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西噗嗤一声笑出来,陆知夏已经揣着创可贴走了。
她先去云水山庄,家里没人,她看见沈晚清的LT阮件在线,登录内部系统,确定她在公司。
陆知夏打车去单位,周末人少,加之沈晚清倡导不加班,基本只有技术和客服的楼层有零星的加班人。
她一路上到22层,奇怪的是,办公室里也没人。
陆知夏思忖中,走近沈晚清办公室自带的卧室,里面有一个奢华漂亮的木质衣柜。
她缓缓打开,沈晚清果然睡在里面,脸上还挂着泪痕。
第72章 大狗哄姐姐
暮色降临, 陆知夏坐在楼下的花坛边,她一直仰头。
22层的灯光,在19点15分亮起来了。
沈晚清简单洗漱, 坐在办公桌边出神。
手机突然响了,陆知夏打来的,她淡漠地望着,没接。
电话响了好几次, 沈晚清都没接, 直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陆知夏进来,沈晚清头也没抬,她放下吃喝, 又从兜里掏出药水和创可贴。
沈晚清一直盯着电脑屏幕,陆知夏铺好纸巾,打开餐盒。
她像是军人一般,脊背挺直,目不转睛盯着沈晚清。
一个较劲,另一个更较劲。
谁也不说话,谁也不让步。
直到陆知夏的肚子咕噜噜叫出声,夜里听得很清楚。
她局促地揉了一下肚子, 沈晚清先叹口气, 说:“你要做什么?”
“和你吃饭。”
“我不想吃。”
“等你想吃再说。”陆知夏用她别扭的方式,近似威胁。
沈晚清靠着椅背, 轻舒口气, 说:“你没什么想说的?”
陆知夏低下头, 跟交代犯罪事实似的, 说了一通。
关于昨晚的事, 除了顾砚明说的那番话, 其他的都如实说了。
颜梦回叫她在先,她没去,从颜梦回回电话的语气,她以为是沈晚清在那里。
陆知夏会追到那间房,也是以为沈晚清在里头。
“你是木头吗?不会给我打电话?”沈晚清冷淡地问。
“是的,我是木头。”陆知夏较劲道:“谁让你不理我。”
“我今天也不理你,你干嘛来找我?”沈晚清也不让着她,陆知夏气急地嚷嚷:“我想找我就来!”
“给你厉害坏了。”沈晚清又问:“所以为什么打架?”
“他拽我衣领进去,又说难听的话。”陆知夏摸摸鼻梁道:“反正错不在我。”
沈晚清不冷不热道:“我不管错在谁,以后要么打赢,要么别打,你把自己伤成这样算什么?”
陆知夏不服气,气哼哼道:“颜梦回不是个好东西,她领人进来,那帮人按着我,我才被揍。”
“我不听你的理由,你就是没打过。”
陆知夏没话说,沈晚清说得没错。
“跟我倒是厉害,咬我的劲儿呢?”沈晚清终于拿起筷子,递过去。
陆知夏刚要接,她照着脑壳敲了一下,陆知夏也不躲,抓了下脑门说:“她们脏,我才不咬。”
沈晚清都被她气笑,丢过筷子,说:“赶紧吃饭。”
陆知夏拿出筷子,先递给她:“你也吃饭。”
“我不吃。”沈晚清赌气似的说:“我早气饱了。”
“那我给你扎一针。”陆知夏举着筷子,很幼稚地说:“气球扎一下就泄气了。”
“你说谁是气球?”沈晚清和她一起,也变得斤斤计较,颇为孩子气。
“我是。”陆知夏鼓起腮帮子,筷子扎进红春皓齿,噗的一声,配合泄气的声音,笑嘻嘻地看着她。
还真就是个大孩子,跟她置气,跟她发疯,这会儿跟她撒娇。
陆知夏好就好在,抹得开面,她说来就来了。
沈晚清即便给她难堪,她也不会退缩。
两人好歹算是吃了一口饭,饭后,陆知夏非要给她处理伤口。
沈晚清不同意,她大长腿一跨,坐在人家身上。
陆知夏喷药水,喷雾剂,她用手挡住她的眼睛和嘴巴,动作小心翼翼。
之后嘴巴吹风,吹得沈晚清眼睛睁不开,拍她后背,她才老实。
她撕开创可贴,一个挨着一个贴,贴到最后自己先笑了。
沈晚清掐她的腰,她扑到沈晚清怀里笑得更开心,说:“你脸上都是创可贴哈哈。”
像是易碎的艺术品,被破坏后,用各种胶贴粘牢。
最后,是挑着严重的地方,贴上创可贴。
肩膀和锁骨都挺严重,衬衫褪去,露出白奚收削的肩,血红的印子泛着青紫。
“对不起。”陆知夏低头道歉,眼睛有点红了。
“别掉金豆子。”沈晚清推她,“我承受不起。”
陆知夏俯身抱住沈晚清,爪子还抓着沈晚清的手臂往自己身上搭,幸亏是有椅子扶手撑着,沈晚清还能承受起这么大一只小狗。
世界仿佛静止,躁动的心渐渐平静,陆知夏的心,分明好受了很多。
她轻声说:“我是真的希望你开心幸福的。”
“我也一样。”
“我想过了,你要联姻就联姻吧,”陆知夏说得悲痛,下了多大的决心似的,说:“只要你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后面,还有转折的一句话,如果沈晚清不愿意,她愿意陪她并肩战斗,陆知夏拉开距离,盯着沈晚清的眼睛说:“我希望你活得自私点,多想想自己。”
沈晚清扬起下巴,望着她,眸光幽深,道:“自私的人很冷血,会伤害很多人。”
“如果她们的期许要建立在你身上,我希望你冷血。”
“我对你冷血,你受得了吗?”沈晚清笑着问。
“哼。”陆知夏凑近,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滚来滚来地说:“我愿意,你怎么着都行,我不愿意的时候,你热情似火也没用。”
言外之意,你可以对我冷漠,陆知夏重申道:“我说过的,我希望你真的快乐幸福,如果你奔向康庄大道有绊脚石,我替你开山破路。”
沈晚清笑出声,她许久不曾这样笑过,故意问:“如果你也是绊脚石呢?”
“那我就自己滚下山去,砸死那帮想要欺负你的人,压他们五百年再说。”
“恩,然后呢?”
“然后就有《西游记》了。”她嬉笑,沈晚清拧她耳朵,无奈道:“你呀。”
她拿她没办法,好也不行,坏也不行,她以为自己娴熟运用某些技能,但面对陆知夏,沈晚清时常无法自控。
她的心和她的理智,以前攀缠紧绕,心口合一,言行合一。
如今,涉及到陆知夏的,理智和情感时常逆向而来,随时都要分道扬镳。
关于昨晚的事,两人重新说起,沈晚清会调查,后续涉及到陆知夏,她配合就行。
“我没有别的要求,不能对你不利,再就是你得告诉我结果。”陆知夏是记仇的人,这次算是和顾砚明结下梁子,“上次他打我……”
沈晚清眸光灼灼,陆知夏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她嘿嘿笑。
于是细腰被掐,疼得陆知夏夸张地叫疼,说:“反正我和顾砚明不对付了,以后逮着机会,我还是要揍他。”
至于沈晚清说的打架只是低端的报复方式时,陆知夏表示,她知道,但就是打人比较爽。
沈晚清无奈,使劲儿拧她耳朵,叮嘱道:“以后打架,前提是保护好自己,再挂彩回来,我再胖揍你一顿。”
陆知夏笑出声,直夸沈晚清也是个奇人。
别人听说她打架,都劝她不要打,沈晚清却说一定要赢。
沈晚清能理解,就像是她玩极限运动,别人劝她不要玩,远离极限。
陆知夏却说,我要和你一起玩,你得教我。
陆知夏对自我有清晰的认知,她提前告诉沈晚清,她以后可能还犯浑,但是她知错时会来认错。
当然,陆知夏希望沈晚清不要隐瞒她,之后措辞道:“尽量不隐瞒吧。”
“那你呢?”沈晚清问她,“你真的没什么心里话跟我说么?”
陆知夏其实是有的,她从沈晚清身上下来,说:“我们回家,躺在床上说,可以吗?”
沈晚清起身,收拾好,陆知夏拎着包,关灯离开。
陆知夏发信息告诉言芳华不回家,去姐姐那里住。
言芳华问她:我的画展可快了,你到底要不要来。
紧着,言芳华补充一句:反正晚清肯定要来,你不来也行,免得你们撞到一起,又被人抓拍放到网上。
陆知夏在车里发信息,不满道:“我当然要去,我要去。”
言芳华:你来也行,你朋友要来的话,提前告诉我,我留票,要不然抢不到可别怪我。
陆知夏问了一圈,叶澜西过去,江梦莱和秦筝也去,关秀荷待定,不过提前备一张票。
紧着,关秀荷又发了一条:老大,你给我准备出两张票,谢啦。
陆知夏警觉,回:怎么的?谈恋爱了吗?
关秀荷发来捂脸的表情包:别瞎说,是晚清的朋友,因为二次分化,没少麻烦她,没准我们还能一起二次分化,也算是个朋友,她也想去。
陆知夏问沈晚清,才想起林悬来,继而想到什么,偏头问:“顶级alpha二次分化,会分化成什么啊?”
“按理来说,可能会分化成oga。”
陆知夏乐呵呵,连说好好,沈晚清看她乐得像个傻小子,直言道:“情敌又少一个哈。”
被戳穿,陆知夏也不否认,硬气道:“她分化成oga最好,要不然也只能输得哭着找妈。”
沈晚清再次笑出声,陆知夏也跟着咧嘴笑,她开心,她也开心。
那么漂亮的人,还是笑起来更好看,陆知夏现在回想沈晚清脸挂泪痕的模样,她的心还揪痛。
回到家,陆知夏和沈晚清分开洗澡,完事又去森林木屋。
陆知夏跳上床,啪啪啪拍床,跟打了多年的光棍似得,终于娶到新媳妇,嚷道:“快来快来!”
沈晚清蹬掉鞋子刚上来,陆知夏便抱在怀里,揉揉怀里的一小只,宠溺道:“今晚,大猛A抱你睡觉觉,感动不?”
沈晚清拍了一巴掌横在下巴位置的手臂,说:“你是不是忘记我们回来的目的了?”
陆知夏噢噢两声,抱着她不放,夹着她的腿,惬意地躺下舒口气道:“你好小一只哦,你问你问,我知道的,我回答你。”
沈晚清感觉暖乎乎的,初秋的夜晚这样抱着其实挺舒服的,她嗯了一声,想了想,说:“那我来问第一题。”
“好。”
“我发现你喜欢睡前看猫眼,为什么呢?”
“第一题就这么尖锐吗?”陆知夏低头,埋在沈晚清的发丝,一呼一吸慢而悠长,半晌轻声说:“那我跟你说一件,”她顿了顿,嗯了一声,酝酿道:“一件从没跟任何人说起的事。”
第73章 大狗的噩梦
或许每个人心中, 都有深藏的痛苦,难以言说,不可触碰。
那里是禁区, 自己走不出,也不允许别人进来。
主动邀请别人,走进内心世界,这需要莫大的勇气。
这么多年, 陆知夏也只这一刻鼓起勇气, 向沈晚清吐露心声,她曾经透过家里的猫眼,望见父亲被杀的画面, 他痛苦挣扎的表情,在血红色的背景下,像是影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恐怖画面,她那一刻直接吓傻了。
她没给自己后悔的机会,一口气说完便没了动静。
许久后,沈晚清肩膀感觉到失意,陆知夏身体微微发抖。
她轻抚她的后背,没有说过多的话, 巨大的悲痛面前, 任何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时隔多年,陆知夏渴望并不是那安慰人的三言两语。
沈晚清理解她, 所以像是哄着宝宝似的, 轻拍她的后背, 直到怀里的人睡着。
人生有诸多不幸, 仿佛人世间才是真正的炼狱。
投胎做人, 并非功德颇高, 反而是需要受尽折磨苦难,才会被投放到凡尘俗世。
沈晚清有她自己的不幸,她也亲耳听见陆知夏所说的不幸。
幸福的模样相似,不幸的版本千差万别。
这一刻,沈晚清似乎稍微解脱了一些。
她不好过,但那些看起来不错的人,也未必好过。
陆知夏的性格能有今天,和过去的经历有着莫大的联系,亲眼目睹父亲被杀,却无能为力,一个小孩子内心深处必定要留下噩梦。
她没有畸形,还成长为一名优秀的翻译官,实在难得。
陆知夏不完美,但她的内心又何尝不住着魔鬼?
沈晚清心底是有欣赏和羡慕的,至少陆知夏选择说出口,说明她愿意面对内心的创伤。
也是从说出口那一刻,是陆知夏真正接纳过去的一切,哪怕疼痛,哪怕抗拒,但还是迈出关键的一步。
反观自己,沈晚清知道,她活在过去很久了。
即便和陆知夏认识后,她也时常回到过去,这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陆知夏睡得不好,在沈晚清怀里辗转反侧,她轻抚安慰。
最后陆知夏浑身冷汗,猛地坐起身睁开眼,那大片的血仿佛喷溅到她身上。
她控制不住自己,整个人晕乎乎的,她靠在沈晚清怀里,似乎尚未清醒,痛苦地说:“我好晕。”
“陆知夏,醒一醒。”沈晚清叫她,陆知夏蹙眉,难捱地靠着她,呼吸急促道:“好多血,好多、好多啊……”她喃喃低语恳求着,“帮我、帮我擦下,帮我……”她的声音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