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晴一时语塞，收回视线，她平静地说：“蓝栩让我帮你找杨天成，又不让惊动他，不过要让你失望了，这次参加活动的人太多，很多人并不是直接邀请，而是跟着朋友来的，我们的邀请登记上并没有杨天成夫妻，他应该是跟朋友一起来的，所以你只能自己去找他了，还有一个活动要开到凌晨一点，你们要找的人有可能参加那个活动，可以去门口等着。”
　　“好的，谢谢您。”
　　“这是一间房卡，很晚了，如果要休息，可以用。”
　　贺岚接过房卡，“谢谢。”
　　“那个叫周韵的女人回来了，我在餐厅见到她跟蓝栩还是纠缠不清，贺岚，你和蓝栩关系好，帮我好好提醒她，别一个坑摔两次。她不听她爸妈的，也不听我的，也许会听你的劝。”
　　“我记住了。”
　　“嗯。”蓝晴满意地点了下头离开。
　　等人走了，宋思音才开口问：“姐姐，周韵是不是蓝栩的前女友？”
　　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贺岚看着她：“音音，蓝栩的事比较复杂，以后有机会我再跟你说，我们先忙正事。”
　　“好吧。”
　　“走。”
　　贺岚拉着宋思音在酒店大厅找了一圈，就走向结束的最后一个活动。
　　两人刚到门口，活动刚好结束，大门开了，里面的人陆陆续续出来，两人就站在角落盯着那里。
　　他们不需要抓住杨天成，而是要确保杨天成还在这间酒店里。
　　十几分钟时间，人群走完了。
　　还是没看到杨天成夫妻。
　　宋思音问：“会不会就没参加这个活动？凌天集团正在被调查，他们可能没兴趣参加活动呢？”
　　“有可能，去别的地方找找。”
　　两人又找了几个人群聚集的地方，都没看到杨天成。
　　凌晨一点四十，两人到了酒店房间。
　　贺岚给周彤打电话，两人商量着还能怎么确定杨天成夫妻的位置，宋思音则是拿着活动介绍手册，坐在床边看。
　　贺岚打完电话走过来，“在看什么？”
　　“这个活动，参加的人都是各界大佬，怪不得弄得这么严格。”
　　贺岚随意瞥了一眼，直接躺在床上。
　　宋思音回头看她，“不找人了吗？”
　　“先不找了，这场活动参加人数超过五百人，而且就像你说的那样，人员复杂，警局承担不起进来搜查的后果，她们部署在外面，等明天活动一结束，杨天成一冒头，就进行抓捕。”
　　宋思音趴在她身边，伸手搂住贺岚，“姐姐，已经凌晨两点了，睡一会吧。”
　　“我睡不着。”
　　“我知道，我不能说你的感受我一定能感同身受，但我知道你很痛苦。”她轻轻拍着姐姐的肩膀，像哄孩子一样，“别为了不值得人伤了身体，闭上眼睛休息。”
　　贺岚眼睛紧闭，死死咬住嘴唇。
　　宋思音看到她压抑着痛苦，很心疼，却也知道她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只好一直这样拍着。
　　她也累得不行，可是看到姐姐在她的安抚下，真的慢慢睡过去了，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清晨。
　　宋思音睁开眼睛，她枕在枕头上，盖着被子，不过身边已经没有了贺岚的声音。
　　她坐起来，看了一眼表，八点半。
　　掏出手机就给贺岚打电话，“姐姐，你去哪里了？”
　　贺岚站在酒店大堂，仔细观察每一个下楼的人，“音音，我在找杨天成，别担心我，我现在很冷静。”
　　“你等我，我来帮你一起。”
　　贺岚拒绝：“不用，你一晚没睡好吧，你多休息一会，十点，活动才结束，到时你直接去找周彤。”
　　“那你呢？”
　　“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在杨天成面前失态的，他不配。法律会制裁他！”
　　“对！”
　　贺岚声音很轻，“谢谢你，音音。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也许我真的发疯。”
　　“我会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的！”
　　挂了电话，贺岚在大堂休息区坐了一会，她起身来到大堂前台。
　　“你好，我父亲有心脏病，他来参加这个活动没有拿药，我担心他出事，给他打电话打不通，能不能帮我确定一下他现在平安。”
　　前台小姐看着她，“你不能打电话联系吗？”
　　“他电话关机了。”
　　前台小姐依旧是标准微笑，“很抱歉，我暂时不能帮你联系，你可以去找我们经理。”
　　贺岚拧眉，这个活动还真是保密！
　　这样以来，就真的只能等活动结束了吗？
　　深呼吸一口气，她刚一转身，就和不远处的慕云珠目光对上。
　　她还没开口，慕云珠先自信满满地开口了：“贺岚，真巧，我们谈谈？
　　贺岚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好啊。”
　　两人来到了酒店的露天阳台站着，互相打量着对方，都没有主动开口。
　　最后慕云珠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笑了笑，悠闲地开口：“贺法医，你到这是来找杨天成的吧！是因为他已经成了杀害你母亲的最大嫌疑犯，可是他竟然来参加这场活动，恰好警察没办法进来抓人，你怕他跑了，所以亲自进来盯着他。”
　　慕云珠把几人的行动和动机说得分毫不差，贺岚心里咯噔一下，表面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慌张，“既然你挑明了，那我也没必要拐弯抹角。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故意接近我？亦或者，我对你有什么价值？你是我杨天成一伙的吗？”
　　“你的价值啊，那真是太大了，首先你是学医的，高智商和谨慎是你的特点；其次，你有心理疾病，控制一个心理病人比控制一个正常人容易多了。”
　　见慕云珠似乎有揭开一切的迹象，她继续追问：“你想控制我做什么？”
　　慕云珠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自说自话，“最后一点，你明明有暴力倾向却有着极强的忍耐力，这简直就是一个最完美的武器，当内部压力到达一个临界值，内外压的冲击下，砰！你会是一枚威力极强的炸弹。”
　　她用手势做了一个爆炸的动作。
　　贺岚盯着她，许久之后，评价了两个字：“疯子。”
　　她不准备跟慕云珠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这里活动人员太复杂，杨天成来参加，也许就是为了趁机逃跑。
　　如果是这样，她就更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起身，就要离开。
　　刚走两步，身后却传来一句话让她差点爆炸的话。
　　“不用找了，杨天成夫妻已经逃了，根本不在这个酒店里。”
　　她猛地回头，不敢置信地盯着慕云珠，声音如鬼魅一般冷冽，“你说什么？”
　　“我说，杨天成已经逃走了，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要提前举报这个活动，那是要给杨天成时间逃跑啊！”
　　慕云珠笑了笑，撑着脑袋，静静看着贺岚。
　　一秒，两秒，三秒……
　　“你和杨天成果然是一伙的？”贺岚幽深的目光盯着她。
　　慕云珠眼里划过一抹失望，“为什么不冲过来打我？我让你失去了为你母亲报仇的机会，贺岚，你的暴力倾向呢？为什么要压抑自己？你不愤怒吗？不恨我吗？你完全可以像那些人一样，把自己的不满全部宣泄出来，让全世界知道你有多恨，有多愤怒！”
　　“果然没错，是你教唆杀人！”
　　“没错，是我。这个世界有太多不公，隐忍的人都是蠢货，他们不会被放过，只会承受更多折磨，就是因为他们不会反抗！如果所有人都反抗，那就不会有那么多不公了。”
　　慕云珠眼神慢慢变得疯狂，她看着贺岚，问：“你不想为你妈妈报仇吗？王中天吸毒，他的证词可信度大打折扣，杨天成有钱，他跑出国外依旧逍遥快活。而且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什么证据都没了，就算他被抓回来，也不一定能被判刑，这样的结果，贺岚你不觉得不公吗？法律不能维护一切正义，但暴力可以！”
　　“我知道了。”
　　贺岚双手插在口袋，“你想把我培养成一个刽子手，那些在你这里咨询心理疾病的人，你也都是这样培养的，对吧？”
　　“我只是在教他们如何解脱。”慕云珠诡笑着，“贺岚，你亲眼看着你妈妈死在你面前，你又是法医，把人四分五裂，是你的工作。你不想亲手报仇吗？”
　　“你疯了，慕云珠，你会接受法律制裁的。”
　　贺岚没兴趣再跟她对话，转身，拿出手机就要拨，慕云珠突然开口：“你不想念你妈妈吗？”
　　她停下脚步。
　　“贺岚，你妈妈可是很想你的，她亲口跟我说的。”
　　贺岚转过身，不敢置信地盯着她。
　　“绑架那天，你明明知道那个孕妇是假的，还指着让你妈妈看，那为什么你还要跑过去呢？让你妈妈为了追你回来而被人绑架！你就一点愧疚也没有吗？”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贺岚慌了，这一刻，她真的慌了，再也隐藏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一直这么关注你吗？因为你妈妈想你，想知道你的情况。”
　　“够了，你胡说！”她呼吸变快，声音带着一丝慌乱，“我妈已经去世了，你要是想用这件事——”
　　“贺柔还活着。”
　　五个字，让贺岚僵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一下。
　　


第77章
　　“不可能。”
　　贺岚大脑嗡嗡作响， 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缩握紧。
　　妈妈还活着？
　　这怎么可能？
　　她亲眼看到妈妈倒在她眼前的，妈妈去世了，她参加了葬礼， 葬礼上陈欣月大着肚子出现， 她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自己不太清净的爸爸早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还有了孩子！
　　现在告诉她， 妈妈还活着，在别的地方活了十八年？
　　“我不相信你， 如果我妈妈还活着，她不可能不回家， 不可能不联系我。”
　　慕云珠开口：“如果她不能联系你呢？她在缅北最危险的佤邦当奴隶， 她怎么可能联系你？军。火贩， 毒——贩， 人贩， 诈骗， 在那里的每一天都如同在地狱， 活着就是一切。”
　　见贺岚还是不相信，她掏出了一张照片递给她。
　　贺岚颤抖地接过， 照片里有很多人， 全都衣衫不整，浑身是伤地跪在地上，而她一眼就认出了角落被绑起来的人……
　　“这是十八年前，也就是你母亲到缅北的第二年，你还要怀疑我吗？”
　　眼泪瞬间汇聚在眼眶，她颤抖地问：“她现在……”
　　“那么善良的一个人， 却日日受着折磨和屈辱， 杨天成这样的人渣却风风光光活了二十年。贺岚，在这个世界里， 不公才是常态，法律不会保护我们的，唯有主动出击，才能报仇。”
　　慕云珠从她身边走过，报了个地点。
　　“杨天成和她妻子，还有小儿子就在这里，他们正等着人接应偷渡出国。交给警察，让他们走一遍所谓正义的程序，冒着证据不足可能被释放的危险。还是亲自为你妈妈这十几年受的苦讨回一个公道，你自己选择吧。”
　　贺岚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张照片，用力得指骨都泛起青白色，许久才发出声音，“带我去见我妈妈，你想要我做什么？”
　　慕云珠神色莫测的笑了笑，“如果你选择把人交给警察，那么就把你妈妈忘了吧，继续做你的贺法医。如果你选择为你妈妈报仇，那么事成之后，我会联系你的。贺岚，一切的选择都在你自己手上，你的时间不多了。两天后，就会有人来接应杨天成偷渡出国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帮我……妈妈。”贺岚咬着这两个字，只觉得一片酸楚。
　　“因为她是我的恩人，是让我在地狱里唯一感觉到一丝温暖的人。”慕云珠眼底闪过一丝温柔：“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骗去了东南亚，在那里被控制，先是被逼着诈骗亲近的人，然后骗熟悉的人过来，最后没有利用价值就会被卖去另一个地方，被作为肉票向国内的人勒索。直到被榨干最后一起价值，被逼着去做苦力，直到被活活打死。我爸妈死了，只剩下我和弟弟，他们的死让我相信，这个世界的法律从来不是为了保护弱者的。后来，我跟我弟弟被你妈妈救了，她说看到我就想起了她的女儿，她的小公主，我们跟她生活了好几年，直到我上大学，被组织派过来盯着杨天成，这是争取了很久的机会。”
　　见贺岚想说话，慕云珠打断她继续说：“别的不必再问了，我也不会再多说。想要知道更多就向我证明，杀了杨天成为你妈妈报仇，我会带你去见她的。”
　　慕云珠说完报了一个电话号码，“从这离开我就会消失，你做完一切联系我。或者忘了这一切，好好做你的贺法医，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不给贺岚继续开口的机会，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贺岚，希望我们能够再见。”然后转身离去。
　　贺岚现在那许久，久到双腿已经麻木，久到参加活动的人都已经离开。
　　她的手机响了。
　　掏出手机，放到耳边，她声音微哑，“喂。”
　　“杨天成夫妻逃跑了！对不起，贺岚，我跟上级申请通缉令，一定要把杨天成抓回来！”
　　……在这个世界里，不公才是常态。
　　慕云珠讥讽的笑声犹在耳边，贺岚望着碧蓝的天空，繁华的市区建筑，还有正在修建的体育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