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时,江珀面覆笑,边说边迈步向前,说到最后已是背对两个女娃,流风吹拂他的发丝,显得他异常洒脱。
而他身后的两个女娃相视一笑,悄然交换心声。
离朝:无名兄大概是害羞了吧~
挽君衣:嗯,害羞了。
至于走在前面的江珀心境如何只有他自己与来去的冷风知晓。
(来去的冷风表示:热死了,这人怎么这么热!)
将近黄昏,离朝正帮着君姑娘准备饭食,突闻屋外有一阵马蹄声,她知晓可能是另两位老师来了,心下不由得有些忐忑。
自然她打算去迎接老师,就是腿莫名有点抖,浓重的不安盘旋在心头。
“离朝。”
正要努力迈步往外走,耳尖地听见君姑娘在唤自己,于是离朝转头欲问怎么了,却是还未开口,唇上覆着一香,不安霎时一扫而空。
眨巴下眼,离朝不由自主转过身,手也不由自主想环住自家妻子的腰,同时心声自然地流露。
“还想要。”
“夜晚……再说。”挽君衣提早退一步,未让某人得逞,且微微垂首遮掩羞意。
可惜亦不可惜,有血契在,虽不至于彼此每一句心语都通晓,但彼此心意与心绪始终是想通即通,再如何遮掩也无用。不过离朝只是傻笑着应一声“好~”,并未逗弄自家妻子,纵然心痒痒。
痒得她嗓子眼也发痒,遂轻咳两声说:“那我去了,很快就回来。”
“嗯。”
得应,离朝转身迈了两步,走着走着又走回君姑娘身前,她将自己的妻揽入怀,在她耳边细语:“君姑娘,我一定会用心练武,来日除掉黑斑,让你不再不安。”
耳朵发痒发热,挽君衣回抱住她,下颔抵着她的肩膀,眸中水光潋滟,温柔轻应:“好。”
……
走出厨屋,离朝颇有几分雄赳赳、气昂昂,站在视野开阔之地,她那满富朝气的双眸来回一扫……咦,怎么光见马不见人?
疑惑陡生之际,她心下一颤,当即拔剑旋身一挡。
“嘭!”
一股卷风巨力冲击曈昽,离朝双足瞬间离地,连运功的功夫都无,她直接为这股力带着撞折一棵树,躺在地上时,整个人都是蒙的。
“小娃娃,老婆子去年可是白费了力气?”
不咸不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霎时,离朝浑身汗毛倒竖,额上冷汗涔涔,终于知晓这没有来的不安和害怕源自何处……
“蒲……婆婆……”离朝不敢看她,语气只剩下虚,心也虚。
“哼。”蒲婆婆冷哼,声音里夹杂着冰渣,“好啊你,不好好习武练功,将老婆子我的嘱托抛到九霄云外,一年没有半分长进不说,还比之从前更差。你说老婆子我该不该教训你一顿?”
“该……”声音轻到快叫人听不见。
“好。”蒲婆婆微微挑眉,沉声道,“起来,去拎两桶水扎马,好好反省你这些时日的懈怠之错。之后数月,我不会再像竹林那时对你仁慈,若不让你经历生死,你恐怕还是难以长记性。”
说完,顶上的阴影退去,脚步声随之响起,离朝这才敢起身,乖乖地去打水。路过厨屋时见得无名兄正拦着君姑娘,君姑娘蹙着眉,担忧无法掩饰,她冲她一笑,心念着:我无碍,这教训我该受。
晓之心声,又见离朝双目依旧炯炯有神,心绪也并无半分消沉之意,挽君衣眉心稍松,微微颔首,仅以目光追随着她。
很快皎月高升,夜深人静,蒲婆婆和江珀早早地吃过饭食,到各自屋中去休憩,因着此地乃赤网特意为他们准备的村落,是以不缺屋子。而挽君衣无有胃口进食,一直陪在离朝身边,还为了不让她忧心而打坐练功,虽然心境不稳,但好在有内灵在,不会走火入魔。
至于离朝,她倒是无甚大碍,即使许久未如此扎马,以前的底子也还在,她能坚持,只是颇为心疼陪着自己的君姑娘,亦自责不已。且为了不让君姑娘担心,她一直在抑制着这份心疼和自责。
奈何她们知晓彼此的一切,此举不过掩耳盗铃,但二人并未戳穿彼此的掩饰,也不觉现下苦,有彼此在身边,心境如何境遇如何都不苦。
同样一直未眠,时不时会偷瞄一下她们的蒲婆婆自然对此有所发觉,“倒也并非恶鬼”的蒲婆婆当即打开屋门,走向她们,毫不留情地欲将挽君衣带走。
挽君衣当然不从,甚至因为心疼离朝而对眼前这位婆婆无甚好感,乃至颇有微词,不但拒绝的话语十分强硬,还难得无礼。
“玉石强琢,缝裂难修,毁玉成器,不配为匠。”
闻言,蒲婆婆轻笑一声,沉声回应:“杂石不碎,内玉难见,无器可成,只得‘死玉’。丫头,你此时护她相当于害她,不让她真正沉下心,暂且放下与你的情,他日你们面对黑斑,此情就不是对外之利器,而是对内之软肋,到时你们后悔都来不及。”
此言……不错。挽君衣心知肚明,可是……她看向离朝,到底还是不愿离开。
“君姑娘,我想变强,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我们的今生,以及以后的永生永世。”离朝言语坚定,眼神更坚定。
挽君衣阖目轻叹,终是妥协道:“我于屋中等你。”
“好。”离朝笑。
之后蒲婆婆带着挽君衣离开,未与离朝说一句话,待瞅着挽君衣回屋关好门,亦未开窗,她才回到自己屋,旁边屋中的江珀才稍稍松了口气。
一夜,冷风吹,无人眠。
第二日天还未亮,挽君衣就打开屋门,急切地想跑向不远处一动不动的离朝,然而另一扇屋门不合时宜地打开,蒲婆婆的身影再度出现在眼前。
“丫头,不想你妻子饿着就去下厨。”撂下这一句,她迈步向离朝走去。
见状,挽君衣很担心,兀的感觉到离朝在喊饿,她犹豫再三,还是先去厨屋做吃食。
悄悄望着她的江珀长舒一口气,移动目光看向离朝和蒲前辈。
“反省的如何?”蒲婆婆站在离朝身前,语气仍透着冷淡。
言语入耳,离朝睁开双目,看向蒲婆婆,此时已无心虚,她回答:“错了,我虽偷懒有错,但更大的错在于用错‘情器’,现下及以后我不会再如此。”
话音落下三息,蒲婆婆卸下冷面,嘴角轻扬,回道:“马马虎虎,算你过关。行了,起身去找你妻子吧。”
一听这话,离朝当即收起严肃,赶忙道一声“谢谢蒲婆婆”,随后欣喜若狂地放下水桶,飞奔向厨屋,也不管全身上下筋骨如何叫嚣,更是顾不上注意四周。
于是……
她险些撞上一位自房屋拐角处猛然出现的……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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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感谢评论收藏灌液的小天使们~\(≧▽≦)/~
第290章 修行(中)
猛地刹住脚,身形摇摇晃晃,到了还是未站稳即将摔倒。
在这一刹那,天地之气骤然紧张,凝滞。离朝的身体也随之凝滞,仿佛被定在一面墙上,筋骨与血皆动弹不得,很像是以前为道兄以神识相阻之状况,但又与那完全不同,现在不是被阻碍,而是被强有力地压制,压迫感自头顶而来。
这种全身上下皆被压制的感觉让离朝瞬间面色难看。身不由己、无能为力,让她难免想起这一两年所发生的事,不论是在卫凌、凤岭,还是在洛月、山雨。她心底毫无疑问有怒火与强烈的不甘,然而此时更多的已经是一种不可输的执着与冷静。
“阿弥陀佛,老衲法号无仇,小友可是名唤离朝?”
声出,压制退,离朝站稳,微怔。
直到瞧见老和尚合掌作礼,离朝才赶忙收敛心绪,抱拳躬身一礼,并答:“是,晚辈正是离朝。老前辈可是晚辈的第三位老师?”
“不错,老衲乃是为人所托来指点小友。”
无仇大师很是和气,面相慈悲带凶,有金刚之气势,虽然刚刚自己受压,但离朝对眼前这位大师颇有好感,还莫名有几分亲切。
“无仇,另一人果真是你。”
悄无声息,蒲婆婆来到离朝身边,还瞥了她一眼。离朝知趣地向两位老师抱拳,而后急忙去寻她的君姑娘,火急火燎的模样煞是没出息。
见此,蒲婆婆挑起一边眉,新的功课已酝酿于心中。
“阿弥陀佛,蒲施主,许久未见。”无仇出声,将她的注意吸引来。
紧接着二人默契地离厨屋远了一些,于路过江珀之屋时,江珀似有所感,出门跟在他们身后。
待行至不会被人偷听之地,蒲婆婆率先开口:“你不是早已不理江湖事,隐居修行,早些年老婆子如何请你出山你都不应,怎得现下有闲心来教导小娃娃了?”
此话自是对无仇言,听上去似有怪责之意,但实际上只是朋友间的调侃,外加几许不满,因为无仇真是我行我素,谁的面子都不给,就算是做了和尚。
“哈哈哈,离朝小友与老衲的渊源蒲施主应是知晓,老衲保不住妻子,总得保住妻子家族的后人。这也是老衲最后一件放不下的凡俗之事。”
听过此语,蒲婆婆微扬嘴角,说:“那就有劳大师你好生教导我这不争气的徒孙,千万别因人情而心慈手软。”
“阿弥陀佛,此事请施主放心,老衲向来心慈手不软。”
语落,无仇大师与蒲婆婆相视一笑。(厨屋中,正与君姑娘卿卿我我的离朝不知缘由地打了个寒颤。)
“二位可是叙好了旧?”江珀见机插话。
闻言,无仇大师合掌闭目,默认。
而蒲婆婆则是直接替江珀讲出欲言之语:“时日约莫已是不多了吧,这短时间内让我这不争气的徒孙达到与黑斑实力相当几乎不可能,我等能做的事只有尽其所能让她的胜算高一些,哪怕是从毫无希望提升至一成胜算。”
这位还真是如传闻一般强势,江珀暗自抽抽嘴角,于面上严肃回应:“不错。形势对我等很不利,我等即使能将黑斑所有底牌封住,也封不住魔刹蛊和不知多少个‘宿体’。
已是炼化魔刹蛊不知几十年的黑斑,其实力难以估量。此外他还已经掌握西家神识之法,又逼宿体苏维钰炼化魔刹蛊。就算他因赤青死一次,也可以直接夺舍苏维钰,依旧是拥有半魔之体,何况这样的后路不知有多少。
如此说吧,一成胜算近乎于无。”
稍顿,另两位沉默着未插嘴,因为知晓一定有个“但是”。
果然,江珀话锋一转:“但是,匣子还在我手中,他夺与不夺都不会是不死之身。就由我等来为离朝布最后的决战之局,让她能有机会战胜黑斑,然前提是离朝必须成长到能够发挥自身全部实力,否则此事难成。此乃卓老的意思,也是所有为除掉黑斑而死之人的意思,更是为此而谋智谋武之生者的意思。”
“所以——拜托了,二位!”江珀躬身抱拳,诚恳之至。
对此,蒲婆婆和无仇大师对视一眼,蒲婆婆笑道:“即便你不讲这些话来动员,我等也会尽己身所能让小娃娃达至目前可达至的巅峰。不过,也多谢你讲这番话,让我等忧虑消无。”
……
预计今年冬,黑斑就会有所行动,因为另一位赤青星会在秋末平定天下,到时黑斑一定会在天下未稳定前谋划夺取天下,而敌动之际就是除敌之时。是以离朝至少有八个月的时日,成败全看这八个月的成果。
最初三日,因三位老师要谋划如何教导离朝,是以这三日蒲婆婆只给离朝安排了基本功的功课。离朝倒是勤奋,除了完成功课外,还一遍遍温习至今为止所掌握的招数,将从前自己所创三百招拿来练,发现不但大多已是生疏,甚至有好些已是忘记,不禁懊恼。
然后悔也于事无补,于是这三日她就在君姑娘的帮助下新创好些招数,补齐三百招。另外,她在研习《金丹诀》,虽然一知半解收获甚少。
第四日。
离朝很早就醒来,打算先去外面等三位老师,结果醒来后如坠冰窖,因为睡在她旁边的君姑娘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君姑娘若起来,自己一定是知道的啊……
她赶忙调动内灵加上血契感知,却是怎样都感知不到君姑娘,怎会如此?
一下子心慌,离朝急忙下床,来不及穿外衣,鞋子也未穿好,着急得手忙脚乱,赶紧蹿到门边,将开门时余光发现端倪。
转头一看,桌上有一封信。
勉强冷静下来,她狐疑地跑到桌边,粗暴地拆开那封信。
信上言:
基本功课一,想见你妻子就需得以足够的红铜钱来换。每十枚红铜钱,让你见她一面;每五十枚红铜钱,让你与她相处一个时辰;每百枚红铜钱,让你休憩一日。红铜钱可向每一位老师索要,当然老师不一定会给。你也可以打败老师,抢去其所持有的全部红铜钱。
基本功课二,每日都需完成三位老师所要求的基本功功课,每完不成一门扣除一枚红铜钱,扣除的红铜钱可赊账,然手中若有必须还。
另外,若想向老师打听什么情报,价格另谈。
以上,你敬爱的三位老师留。
“咔啦。”信纸被捏成团。
离朝咬牙切齿,怒不可遏,但更多的是慌,因为感知不到君姑娘,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除非匣子打开,君姑娘已……不,这也不可能,他们不会伤害她,无名更是她的舅舅。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