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月镜不回答她的问题:“我让你带的抑制剂你有拿来吗?”
提起这点兰医生愈加恨铁不成钢:“长官,您自己听听这句话像样吗?你已经追妻半个多月了,易感期居然还得靠抑制剂撑过去?”
她像是在看一位考试不及格的学生,刚打开药箱,突然听到房门被有节奏地敲了几声,顾今宵出现在门口,她脸上带着点担忧,轻声问道:“那个...我想请问一下,她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兰医生“啪”一声合上药箱,她缓缓抬起头,全然不顾对面人威慑的眼光,十分凝重地说道:“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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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没有,下一章周四更哈~
【兰医生助攻+1分】
第16章 撒娇
将一众来访者送出门外,池月镜如释重负般关上门,随着锁扣发出“咔哒”一声响,她回过头,正好对上自家老婆的视线。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次顾今宵并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反倒是很关心地问道:“累了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看来她完全当真了。
得出这个结论的池月镜内心有点紧张,先前检查身体时,兰诺医生无视了她的意见,直接将病情毫无保留地对着顾今宵交待了个遍。
并且还有意无意地将病患的身体素质远远好于普通人这一点完全略过不提。
虽然并不能因此就说医生的话有水分,但在得知辐射伤无法自动愈合,并且因为易感期尚未结束也不可以进行手术,只能先静养时,顾今宵脸上明显露出了几许歉疚的神色。
看到她这幅样子,池月镜原本还想解释,然而被那和缓而温柔的目光一触,“不要紧”三个字就像卡在了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她在为自己的伤势而担心。
这点微妙的私心占据着她的脑海,就像一颗难得一见落在手中的糖果。在她记忆里,顾今宵是个很温和的人,但这种温和却带着极其鲜明的分寸感,就像一轮彬彬有礼的月亮,美好而带着遥远的距离感。
尤其是她们刚结婚时,因为不满意家里人私自决定的婚约,顾今宵对她和这段关系的态度显得十分消极,仅有的几次相处时光中,即使她表现得对自己很关照,也总会在最后将话题转向劝说她同意离婚。
强行把月亮摘到手中,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她悄悄按捺住内心深处涌动的情绪,转而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其实真的没有那么严重...倒是今天这些人吵吵闹闹的,麻烦你了。东西也弄得一团乱,我来收拾吧.......”
因为招待她这些下属,顾今宵晚餐时特地叫了附近一间知名餐厅的外卖,她待人向来大方有礼,外卖菜品很丰盛,大家都吃得十分尽兴。
也因此留下了不少垃圾。
而顾今宵又是个爱干净的人。
想到这里池月镜手里的动作又加快了些,但没等她拿起垃圾袋,就被另一双手制止住。
“只是一些厨余和餐具,我来处理就好。”顾今宵说,“你还受着伤,去那边坐会儿吧。”
池月镜哪里舍得让她做这些事,桌子上都是果皮和海鲜的壳类垃圾,盘子里也残留着酱汁的污垢,看起来一片狼藉,她坚持了几句,却被对方一句“那我打给医生了”说服。
她不得不放弃争夺家务权属,被推着来到客厅里,就这样乖乖坐在沙发上休息。
说是休息,其实还是偷偷在观察那个人的动作。随着碗碟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空气渐渐变得松弛,这声音并不令人厌烦,却有种很难描述的、属于日常生活的温馨意味。
她将头仰在沙发松软的靠背上,从这个角度望过去,餐厅里的人还在不疾不徐忙碌着,为了方便工作,顾今宵将披散的长发挽了起来,露出一弯雪白细腻的后颈,暖黄色灯光落在那上面,浮起细碎而朦胧的光晕,令人几乎产生出某种幻觉。
一种她们正在共度家庭生活的愉悦幻觉。
关于幸福,好像从来都未曾期许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场景,夏日傍晚时分,与知己好友愉快小聚后各自道别,把厨房收拾干净,再切出一盘冰好的西瓜,窗外有淡淡晚风吹动,就是足够温柔美好的画面。
这样的美好,却像在心头扎进去的一根软刺,无声无息地提醒着她那都是强求来的假象。
不知不觉间,脑袋又开始有些昏沉。眼皮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熨烫而过,热而朦胧的困扰着视线,她在恍惚间难耐地扭动一下脖子,脸颊却好像碰到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体。
“你怎么又发热了?”
顾今宵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沙发旁,她先是抬手在自己额前贴了一下,然后才将手重新覆盖到她额头上,柔软的指尖还带着湿气,凉凉的,像在干渴的皮肤上落了一阵雨。
池月镜很想站起来,但双腿却软绵绵使不上劲,她费劲地撑开眼皮,音调滞涩地说道:“我没事......”
“这也叫没事?”
掌心的温度已经明显高于正常值,顾今宵皱了皱眉,她刚想把手收回来,沙发上的人就嘤咛一声,很不甘愿地抬手按住了她。
“我好热。”她吐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混合着Alpha浓郁的信息素香味,在空间中缓缓蔓延开,高热引发的眩晕中,池月镜死死握着那只手,贪婪地汲取着那点凉意。
顾今宵并未预估到她的二次发热来得如此迅猛,在摁住自己的手贪凉之余,池月镜的动作渐渐变得愈加不满足,她迷迷糊糊蜷缩在沙发上,像一只正在撒娇的大型猫科动物,努力将脸贴在她手心里不断磨蹭着。
这样下去她会更难受的。
想到这里她用力往回抽了抽胳膊,一边叫她:“池月镜,我现在要去给你去拿药,你松开一会儿可以吗?”
然而池月镜只是闷哼一声,小声嘟囔道:“我不要。”
她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委屈巴巴地将脸贴在上面,密长垂落的眼睫“刷刷”刮过手心,软而痒的触觉一直滑到心底,她贴了贴她的手,叹息道:“我知道的,你骗我放开手以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是正在幻想什么奇怪的狗血戏码吗?顾今宵被她的话逗笑了,她想了想,很认真地商量道:“我不骗你,你先配合点松开手,我去给你拿药,不然待会儿你会更加难受的。”
听到这句话,池月镜眼皮缓缓睁开,不太情愿地看了她一眼。
“那你不要骗我。”她的声音沙沙的,听起来莫名的有些可怜。
这毫无威慑力的眼神,与她平日的反差实在太大,那双线条流丽的桃花眼被热气熏得发红,连眼皮也是粉粉的,像只淋了雨的小豹子,带着既无助又努力强撑不肯放松的傲气,顾今宵被这个眼神看得心头悸动,情不自禁地伸出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居然就着这个姿势在池月镜头顶轻轻呼噜了两把,这才转身去拿药箱。
兰诺医生在走之前留下了一整箱的应急药品,包括防止伤口感染的抗生素、止疼剂和纱布,甚至还有军用款的强效抑制剂,据她说这款药剂功效强劲,同时也会不可避免的让病人承受极其恐怖的精神缓释带来的疼痛。
“你不用心疼她,池上校非常耐用,这种疼她早已经习惯了。”留着俏丽短发的医生冷峻地说道,“只管随便治,她肯定死不了。”
顾今宵自己也常年使用抑制剂,她知道那种深入到神经网深处的阻断因子会引发怎样的副作用,更不用说这支药剂比自己用的还要更强效许多。
医生的话是那么说,但她还是打算稍微保守一点,毕竟看池月镜现在这幅样子,可完全不像是“随便治死不了”的状态。
在几种药剂中徘徊片刻,最终她先选择了一支剂量较小的抗生素,与抑制剂均匀混合好后放进无针注射器里。
池月镜依然保持着那个半躺在沙发上的姿势,听到她的脚步声靠近,那双微阖着的桃花眼勉强撑开一丝缝隙,软软叫道:“你回来了。”
顾今宵拿了张椅子坐到她身边,她先拿出酒精棉对注射器消毒,口中轻声对她解释道:“这是兰医生给你留的药,可能会有一点疼,你稍微忍耐一下。”
说着,她已经撩起池月镜的衣袖,将注射器贴在了小臂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的手又被人握住了。
池月镜应该是等了许久,细白的手指迫不及待圈住了她的手腕,很自觉地朝手掌处贴去,直到完完整整将她握住。她动作很用力,顾今宵看到在她手背上甚至浮现出几根秀气的骨节痕印,但是这力道全都被她自己承托住,一点也没有捏痛她。
大概是感觉到药剂的作用,很快她额上渗出汗水,小声哼唧了几下。
顾今宵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抽了几张纸巾,帮她擦了擦汗。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池月镜,这个人无论是作为Omega还是Alpha,总是带着点天生的骄矜,肩背挺直姿态傲然,好像无论什么东西都不会压垮她。
但是她现在却为自己受了伤。
手中的动作不知不觉变得更轻,像是担心会不小心吵醒她,她以指尖代替梳子,顺着那浓密的长发缝隙,一点点轻柔地拂过,安抚紧绷的神经。
等池月镜再睁开眼睛时,对上的便是这样一双,堪称温柔的目光。
骤然看到这张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脸,她心跳跟着停顿了一瞬,意识才缓缓回归脑海,逐渐想起之前发生的事,以及那只正被自己紧紧抓着,已经压出几抹红印的手。
梦境与现实重叠着,迸发出璀璨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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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咦?发现自己好像很喜欢写软趴趴的战损版小池。
第17章 猜心
“烧退了一点。”
重新量过体温后,顾今宵那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些许,这样反复发热对于健康Alpha来说都是种折磨,更遑论池月镜还受着伤,高热对伤口带来的二次感染也是棘手情况。
好在兰医生给的药虽然烈性,总算能发挥作用。
等过完这几天,必须尽快说服她进治疗舱手术才行。
她心里默默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不经意瞥见沙发上的人已经坐起来,正在朝茶几方向探身,这个动作令顾今宵猛地转身,本能地按住她的手阻止道:“你要干什么?”
池月镜被她吓了一跳,停了几秒才答道:“我有点渴.......”
声音也是沙沙的。
顾今宵楞了一下,有点懊恼于自己的粗心,高热病人身体水分流失很快,需要及时补液明明就是常识。她迅速松开手,一边掩饰道:“想要什么可以告诉我,我来帮你。”
小吧台上的即热饮水机正在工作,她找出个干净水杯,不太熟练地先倒出半杯热水,又兑上一部分凉水,自我感觉温度应该合适了,这才端着往回走。
病人已经从沙发上坐起来了,除了脸色看着还有点憔悴,她又恢复成一贯良好的仪态举止,顾今宵将水杯递给她,怕她拿不稳没有急着松手,而是特意多等了几秒钟。
两个人的指尖轻轻触了一触。
看到池月镜那骤然凝滞的眸光,顾今宵觉得有点好笑,她将杯子递过去,随口打趣道:“刚也不知道是谁,胆小得可怜兮兮的,哭着闹着非要牵我的手才肯打针欸。”
这句玩笑立即戳中了Alpha骄傲的自尊心,池月镜先是错愕一瞬,紧接着立即垂下眼睑,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水,她喝得很快,几乎要把整张脸都埋在杯子的小小空隙里,好半天才闷闷说道:“我不是胆小.......”
顾今宵还沉浸在刚才的画面中,听到这话并不以为意,只是很自然地接口道:“对对对,你是勇敢的池上校嘛,绝不可能在外人面前示弱......”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快,眼睛也跟着微微弯起一个动人弧度,语意中满是调侃意味,显然因为偶尔抓住一桩对手的把柄而感觉心情愉悦,望着这样的顾今宵,池月镜嘴角不自觉跟着扬起一点,笑了。
“如果我说,这只是因为...面对的是你,我才会这样呢?”
仿佛是从满室轻快的空气中溢出一丝试探的风,微微吹入刚敞开一道缝隙的心怀,缭绕而柔和的白鸢尾花香,抚摩着、碰触着在警戒边缘滑过,又恋恋不舍般张开一点期待的花瓣。
笑意就这样凝固在腮边,顾今宵绝没想到对方居然不按规则出牌,反而转头击出一枚直球,径直打中了某个她毫无防备的地方。
池月镜依然在注视着她,那双桃花眼亮晶晶的,润着高热过后带来的水汽,那双眼睛平时总是坚定的、锐利的,像一双灿烂的晚星,而现在那些锋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未曾解读过的,很温柔的沉和,甚至显露出几许浅浅的期待。
就像一个临阵怯场的考生,顾今宵突然不敢掀开试卷,去解那道超出自己预习范围的题。
无论那道题的答案会否十分简单。
她张了张唇,却发现喉咙像是被粘住了,一股莫名的干渴从胸腔中蔓延开来,她焦躁地挪开视线,从茶几上拿起一杯水,以一种非常迫切的姿态喝了几口。
水流仿佛是进入沙漠地带,半点也没有缓解她的窘迫,反倒是在喝光了杯子里的水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池月镜脸上笑意不减反增,嘴角上扬的弧度简直都快遮掩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