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了个懒腰,下床准备去休息会。
陆知夏却在这时候呓语,语气凶狠,却又透着惶恐。
借着暖灯看见她脸上都是汗水,气息也急促。
沈晚清刚刚沉浸在工作中,完全没察觉。
她犹豫要不要叫醒陆知夏时,听见她哭腔压抑地喊了一声“不要”。
“醒醒。”沈晚清伸手摇她肩膀,却被陆知夏紧紧地抓住。
她疼得皱眉,继续叫她:“陆知夏,醒一醒。”
陆知夏却像是抓到救命稻草,狠狠地抓住往怀里带,呢喃道:“没事的,没事的。”
她就那样哭着抓着她的手,她试着拽出来,陆知夏像是小野兽似的低哼,抓得更紧。
睡着了比清醒时劲儿更大,沈晚清趴在床头,抬手么么她的脸颊,喃喃道:“看来你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期待你早点制服我。”
陆知夏半趴着,双手跟两道藤似的,紧紧缠着沈晚清。
离开她好像活不了的样子,还挺可爱的,沈晚清的芷尖点了点高挺的鼻梁,自言自语道:“我的噩梦是因为童年经历,你又是因为什么呢?恩?”
沈晚清的芷尖从眉心一直描摹到鼻梁,像是在和她聊天,轻声问:“你为什么总是去看门上的猫眼儿呢?门外让你害怕的,到底是什么?”
睡着的人,渐渐恢复平静。
天已经亮了,沈晚清放弃休息的念头。
紧抓的手卸掉几分力量,沈晚清顺势缩回手。
哪知道陆知夏察觉到,手忙脚乱地往回拽。
力气大到沈晚清没站稳,整个人扑到她身上,陆知夏也醒了。
双手紧紧抓着什么往怀里抱,意识尚未清醒的人凶巴巴地说:“你怎么抢我的东西!”
沈晚清单手撑床,淡声道:“你要不然看看,你抱的是什么?”
陆知夏迷瞪眼睁开,看清了,脸也闳了,默默放开人家的手。
她要转身一瞬,被沈晚清扳回来压住,陆知夏闳着脸嚷:“干嘛干嘛?”
“嘶,”沈晚清挑眉淡声道:“又凶。”
“就凶就……嗷,你、你干嘛!”陆知夏突然被偷袭,弯着腰。
沈晚清死死地按住她,一字一顿道:“我现在让你知道,凶姐姐的下场。”
第35章 不讲武德的姐姐
野兽被驯服的过程, 只有驯兽师知道。
我们看见的,算是驯服成功的,但仍然有脾气, 新闻里也时常出现野兽伤人事件。
可见,野兽的难驯之处, 不仅是野性难除,兽性也难除。
野惯了的陆知夏显然没那么乖,她不乐意接纳的, 会直接反击。
睡醒一觉的人,力气很大,反而沈晚清,睡不好, 持久力和爆发力都下降。
两人在床上打架成了常见的事, 僵持之下,陆知夏得逞地笑:“不是让我见识一下吗?来啊。”
蛮力解决不了,沈晚清便换了套路。
突然偏头殄了一下陆知夏的腕子, 她氧得直接松了手。
沈晚清可逮住机会,膝盖压着她的后背, 抓着她的手向后拧,淡声道:“见识到了吗?”
“你偷袭我。”陆知夏唾弃她不讲武德, “手段卑劣!”她可记得,初见时她输掉比赛就是因为类似的方式。
“手段不在新,管用就行。”沈晚清按着她,“还凶不凶了?”
“你等下次, 下次肯定不中你的招儿。”陆知夏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沈晚清拧拧她的耳朵, 惋惜道:“可惜啊, 下次你还是会输。”
沈晚清优哉游哉,淡声道:“诸葛亮七擒孟获,你看我怎么次次擒住你,让你心服口服。”
话音落下,沈晚清跃身而起,从陆知夏身上下来。
陆知夏甩了甩手臂,鄙视道:“这样的方法,我也可以赢。”
“你可以用啊。”沈晚清不以为意,陆知夏切了一声,道:“我可不像你脸皮那么……”
那个字,她没说出口,主要是被沈晚清的异瞳通着,跟两把刀似的。
陆知夏秉承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理念,低头默默穿好衣服。
全程被沈晚清围观,轮到沈晚清换衣服,人家落落大方,当着她的面直接扯下睡袍。
陆知夏没脸看,连忙背过身。
然后,脑袋被睡袍罩住,她一把扯下来,不悦道:“干嘛总往我头上丢!”
嘴上嫌弃,但骨子里很乖,喜欢优昙华信息素。
“让你看看我的技术准不准。”沈晚清慢悠悠穿好衣服。
本想两人吃完早餐再分开,沈晚清接了个电话提前走了。
陆知夏一个人在酒店吃完早餐回家了,今天周末,她打算到处走走。
正值酷暑,陆知夏沿着树荫走,仍然闷热。
没溜达多远,接到言芳华的电话,说是让她接受媒体采访。
“为什么是我啊?”陆知夏拧眉,“我不喜欢抛头露面。”
采访是关于两家联姻,老一辈沈语堂接受采访,现在这辈是言芳华接受采访,但沈廷筠愿意陪同,至于小一辈的采访对象……言芳华希望是陆知夏。
起初言芳华说得好,夸奖之词数不胜数,陆知夏最后听出的话话茬儿是:沈晚清拒绝接受采访。
她干脆挑明地问:“是不是沈晚清拒绝接受采访,才找得我?”
言芳华被她问得愣了几秒,坦率地承认,确实如此。
截至到现在,沈晚清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的采访,原因是什么,没人知道。
很多媒体都希望能采访沈晚清,所谓的首秀,具有特别的分量。
言芳华都好声好气跟陆知夏说了,她作女儿的,没办法狠心拒绝。
亲妈答应给她手稿,她照着稿子回答即可。
接完这通电话,陆知夏逛街的兴致锐减,她干脆坐到公园的长凳上。
夏日树荫下,基本都是以家为单位,其乐融融,让人好不羡慕。
年轻的父亲抱着孩子悠来悠去,像是荡秋千,童真的笑声传出很远。
母亲帮着忙,将孩子放到父亲的脖颈上,孩子嘴里喊着飞飞。
父亲上举的双手,扶稳孩子,嘴里呜呜着向前跑,女人在旁边拍照。
陆知夏轻叹,呢喃道:“真幸福啊。”
她打小就羡慕别人家的孩子,她没有父亲陪她玩,母亲也很忙。
幼儿园有时举行亲子活动,她一个人像是孤儿,坐在角落里。
老师心疼她,要跟她互动,她执拗着不肯。
老师不是她的爸爸妈妈,那就不是亲子活动。
渐渐大了,陆知夏也不会为这类事难过,她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玩。
老师让请家长,她随便找个人糊弄,久了老师才发现,她父母每次都不一样。
为此,老师上门家访,见她一个人在家,也不忍再说什么。
老师问她:“那你吃饭怎么办?”
陆知夏就打开冰箱,里面有吃的,她热热就行了。
老师又问她:“那生病了怎么办?”
陆知夏去书房翻出药箱,里面的药放得规整,黄色是消炎的,绿色是感冒的,紫色是退烧的……她记得很清楚。
老师最后么么她的脑袋问:“一个人睡觉害怕吗?”
她犹豫了很久,才抬起头说:“我不怕。”
不怕吗?陆知夏后来总能想起那次家访,那好像是她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生病,一个人睡觉……
后来以为长大了就好了,但是长大了还有更可怕的事等她。
其实她挺怕的,但硬撑着,后来撑不住的时候,母亲回来了。
家里安了监控也没用,于是搬新家,搬到现在这里,门口的灯也是她家装的,晚上一直亮着。
只不过那时她也渐渐大了,已经不习惯依赖谁,即便害怕也有自己坚持的方式。
她开始逃离,她不愿在家,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回了家。
陆知夏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往事不管不顾涌上来。
她长叹口气,身体都发沉,闭着眼睛躺靠在椅背上。
阳光透过层叠的枝叶洒落,风吹过时,闪烁的光影洒落在她的眼睑上。
眼前淡淡浅浅的闳,像是谁的鲜血,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重复播放血腥的画面,她突然一阵恶心反胃,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旁边玩乐的人被她猛烈的咳嗽声吓了一跳,见她脸色苍白地蹲在椅子边上,年轻的父亲跑过来,递给她一瓶水,问:“没事吧?”
陆知夏费力地抬起头,虚汗顺着脸颊往下淌,父亲手里牵着的小孩子,眼睛红红地望着她,小声说:“姐姐你是不是生病了啊?”
后来,陆知夏那一家三口邀请陆知夏一起坐坐。
陆知夏才知道,小孩子天生患有恶疾,几乎常年不离药。
生活里的不幸有很多,比起小朋友,陆知夏其实算是幸运的。
陆知夏挥手跟她们告别,往路边走去。
沈晚清的电话这时候打过来,让她晚上来吃饭。
“我不去。”陆知夏眼睛还闳着,跟哭过一样,她不愿展示脆弱的一面。
“言教授让你来的。”
“那我也不去。”
最后,沈晚清说了句“逆子”便挂了电话。
陆知夏心里其实想见沈晚清,可她内心却又抗拒。
尤其是沈晚清冷淡的态度,她摆正了彼此的关系,只是床伴。
对于接紊时沈晚清没有大脑一片空白,陆知夏耿耿于怀。
即便她们未来真的要签订某种协议,她的计划仍是尽量保持距离。
受制于人的感觉不好受,陆知夏现在已经开始被沈晚清所影响。
刚才难受的劲儿没完全过去,陆知夏整个人躁得很。
点了个烟抽得恶心,她捻灭丢进垃圾桶,去对面的超市买了根冰棒。
一瞬间冷却后,整个人火烧火燎,大脑也热得发晕。
陆知夏坐在路边的公交站牌下休息,公交车驶过一辆又一辆,她摸摸额头,冰凉,但汗水却不断。
她靠着广告牌,昏沉沉地打瞌睡,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汽车鸣笛声吵醒。
陆知夏拧眉睁开眼,瞥见熟悉的侧脸,一瞬间没想起来。
那人下车,摘下墨镜,她想起来了,是顾砚明。
顾砚明低着头,露出鄙夷的眼神,不屑道:“你是变态么?”
陆知夏正难受,没搭理他。
顾砚明却俯身揪住她的T恤,质问道:“你们明明是姐妹,为什么要做那种事?还穿情侣装?”
陆知夏慢慢地抬眼,黑漆的眸子里满是冷意,淡声道:“把手放开。”
“你们到底什么关系?”顾砚明有些恼羞成怒地问:“啊?你们真的一起了?”
陆知夏挥拳,猛地砸出去。
顾砚明没料到病恹恹的人,还挺有劲儿。
他捂着阵痛的脸,怒道:“我告诉你,姓陆的,你不要脸,沈家还要脸,要是我把这事说出去,你们谁也别想好!”
“有种你就试试。”陆知夏甩了甩腕子,懒得理他,继续往前走,远离渐渐聚拢看热闹的人群。
顾砚明却不依不饶,从后面要踹她,她闪身躲过,冷声道:“顾砚明,你再得寸进尺,别怪我不客气。”
“你以为她会喜欢你?”顾砚明从兜里掏出手机,嘲讽道:“她只是在利用你,在玩你罢了,不信你看着。”
顾砚明拨通沈晚清的电话,他开了免提。
巷子里的风吹得陆知夏有点晕,她其实很想睡觉。
也不知是回忆往事让她难受了,又或是天气太热,她好像有点中暑。
陆知夏实在走不动,只能靠着墙壁。
顾砚明的手机响了好一会,嘟嘟声戛然而止。
顾砚明深吸口气说:“沈晚清,只要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会再打扰你了。”
“你说吧。”沈晚清的声音一如往常,冷漠寡淡。
“我知道那天和你来的人叫陆知夏,你喜欢她么?”顾砚明顿了顿,又补充道:“一丁点的喜欢都算。”
“我的答案,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沈晚清有一丝不耐烦。
“我希望你亲口说出来,让我死心。”
“我不会喜欢任何人,所以请你别再来烦我。”那边直接挂了电话,顾砚明晃了晃手机,“听见了吗?你只会是她的玩物而已。”
他笑得悲怆,自嘲道:“我比你可优秀多了,她都不放在眼里,你算个什么东西?”
陆知夏本就难受,顾砚明聒噪挑事,她蹙眉骂了句:“滚远点!”
“你说谁滚?”顾砚明看出陆知夏状态不行,也敢叫板了。
顾砚明刚才挨了一拳,这会儿挥拳还回来,两人厮打一阵,最后巷口经过路人喊报警,顾砚明才作罢。
路人有心帮忙,陆知夏却抬手挡开对方,血模糊了视线,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沿着路边走,像是行尸走肉。
有人举起手机拍照,发到网上,热心呼吁:快来看看这是谁?满脸是血,还不让任何人帮忙,如果她的家人和朋友看见,快来带她去医院。
沈晚清看到这张照片时,刚结束和总部的通话。
照片里的人,白色T恤落了猩红的血点,刀刻般的五官染上血,显得更狠更凶,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旁边路人入镜,眼神都是诧异,带着一丝打怵。
沈晚清立即拨通电话,拧眉道:“去元化路,接个人,送到我这。”
她把照片发过去之后,又给陆知夏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