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朝别开眼睛不敢探究,思绪翻飞,想着下一句该说什么。
“你觉得此事可能与使臣案有关?”
未待开口,清灵之音率先响起,离朝犹豫着点了点头。
见此,挽君衣知其约莫是在顺着自己,但不论眼前人想法为何,于她而言现在是必须主动出击,尽快解决这件事后前往雪山。
虽然师姐留下的信中说会在雪山等自己,但……
她本不该怀疑师姐是否会食言,可以往种种实在让人难以心安。
“我去看看。”
撂下这四个字,挽君衣拿起抵在墙边的倾雪,旋即推开门,紧接着轻功一起,宛若飞燕。
“君姑娘……”
不自觉地唤了她一声,离朝也急忙喝了口自将军府打来的酒,内气绕足,猛一踏地,恰似飞箭。
……
深秋夜晚的风很“凉爽”,街上的小贩都被风吹回了家,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夜市,今日是早早地闭了市,各家各户门前还亮着的灯笼零零星星,且悠悠荡荡,活像是在招魂。
猛烈的风将树上残存的叶子尽数拉下,卷着它们刮向满月。残叶盖月,不过一瞬,今夜的月便不见了真影。
阴天了。
街上已是空空荡荡,可与之遥望的游鱼坊却依旧灯火通明,且似是着了火,巨船之上甚是喧闹。
魏靖琳、周烐以及曹满从席间离开,匆匆忙忙的赶到了走水之地,好在游鱼坊位于湖中央,想救火并不难,也因此没有酿成什么大祸。
然,官差禀报死者为二,另外古吉与北炎的使臣已经要动刀了。
曹满三人即刻闯进出事的熠辉轩。
一进去,打头的曹满就差点被削了脑袋,要不是周烐及时拉了他一把,其怕是要血洒当场。
可即便是虚惊也够他受的,曹满是嘴角抽搐,笑容怎么也挂不上,且胡子还被削下一绺,侥幸逃脱的胡须全部乍起。好在他一个督公也见过点大风大浪,倒没有被吓得露了丑态。
古吉使臣有三,原本是五个,死了俩。剩下这仨,人手两把钩齿(古吉特色,带钩的类刀式武器)气势汹汹。
古吉人好头上围缠巾,身穿土黄窄袖宽袍,袍子背后绣飞鹰纹,喜勾靴,腰带皮质,挂精致短刀多把作饰,偏爱八字胡以及麻花辫。为首之人脖子上还带了“铜钱牙”(古吉象征地位的饰品,两颗兽牙和一枚铜钱串在一起,兽牙越大,地位越高)
此间主已至,他们做客的也就停了手,不过钩齿依旧显露,并未收回。
与之对峙的北炎有七人,无人员损失,且皆是女子。为首之人乃一位绝色美人,媚容天成、顾盼生辉,唇边还有一点美人痣,更添妩媚。不过其面上的笑容可谓之冷冽。
北炎因常寒,衣物大多带兽毛,就是最薄的衣裳领口也带着些白软的毛。
且因着北炎人不喜宽肥的袍子,是以外衣皆是修身且长至小腿,无蔽膝,里衣多见厚比甲,脚踩圆头靴,靴口缠羽。
另,北炎女子喜白玉簪,带单边赤珠耳饰,为首女子便是如此打扮。
至于北炎的兵器,大多是如剑一般笔直的直刀,比寻常的剑要宽一些,只在尖端有刀弧,开两侧刃。
既然对方停了手,一向不喜争端的北炎人自也不会再接着打,遂率先收起刀,如此也是给对面的古吉人让了步。
古吉为首之人眯了眼睛,讲了几句古吉话,三人就皆是收了钩齿。
随后两国使臣的目光就全部落到了曹满的身上。
“乾外臣,你来得正好,我们又死了人,得讨个说法。”古吉人操着半生不熟的天原话,是定要在今日寻个满意的答复。
“自然、自然。”曹满终于找回了笑脸,应和着,接着目光转向北炎人,问,“敢问如嫣使臣为何也在此处?”
此处乃古吉使臣所居之地,与北炎居地离得可不算近。且因着昨日古吉人在死者身上发现了北炎信物,这两方关系目前是紧张非常,她们怎么着也不会是来救古吉的火吧。
如嫣凝视着曹满的眼睛,目光柔和得很。她轻笑,答:“不是曹督公请我等来得吗?”
此话一出,曹满面上的笑就是一僵,纳闷道:“曹某何时请几位来古吉使臣所居之地?”
无应答,如嫣只向他扔过去一封信。
他接住,打开一看,面上更是疑虑重重。
依这信上所言,他曹满是查到了使臣案的犯人,邀北炎、爵玛、洛月使臣相聚于熠辉轩。可这信上的笔迹不属于他,字小巧工整,似是个女子所写……
莫不是北炎贼喊抓贼,想拿他当个替死鬼?曹满心下如此猜测,但不怎么信。
“此信非出曹某之手,但曹某也一时判断不出这信是何人所写。不如先让仵作来验尸罢。”
语落,他挥挥手,让手下官差去传唤仵作。
对此,两国使臣并无异议。只不过古吉人依旧挡着尸体,似乎在仵作来前不肯让他们靠近,许也是怕有心人毁坏证据。
另外这屋子小,挤不了这般多的人,且依这伪造之信所言,怕是之后洛月与爵玛的人也会聚集于此,如此将更是拥挤,于是曹满作了提议。
“诸位,此处甚小,恐一会儿仵作验尸施展不开,不如仅留如嫣使臣以及耶力嘟噜使臣在此,其他人先在外等候如何?”
“我等无意见。”如嫣率先松口,其身后六人行了个礼后离开熠辉轩。
而对面的古吉人自也不会拂了和事佬的面。耶力嘟噜点了头,其身后二人也相继离开。
如此屋子宽敞许多,曹满就往里面走了走。
他身后的魏靖琳也想进去,但是被旁边的周烐拉住。她皱了下眉,转眸见他摇了头,了然,但还是踌躇了几息才随其离开此地。
到了没人的地方,魏靖琳悄声问周烐:“为何不参与?现在局势被搅乱,不是正好可以破坏曹满的奸计?”
闻言,周烐目视前方,压低了声音,回道:“此次和谈是五国间的战争,你坏了曹满的局,也就坏了乾的局。乾一旦出现破绽,洛月、爵玛、古吉三国必将死揪这破绽联合打击乾。”
稍顿。
“老夫知你心善,不愿将无辜的北炎卷入其中,但老夫得提醒你一句,战争一定会伴随牺牲,太过天真会在战场上早亡。而我等能护住本国已是极为艰难……”
听了这番话,魏靖琳锁眉沉思。
半晌,她叹了口气,轻声喃喃:“这天下当真只能靠兵戈才可统一吗……”
“嗯。若武帝还在,兴许天下早已统一。”
“……”
不久。
沉默着出了游鱼坊,外面的冷风扑面袭来,魏靖琳眯了眯眼,视线模模糊糊之间,好似看到了两团黑影,正直冲他们而来?!
当即拔刀出鞘,但当黑影轻飘飘落于面前时,她愣了。
“江……”
刚吐出一个字,就又是一阵风刮过。只见离朝满面惊慌地砸过来,且眼瞅着就要和地面来个硬碰硬!
刹那,两只手,一粗一细同时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抓住了离朝的胳膊,粗糙厚实的手抓了个空,僵在空中甚是尴尬。
只是未料离朝的冲劲儿这么大,挽君衣险些被带得摔倒,好在她脚底下的平衡功夫了得。
承其相助,离朝免于破相之灾,脚顺利挨了地,很快腿也不软了。待站稳之后,她笑着对君姑娘道了声谢,额上还挂着未落的汗珠。
挽君衣轻颔首,将手收回,随后目光在有点惊讶的魏靖琳和黑脸的周烐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魏靖琳这儿。
“魏姑娘,里面可是有事发生?”
闻言,魏靖琳点了头,如实相告:“古吉又死了人,北炎有嫌疑。”
“老夫劝你等莫参与此案。”她话音刚落,周烐就出了声,音甚沉。
“多谢相劝。”挽君衣礼节性的回了一句,旋即迈步进了游鱼坊。
门口的魏靖琳想拦,但对方并未给她阻拦的机会。
离朝自也要跟着,但是周烐拦在了门口。
仰头看着他,离朝面上的惊色还未完全消却,但是明亮的眼神透露着无法被阻挠的坚定。
凝视着这双眼睛,眼前小小主人的身影与记忆中的人重合。不知几时也是如此这般……周烐终是让了步。
见此,离朝向他抱了下拳,接着赶忙快步追君姑娘而去。
待其身影不见,魏靖琳看向周烐,说:“真没想到您会让她去。”
叹了口气,周烐望着这阴沉的夜空,喃喃自语:“一模一样……和小主人,和卫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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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感谢评论收藏灌液的小天使(*ˉ︶ˉ*)
啊啊啊,拿什么拯救我的人称和视角转换T^T答——任重而道远o(╯□╰)o唉……
出场了两个使臣,古吉涉及不多就不搞五维了,北炎后面有一个篇章,如嫣是主要人物之一,还是要搞一下的~
如嫣
力:62
体:60
速:70
智:89
运:54
主要用北炎直刀,技能是“切影”(瞬间速度的爆发,背袭技能)
其他的不剧透,等北炎篇再说~想起来的话hhh
第62章 游鱼疑案(二)
冲进游鱼坊,离朝本以为君姑娘已经先一步走了,却未想到她在等着自己。瞬间,打心底迸发出的喜悦就飘上了眉梢。
“君姑娘~!”
她自是欢喜地唤了她一声。
闻声,挽君衣转过头,望着一边傻笑一边跑来的红色身影,心中似乎除了无奈之外,还有几缕其他的情绪,不过她并没有留意,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个“噤声”。
离朝听话地闭了嘴,脚步都轻了许多。
待她到了跟前,挽君衣迈开步子,一双靛青明眸左右打量着两侧的轩名牌,脚下竟也是轻车熟路。
紧跟在她身后的离朝颇感惊奇,便也学着左右看这些轩名。只是看着看着脑子里就成了一团浆糊,再看就只觉得这小木牌上的文字甚是陌生,似乎自己眨眼间就成了傻子。
离朝赶紧将目光收回,面上略有不安。
拐了几个弯,她揪着眉又寻了个名牌看,霎时“易江轩”三个大字就映入眼帘,她赶忙在心中默念了这三个字一遍,旋即着实是松了口气,还好没傻。
转眸重新目视前方,当即与一道稍显冷淡的目光撞了个正着,离朝堪堪停住了脚,与君姑娘不过咫尺。她赶紧后退了两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挽君衣收回目光,伸出手敲了敲面前的这扇门。
待声起离朝才惊觉,原来她们已经来到了望月轩。
可等了好一会儿,里面也没有动静。
“她们不在?”离朝出了声,也不是要询问谁。
而挽君衣思量了几息,转过身打算去找找,虽然她也只是远远地瞥了一眼冒烟的地方。
很凑巧,她们刚准备离开,就看到宁苏和鬼面拐了个弯向她们这边走来。
还未来得及打招呼,宁苏就抢先一步笑道:“两位来得正好。”
……
仵作大汗淋漓。
他验尸的手有些抖,手里的工具都有点拿不稳,但还是在顶着压力按部就班地验尸。
有三道强烈的目光黏在他的身上,皆是带了点威胁的意味。也正是这三道目光让仵作紧张兮兮。
死的是个八字胡麻花辫的男子,年纪约莫是在三四十岁,死因可能是腹部的刀伤也可能是毒药,毕竟这死人面色已经发了黑,但也可以说是被烟熏黑的。
另外,其身上除了崭新的烧痕外没有其他外伤,指甲也完好,死时应是没有挣扎。
验是验出来了,但仵作不是很敢说实话,他能察觉得到这几位“老爷”想要的答案皆不一样。当然,他该是听曹督公的,可曹督公想要什么答案呢?
其自然猜不透,是以在曹督公问验得如何的时候,仵作支支吾吾的。
“回督公……应是,死于刀伤……”
“应是?”曹满未说话,北炎使臣如嫣倒是轻轻一笑,将这二字衔在了唇边。
“是啊,怎能如此不确定,你再仔细瞧瞧,到底是不是死于刀伤,又是什么样的刀所致?”
这话可是深意满满,明显是有针对北炎的倾向,可偏偏曹满的话就是在探究案情,寻常的很,谁也说不得什么。
但对于迷茫的仵作来说这可就是及时雨了,他当即义正言辞地说:“回督公,就是死于刀伤,伤口平,入口深出而浅,乃是直刀所致!”
此话一出,耶力嘟噜的目光立马刻上凶恶,刺向对面的如嫣,仿佛要是曹满不在,他当即就会手刃这毒辣女子。即便曹满在,耶力嘟噜的手也放在了钩齿刀柄之上。
“这……”曹满故作为难,目光悄悄瞄着北炎使臣。
如嫣倒是冷静,她媚眼如丝,飘向仵作,仵作便是瞬间红了脸,赶忙低下了头。
“曹督公,此间虽入夜,但也有这般多的烛火。这死去的古吉使臣脸都黑成了这般样子,总不好装作没看到吧?”
明嘲暗讽。
曹满笑笑,再度为难起小小仵作,说:“你再仔细看看,可还有其他致命伤?”
仵作冒了冷汗,旁人听不出曹满的威胁,他在曹满手下当了这么久的差自然是门清儿,于是他又查验了尸体一番,答:“还、还有烧伤,但是不致命。”
“唉,看来乾的仵作本事实该多加磨练磨练。怎可蒙着眼睛胡说八道。即便死者脸上这黑是被烟熏所致,可这尸身嘴唇都发黑得无一点本色,也是烟熏所致?不若拿些水为其擦拭一番,看看这烟是否钻到了脸皮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