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时,七八个隐血楼杀手以及三四个笠尸堂残党已经在林外隐蔽处等候,暨和君先是问他们有何人入林,得到阴尸老儿独自入林的消息后,又吩咐他们在外埋伏,若听到特别的响声或看到浓烟就入林支援。
接着他带江曌和三个阴尸走入林子,通过一些痕迹很轻易地就找到了阴尸老儿。
阴尸老儿所在之地,乃是一面靠山、三面环林的空地,地方不小,非常适合群战,三面环林又很适合埋伏,背靠高山,即是断绝后路,真真是个逼人至死地的好地方。
呵呵~暨和君暗暗冷笑,毫不慎重,直接带着阴尸们露面,并借月光看清阴尸老儿的脸,只见其面色很是凝重。
“人家如约前来,你该主动说说寻人家来此有何贵干?”
闻言,阴尸老儿吞咽口水,冷汗冒出,他觉着暨和君已经料到这是个陷阱,如此再做戏已是无有意义,于是他扬声:“出、出来罢!”
一语落下,果不其然自林中冒出好些人,这些人腰间无一例外挂着一枚红铜钱。且其中就有暨和君期望见到的猎物——离朝和挽君衣。
转身面对沉着冷静的她们,暨和君丝毫不在乎会不会被身后的阴尸老儿偷袭。
“怎么,是你们找人家?找人家想作何?”他笑着自问自答,“哦,是为了她吧,怎么办才好呢,她可是人家手中最好的傀儡,可不能白白给你们。不如这样如何?你们把那东西交给人家,人家就把她还给你们,呵呵呵~”
尖细发粘的声音糊在耳朵上,让人极其不舒服。
然离朝二人对此连眉都没有皱一下,仅撂下一句“我们现在就走,你只有这一个抓我们的机会。”
说罢,她们头也不回跑进林子,赤网的人亦迅速将缺口堵住,严阵以待。
此乃阳谋,要么暨和君派出江曌去追,要么就眼睁睁放跑猎物,之后再抓怕是难矣。
“就不怕人家毁了她的尸身?”暨和君虽依旧笑着,但笑容有几分僵。
“激将也无用,那二人不会回来的。”阴尸老儿壮胆回一句,而赤网众人则死盯着大块头,蓄势待发。
犹豫无两息,暨和君转眸看向阴尸江曌,阴尸江曌似有所感,迈步向离朝二人离开方向追去,赤网人果然让了一条路。
待江曌的身影也跟着消失,暨和君冷笑一声,道:“你等恐怕不止想夺回江曌吧,人家的性命你等也定是想要,那就莫再等了,来吧,让人家教教你等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咚!”话音未落,一个阴尸突然跃起,袭向对面的赤网人,其手中铁锤猛地砸下,砸空,落地成一深坑,可见其力道着实可怖。
同时使剑的阴尸耍着眼花缭乱的剑招与赤网人交锋,而最后一个阴尸则是躲在后面放冷箭。
这三个活死人都不是简单货色,占人数优势的赤网居然被三个阴尸牵制住十人,另十人加上阴尸老儿与暨和君周旋,却是落尽下风。
很快就出现扛不住之势。
无奈,赤网的奇兵只好提前出击。
但闻树叶兀的沙沙作响,乘着风,混杂着内力与杀气,十数把短刃飞向暨和君。暨和君微微一笑,毫不在意,任那些短刃砸在自己身上,就宛若雨点簌簌,不疼不痒。
被雨点打得烦了,他就伸手抓住“利刃”,撅折,还说:“怎么力气这般小,用些力,人家还未尽兴呢~”
声音拉长,转身,脸上粉末掉落,铁手抓住一赤网人的脖颈,攥断,将尸体甩出去,衣袂来回舞动,浓重香气蔓延,赤网人的动作渐渐变慢。
“是软筋毒,快快闭气,服下解药!”阴尸老儿高声提醒,而后麻利地拔腿就跑,让暨和君扑了个空。
“切,真是‘鼠’辈,也罢,人家试探够了,该动真格……”
言未尽,一阵窸窸窣窣闯入耳朵,他回头一看,满地“黑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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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感谢评论收藏灌液的小天使们*^O^*
第287章 暨和君(下)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土地一片焦黑,为月光一照,晶亮的黑壳闯入眼帘,成千上万,一颗连一颗,密密麻麻,犹如海浪向四周铺散。
见状,赤网人尽皆收招,退入林中。
三个阴尸欲追,为黑米阻,黑米自他们的鞋尖攀爬,不过三息,连鞋子带皮肉尽皆消失无踪,只剩裸露而覆满黑米的骨头,三个阴尸因此栽倒在地,仍旧执着地往前爬。
可惜黑米无有怜悯,不过一刻,三个阴尸消失不见,只剩三具破破烂烂的尸骨,接着“哗啦”一下,海浪又是铺散,向暨和君奔去。
对此,暨和君只是冷眼看着,并未有任何动作,倒不是怕这些蛊虫怕得动弹不得,而是……
眨眼间,海浪止,黑米尽皆倒翻,俨然已死。
毒,阴尸体内自是有毒,即使是如蛊虫这样的毒物,在吃得阴尸的血肉之后也必然会被毒死。
“呵呵呵~人家的性命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就算这些小虫子不死,也伤不到人家半分。祁章人,你还有什么伎俩未用,快些使出让人家瞧瞧,若能取悦人家,人家兴许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说着,暨和君猛地伸手,捏碎从身侧袭来的暗器,又将手一松,铁沙簌簌,随之目光一移,似笑非笑地盯着阴尸老儿。
阴尸老儿“咕咚”一下坐地,滚着泥,手脚并用,逃入森林。
于分神的一刹那,四面八方有风疾冲而至,还伴着阵阵凄幽笛音,又有小东西爬过来。暨和君挑眉,迅速后撤几步,与山壁只有三寸之隔,而后伫立不动,任敌人的兵刃打在身上,任蛊虫爬上身撕咬皮肉。
一息,两息,三息……打不见血,咬不破皮。
“呵呵呵~轮到人家了。”暨和君低笑,仍旧无有动作,但是有漆黑凝实的气自他身体涌出,化作黑绳,将袭来的赤网人尽皆捆住,紧接着——
赤网人个个双目圆睁,皮肉蠕动,就像有虫子在体内爬,不,是内气和阴阳之气正不断被吸走。
同时暨和君身上的蛊虫全部干瘪,空壳接连不断地掉落。
笛音止,树叶沙沙作响,十数黑影蹿出,斩向黑气,可惜斩不断,甚至又有几人被逮到。
并且,仅是短短几息,原先被逮到的人就已经两眼上翻,腿脚发软,皮肉呈现黑紫且干瘪,俨然死相毕露。
反观暨和君,气色愈加的好,身躯也愈加庞大。
妖怪。任谁见到这样的家伙恐怕都要脱口而出这二字,可赤网人知晓,敌人也是人,即使再如何“皮糙肉厚”,也终有人的弱点。
于是又有几名赤网人冲出,犹如飞蛾扑火扑向暨和君,暨和君还是不动,浓厚的黑气将冲来的人捆绑,只有一个将匕首扎在他的脖子上,自然好似撞上铁板,未伤他半分。
这“侥幸”未被黑绳缠绕的赤网人攻击不成当即撤退,居然平安撤回林中。
林中的文客见此已是确定,暨和君的黑绳有数目极限,并且他很可能在黑绳存在时无有精力做其他动作,虽也可能是其故意为之。此外暨和君会背靠山壁即是避免背后偷袭,亦可见他存在极限。
既然试探已成,接下来就该动真格的了,文客眸光一转,示意藏于树上的勿疯和孟嗣行动,同时他自己也将笛子置于唇边。
倏忽有风分道流转,绕半弧,刮得树叶作响不止,紧接着“嗖嗖”两声,两道黑影一左一右冲向暨和君。
“哦?以为人家动不了吗?”计谋得逞,暨和君的笑容愈加深邃,在两道利风自左右两侧刺来之际,他迅如惊雷,两条胳膊猛然平展,双手快准狠地捏住两个偷袭者的脖颈。随之阴笑乍起,手上用力,他即将送这二人归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笛声起,悠扬婉转又兀的下沉。
暨和君本以为是又有蛊虫要不长记性地过来送死,结果目之所见只有被黑绳缠绕还未死去的赤网人,他们也是厉害,这么半天还没咽气,看来他们体内内气煞是充盈。
也好,多“吃”一些,以后也好帮黑斑大人。
他笑,已是能想象到黑斑大人掌控这天下时的英姿,以及站在他身旁的自己。真是……仅是想想就让人家浑身血液沸腾、胸口发闷,像是有千百只蚂蚁在钻人家的皮肉……
等等,有古怪。
笑容僵住,他挪动眼珠看向自己的身体,只见胸腹上一个疙瘩连一个疙瘩,疙瘩起起伏伏、动来动去,又痒又疼,这还未完,他的手脚,甚至脸上都发痒,发痒的同时气力正在一点点被抽离。
笛声还在耳畔作舞,毫无疑问,这是祁章人卑鄙的手段!暨和君面目狰狞,他最厌恶别人动他的脸,这些人怎么敢……好啊,今日人家就将你们碎尸万段!
发狠,内气强往双臂游走,他首先就是要将手上这两只小虫子捏死。
可双手竟还是无力,那扰人的笛音也愈加“颠簸”,暨和君额上青筋暴起,加快吸食赤网人的内气,并将气力全部凝聚到双臂。
为黑绳捆住的赤网人即是肉眼可见变得焦黑干瘪,很快尽皆倒下,再无生息。
而暨和君的身体也肿胀到宽高以丈衡量,手臂更是粗如树干。他的手指微动,勿疯和孟嗣已然面色发紫,眼神涣散,将绝命。
说时迟那时快,一根半丈宽的铁锥咬着风刃自林中窜出,刮着树叶,犹如拉紧绿色的箭弦,伴随火药炸裂般“嘭”的一响,铁锥卷烈风,訇然刺向暨和君之胸膛。
面对来势汹汹的铁锥,暨和君嘴角一咧,冷笑:“原是如此,这就是你们最后一招了吗?以为人家会被这区区一根铁刺伤到,真是做梦!”
挺胸昂首,暨和君静待这些蠢货看到铁锥伤不得自己时绝望的神情。他甚至嘴角高高扬起,提前摆上得意。
忽然,一席白衣映入眼帘,就在铁锥之后。
南景,她来做什么?
只见南景珂双手前伸,阖目,似是运功。
一瞬间,风平浪静,铁锥仿佛凝在空中不动。暨和君亦是动弹不得,只有思绪在流转。
这难道就是南景秘术?她要做什么?人家居然有点害怕……不,她一定是在虚张声势,人家有黑斑大人所予的魔刹蛊,人家不会再败北,不会再让大人感到失望。
“聚。”
单字落,天地之气响应,即使看不见也能感觉得到,周围的气疯了般流向南景的双手处,凝实成一团白雾。
暨和君心下愈发不安,此刻再瞧向铁锥,竟是冒出冷汗,他相信自己的直觉,遂催动双手放开那两个赤网人,接着催动双腿,可惜因笛声,又因方才移走气力,双腿已是麻木,动不得半分。
动,快动!暨和君咬着牙,眼睛充血,明明已是刀枪不入,明明已是庞大到这份上,自己却还是生出惧意,真是不像样,黑斑大人也会厌恶自己吧……
不,人家不要被大人厌恶,人家要与大人……
“出。”
轻飘飘的一字,眨眼间,已不见铁锥的影子,耳畔更是连风声都无,只有一声“噗呲”,胸口很凉,眼前也随之模糊。
咦?口中怎么这么腥,胸口怎么这么疼?人家、人家……
黑斑……大人……
铁锥穿过皮肉,嵌入山壁,将庞然大物的生命定格于此,无人在乎已死的妖怪,唯有风和月光平等地为他送葬。
“妖怪”终究是人,因此死于自大,也死于他所轻视的人不顾性命之算计。他绝不会料到这些赤网人皆是死士,从死士身上吸入的气乃虚气,还是通过笠尸堂炼制的丹药产生的虚气,更想不到祁章除音蛊之外还有另一门绝学“气蛊”,他所吸食的蛊就是气蛊之引,最后也未想到有一人一直记着当初在雪山的仇……
风吹过,笛音止,地上焦黑的干尸仿佛露出了笑。
林中,独眼大漠人——奇鲁牙抚摸着身侧西爵玛特制巨大机关弩,抬头望着天上繁星,释然道一句:“(爵玛语)兄弟,我为你们报仇了。”
……
另一边,有三道人影已缠斗许久。
为了不伤江曌的遗体,离朝二人所用的剑乃是驱邪气的桃木剑,出招也有所顾忌。而江曌虽有残魂但无有神识,对她们毫不留情。
若非江曌在死时已是内里空虚,武功退步,又若非有文客教与挽君衣音蛊之法,令其体内蛊虫有凝迟之象,恐怕于先天之力下她们早已败北。可即便现下她们还能撑着,也是身心备受煎熬,快要撑不下去。
她是她的师傅,是将她养大并细心教导的人;她是她的娘亲,是予她生命并暗中相护的人。
她们多想去拥抱她,而非刀剑相向,然尚不可。
——“要让阴尸死去又尸身完好很是困难,我等能给你们的办法只有一个,毁掉她体内予尸身‘生机’的蛊,再以往生经超度,破掉拘残魂的术法。”
为此必须先让阴尸感到“疲累”,只要一直让其催发内气而不补,其终会有动作迟缓之时,而后……
“君姑娘。”离朝轻唤一声,不用再多言语,她的妻就知晓要做什么。
毫无迟疑,二人齐齐拿木剑作暗器,自两侧扔向阴尸江曌,携带内气,迅疾而刁钻,动作已迟缓的阴尸江曌避无可避,只能以内气粉碎两把木剑。
趁此机会,挽君衣以音蛊之法吹响陶笛,令娘亲动作凝滞。同时离朝则抓住时机将师傅扑倒在地,又迅速拔开藏在袖中的瓷瓶塞子,将一只食蛊虫放到师傅苍白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