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这么值得她高兴吗?
顾今宵心里涌起一丝羞恼,她“啪”一声将杯子重重放回桌上,刚想借题发挥几句,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电光,视线再次回到自己手中的玻璃杯上。
就...有点眼熟?
目光不敢置信地再度扩大搜索范围,茶几上的的确确很干净,除了她手里这个杯子外,没有任何其他物体存在。
一旁的池月镜已经笑出声了。
这下顾今宵脸上“腾”地升起一团红云,连带着手中的玻璃杯都像是有点烫手,她怎么会......刚喝下去的水都化成了沸腾似的热气,鼓荡着浑身的血液嗖嗖直冲头顶,她简直有些怀疑自己是被池月镜传染了,不然怎么会觉得这么热?
太丢脸了。
“没关系,”偏偏看戏的人还来补刀,池月镜非常好心地从她手中将玻璃杯抢救下来,将它端正地放回原位,“刚才我喝的时候没碰到这边。”
那只杯子的一侧边缘处,留着一抹淡淡的唇釉痕印,就像枚明晃晃的印记。
顾今宵羞愤欲死,满脑子只想尽快处理掉这个该死的证据,然而没等她动作,对方又再次拿起杯子,比她更快一步起身:“别扔,洗洗就行。”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端起杯子就朝厨房走去,“哗哗”的水流声很快响起,留在客厅里的人用力咬了咬唇瓣,抬手捂住自己那热得不正常的、滚烫的脸颊。
她全心全意沉浸在自己的窘迫之中,并未注意到,水池前的池月镜停留的时间似乎格外的长,她安静地握着那只玻璃杯,目光有些贪恋般流连在那枚淡淡的唇印上,久久没有挪开。
在欢快奔腾的水流声掩盖下,那双白皙漂亮的手几乎是虔诚般捧起杯子,缓缓的、如同捧着一件珍贵而易碎的宝物移到眼前,紧接着,她眼睫颤动着,默默在那枚唇印上吻了一吻。
......
池月镜原本以为,在经历过客厅那一幕尴尬后,顾今宵大概不会再给她多少好脸色,然而在回到卧室之后,虽然脸上还写着些许窘意,但自家这位脸皮薄得让人总忍不住想逗的妻子还是开口了。
“你刚才流了很多汗,这样睡觉容易感冒。”她抿了抿唇,手指有点犹豫般蜷在身侧,“我帮你去给浴缸放水?”
身上的衣服确实已经被汗湿了,池月镜向来注重仪表,闻言没有迟疑就点点头:“麻烦你了。”
虽然并不想让对方做这些杂事,但她也清楚在高强度药剂作用下,自己现在的体力简直连个Omega都不如,与其强撑,倒不如抓紧时间休息,还能更快恢复些。
见她首肯,顾今宵也没多说话,只是步履匆匆地进入浴室,她先是拧开浴缸的热水笼头,又打开镜柜,非常顺手地取出自己日常习惯用的入浴剂。
入浴剂是小瓶装,挤挤挨挨放在镜柜最左侧,她刚伸手拿过其中一支,浴室门就发出“嘭”的声响,池月镜探头过来说:“...水不用太热。”
她出现得太过突然,顾今宵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手指跟着抖了一下,不小心将旁边一瓶香水给带了下来,玻璃瓶滚到地板上,顿时砸得粉碎。
橙花微酸而清新的香味如同一颗水果炮弹,转瞬间就填满了整片空间。
在闻到这股味道的同时,顾今宵立刻警醒,Alpha大多数都习惯选择与信息素香味接近的香水,作为日常使用,她好死不死打碎的正是根据自己信息素所调配的沙龙香。
偏偏房间里还站着另一位易感期Alpha,巨大的危机感涌入心中,她警觉地朝前扑去,试图在池月镜被激发出攻击性之前抢先关上浴室门。
没等摸到那枚门把手,她就被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
池月镜的眼睛有点红,漂亮的眼尾弧度上扬着,像被人无心抹上的一缕艳色,在那璀璨的目光中燃着某种奇异的热情,像熊熊燃烧的星星,自天幕深处跨越光年而来,热烈地烫进心底。
顾今宵只看了一眼就回避开视线,易感期的Alpha攻击性极高,池月镜看她的眼神明显不太正常,而她的右手也被牢牢禁锢在她掌心,高得吓人的温度又一次席卷了她的神经。
热。
铺天盖地般的热,将空气焚烧着抽离殆尽,在那股淡雅的橙花味之中,突然又迸发出强烈的白鸢尾香味,Alpha信息素宛如风暴,带着强烈的占有欲瞬间吞没了娇小的橙花,把整个空间涂上属于自己的印记。
就在顾今宵万分紧张的同时,更令她诧异的一幕出现了。
刚才正紧紧握着她的人突然用力,用一个拥抱般的姿势将她搂进怀里,她闻到强烈的鸢尾香扑面而来,灼热而滚烫的信息素气息将她团团包裹住,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贴在耳边,她听到颤抖的喘息声,也像场暴雨般炽烈。
“别怕。”
喃喃的低语声落在耳边,如同在舔舐她震颤的灵魂:“今宵,没事的,不要怕。”
下一秒,她后背一轻,整个人就被推出了浴室。
紧闭的房门背后,传来“噗通”的落水声。
第18章 情缠
池月镜在浴室里待了整整一小时。
即便是作为一名自控力惊人的高等级Alpha,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信息素失控也让她疲于应付,她将自己埋在水中,屏息等待着震荡的心潮恢复平静。
属于Alpha的、优越而结实的漂亮身体被水波包裹着,像融化在水面的一弯银月,唯独肩胛位置被防水胶布严严实实地贴住,边缘处微微肿起,挂着一圈淤青,破坏了整体无瑕的美感。
但池月镜似乎毫不在意,在远星舰队服役的这一年时间,她早就记不清受过多少次伤,而唯独这次受伤,她半点没觉得难捱,反倒有种甘之如饴般的庆幸。
她缓缓浮出水面,空气里遍布着白鸢尾浓郁的香气,其中还交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橙花香,她阖上双眸,像是怕惊走那股甜香般,很小心地吸了一口。
真的好香。
如果顾今宵此时还待在浴室里,一定会惊讶的发现自己完全理解错了。
池月镜并不是因为她的信息素气息感到暴躁不安,相反的,她在竭力克制自己本能中那股逐渐疯狂的索取情绪。
从六年前第一次闻到她的气息时,她就无可救药地着迷了。
那时池月镜十八岁,漫长无边的高中暑假,她陪着爷爷去出席联邦高校运动会的颁奖,盛夏天气燥热,她耐着性子应酬了一圈长辈,实在抵挡不住无聊情绪,悄悄找了个空当溜出主席台,跑到看台外侧的阴凉处躲懒。
跑道和树荫里到处都是学生,穿着各个学院的校服,热热闹闹聚在一起讨论比赛盛况,池月镜正慢吞吞寻找着能待的角落,然后她就看到了顾今宵。
她应该是刚结束一场比赛,那双长腿就这么毫不吝惜地展露于人前,白皙的脸颊被太阳晒得发红,却还是漂亮得发光,最好看的是她的眼睛,顾盼神飞,漾着亮闪闪的光晕。
好几个Omega男女都围在她身边,热烈地说着什么,她好脾气地微笑着,并不打断任何人的发言,直到有个背着冷饮箱的人从旁边路过,她才礼貌地招了招手,让对方停下来。
那是在运动会上勤工俭学的志愿者,身材娇小的女孩挎着饮料箱,忙不迭跑到顾客身边,池月镜看到顾今宵刷开手环终端,把一整箱冷饮都买了下来。
她将饮料分送给附近的同学和运动员们,不知是不是因为池月镜一直在看她,她随手拿起其中一瓶冷饮,笑着递给她:“天真热啊,喝点饮料吧?”
天气确实很热,但在池月镜眼中,这个人却像一缕最干净而动人的清风。
那瓶饮料是会场随处可见的橙味运动果汁,玻璃瓶身还冒着丝丝凉气,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她忘了道谢,就这样呆呆地接过饮料,手指不小心还碰到对方的指尖,惊得心跳也跟着乱了一拍。
顾今宵倒是不以为意,送完饮料后很快就转身去了别处,一阵软风旋着吹到面前,池月镜突然嗅到了一丝清浅的橙花香气。
那是Alpha运动过后无意中散逸的信息素味道,彼时她尚未分化,按理说不会对这种气息有任何察觉,但池月镜非常明确地闻到了。
在她十八年人生中所体会过的,最为动人的味道。
浴缸中的水转动着呈现出小小的旋涡,从排水口中流出,池月镜走出浴缸,她脸上的红潮已经褪去,只是那双桃花眼仍旧氤着水雾,像被擦洗过似的闪着光芒。
地上打碎的香水早就被扫地机清走,并喷洒上一层气味阻隔剂,她站在镜子前,目光徐徐扫过那里面摆着的瓶瓶罐罐,用理智告诫自己不要去碰。
即使她知道那都是属于顾今宵的味道,香甜、青涩,让她辗转反侧着想要全部占有的味道。
但她必须懂得克制,毕竟分寸感才是她能留在她身边的最大理由,她需要用尽耐心来等待,等待一个几乎是无望的、微渺的希望。
收敛好自己躁动的情绪,池月镜垂下眼睫,抬手打开浴室门。
卧室里一片静谧。
暖黄色小夜灯立在房间角落里,融融地发着光,空调吹出冷气,将落地窗的纱帘拂动着扬起一角,估计是等得太久,沙发上的人头歪向一侧,就这么拿着电子阅读器睡着了。
池月镜立刻将脚步放得轻了些。
顾今宵的睡相很乖,她将一只胳膊支起来枕住头,半张脸都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小张洁白的侧脸,微微鼓起来的脸颊看着很可爱,灯光落在她的头发上,打出一圈软软的光,让她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只无辜的小动物。
但这个姿势睡久了,可能会伤到颈椎。想到这里池月镜走过去,她怕吵醒对方好眠,只能俯身撑在沙发扶手上,一手搂着她的肩膀,将她半抱住捞起来。
骤然悬空的失重感让睡梦中的人皱了皱眉头,顾今宵哼了一声,想要睁开眼却像是难以抵御睡意,眼睫颤动着又缓缓合上了。
池月镜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人整个抱了起来,随着身体脱离沙发,怀中的人发出小猫般的哼唧声音,将头往她颈窝处埋了埋,极其自然地伸手环住了她的脖子。
她的手指软得惊人,不经意擦过后颈处的皮肤,带起一丝绵绵的痒,池月镜心跳陡然加快,而顾今宵却毫无察觉,她陷在自己的梦境中,软着身子只想往舒服的地方钻,一边拱,还一边迷迷糊糊蹭她的脸颊。
最终她被投入床褥柔软的怀抱中,池月镜单膝跪在床上,将怀里的人稳稳当当放在大床上,她的呼吸有点不稳,脖子上还缠着一只赖皮的胳膊,耳边全是这人不高兴似的小小鼻息声。
好像不满意她贸然地打扰了自己的清梦。
视线里是她朝思暮想的那张脸,两弯秀气的眉,纤长细密的眼睫像两把小扇子,给细腻的脸颊投射出两道小小的阴影,再向下是红润漂亮的一双唇,池月镜伸出食指,在那上面轻轻抚摸了一下。
“睡吧,”双唇柔软的触感令她有些恋恋不舍,她抽回落在枕边的那只手,柔声说道,“做个好梦,我的宵宵。”
......
池月镜的易感期在三天后结束了,在看到体温计的数值退回正常值的那刻,顾今宵高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情不自禁地长舒了口气。
虽然她从头到尾都表现得极其克制,但两个人共处一室,身边杵着这样一位无时无刻都在散逸信息素的Alpha,这种奇怪而尴尬的氛围还是让她浑身不自在,而看着池月镜烧得满脸晕红,昏昏沉沉的模样,心脏也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始终有些在意。
如果不是因为要守在自己身边,她应该也不必...这样忍耐的吧?
电煮锅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锅里的白粥散发出诱人的米香味,顾今宵看一眼冰箱上的计时器,拿起勺子搅了搅粥底。
“你在做什么?”池月镜突然出现在门口,应该是嗅到了这股香味,她疑惑地歪了歪头,显然不太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情形。
顾今宵头也没抬:“我在煮粥啊...看你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料理。”
她边说边端起料理台上的小碟子,将捣碎的鸡肉丝丢进锅中继续搅拌。要知道她足足花了半小时,才从那本板砖似的《料理大全》中翻出这道相对简单的料理。
即使如此,熬粥的过程也还是状况百出,先是米粥溢出的汤水洒在灶台边缘,然后书中所记载的“姜蓉”她根本切不出来,也只好临时放弃。
池月镜并不知道在她睡觉期间发生了如此多故事,她静静地倚在门框边,注视着她忙碌的身影,过了许久才说道:“麻烦你了。”
顾今宵已经在盛粥了,闻言笑道:“这也不算什么,你为了帮我特意从舰队回来,还受了伤...给你做个饭而已,再说我的厨艺你是知道的,不要抱有期待。”
说话间她将那只小碗放到桌上,朝池月镜的方向推过去。
按照池月镜的标准来说,这碗粥的卖相着实很难称得上“美味”,粥底有些黏稠,鸡丝也是一团团混在里面没有打散,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一旁的汤勺舀起一勺,就这样放进了嘴里。
顾今宵不太有信心地问道:“能吃吗?”
她知道自己的水平,也清楚池月镜对吃的鉴赏能力,因此很明智的完全没打算用“好吃吗”这个词。
然而池月镜不疾不徐吃下嘴里的食物,似乎回味了一秒,才平静地回答道:“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