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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酒店房间里,啪啪按完计算器,算出今天摄入总热量的沈遇如遭雷劈。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穿衣镜里,她觉得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马甲线都几乎消失不见了。
不行!
沈遇搬出瑜伽垫,点开最激烈的暴汗健身操,她这身线条当然是她背地里挥汗如雨的回报。
她只有足够努力,才能在宋意面前显得毫不费力。
两个小时之后,沈遇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地,她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累到没力气看清来电显示。
“谁?”沈遇气喘如牛。
“是我。”宋意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遇眼皮猛地一跳,捂住嘴巴憋气,生怕被宋意听到自己累成死狗的喘息。
“大晚上健身不好,影响休息。”宋意说。
不知道是不是沈遇的错觉,她总觉得宋意的声线有一种强行克制出来的四平八稳,就好像,她的灵魂已经笑道背过气去了一样。
“谁在健身,我从来不用健身。”沈遇为了语调平稳地说出这句话,憋得脸都红了。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大晚上健身,影响楼下同事休息。”宋意终于憋不住笑了。
沈遇:“……”
“说真的,管住嘴迈开腿,下次记得先管住嘴。”宋意笑道。
她挂断电话,脑海里几乎能想象沈遇吃瘪的模样。
住在沈遇楼下的正是在剧里演她领导那位老戏骨,老人家不比沈遇,睡得早,睡得轻,被折腾得受不了了,一个电话打到宋意这里,让宋意出面管管沈遇,宋意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虽然宋意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觉得自己能管的住沈遇呢?
作者有话说:
沈遇:你为什么觉得自己管不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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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上夹子,晚上十一点再更,之后恢复到每晚十点规律更新~?
第23章 一些往事
沈遇终于病倒了
其实也不难理解, 连着熬了两个大夜,还是熬夜干那种不能不好摊开在明面上提的事, 然后胡吃海塞一通, 无缝衔接过度健身,她就是铁打的Alpha,也该从内里生锈了。
沈遇早上一睁眼醒来, 就发觉自己呼出的气息滚烫,从床上坐起来, 头重脚轻让她原路瘫回去。
好端端的一个Alpha, 废了。
沈遇躺在床上看天花板,觉得顶灯仿佛在做缓慢的匀速圆周运动,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想凭借自己二十五年的人生阅历判断出来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
二十五年的人生阅历告诉她, 她现在应该找个靠谱的人。
沈遇点开手机通讯录,在自己随手添加的浩如烟海的好友列表里面上下划拉,里面的一多半人她甚至都不知道叫什么,挑来挑去最终还是只能求助于唐棣。
可以预见,唐棣绝不会给她什么好脸。
嘟——嘟——
哈, 唐大主任根本就不接电话。
沈遇自己一点一点从床上挪下来, 艰难地爬到洗手间洗漱,吊着牙刷看向镜子, 镜子里自己的脸色难看得像鬼一样。
呸,这什么破牙膏,怎么一股子怪味!
沈遇呸呸呸地把嘴里的泡沫吐掉, 然后定睛一看, 自己在牙刷上挤的是洗面奶。
昏了头了。
这状态, 就算她再怎么祖师爷追着喂饭, 沈遇也不可能好好演戏了,她现在能把一句台词不串行地都明白都算她牛逼了。
沈遇靠在洗手间的门上,把手机凑到嘴边,跟导演发语音。
“吴导,我好像有点不舒服,今天我恐怕得请个假了。”
嗖的一声,一条半死不活的语音消息传递到吴导的手机上,吴晗眉头紧皱。
“宋老师,我们今天临时调整一下拍摄进度,先拍你的单人部分。”吴导对宋意说。
“怎么了?”宋意疑惑。
按照先前的计划,今天的戏是宋意和沈遇的对手戏,宋意饰演的冉墨发现助手的尸体之后眼前一黑栽倒在地被送进医院,郁容截胡了医院出具的检查报告,隐瞒了冉墨真实的病情,并且带着她偷偷溜出医院。
沈遇的戏份十分吃重,她来不了,这整场戏都拍不了了,也就是对手演员是宋意,但凡换个演员,吴晗都不敢临到开拍通知换戏份,这种极限操作,换别的演员,台词都不一定背得下来。
“沈遇说她病了,今天拍不了,只能先把后面的戏挪到前面拍。”吴晗愧疚道。
病了啊……
哼,也不知道谁被人说一句虚就炸毛跳脚。
片场布置需要微调,在这个当口宋意坐在小马扎上翻看今天的剧本,上面写满了五颜六色的批注,宋意的笔记一向规整且重点分明,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字像糊成了一团一样,根本看不进去。
宋意捧着剧本,半个小时过去了视线还停留在第一行,场地布置好了,副导演喊她过去,宋意慌慌张张站起身,下意识往片场的入口处看了一眼。
空空如也。
宋意自嘲地笑笑,她这是想看谁呢?宋意把剧本留在自己的小马扎上,施施然走进拍摄区。
*
阿嚏——
沈遇打了今天早上的第十三个喷嚏,她把纸巾揉皱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脸上郁郁不平。
人们都说一个喷嚏是有人想,两个喷嚏是有人骂,三个喷嚏是感冒,那十三个喷嚏呢?是不是她要出殡了?
沈遇拿起床头柜上的保温杯仰头,发现一滴都不剩,她在起身去倒水还是忍着不喝两者中坚定而迅速地选择了后者。
手机铃声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沈遇拿起来看一眼,唐棣。
“怎么了唐主任,救死扶伤之余,终于想起你还有个健康人朋友?”沈遇鼻音浓重,听起来怎么也喝健康二字不沾边。
唐棣自然也听出来了,她专门拿开手机确认了一眼,这个虚弱怨妇一样的声音来自她的朋友沈遇。
“不舒服?”唐棣问。
沈遇:“嗯,快死了。”
“我刚查完房,马上有个手术,你要是没危重到要开颅,就自己去医院挂个号。”唐棣说。
挂号,医院,消毒水味,一时间幼年小沈遇在医院连哭带喊逃避打针的记忆涌上心头,如果有哪个地方她这辈子都不想主动去,那一定是医院。
“我不想去医院。”沈遇说。
唐棣深吸一口气,不可置信道:“沈遇,你要不要听听自己的语气,你二次分化变成Omega了吗?”
“你刻板印象!”沈遇大声控诉。
唐棣捏了捏眉心,冷言冷语:“症状?主诉?”
沈遇赶紧顺台阶下,“嗓子不舒服,感冒发烧打喷嚏流鼻涕,反正就那一套,全都中。”
唐棣叹了口气,看着近在咫尺的手术室,给沈遇啪啪打字。
“去买这几个药,多喝热水多睡觉。”
沈遇把聊条框里的药名复制下来,外卖平台下单,然后丢开手机呼呼大睡。
宋意拍戏中途休息,正看见剧组里的小实习生接过外卖包往沈遇的酒店方向走,宋意鬼使神差地拦住实习生,拆开包看了一眼,里面是两盒常见的感冒药和一瓶退烧糖浆。
还发烧了啊……
“行了,你赶快送过去吧。”宋意朝实习生挥挥手,心神不宁。
沈遇的房门被实习生敲响,她胡乱嗯啊了两声当作应答,小姑娘不敢进去,把药袋子放在门口就溜,沈遇睡到下午喉咙冒火,才想起来自己似乎买了药。
她打开门,捡起开了封口的药袋子,孱弱的纸包一副被时间□□的模样,沈遇丝毫没怀疑是有人打开了她的袋子看了内容。
她掏出感冒胶囊,扣出两粒丢进嘴里,四处找水才发现自己的保温杯早就空空如也,等再接一杯热水的功夫,嘴巴里的胶囊皮化得七七八八,化学药品那股子难以言喻的苦味直冲天灵盖,沈遇一张脸皱成了苦瓜,手忙脚乱地把水灌进去,然后依旧感觉自己的舌头苦得放不进嘴巴里。
剩下一瓶是退烧糖浆,她小时候生病就喝这东西,甜甜的香精味,瓶身上居然敢自称自己是草莓味。
沈遇拧瓶盖,纯白的塑料瓶盖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咔哒声,沈遇和瓶盖较了半天劲,然后绝望地发现瓶盖依旧好端端地长在瓶口。
她拧不开瓶盖了?!
她竟虚弱至此吗?!
沈遇目瞪口呆,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虽然她偶尔会装柔弱恶心一下唐棣,但让她真的变柔弱了她第一个不答应。
沈遇跌坐在床上,满脸空白。
叩叩——
房门被人敲响。
“进来。”沈遇哑着嗓子,兴致缺缺。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宋意踏着一地夕阳余晖走进来,就是一张嘴就没什么好话。
“我来看看你还活着没。”宋意说。
“快了,快不行了。”沈遇答。
她手里捏着退烧糖浆的瓶子,整个人如同一只落水大狗。
宋意走到床前,用手背试了试沈遇额头的温度,然后看见她手里根本没拆封的药瓶,不赞成地拧眉:“你还不吃药?”
宋意一把拿过沈遇手里的药瓶,摁着瓶盖往下压,然后压着瓶盖扭动,毫不费力地拧开,拿药瓶上配套的量杯按最大剂量给沈遇倒了大半杯,橙色粘稠的液体散发着一股药企刻意讨好的甜腻味。
“你……怎么拧开的?”沈遇的三观收到了巨大的冲击。
“你拧不开?”宋意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沈遇的言外之意,语气里带着夸张和嘲笑。
沈遇拿过量杯,仰头一饮而尽。
宋意把旁边的热水递过来,好心地告诉沈遇:“这是防小孩误食的瓶盖,需要一边压着一边拧,你该不会没看说明书吧?”
“我看了,我会拧。”沈遇嘴硬。
她确实没看说明书,谁能想到拧个瓶盖还需要看说明书,防止小孩误食,结果居然能防住沈遇。
沈遇无法理解。
但其实也不能完全怪沈遇,她都多少年没生过病了,小时候喝药都是妈妈给准备的,独立生活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生病。如果是平时的沈遇,她未必会被这一点点操作难住,但她病得头昏脑胀,思维一下子就短路了。
沈遇坐在床上生闷气,等着宋意嘲笑她,或者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宋意估计就是看在同在一个组的面子上才来看一眼自己死没死,现在她看到了,完全可以走人了。
然而沈遇预想中的关门声迟迟没有传来,反倒是听见了椅子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
宋意从餐桌边拖了把椅子过来,在沈遇床边坐下,大有长谈之势。
“你干嘛?”沈遇问。
宋意托腮看着她,慢条斯理道:“我发现,你安安生生的样子,看上去还有点顺眼。”
沈遇勉强勾起唇角,没感觉宋意这是一句好话。
“吃东西了吗?我给你带了碗粥,外面点的,你有胃口的话我给你拿过来。”宋意说。
宋意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她转性了?
沈遇这么想着,也这么问出来了,宋意垂着眸掀开外卖粥的盖子,在氤氲热气中睫毛轻颤。
“就是忽然觉得,可以适当对你好一点。”宋意说。
她是宋意腹中孩子的母亲,看在孩子的份上偶尔关心沈遇,这是应该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宋意心想。
而宋意的举动落在沈遇眼里,她在饭点带着一碗舒适落胃的粥来看望病歪歪的沈遇,如果换做是其他人,沈遇心里早该警铃大作怀疑这人对自己有意思了。
但因为是宋意,所以没有这种可能。
宋意把粥碗往沈遇手里一塞,另一只手再塞一把勺子,没有清口小菜,也没有别的咸鸭蛋,什么配套东西都没有,就干巴巴一碗白粥,不吃就饿着。
不愧是宋意,是她的风格。
沈遇抿唇一笑,搅了搅粘稠的白粥。
“今天看到你请假,我忽然想起来我之前在剧组感冒发烧的时候,我那时候就只想着怎么能不被镜头拍出来状态不好,从来没想过可以请假睡上一天。”宋意说。
“那可能是因为你病得不够重。”沈遇漫不经心地接话。
“或许吧。”宋意淡笑,在这方面她和沈遇是很不一样的人。
“还没问过你,为什么要当演员啊,我感觉你其实也并不是很喜欢演戏。”宋意问。
最开始得知沈遇也要逐梦演艺圈的时候,宋意大跌眼镜,她以为沈遇就是觉得聚光灯下光鲜亮丽,或者纯粹是为了追着宋意继续battle,不管是哪一种,宋意都坚信沈遇吃不了这一行的苦,过不多久就会退圈回家继续当大小姐。
但沈遇居然一干就干了三年多。
沈遇拍过的戏不少,虽然赶不上宋意那么拼命,但总归工作量是高过她这一层次的平均线的,宋意以为可能是自己不够了解沈遇,沈遇或许对演戏是真爱呢。
但这短短一个月的共事中,宋意发现根本不是这回事,沈遇骨子里依旧是过去那个玩世不恭的富家女,她没有执念,甚至不在意粉丝。
那沈遇为什么要当演员啊?
沈遇低头一口一口喝着粥,她几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她听说宋意竟然跑去当了演员,她自然而然也就追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吧。
发烧把沈遇的脑子搅成一团乱麻,现在退烧药开始起效,就像是台风过境,把明面上的锅碗瓢盆卷上天,留下一地狼籍,但也连带着翻出了些深埋在下许久不见天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