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靖琳将目光收回,顺势移到周烐的身上。
“没想到您会同意啊。”
“老夫为何不同意,能和副相攀上亲戚,对老夫以及周家军而言又不是坏事。”周烐一如既往的严肃,声音也是一如既往铿锵有力。
闻言,魏靖琳笑笑却没什么笑意,道:“您可是一直没有参与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周小将军一旦与舍妹成亲,您可就被迫卷入这场争斗之中了。”
“哼,老夫怎会惧这个,自是儿孙的婚事更为重要。而且,那个雪族人说得不差——既入蛛网,如何能独善其身。老夫多少想通了些,不过你得告诉你爹,除非迫不得已,否则老夫不会出兵上青。”
“这个您放心。”魏靖琳颔首,转言,“可我担心当前的局势……”
“先前不是也说了,不能打破三足鼎立的平衡,但现下洛月成为第三方势力,你我联合已是无碍。另外,老夫总觉得这卫凌关的‘蜘蛛’不止一个……”周烐微微皱了眉,目光如炬,似实而虚。
“……”魏靖琳闻之沉思,可还未想出个所以然,他们等的人就来了。
远远的,离朝和挽君衣并肩走来,她们身后还跟了几个带着面具的洛月使臣,手中还拿了什么东西?
二人对视一眼,迈开脚前去迎接。
洛月使臣送来了洛月盛产的鸾凤玉,名头是向魏官卿道谢。
瞬间,魏靖琳就想起了昨日那位古使臣所说的“礼尚往来”。她也不拒绝,毕竟现在局势越不明朗,对他们这边越有利,想来洛月那位古使臣也是如此考虑的。
在将礼物送到后,洛月使臣就拱手打算告辞,不过在他们临走前,魏靖琳对他们说“麻烦告知古使臣,‘那事’便全全拜托了”。
音落,洛月使臣直接回了她四个字“不必担心”。
魏靖琳微愣,洛月使臣又拱了下手,告辞离开。
待他们没了踪影,魏靖琳才带着几个人进了府。
而到了府中正堂,周烐的严肃脸就绷不住了,立马将跟在挽君衣身后的小小主人拉过来,就是一顿嘘寒问暖,面上的担忧是掩都掩不住。
虽然还有些不适应,但离朝不会拂了他的好意,遂转了个圈还蹦跶了两下,表示自己没事。
见状,周烐松了口气,眼圈随即泛红,似乎马上就要喜极而泣。
离朝可不想看到周烐这个大将军哭,无措间匆匆转移了话题。
“魏、魏姑娘,你方才说得‘那事’是什么?”
坐在主座上的魏靖琳刚端起茶盏就听到了这话,也无甚思量,随意回道:“没什么事,只不过这样说罢了。”
此言勾起了离朝的好奇心,“为何”二字自然流出。
趁着离朝分散了注意,周烐便领着小小主人入了座,坐在了挽君衣的对面。
离朝眨了眨眼,坐下后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天高地阔,语送旁人。”他们对面的挽君衣淡淡地回了这么一句,目光并未落到任何一人的身上。
闻其声,离朝猛地发觉,自己怎么坐在了君姑娘的对面?
她瞥向周烐,恰好周烐也在看着她。
四目相对间二人十分默契,轻功起,一齐向对面掠去。
“砰砰”两声,二人砸进了座位,掀起一阵风。
随后,离朝气鼓鼓地瞪着抢先她一步坐在了君姑娘旁边,还一本正经甚是得意的周烐。
但生气归生气,她可没忘刚刚自己和周伯抢座的动静有多大,遂弯下腰伸着脖子想看看君姑娘的情况,结果被周烐这大块头给挡的什么也看不到……
怒气冲头,离朝猛地站起,终于看到了君姑娘。见其无碍,她才放心的又坐下,然后就别着头不理周烐。
自知有错但并不想改的周烐赶紧给小小主人倒了盏茶,满是讨好。
可离朝不吃他这套,她是真的生了气,不过长辈都给她倒茶了她不接也实是无礼,于是接过茶又放下,接着低头还是不理周烐。
主座上的魏靖琳歪头看着这一切,嘴角抽了抽,甚是无语,心里想着下一次一定要把椅子横着摆,中间还要留出很大空隙,省得她府里的椅子受苦。
闹剧并未持续多久,魏靖琳放下茶盏就立马抛出了正题。
正题自然关乎洛月的目的,挽君衣就将洛月的情况讲了出来,当然保留了洛月给她们的许诺,只说了洛月想要借她们之力尽快查清使臣被杀一案,意欲促使和谈成功。
然,周烐和魏靖琳都不怎么敢信。
洛月去年与东爵玛正式结盟,对长阙进行了为期一年的攻略战,其间三国消耗皆是颇大,洛月也有不少厉害武将战死沙场。
最终,纵然结果是他们大乾惨胜,但长阙受苦受难的百姓被战争波及,民不聊生。
如今的朝廷是不可能派人,也不可能散财安抚长阙百姓,对朝廷早已失望透顶的长阙百姓也已是无法再爱家国。
于是不少还有力气的难民趁着休战之际跑去了与世无争的北炎。而那些走不动的只能留在长阙,将城门封闭,整日战战兢兢地躲在城中,不再接受任何军队入城。
如周烐这样有仁爱之心的将军时常会派人送些东西给他们,但在去年的战争停息后,长阙百姓对他们也是极为排斥,这些救济物是送出去多少就被退回来多少。
说实话,周烐不认为三国之间的仇恨能靠一个并不诚恳的和谈化解,洛月与东爵玛必然是有所图谋。
而古吉,一心想要踏入天原,不管是商路侵略还是兵力侵略,他们都是狼子野心,更不可能打心底接受所谓太平。
至于北炎,这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国家。周烐至今无法确定北炎的想法,尤其是那位年少登基的北炎少王,虽未见过,但他觉得此人之城府怕是深不可测。
魏靖琳虽不及他想得这般多,但也是明白,此间事端怕是五国多多少少都有参与,就是不知他国目的为何,又对乾的谋划有多少猜测。
而离朝和挽君衣,一个是从小待在竹林喝酒练武,一个是从小待在忘尘山避世修心,对局势自然不甚了解,也就插不上他二人的话。
如此,在商谈约莫一个时辰后,魏靖琳就请大家去逛园子散心了。
当然,说是逛园子散心,其实就是让他们去做自己的事,不必再在她这儿耗着。
除了甚是耿直的离朝之外,挽君衣和周烐是都明白魏靖琳的客套话。
于是挽君衣便借了魏靖琳的书房寻书来看,周烐则是强将离朝带走,说是要带她去参观参观将军府。
离朝自然不愿离开君姑娘身边,很是挣扎,但周烐说了——只要离朝跟他走一趟,他就不再捣乱,会和雪族人和平相处。
对此,离朝蹙着眉,见其甚是诚恳,又见君姑娘这边应该不会出危险,也就答应了,不过亦是提前说好——天黑前一定要放她回来。
周烐笑着点头,并未拒绝。
至于早已被他们遗忘的周轩和魏芸澜还在某个角落腻歪着……
太阳东升西落,不过是街上小贩吆喝两声的工夫。
将至黄昏之际,魏靖琳敲响了书房的门,神色有点古怪。
门很快就被打开,上午沐过浴的挽君衣现在是雪发飘然,且原是没几本书的公案上也已经垒起了书山。
进了屋,魏靖琳将门关好,随即就先来了句无关紧要的话打了个前阵。
“这些你都看过了?”
指得自然是公案上的书。
挽君衣点点头,知道她想说的不是这个也就没有接话。
而魏靖琳很是拘谨,明明是在她的书房里,她却站在门口迟迟不动脚,好似想说什么话,但又有所顾虑。
“魏姑娘有何话但说无妨。”
主不落座,挽君衣自也是陪她站着,且见她这副模样,心中难免有所猜测。
“嗯……江姑娘,我说一些话,你不要太激动啊……”魏靖琳踌躇了两息,牙一咬,开了口。
听了这话,挽君衣微微颔首,心慢慢地往下沉。
“我早上派人去调查凤羽山,发现许多江湖邪道的尸体,还发现了这个东西……”
说这些话时,魏靖琳有点不敢看面前的人,而她从袖袋中拿出的是一个瓷瓶,瓷瓶上沾了血。
挽君衣一眼认出这是之前分到师姐手中的药瓶。她盯着药瓶上的血,神色难掩戚然,被宽袖遮住的手也死死攥成拳,微颤着。
见其面色瞬间差极,魏靖琳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要不去把离朝找过来?
正当她如此想的时候,挽君衣突然开了口,语气很平静。
“将它给我罢,谢谢你,魏姑娘。”
闻言,魏靖琳将瓷瓶递了过去,又觉着她应是想自己静静,便告辞离开了……
怔愣地盯着这瓷瓶,直到屋里为昏暗充斥,挽君衣才发觉魏靖琳早已离开,才发觉自己一直面对门口站着,以及浑身冰凉。
动了动早就僵了的手指,她将瓶塞拔下,心中还存着些希冀,可是倒了倒,什么也没有……
师姐……
阖上眼,她终是忍不住落了泪。
可惜,这份悲伤还未维系多久,本是寂静的外面兀的传来一声响亮的“君姑娘”,吓得她拿着瓷瓶的手轻颤,瓷瓶脱手,摔了个粉碎。
她本该要生气,但是眼尖儿的发现在瓷瓶的碎片下好像藏了什么?
挽君衣即刻蹲下身,将碎片扒拉开,一张纸条映入她的眼帘……
--------------------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感谢评论收藏灌液的小天使o(≧v≦)o
本章点出了形势的变化,虽然文里说了,但我还是做个小总结吧,可以跳过哦~打算等新角色登场再搞五维啦,其实搞这个是在为盟会篇做准备hhh
形势~
目前因为周轩和魏芸澜关系暴露,周将军和魏官卿结盟,也就是卫凌关的保皇激进派和保皇保守派结盟。
所以现在的三足是——保皇派(周烐、魏靖琳)谒相派(曹满)洛月(宁苏、洛菁)
当然之后其他势力也会入场,到时局势还会变化。而主角二人现在属于中立单位,也就是还未正式入局的单位,但是肯定被盯上了。
接着由于魏靖琳和洛月打了个“那事”的哑谜,导致曹满方陷入混乱,暂且不敢轻举妄动(另外魏靖琳和周烐的谈话不避人也是为了让敌人产生迷惑和忌惮)
但前几章曹满展露出在卫凌关可能还有其他神秘依仗,所以另两方也不好判断曹满底牌多少,同样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互相迷惑互相威胁。
然后等待变数,或者说等待谁先一步出招。
最后有一个关键信息点——一年前的大战,五国这次的表面和谈就是因为大战产生,具体为何后面再说hhh
目前情况差不多是这样~
第61章 游鱼疑案(一)
离朝是在天黑前就从将军府往官卿府跑,闯过了周烐美其名曰锻炼她而设计的各种艰难险阻,打倒了一片周家军,终于在天黑的那一刻回到了官卿府。
正好碰上又被曹满请去吃席的魏靖琳,自她那听说君姑娘现在在书房,并且心情很差。
离朝不知道凤羽山的事,便只当君姑娘是在担忧同门,想着卫凌关的事情解决后陪她回去看看,又仔细回想了一番有没有见过什么有趣的事,给她讲讲,兴许能让她开心一些。
思来想去,离朝决定拿劫自己好几回却每次都很惨兮兮的二兄下手。想到二兄的一些糗事,她自己就先乐了,是以呼唤君姑娘的声音十分欢快悠扬。
不过,她到底不是个傻的,明白君姑娘现在是心情不快,遂立马收回了声,又拍了拍脸颊,让自己冷静些,随后才轻轻敲了三下门。
然而里面没有回应,门也没有被打开,离朝奇怪地撇了撇眉,想再敲敲门,却是突然顿住。
莫非君姑娘睡着了?
有此猜测,离朝放下了手,在门口伫立了片刻。待冷风把她的兴奋劲儿吹散,顺便覆了一层寒气在身的时候,才又扒着门仔细听了听,且眉心紧锁,有些担心……
尴尬的是,门就在这时被打开了。
维持着偷听的姿势,离朝的脸是瞬间变得通红。她僵硬地放下扒着门的手,转头看向面上无悲无喜的君姑娘,而后尴尬地笑了两声。
“你……进来罢。”
挽君衣本想问她在外站了多久,但想到对方是离朝,答案是什么不言而喻。
脚步声轻起轻落。
进了屋子又关好了门,于一冷一热相激之下,面上依旧燥热的离朝后知后觉地打了个抖。
见其打寒颤,挽君衣变不出药来,便只好倒了杯茶递给她,虽说是温的。当然,她一时未意识到眼前人可以运功驱寒。
小心接过茶盏,已暗暗运功驱散寒气的离朝还是乖乖地尽数喝下,同时眼睛适应了屋里的黑暗,微动,看到了摔碎的瓷瓶,也瞧见了君姑娘放于桌上的手受了伤。
“君姑娘,你的手……”
闻言,挽君衣有些心不在焉地瞥了手指上的划痕一眼,说:“无碍,不必在意。你寻我可是有话要说?”
“额……”这时候自然不可能再讲二兄的糗事,可离朝又不知说些什么,遂将方才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魏姑娘急匆匆的出了府,说是要去赴曹满的宴。”
话音刚落,她就觉察一道目光飘落到自己身上,一如既往的清冷,不过好似含了点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