气息。分明和另一个灵修是师姐妹,彼此间的氛围差距也太大了,也不知那家伙是怎么毫无防备地跟这人聊天寒暄的。
小雪狐甚至觉得,这人根本不需要自己保护。尽管修为比另一个还低,但危险程度却远胜于她。
不过……
要说最让人畏惧的,还属另一个家伙变白的模样。那感觉如同面对浩瀚无垠的天地,只能匍匐悲叹自身的渺小。
小雪狐觉得人类都是难懂的家伙,一个一个都喜欢藏匿实力。哪像它,什么都摆在明面上,天真又傻傻的。想到这里,忍不住又将自己缩了缩。
可怜,弱小,无助。
第11章
唐木溪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去,玉兔东升,密布闪烁的群星如同浩瀚的海洋,美若仙境。
天玑秘境并非人为制造的空间,而是从很久很久之就已经形成。因而秘境内的星辰金乌,俱是真实景象。只可惜力量紊乱,所以一日中可能出现多次阴雨晴日的变换。
今天倒是奇特,从早晨便一直晴朗。
唐木溪手里拿着几株灵植,见到姜垠依然一动不动地打坐,另一边小狐狸饿得昏天黑地,见到自己立马扑过来嗷嗷待哺,不禁好笑:“你们两个就等着我回来做饭?就不怕我今天一晚都不回来?”
出去少说也有三四个时辰了,真亏她们能挨饿这么久。
小雪狐闻言怏怏不乐地看一眼姜垠,扭身将屁股对向她,尾巴不安分地扫了扫,凝字告状:“她不给做。”
实际上小雪狐害怕姜垠,见她打坐休息,根本就没敢求她做饭。果然还是唐木溪好,温柔又好欺,只要不变成白白的模样,可以任狐拿捏。
唐木溪不知道小雪狐的心思,只觉得小家伙可爱,便宠溺地摸了摸它。
她出去时找到一个洞穴,离这不远,附近还有个清澈的小湖,便将两人带到哪里,简单安顿后才开始着手烧饭。
今日想吃正儿八经的米饭,做得相当用心。甚至连锅和炉灶都拿了出来,叮叮当当地炒菜。
一份蘑菇炒肉,一道绿油油的青菜,再加上豆腐煮鱼,摆上桌时丰富又美味。白色的热气上飘,带着勾人的香味不断扩散。
但唐木溪总觉的少了什么,索性又把前些日子弄好的烤肉也凑成一盘,谁知拿出来才想到自己好像暴露了。
小雪狐睁大眼睛,跳到桌子上嗅了嗅烤肉,然后一脸震惊地看向唐木溪:“你骗我!”
这肉正是上次寒潭洞穴里吃得,那时小雪狐记得清清楚楚,唐木溪说没有了。谁知不是没有,而是偷偷藏起来了。
谎言被戳穿,唐木溪尴尬不已,讪笑着刮刮鼻子,掩饰说:“哪、哪有,那日的份量的确吃完了,没看我都没吃饱嘛,这些是以防万一用的。”
见小雪狐不为所动,且隐隐生气,连忙又哄道:“哎呀,我也是没办法,不然可能现在还没法出来,师姐这么弱,肯定要凶多吉少了。再说,我不是还救你出来了吗,别生气,以后都不饿着你好不好?”
小雪狐这才勉勉强强呈了她的情。但姜垠就不一样,原本她还在事不关己地吃饭,哪知听到唐木溪说自己弱,还凶多吉少,立马就黑起了脸。
“实在抱歉,都怪师姐太没用,给师妹拖后腿了呢。”姜垠冷笑,眼底的幽幽寒意几乎要将人冻死。
饶是唐木溪这些日子耐寒抗冻能力直线上升,此刻也觉得拔凉拔凉的,连说话都有些抖。
“哈、哈哈……”唐木溪干笑两声,咽了咽口水,“没,我就一时嘴瓢,师姐很厉害的,不拖后腿,不拖后腿。”
姜垠并不领情,冷着脸却还要装姐妹情深,亲自夹了一块豆腐放到唐木溪碗里,“哪里,师妹谬赞了,没有你,师姐怕是已经成一具枯骨了。这块豆腐就当是师姐的谢意……”
谁知谢意二字刚说完,那筷子忽然一颤,好巧不巧地将豆腐夹碎。
姜垠冷冷道:“不好意思,师妹。师姐受伤太重,手抖了一下,你不介意吧?”
这哪里是谢意?分明是恐吓!
唐木溪相信,若她敢说介意,恐怕下场不会比豆腐好多少。
“不、不介意……”唐木溪吓得一哆嗦,说话都结结巴巴,心脏跳得极快。
姜垠不咸不淡地觑她一眼,总算没再施压,低着头慢慢吃饭。
一顿饭菜,因为一盘不该出现在此的肉块,变得危机重重。等到吃完之后,唐木溪出了一身的冷汗,衣服都有些湿了。
*
洞穴不远处有个小小的湖泊,水十分干净,不知湖底是否连着山涧,喝起来还有淡淡的甘甜味道。
十几日的日常使用快要将唐木溪的存水耗尽,所以饭后她连忙去补水,顺便单独取出一些用来沐浴。
天热,水不需要加热,可以直接洗。
唐木溪坐在浴桶中,悠哉悠哉地享受清水流过肌肤的感觉。
洗完之后,她还特意给姜垠也带了一桶,问她要不要洗。
姜垠似乎还生着气,闻言睫毛轻抬,看着她漠然道:“师妹是怕我伤口好太快吗?”
一开口就是老阴阳怪气了。
这要是别人,唐木溪早就撒手不干了,可惜这是大魔头。考虑到小命要紧,不得不忍下,抿唇闷闷道:“又没让你进去,擦一擦也挺舒服的。”
本以为姜垠又要再戏弄她几句,谁知没有,沉默许久之后竟点头了。
唐木溪大喜过望,非常贴心地给她几件换洗衣物。
其实她就等着支开大魔头呢,今天出去“找灵植”时,已经放了一点血,装在小瓶子里,打算在煎药时悄悄放进药汤里。大魔头爱干净,偏偏伤口又多,沐浴时必定十分小心,时间也会拉长,足够她煎药了。
送走大魔头,唐木溪便按照计划行事。
挑几株珍贵的灵植,再混着一般滋补辅助的草药,开始大火煎药。
她的时间把控的刚好,等姜垠回来时,她碰巧把小瓶子里的血倒进药汤里。灵植草药的气味浓厚,可以完美地遮掩血腥气。
唐木溪仔细嗅了嗅,没发现异样后满意地将药汤端到姜垠面前。
“师姐!我新熬的药,你快喝了,大补。”
姜垠凝眉,假装不经意地问:“是你晚上寻回的灵植?”
唐木溪没什么警惕,闻言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嗯,运气不错,刚好有几株玄阶,还挺珍贵。”
姜垠瞥了她一眼,盯着那药片刻,接过来喝下。
方才她回来时,见到唐木溪偷偷往煎好的药里倒了什么。有些警惕,想着假装喝下后不留痕迹地吐掉。
谁知一入口,便感受到隐藏在浓厚草药气味下的……血,顿时眼底闪过一抹疑光。
姜垠上辈子杀过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对血液的味道再熟悉不过。没入口时,草药气味太过浓烈,可入了口,那隐藏在汤药里的血液腥甜便在无处可逃。
原来方才唐木溪偷偷放进来的,是血。
可,为何这么做?这里的血又是谁的?
上辈子她曾经遇到几个魔修,常年浸毒,将自身血液改造成阴煞毒物。寻常修士若沾上分毫,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中毒,无药可解,在痛苦的折磨下化为白骨。
但她不信唐木溪也懂那等阴邪之术。即便是懂,也不可能在短时内拿到那种血液。
姜垠这一瞬想了很多,但俱都无果,见唐木溪一脸天真地催促她赶快喝,便真的喝了下去。
她自觉看???人很准,相信这血液无毒。何况要杀她的话,当初在她被噬魂蛊咬住见死不救便可,还能将死因推到淫邪作祟的头上,没必要等到现在亲自动手,留下把柄,落得残害同门的罪名。
唐木溪见她慢慢喝完,笑了笑,假装无意地问:“师姐可觉得好了一些?”
姜垠皱眉:“才喝下药怎么生效如此快?”
可话音刚落,她便感到腹中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暖流滑过,沿着经脉蔓延至全身。
那力量相当柔和,让人十分舒适,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放松休息。仅仅数息就渗透整个身体,背部的狰狞伤口微微发痒,竟是在飞速愈合。
不过她伤得太重,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不胜数,还有内伤等等。药物的药力有限,没能完全治愈。但能愈合大半,也是相当厉害。
这等神奇功效,饶是见多识广的姜垠也不由心惊。
是那血液吗?
怪不得要煞费苦心地混合在汤药中,若是直接暴露人前,恐怕会引得整个修真界的动荡争抢。
“哎?没效果吗?”唐木溪有些失落,暗暗思考是不是血太少了,心里计划着明日再取一些。
同时又有些心疼大魔头,竟然受伤严重到连她的血液都无法一次治愈,真亏这人还能面不改色。
姜垠将她的反应看在眼底,一时间百感交集,沉默半响还是又补充道:“并非无效,已经好多了……多谢。”
舍得给她用如此珍贵的东西,姜垠由衷地感谢唐木溪。两世加起来极少和人主动称谢,没想到还是对唐木溪开口,着实荒谬。
姜垠说完,自觉不甚好意思,索性转身闭上眼睛,趁着有良药相助,运功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