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陆知夏哼哼唧唧,说到雨夜,她故意问:“你不瞒我,那你说,雨夜那晚怎么回事?”
沈晚清那晚一个人,没有保镖,没有雨伞,她落魄,但一向精致的沈晚清,比她还落魄,最主要的沈晚清的情绪也不对。
“你还问我,我问问你,你怎么又和秦筝搂搂抱抱?”沈晚清拧她的脸,陆知夏也不挣扎,嘴巴漏风,含糊不清地说:“我难过,我不找你,你都不找我,我回家路上又看见你和顾砚明的热搜,我难过死了……”
沈晚清其实都懂,拧了几把舍不得了,便揉揉她的脸,说:“那天是我母亲的忌日。”
陆知夏的心翻腾了下,之前有过的怨念都化作疼惜,沈晚清越是轻描淡写,她越是心疼。
她没有再问,只是轻轻抱住沈晚清,低声说:“以后我都会陪着你,虽然有时候会犯浑,但我爱你的心从不会变的。”
赶在假期结束前,杨之乔留在云贵川旅游,陆知夏一行回到海京市。
言芳华这几天,和往日无异,似乎压根没看见她们亲密的一幕。
倒是陆知夏心虚,每次被言芳华盯着看,她总觉得下一秒就要戳中炸药包。
回到海京市,言芳华没说让沈晚清过来住,沈晚清也没表态,陆知夏干着急,却也只能和沈晚清分开。
陆知夏不知母亲什么打算,沈晚清不让她轻举妄动,她只能在家装乖宝宝。
江梦莱和秦筝来探望她,秦筝没忍住,又哭了一鼻子。
她调侃道:“我还没死呢诶。”话音落下,后背挨了一巴掌。
秦筝可记得那晚的陆知夏,第一次见她那么折腾自己,秦筝心疼,但却无能为力。
江梦莱不知这事儿,只当是出去玩不小心遇见地震和泥石流,提醒她:“那么危险的地方,尽量不要去,非要去也不能一个人。”
她列出秦筝,她或者叶澜西,又说:“哪怕和沈晚清一起去也行啊。”
“你怎么知道人家没和沈晚清一起去?”秦筝在旁边横插一句,江梦莱听出苗头,瞅瞅陆知夏,偷偷使眼色,陆知夏接话道:“不聊这个了,说别的吧。”
不过江梦莱很快从网上看见救灾现场,其中就有沈晚清抱着陆知夏的画面,她的眼睛很红,哭得很惨的样子。
随之登上热搜的,是海京森华作为先导救援部队,带去急用物品,受到大众好评。
最直观的反应,是莱茵集团股市大涨,总部因此高度赞赏沈晚清的响应速度,以及她事必躬亲贴近民心的形象。
总的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但对于沈家来说,并不是。
沈晚清因此被召回到沈家,沈语堂为此打破惯例,一年一次的家族会议,今天增加了一次。
会议是在沈家举行的,从上到下,凡是沈家关系圈里的都来了。
温婉坐在第一排,沈梦熹坐在最后一排,沈晚清作为重点对象,站在沈语堂的身后。
沈晚清不与家里商量,且不作任何请示,竟然只身前往灾区。
一旦遭遇意外,沈家将会因此蒙受巨大的损失,因为沈家对外传达的口径:沈晚清会是沈家下一任接班人。
金贵的人,不仅奔赴灾区,还在救援第一线,浑身是泥,泪流满面,形象全无。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陆知夏。
今天沈家的会议,唯一的外人,是言芳华。
她既代表陆知夏,也代表沈廷筠,她坐在台下听着那刺耳的言辞。
沈语堂表达的意思不难理解,沈晚清是尊贵的,她代表沈家,她任何时间都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至于陆知夏,始终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之前屡次和沈晚清绑定出现在热搜,这次也算是一起上的热搜。
“言教授,这件事,我们讨论过,我们当时说的,你应该记得。”沈语堂沉声道:“说好的最后一次,但是你并没有做到。”
众人齐刷刷地看着角落的言芳华,她淡声道:“老爷子,你爱护沈晚清可以理解,但是我女儿也不是草芥,她的生命一样珍贵,我也说过,我们陆知夏从没想过高攀,我和沈廷筠的关系,仅止于此。”
言芳华保证,她会管好自己的女儿,至于沈晚清,也是沈廷筠的女儿,于她而言不是外人。
“那么,某种关系来说,这是我们的家事。”言芳华不卑不亢道:“沈晚清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可以选择,将这件事划分为我们言家的家事,还是你们沈家的家事。”
沈语堂回身看沈晚清,她双手背在身后,眸光冷淡道:“言教授说得没错,这是言家的事,我和言教授处理好,不劳烦爷爷操心。”
她的逆鳞渐渐浮现,沈语堂不是没察觉,今天在会上,他明确表态:“沈家的一切,只会属于沈家,谁有二心,谁就不配继续留在沈家,那么沈家的一花一草,她都得不到。”
这话翻译过来:不听话,最后连一根毛都捞不到。
沈语堂着重批评沈晚清,教育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敲山震虎,给其他人示威。
老爷子最看重沈晚清,对于有能力的红人都不客气,他们更不敢乱来,毕竟利益当前。
沈语堂严词厉色,会场很安静,不少人低着头,仿佛犯错的是他们。
当问及是否还有人想说话时,言芳华霍然起身,瘦削的身影,在人群中惹眼。
“老爷子,今天沈家都在场,我言芳华表个态。”言芳华告知所有人,她是联姻,不是卖给了沈家,更不是沈家的奴隶,“我看你年长,对你尊敬,不代表我没有脾气。”
沈语堂眸光阴沉,言芳华遥遥冷眼看向他,道:“生而为人,你们沈家尊贵,我们家也一样,你们爱护沈晚清,我一样爱护陆知夏,请不要在我面前贬低我女儿,那副瞧不起的样子,好像你们多高贵。”
她嘲讽道:“你们沈家若是真的一手撑天,也不至于和我联姻,别以为地拿到了,就万事大吉,不把我放在眼里,”她环视一圈,一字一顿道:“我不愿计较,那是我大度,但你们别过分,否则别怪我让平地生波澜。”
言芳华的宗旨: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若犯我我必加倍。
沈语堂回敬道:“言教授,那我也希望你清楚一点,联姻就是表面上的联姻,别妄想真的是一家人。”
这话刺耳到言芳华想转身就走,沈语堂继续道:“你也说了,你们的联姻止步于此,别想着让陆知夏和晚清发生什么,晚清的人生,早就定好了的,劝你们不要自找麻烦。”
沈语堂说出这番话,言芳华余光看向沈晚清,她表情淡漠,似乎置身事外。
她冷笑一声,放话道:“老爷子,你放心,我们家陆知夏一辈子不娶,也不会娶你们家的沈晚清。”
说罢,她转身走了。
会场里一片寂静,呼吸声都不敢太大,大家都清楚,今天的会议开得很糟糕。
没有人敢和沈语堂叫板,任何一个姓沈的都不敢,但言芳华她不完全属于沈家,她当着众人的面,维护陆知夏,某种程度,也维护了沈晚清。
她的意思,沈晚清也属于她言家……
“还有人想说什么吗?”沈语堂沉着脸问。
谁还敢说,各自低下头,哪怕在各行各业都是精英,哪怕在政府机关担任领导,在沈语堂面前都是乖顺的一面。
究其原因,是有人见识过沈语堂的狠厉,沈家最叛逆的人,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至此谁也不敢造次。
沈语堂挺直腰背,正欲开口,沈晚清冷淡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毫无温度地问:“各位长辈都没有是么?”
老爷子回头,拧眉道:“你有话说?”
“是。”沈晚清淡声道:“我的建议,是散会后,我和爷爷单独说。”
沈语堂缓缓回身,从那双晦暗的异瞳里察觉到变化,他眯了眯眼眸,沉声道:“三思后行。”
“不需要再想了。”沈晚清面无表情道:“我想了几十年了。”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她要说什么,但看得出,她今天逆鳞而起,也是在和沈语堂叫板。
有人看热闹,有人心里偷偷捏一把汗,他们静待几秒,沈晚清再次问:“所以,爷爷是和我单独聊,还是我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
语气中透露的坚定,让沈语堂微微蹙眉,他让众人离开,单独留下沉晚清。
沈晚清态度鲜明,她已经接受的,她会处理好。
之后沈家任何的事,都与她无关,如果沈家要和她断绝关系,她也无所谓。
但是这一句,就让沈语堂青筋暴起,压着怒火道:“你索求的是什么?”
“您应该知道。”
沈语堂冷冷地看着她,定神许久后,失望地摇头。
他转过身,高大的身影背对着沈晚清,挡在窗前,挡住了斜斜射进的阳光。
他冷声道:“你父亲的经历还没能让你清醒,看来,有些事是要亲自经历才行。”
沈晚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影子,从小到大,不管是阳光下还是夜色里,总让她压抑。
只要看见沈语堂,那股无形的压力就会笼罩在上空。
曾经一忍再忍,但如今不愿了,沈晚清淡声提醒道:“我不是沈廷筠,他守不住我母亲,那是他的失职,但是你们谁敢伤害陆知夏,我就跟你们拼命。”
沈语堂哈哈大笑,像是听到可笑至极的话,回身笑着,双眸却是清冷,道:“你的命?你的命又算得了什么?”
沈晚清目光直视,丝毫不惧地应着阴沉的双眸,近距离她微微扬起头,凌厉的眼神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的命,算上整个沈家陪葬……”
啪的一声,一巴掌打得结结实实,沈晚清饶是顶级oga,也被打得身体摇晃。
沈语堂气急道:“逆子!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别让我亲自出马教训你。”
沈晚清的脸颊迅速红肿,她淡淡地笑,一步一步后退,话语却是步步紧逼道:“沈语堂,我随时等你出山。”
沈晚清出了门,脸疼得她抬起手,几次掌心想要落上去抚摸火辣辣的痛感,但最后她紧握成拳,强忍复杂的情绪。
她转身要去坐车,却瞧见红墙下站着一个人。
四目相对,一个张开怀抱等她到来,一个强忍的情绪化成委屈的泪水,扑簌簌而落。
第103章 我馋你
陆知夏看到了沈晚清脸上点红肿, 她恨道:“我记住了,有人打你,我会还给他的。”
她开车, 带走了沈晚清,保镖的车子紧跟其后。
言芳华的车子停在角落, 直到三辆车消失, 她关上车窗,靠着椅背静静呆了好一会。
她的指尖有节奏地轻敲方向盘, 十多分钟后,她猛然睁开眼睛,深吸口气发动车子, 一溜烟消失在街道尽头。
穿梭的车流不息,陆知夏的车子混在其中。
她本想去买消肿的药, 但沈晚清不依。
兜兜绕绕, 没去沈晚清的家, 也没去自己家。
车子渐渐隐在僻静的林荫路, 一路沿着山路往上开。
暮色开始降临,夕阳余晖散尽时,她们抵达山顶。
陆知夏打开车门, 伸出手去, 沈晚清偏头看着她,眼睛还是红的。
她第一次知道, 原来看见另外一个人哭, 比自己落泪更难受。
陆知夏矮身探进车里, 闳醇拭去眼角的泪痕。
她抚着微凉的肌肤, 落下一紊, 俯身抱住她, 说:“带你看看这里的风景,很漂亮的。”
沈晚清由着她,她抱着人,一路往山崖边缘走。
保镖警惕地跟在后面,扬声道:“请不要再走了。”
陆知夏回身眯着眼眸看了一眼,淡声道:“我比你们任何人都在意她。”
保镖抿抿醇没做声,陆知夏抱着她左走走右看看,最后惊喜道:“在这呢。”
记忆中那块平滑的石头,被草丛掩住,她坐下,让沈晚清坐在腿上,靠在她怀里。
一望无际的海水上翻滚着浪花,偶尔几只鸟儿贴着水面飞过。
天边浮云一朵朵,缀在深蓝的天空,像是甜蜜的棉花糖。
月亮隐约可见,周边镶嵌点点几颗星星,一闪一闪,像是漂亮的眼睛。
“这里的夜景很漂亮的。”陆知夏低头看怀里的人,她似乎有些困,眯着眼没做声。
陆知夏解开衣服,将她包裹在怀里,呢喃道:“你闭眼睛,我说给你。”
沈晚清闭着眼,听她温润恬静的声音。
她说天边有三朵云,一朵淡粉色的是蜜桃味,一朵深红色的是西瓜味,还有最边上的白云是奶香味。
“我摘下一朵云,给你尝尝。”陆知夏真的有了动作。
沈晚清身边传来窸窣声响,她正竖着耳朵听,下巴被捏住。
龙涎香里夹杂着一丝奶香味,陆知夏喂给她一颗奶味的巧克力,她轻笑道:“天上的云好吃吗?”
醇齿间的甜蜜,短暂地驱散心底的苦涩,沈晚清往她怀里缩了缩。
她继续说:“你等我拧下开关,要开启美好的夜晚了。”
沈晚清眯着眼,见她比对着月亮拧了一下,说:“月,亮了。”
这是沈晚清第一次听见,有人把月和亮分开,倒也不赖。
她贴着沈晚清的耳朵,轻声呢喃:“你看,月亮并不孤单,金星每天都在她上夜班之前亮起灯,金星很尽职尽责哦,晚上在西方,黎明在东方,但是呢,”她压低声音,像是在说悄悄话,“金星怕月亮知道自己暗恋她,她晚上在西方叫长庚,清晨她又改名叫启明出现在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