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您曾说过为侠者守本心、安家国,二者缺一不可。”
她一边配合三名晟和自家爹爹杀敌,一边道:“本心为何?即行事秉承侠义道,无愧于自己。家国更不必说,既二殿下许能安邦,我等该当竭尽全力相助。若龟缩于他人身后,仅顾自己死活,如何可当侠之一字,如何无愧于自己?”
“……佳佳,为父者宁愿愧疚至死,也不愿子女受半点伤害,何况性命难保。为夫者宁愿为千万人唾弃,做一缩头乌龟,也不愿妻子品尝丧夫之痛,孤独终老。”连恒行叹息,在无情夺去数十人性命之后,转过身面对自己女儿。
他乞求:“佳佳,你已是为了这场逃亡做了许多,此间事端已非一人之力可解,随爹走罢。”
闻言,连佳乐垂眸,心意已决。
“对……”
“快和你爹走,你想做的事,我们来做。”
突然一道声音乍响,连佳乐循声望去,只见费渡与伍氏兄弟聚拢到自己这边。
“你们……这可不是轻易能揽的。实话说,那敌军统帅位于本阵中央,就算是先天境也难以在这万军之中取其项上人头。”她驳劝。
“音攻,托大小姐的福,我三人已是习惯,然敌人不习惯,只要有瞬间的机会,我等即可得手。”费渡胸有成竹。
可得手之后将难以突出敌军重围,九死一生。连佳乐眉心紧蹙,不愿他们去,却不知怎的无法开口。
“没工夫耽搁了,敌军将至,最后一搏。除了刺杀统帅之外,还需作何?”
“那件事我等来做即可,多谢三位。”连恒行向他们抱拳一礼。
对此,费渡三人对视一眼,回礼。而连佳乐终是叹息,不再阻拦,不过给了他们一个东西——丹药。
虽说为邪道之物,但于此间可当大用。
不再多言,几人分道而走。
少时,二皇子高声嘶吼:“百里军,吾同意你等之条件,快快助吾脱困!”
此举致使百里军得另两军忌惮,面临两个选择,要么猛攻二皇子军以证清白,要么就此退出战局,谁都不帮。而百里军必然不会选损失大的,其当即退出十里开外。
然,这仍不能安“友军”之心,天成军统帅大手一挥,命一千人紧盯百里军动向,并让预备军准备冲锋,欲一招扼住二皇子之咽喉。
就在二皇子的五百死士将要所剩无几,江湖人尽皆被禁军与天成第一阵军牵制,缝隙显现之时,天成统帅目光一凛,将扔出“利刃”——
突然,一声轰雷起,凄凉歌声袭至。
这歌声勾起众人心中的悲事,致使他们垂泪涕泣,混杂着雨水,更是悲凉。于这交战之地,竟出现敌我双方伫立原地抱头痛哭之奇景。
那天成统帅亦是如此。就是先天之人都难免于这恫天齐歌中心生戚然,唯三人塞耳食丹药,入流水之境,又为雨幕掩护,极速冲向敌军本阵,飞跃于空。
墨鲲与青石齐攻天成统帅,即将得手——
歌声却戛然而止。
刹那,天成统帅回神,急忙阔刀一挥阻青石,可惜拦不住顺水而游的墨鲲。“噗呲”,墨鲲刺穿其咽喉!
然敌人于咽气前却咧嘴一笑。
“杀!”不知何人大喊一声,得震天回应。
回神的敌人如潮涌般覆盖那落入敌网的三人。
“刷——”一道银丝夹风雨惊掠,真气喷涌,于连恒行甩下血花之际,一排敌军訇然倒地。
同时另有蛛丝织网、巨剑崩山、无形扎枪,以及燎炎飞凤。连佳乐、三名晟、封扬、韦厌,以及毫不起眼的严辄尽皆突袭本阵救人。
其他江湖人则一分为二,一边突围,一边阻碍天成第一阵回援。
“预备军——冲锋!”不知何人在发号施令,那预备军竟是全然不管嵌入本阵的敌人,直接冲向二皇子!
糟了,必须快些救人回去。众人皆意识到此。
而那藏于暗中的真正统帅悄然勾起嘴角。
只见十里开外的百里军猛然冲锋,踩着血水杀向已经要支撑不住的一众江湖人,将二皇子的后援兵马尽皆截断。
瞬间,至危。
这还未完,天成统帅即将号令本阵迂回冲锋,给予敌人最后一击。却不料目中兀的映出一为鲜血淋头的少年,其挥舞手中剑——
“杀了他,伍武!”阻敌的费渡大喝。
可惜“当”的一声,文武双全的统帅出刀挡住青石,偷袭失败……
本该如此。
“喝啊——!”伍道大喝,自背后斩下那天成统帅之首,血花飞舞。
“干得好,阿道……”伍武咧着嘴,瞳孔猛然收缩。
眼前的光景为何?那几杆枪没有嵌入阿道的身躯,外涌的血也不是阿道的,对吧?阿道,阿道还在对我笑,他……
“嘿嘿,哥,要成为……举世闻名的大侠,连阿道的份……一起……”
“当啷。”青石坠地,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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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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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皇城变(七)
——“阿道,学了武功以后你想做什么?”
——“英雄……阿道想成为英雄,就像话本子中的那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英雄吗……嗯,很好啊,哥带你去做大英雄,等俺们出师之后。”
——“真的吗?哥也想做英雄吗?”
——“俺……果然还是想成为大侠,举世闻名的大侠!”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伍武放声哀嚎,泪与雨混杂着鲜血肆意流淌,他不断挥舞手中的剑,要将自己的弟弟救回来,要将那些伤害弟弟的人尽数诛杀!
杀!剑削去敌人的脑袋,腰腹挨刀口,不停止。
杀!剑刺穿敌人的喉咙,肩膀为枪穿,不停止。
杀!剑刮出敌人的血肠,右眼被划瞎,不停止。
他已是疯狂,已是不要命,已是听不到他人的话语,脑海中只盘旋着一个字——杀。
欢呼声却是在这时迭起,将费渡的呼喊声淹没。
敌人的统帅被杀,兵士混乱,我方胜机出现,自是要欢呼。无有多少人会去在意牺牲,因为牺牲在所难免,他们也已经看到太多人牺牲,死士的尸体、敌人的尸体,满地都是。
于战争中无有哭耗的空档,他们只能癫狂地笑,癫狂地沉浸于胜利,不然满是疮痍的身躯就要垮掉,死去的人亦将白死。
二皇子清楚这些,所以无有功夫去在意牺牲。作为统帅,他只能举起手中的剑,高喊:“敌将已死,冲!”
“冲!!!”众人齐声呼、咬牙呼,个个如鬼,手中的兵刃早已无有本色,只有红,四处、目中,皆是红。
见此,百里军再度撤退,不愿与疯子打。而禁军与天成军因为统帅皆已死,副将又只要冒头即被刺杀,他们就算人多势众也心生迷茫与惧怕,犹如一盘散沙,在拼了命的敌人面前不过是任人宰割的鱼肉。逃,已是他们唯一的念想,士气颓靡。
然,一万东禁军杀至,其统领高呼:“听我号令,列阵、列阵!杀敌!”
瞬间,士气逆转。刚刚还任打的敌军立即发狠,将二皇子军的气势压制。
这还未完,自东南方向又出现一军,向南城门疾速奔来。
江湖人已然面如死灰。
“都振作!是援军!”浴血奋战的二皇子扬声,那言语振奋人心。
只见东南方神秘军扬起旗帜,上覆“澄”字,接着如同飓风般冲向东禁军,截杀。
士气再度逆转。东禁军统领显然无有号令十数万人的统率力,且被神秘军将军盯上。那将军骑骏马,行霹雳,手中双锤敲击,发出雷声、伴着电闪,将一个个禁军的脑壳砸烂,逼仄!
眨眼锤至,东禁军统领急忙作挡,可惜“咔嚓”一声,他手中兵刃连带其脑壳一同碎裂。
敌军霎时乱成一锅粥。
百里军见事态不妙,直接撤退。而皇城中的北禁军则被周家军截堵,禁军统领为周轩杀死。
似乎胜机就在眼前,二皇子军即将脱出重围——
无有!前方又出现拦路虎,那旗帜上写了让人难以置信的一个字——赵。
赵锋残军,此乃皇家杀手锏。
虽然只有三千人,但赵锋军乃噬血魔军,其之狠戾绝非普通的禁军与天成那些不入流的预备军能比,而且不用统帅,他们就是一群战场上的疯狗,逮着谁咬谁。
只有全歼,二皇子军才能获胜。偏偏这时被狼烟调去西侧的一部分天成军也加入战场,这队里有十数负责指挥的军师,还与赵锋军形成夹击之势。
二皇子的心沉坠,竟也觉得无计可施。王子鸿(神秘军将军)的军马只有三千,即使再凶悍也打不过赵锋残军,再加上天成奇兵至,敌方又有不知几数号令者,这一倍多的兵力差,怎么打?
“殿下,只有您一人逃走也好。”王子鸿来到二殿下的身边进言,他觉着现下唯一的生路即是他们全员牵制住敌人,只让殿下逃离。只要殿下逃出去,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而如若殿下战死,他们所有人的努力都将白费,恐怕之后要么是被处死,要么就是落得阶下囚的下场。
可赵锋军岂会是摆设,他们尽皆向二皇子杀来,在二皇子周围相护的两个先天都觉着棘手。
“轰隆!”就在这生死一瞬之际,雷声訇然乍响。
又一支神秘军悄无声息地到来,伴随那苍冷的电光一闪,现出身影。
他们皆身着赤铠,手持函剙(音同创),头戴赤面,旗帜全赤。
鬼军至。
……
在南城门一波三折之时,皇宫内也不太平。
因着二皇子逃走,守卫皇宫的御甲卫无法再追击,于是将矛头尽皆指向还在皇宫中逃窜的江湖正道。首当其冲即是现武林盟主恒桀。
为保证逃亡之路不被敌人先行察觉,二皇子并未将西侧狗洞一事提前告知江湖人,所以恒桀不知西侧宫墙被开了个洞,他只能往宫门跑,自然为众多御甲卫追杀。且为了方便,他以绳索将常公泠绑在自己背上,如此解放了双手,以先天之力来开路。
虽说已至先天,但他未来得及巩固修为,境界尚且不稳,体内内气也未转化为真气,是以内气在持续消耗下亦是有缺。若是仅仅面对一二百敌人,他就算只剩半条命也能逃出去,可挡在他面前的是御甲卫数千。
逃出去的人杀敌总共不到一千。这也没办法,杀敌不是割草,人数之差太过悬殊,就算几个先天聚到一起杀,也杀不了多少,最终还是会被敌人淹没。
是以逃亡需得策略。
策略有三:一、诱兵,将宫门前的兵引诱至别处,否则插翅难逃;二、挟持人质,若有可能,将皇帝抓了就能安然逃出去;三、伪装,装成御甲卫逃出去,正好有这么多现成的尸体。
这三个策略,第二个甚为艰难,而且十分费工夫,泠儿拼死给他的这块能号令太子军的玉佩,一定很快就会派上用场,如若耽搁太久,在外的二皇子等人怕是危矣。第三个也不行,他一个人还好伪装,带着泠儿必将被发觉……
等等,或许可以利用。如若是皇帝命人将泠儿悬挂于宫门前,以吸引自己前去,倒没准可行。只要能登上宫墙,带着泠儿逃跑不过眨眼的事。
第一个策略也要实施,以免出现意外。
几个呼吸间,恒桀已是想好对策。他先是于拐角甩开后面的追兵,而后闻着味道,向血腥味浓重的地方悄然潜去。
到了地方,只见满地的御甲卫尸首,他们皆是为长枪洞穿了喉咙,且约莫死时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
轻笑一声,恒桀知晓这是老爷子的杰作。他也不耽搁,单手拖着一具身形与自己差不多的尸体,直接大胆地走入一处宫殿。
接着他将尸体一扔,冷声道:“还不给我出来,想我亲自去寻?”
不错,这宫殿中藏着人,还不少。
话音落下,无一点动静。
“知道我最喜欢对不听话的人做什么吗?先把人抓住,拿热油涮一遍,然后扒皮抽筋,让这不听话之人活着体会猪牛被杀时的惨烈,最后将此人的尸首抛去喂狗。给老子出来,最后一遍。”
恐吓煞是有用,这次音还未落,几个带着乌纱帽的大臣便颤颤巍巍地自躲藏之处走出,出来后“扑通”跪地,求恒桀饶命。
“呵。”他冷笑,言,“我不要你等的命,只要你等配合。”
“配合,一定配合!大人想要什么?”领头青衣大臣急忙应和。
不愧是谒氏一党,就是识时务。
“先去找来纸笔,将你等家中几口人、都是谁、在哪儿写清楚。”他打算以其家人之性命来威胁他们不许背叛自己。
“这……您想我等作何,直言就是,我等不会背叛。我等清楚,一旦背叛了,您逃出去,我等估计人头不保。而不背叛,只要不是让我等做明显会惹火上身的事,我等不愿费那心思算计您。”
稍顿。
“您能否逃出去与我等并无利益牵扯,想杀江湖人者并非是丞相,但您若是知晓我等家人情况,我等怕是拼死也会背叛您,让您死于这皇宫。”
这话确实有理,恒桀思量两息道:“好罢,我需要你等将皇宫宫门前的御甲卫引走,你等觉着该怎么办?”
大臣们直起腰面面相觑、小声议论,随后由为首青衣大臣作答:“现下宫人为保命缩于房屋内不出,只要朝龙殿、掌书房、银库失火,御甲卫必然会被引走。我等可带您到这三处去,并帮您引开御甲卫,但放火一事我等做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