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邺沛茗要求他们习武时,他们大部分人都是不以为意的。毕竟在那些山匪翻越梅岭后还有浈昌县的官兵挡着,怕是祸害不到这边来。况且他们平日里便要打理农田,没那么多心思去习武。
尽管村民们敬重邺沛茗,可也做不到像马锋他们那样惟命是从。邺沛茗也不勉强他们,只找那些愿意抽出时间来习武的人,教他们一些简单的招式。然后让他们自己练习。
官府虽发出了剿匪檄文,但由于如今在衙门因国库空虚,拖欠了衙门的俸禄,以至于小吏们好些日子没有拿到俸禄了。小吏们的俸禄本就不多,故而时常会从百姓的身上鱼肉回来,如今让他们去剿匪,自然是不乐意。
县衙的小吏到了那出事的村子,转了一圈也就回衙门了,称山匪跑的没了踪影。每一回等这些小吏慢吞吞地赶到出事的村子时,那些山匪早就带着掠夺而来的粮食和值钱的东西跑进了深山老林中。
再说那些山匪将周围的村子都洗劫得差不多了,又听说大庾岭的西南边有条村子很是富庶。为了养活越来越多的弟兄,以及屯粮食过冬,没有固定居所的他们便放弃梅关而翻山越岭,到了大庾岭的西南边。
“公子,我听到县里去赶集的人说,最近有附近的樵夫到山里砍柴,发现山里不知何时多了许多人。我觉得有些可疑,所以回来说一声,是否要进山查去?”马良才从外头回来,打听到邺沛茗在教村民习武便过去寻她。
“山里有人有什么奇怪的?”练武的人群中有人发问道,马良才看过去却见是扎马步也不是很认真的李子建。
“你怎么在这儿?”马良才顺口问道。
“嘿嘿,我听说村长武艺高强,特来向他学习的!”李子建厚着脸皮来习武,实际也是为了表亲近。
“说回正事,山里有人并不值得怀疑的,你为何觉得可疑?”马锋问道。
“山里有人是不奇怪,可,那山里有许多人呐!而且听说那些人个个都是凶神恶煞,行事野蛮,我觉得不像是逃荒进去的,更像是……”马良才犹豫了一下,在众人的敦促下才道,“更像是山匪。”
众人一怔,旋即偷偷地笑了:“怎么可能,这一带可没见有山匪的。”
“对啊,村长在山中住了数月,不也没见过什么山匪吗?”李子建道。
“可最近不是有一群残忍无情行事野蛮手段狠辣的山匪吗?”马良才辩解道。
他说完,众人便是光明正大地笑出声来了:“那群山匪在大庾县,隔得老远了,怎么可能会在这边?!他们若是来了,别的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
“才哥,虽说村长夸你聪颖心细,但也不好捕风捉影,庸人自扰才是。”
马良才拧着眉毛,心中有些茫然,难不成他这回真的是多虑了?他不经意地将目光从邺沛茗的脸上扫过,心中一突。
只见邺沛茗原本平静的脸庞变成了如今的阴沉,眉眼间皆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愠怒。马锋是最先留意到邺沛茗的脸色的,要知道邺沛茗在面对当初拦路抢劫和闹事的饥民时,也从未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此刻的邺沛茗满脸挂着两个字——不悦。
邺沛茗在“不悦”什么?马锋琢磨着,他听着耳边还不曾停止的笑声,登时便明白了。于是呵斥道:“笑什么,都笑什么,还不住嘴?”
众人止住笑,讪讪地看着马锋:“锋哥,因何如此生气?”
邺沛茗的脸色有所缓和,但是依旧不是很好看。她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居安思危。才哥此举不仅并无过错和可耻笑之处,反而应该赞赏。山中有人的确不是什么稀罕事,可也不可否认忽然之间便出现一大群人,这群人的身份是值得怀疑的。”
说着看了马良才一眼,而被鼓舞的马良才顿时信心大增,又挺直了腰板。邺沛茗继续道:“你们说那些山匪在大庾县,可你们是那些山匪吗?你们怎知他们不会四处流窜打家劫舍?你们说有梅关的守关将士以及浈昌县的百姓,可他们若绕过那些地方,还会有什么动静传来吗?等他们不动声息地来到我们的身边,在夜中将我们杀害,抢夺粮食,掳掠女人,我们才懂得警惕吗?”
“而且最重要的是,同伴好的善意的建议和意见要认真地听,至于听不听在你们自身;不听还对提出建议和以及的同伴冷嘲热讽,这就很有问题了!”邺沛茗训着训着就将她的现代话都飙了出来。
好在众人被她训懵了,也没太留意她说什么,只理解了大概。马锋道:“公子说的是,那我们该怎么做?”
“寻一个动作迅速身手矫捷,个子又小的人,跟我进山查探。余下的人则佩好横刀,在山脚下查探,分配部分人巡逻村子,多加注意村中或村子周围是否有生面孔,或在此徘徊不去的可疑人。”
“公子你亲自进山?!”
邺沛茗眨了眨眼:“若遇到危险,我有信心全身而退,你们是否有人能办到?”
众人语塞。
等他们都领了任务散去,邺沛茗才对还留在这儿的马良才道:“成大事者需不拘小节,只是乡亲们的一些玩笑之言,你莫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了,公子!”马良才备受鼓舞,心情甚好,便趁着气氛道,“我觉得公子有时真是不怒自威,有一股天生的气势。而且公子这回好像把这个月的话都说完了似的。”
“……”邺沛茗斜睨了他一眼,“你想说我方才话太多了?”
“没有!”马良才连忙否认,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邺沛茗笑了笑,也没当真。
实际上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独自在山林中避世那么久后,性格与前世已有许多的不同。如今回归凡尘,原本的脾性也就慢慢地变回来了。毕竟半年前的她才懒得对这群年纪比她还大的人说教呢!
“沛茗,听说你要进山?”陈沅岚得知消息,也不管邺沛茗此时在房中做什么便推门进去了。
“嗯。”邺沛茗应了一声。
“可是去查探是否有山匪?如此危险,怎么只带了一个人在身侧?”陈沅岚担忧道。
“一人足矣,人太多反而容易引起山匪的注意。我已部署好,若有消息,我会让他先回来通知马锋他们的。”
“还未去查探,怎么就确定是山匪了呢?但愿只是一些逃荒进去的饥民。”
邺沛茗又应了一声:“我也相信那只是饥民,所以沅岚无需担心。”
实际上根据那些樵夫所言,在山中的人面有横肉,目露凶光,说的话也是粗鄙得不像是好人。饥民不会像他们那般,所以邺沛茗猜测山匪来了这边并不是不可能的。
陈沅岚本是担心邺沛茗才来劝说她改变主意的,却没想到说来说去竟把自己给说服了,便不再阻挠她。将自己缝纫了多时的裘衣拿出来给邺沛茗:“眼下入冬了,虽天时还不是太冷,可你也得注意保暖。”
邺沛茗很早便注意到她在缝制这件裘衣,裘衣的皮毛取自她狩猎后剥下来的野兽毛皮,虽然不够后世现代的狐裘那么柔顺,可也足够暖和的。本以为她是为宋瑶缝制的,却没想到会给自己。
“我的厚衣服多的是,你留着自己穿,或者给瑶儿。”
“我留着皮毛给瑶儿做一件的,这件你穿下。”
邺沛茗顿思了一下,接下裘衣:“好,既然是沅岚的一番心意,我自当收下。我此番山上再给你取些皮毛回来,你给自己缝制一件。”
“嗯,好……”陈沅岚颔首,看着邺沛茗接受了她缝制的裘衣,心里满足得笑了。
邺沛茗准备妥当便要出门去了。实际上她也无需准备什么,不过她不敢掉以轻心,除了腰间挂着的唐刀,还有藏于衣兜里的匕首。为避免突发情况,她还把系统包裹中的武器给移到了最容易拿出来的包裹栏。
和她同去的村民与她汇合后,她道:“你可知身为斥候最重要的是什么?”
该村民一脸茫然:“村长,何为斥候?”
“就是你。”
“哦,那村长,斥候最重要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便是——你先把你手里的锅放回家,再腰前腰后绑着的粮卸下来,还有,把所有没用的东西都扔了,不许带在身上。带一日的干粮和水便够了。”
该村民照办,又揣上邺沛茗要求的三个烙饼一壶水,然后就这么朝山里进发了。他的脑子虽是笨了些,可他身材矮小,不容易被发现,身体有灵活较为敏捷,能发挥“斥候”的作用。
第22章 剿匪(二)
虽然邺沛茗有自带定位系统的系统地图,它却无法跟游戏一样显示敌友的位置,这让她的查探工作增添了一丝难度。大庾岭有大小山头二十多,在南岭村附近的山头也有五六座,寻常人没有两三天是搜寻不完的。
只是她分析,若是那群山匪长途跋涉来到此地,必定要找有水源的地方停歇。而樵夫砍柴也不会往山林的深处钻,故而邺沛茗搜寻的范围又缩短了。
地势低矮又有水源的山头不多,除了她居住的附近有一条小河外,便只有两座山之间有一条潺潺溪流,溪水往西南方向流最后并入南岭村附近的河中。邺沛茗决定先便朝那条陌生的溪流方向搜查,不出半日便发现了不少脚印。
这些脚印深浅、大小不一、十分杂乱且出现的时间是一致的,故而邺沛茗判断这是那伙可疑的人留下的。从脚印来分析少则十人,多则几十人,而周围的植被有整齐的切口,显然是被利器砍下出现的切口,说明这些人是有兵器在身的。
寻常的逃荒饥民身上并不会带这样的兵器,所以邺沛茗越发肯定这便是那些山匪。而他们之所以不往下游走,便是要稍作歇息和布置劫村的事宜,故而会寻找一处方便众人架起篝火又能避开野兽袭击的地方歇息。
听完邺沛茗的解说,那跟她来的村民恍然大悟,直称赞道:“村长您以前便是斥候吧,否则怎么会懂这么多呢?”
“你村长我号称‘百科全书’,全因玩了个坑人的游戏才会沦落至此。”邺沛茗留意着前方的情况,敷衍地回道。
村民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他指着前边说道:“村长,你看前面长得不粗壮的树被伐了,而且切口还十分新,是否说明那些山匪的落脚点便在附近了?”
邺沛茗回过头:“往下说。”
“哦,我想他们既然是有备而来的,自然不会贸然就决定下山劫村,故而他们需要在此处寻落脚处呆上一两日制定劫村计划。既然他们没有落脚之处,定会伐木和折一些芭蕉叶去搭建营地。如此他们定不会在很远的地方伐木,因为搬运木头会十分劳累。”
邺沛茗点点头,心道他也不算太笨,还懂得举一反三。
“你叫什么?”
他愣了一下,旋即“嘿嘿”一笑:“我、我叫罗源,是江南东道抚州人。”
“罗源,你寻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等我回来。”
罗源不明白邺沛茗的安排,只是他什么也没问便在不远处的坑洼与石块之后藏了起来,还抓了些草来掩饰自己。而他伸脑袋看了一下邺沛茗,却发现周围早已没有她的身影。
邺沛茗很少有机会用上系统里的武术技能,所以她也不清楚太久没用,技能是否还灵验。好在她的武功还在,这一技能让她的动作更加敏捷,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便找到了那些山匪的落脚处。
在一块地势平缓的林地中,一群腰间挂着横刀、唐刀的男人或架起篝火煮东西,或在不远处搭建已经完成了一半的木棚。他们时而言语粗鄙地骂骂咧咧,时而哈哈大笑。
而他们中有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左手搂着一个强颜欢笑的女人,右手端着一碗酒喝着,一看便知是这群山匪的头目。
邺沛茗数了一下,在此处的山匪便有六十多人,而从他们的讨论中得知还有一百多人还未过来。
“将军,若真如传言所说这儿有富庶的村子,咱们抢完后就可以不回大庾县去了。”一个山匪朝那满脸横肉的男人说道。
“对,咱们先来的,抢完便在此安营扎寨,建立起咱们自己的营寨,那石驴子和刘阎王也不能说咱们,咱们也不用看他们的脸色了。”另一山匪附和道。
“住嘴!”满脸横肉的男人一声冷喝,“我用得着看他们的脸色?我做事哪里需要你们教?!”
“是、是!”俩人连忙附和。
满脸横肉的男人朝远处看了一眼:“去查探消息的回来没?这都第二日了!”
“还没,估计是这附近村子多,不好查探。”
“村子多是好事,村子多说明吃的多,财宝也多。”
“呸,可这说明他们人也多!”
“将军,我们是否需要等石、石驴子和刘阎王他们?”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邺沛茗从中也收集到了不少信息。那被称为“将军”的山匪头子并非真的将军,而他不过是以“将军”自诩。
山匪也不是十分团结的,他们分为三拨人:一拨为这群以“将军”为首的,有六十余人;一拨以“石驴子”为首的,人数不明;还有一拨以“刘阎王”为首的,三拨的人数加起来有两百多人。
“将军”、“石驴子”以及“刘阎王”之间许有矛盾,而“将军”首先率人到此,另外两队人或许当初并不同意,可也有后到的意思。在他们到来前,邺沛茗可趁此机会将他们逐一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