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瑟坐在一侧继续耷拉着脑袋,什么都没有听到。
明祎却看着皇帝与贵妃恩爱,不免说道:“陛下与娘娘很是恩爱。”
皇帝正欲要说话,当对上明祎冰冷的眼神后,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明祎说话先扬后抑的习惯后立即看向顾锦瑟:“顾卿,阴时少女一案你也立了功,你还年轻,朕想着再多的赏赐都不如你一家团聚得好。”
顾锦瑟内心疯狂拒绝:不要不要,我不要一家团聚。
“陛下,您觉得一家团聚便是美事吗?”明祎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的养父。
皇帝笑不出来了,贵妃笑得不行,与明祎说道:“陛下看到你们这群孩子,心里烦的很,小时候你一嗓子,他们立即安静下来。如今,他们依旧怕你怕得不行。如今你嫁了出去,陛下还在想日后家宴你若不在,他们会不会闹腾。”
“母妃,只要三妹妹不在,天下太平。听闻顾主事成亲,三妹妹差点去抢亲,若非母后将人按住了,只怕顾家要闹上一闹。”二皇子阴阳怪气一番。
太子冷下脸色,欲为三妹辩驳一番,贵妃说道:“该用午膳了,我去岁酿了些梅花酒,今日启坛,恰好合适。都说生女的时候会在屋前的树下埋下一坛女儿红,将来回门之日启坛迎贵婿。”
殿内一片寂静,皇帝摸摸自己的胡子,看看天,就是不说话。
四皇子拍桌说道:“去威远将军府挖便是。”
二皇子附和,“不错、不错,是哪棵树下,我去挖。”
顾锦瑟懵逼了,这些皇子是想做什么,不该是宫斗,你斗我、我斗你,斗得你死我活才对,好端端去人家挖什么树。
带脑子了吗?
尤其怂恿他们的贵妃娘娘,更不是好人,分明觉得明相名声还不够臭。
她欲阻止,明祎开口说道:“我阿娘种下的酒没有了。”
四位弟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不再言语。
殿内落针可闻,极为尴尬。皇帝继续摸摸胡子,贵妃照旧出声打破尴尬,“没有就没有,入席吃饭,三日回门可不能再让顾主事逃脱了。”
顾锦瑟内心狂躁:你们还是去将军府挖女儿红,我绝对不会再阻止。
开席片刻,皇后在三公主的搀扶下缓步而来,贵妃一瞧,脸色变了又变,乖乖地让出陛下身侧的位置,屈居皇后之后,整个人都不高兴了。
德妃娘娘一言不发,时而看向陛下,时而看向明祎,双眸如深海暗涌。
被四位弟弟围困住的顾锦瑟叫苦连天,娶了有许多弟弟的女人,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都是皇孙贵胄。
太子声声不离姐夫,二皇子笑吟吟地看着大姐夫,三皇子面带微笑地劝谏她在床上悠着些,他家大姐力大如牛。
四皇子年岁小些,巴巴地看着她,口中一个劲地喊大姐夫再喝一杯。
作者有话说:
太子:大姐夫!
二皇子:大姐夫!
三皇子:大姐夫
四皇子:大姐夫!
第39章 拒绝
殿内‘其乐融融’, 贵妃拉起明祎询问生孩子一事。
明祎淡然回答:“陛下不让呢。”
之前陛下就让明祎将孩子‘打了’,贵妃不知晓,外人听了些风声, 也无人敢来陛下面前质问。
女子嫁人,最重要的便是子嗣。
贵妃小声提醒,皇后看向两人, 便道:“明相身子若是不好,本宫处倒有几个合适的宫娥,身子康健,也省了明相诸多事宜。”
贵妃皱眉, 说道:“陛下说了不准塞女人。”
皇后微笑道:“这些女人只不过替明相生儿育女罢了。”
“皇后娘娘,杀人诛心, 您以为顾主事是陛下吗?有那么多人替他生儿育女?笑话, 明相若是不成, 大可过继。你这么做来,不觉得恶心吗?”贵妃据理力争。
明祎看着皇后与贵妃掰扯上了, 淡淡道:“皇后娘娘的好意,臣领了,您这里有几人?”
贵妃一愣, 感觉哪里不对劲, 还上赶着要人了?
“不多,三五人罢了。”皇后摆足了帝后的姿态。
明祎看着她, 眸色生辉,“好, 我替我夫君要两人, 剩下三人给将来的三驸马留着, 免得三公主生育辛苦。”
“明祎, 你放肆。”皇后脱口而出。
“皇后娘娘,你恼恨了吗?”贵妃趁机插话,“方才说得那么大义凛然,口口声声为明相好,如今扯到自己的女儿就说明相放肆,殊不知自己才是放肆之人,违逆陛下圣意,该当何罪。”
明祎不说话了,反而去看着被四位皇子围困的顾锦瑟,一声声大姐夫喊得人晕头转向。
少女显然饮多了,拼命拒绝,几人却不断说着好话。
明祎站起身,太子立即撤了回来,二皇子亦是,三皇子逮住最后的机会再灌一杯,四皇子反应慢了些,与明祎擦肩而过。
“四皇子,听闻你的先生说你读书不通,喜欢斗鸡。”明祎慢悠悠地开口。
四皇子眨了眨眼睛,“阿姐,你听错了,我每日上课都很认真的。”
明祎唇角勾着笑,“是吗?”
四皇子吞了吞口水,不敢说话,悄悄溜了。
殿内静了下来,明祎扶起大醉的人去皇后跟前答谢,眉目舒展,“夫君,皇后娘娘给你送了三个妾,您还不快来答谢陛下。”
顾锦瑟傻眼了,怔怔看着皇后娘娘,“陛下说过不准纳妾的。”
贵妃巧笑,“顾主事,你听错了,那就是替你生儿育女的婢女罢了,不会要名分。皇后娘娘,您说,对吗?”
皇后脸色难看极了,抬眼去看皇帝,然而皇帝并没有参与她们说话的意思。
顾锦瑟小脸通红,眼眸迷离,皇后坐在台阶上,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她揉了揉眼睛,揉出了三个皇后,努力甩了甩脑袋。
好晕啊。
顾锦瑟直接靠着明祎倒了下来,明祎询问皇后娘娘:“娘娘,您备下的人了。”
皇帝实在看不下去了,“明祎,你够了,皇后的话,你当作没有听见,何必翻来覆去说。”
一句‘你当作没有听见’让皇后颜面大损。
明祎心满意足地扶着醉醺醺的人离开宫廷。
微醺与大醉不同。微醺的人脑子还有几分清醒,举止言谈尚可,大醉的人便如一滩烂泥。
顾锦瑟大醉,歪倒在明祎的怀中,不省人事。
明祎低眸看着她,掌心贴着她脸上柔软的肌肤,她彻底醉了。
“顾锦瑟,你醉了呀。”
“顾锦瑟,你醉了就不知道我今日利用你了。”
“你瞧,我可以不顾你的感受答应皇后。”
“顾锦瑟,你醒来后可会生气呢?”
明祎自言自语许久,抱起烂醉的人痴痴笑了,贴着她的脸蛋在她的耳畔低语,“顾锦瑟、顾锦瑟、顾锦瑟……”
“一个人若不在意另外一个人,她的身边躺着谁,不会在意的。”
“你阿娘说给你阿爹纳妾,她不是大方,而是她从来不爱,亦或爱过伤心,选择不爱了。”
“我阿娘也不在意他的丈夫身边有多少女人,她说她不在意。我知道,那是爱过伤心过,才变得豁达。”
明祎停了下来,唇角贴着顾锦瑟的侧脸上,微微一动,感受到了柔软。
她闭上眼睛,感受从未有过的快感,心跳忽而加快到极致。
修长的眼睫跟随马车而轻轻颤动,她似乎与顾锦瑟融为一体,她在想:阿娘未曾体会到的感情,她有了。
不过,是一女子罢了。
顾锦瑟值得托付!
回到顾家,吞吞与明祎合力将人从车上抱了下来,顾锦瑟醉得一句话都不说,小脸通红,也没有呓语。
顾夫人瞧见后有些恼恨,问明祎:“你就不看着?”
“看不住。”明祎愧疚道。
“她醉了,你自己去照顾,别指望我,我收拾行囊,明日就走了。”顾夫人叹气,“她的性子耿直,容易被激怒,往后你看着些,她的心地还是很好的,但要学会长大。我只能教到这个份上了,接下来的,就是你的事了。”
明祎颔首,“谢夫人体谅。”
“谈不上体谅,我不过是要抛弃她过自己的日子了。”顾夫人语气晦涩。
等顾锦瑟挪到床上后,顾夫人屏退众人,与明祎说道:“当心顾锦桓。”
明祎微顿:“夫人似乎很讨厌自己的儿子?”她很奇怪,作为母亲怎么会那么讨厌自己的儿子呢?
母爱是最伟大的,无私奉献,让人最为敬佩。
顾夫人笑了笑,搬了圆凳坐下,抬头看着对面的女子:“你见过八岁的孩子杀人后将罪责推在自己姐姐身上吗?你见过科考在即不顾家里领着歌姬私奔后被找了回来,不瞒长姐来京写信挑衅长姐,这样的儿子给你,你要不要?”
明祎语塞,伸手握住被下白嫩嫩的手,联想到顾锦瑟说过的话,八九岁那年落入水中忘了以前的事情。
是顾锦桓做的!
她说道:“顾家养子,让人开了眼界,这样的人还能成为浙江解元……他的文章我看过……”她顿了又顿,与王莨是同类。
“他的文采好罢了,他的祖父……”顾夫人欲言又止,怎么说呢,这么多年他的公公控制自己的儿子,她这个做妻子什么都做不了。
明祎看着她深褐色的瞳仁,似乎在痛苦挣扎,“你的选择是对的,我会帮你脱离深渊,你放心,我也会照看好阿瑟。不瞒你说,太后曾说过顾老沽名钓誉。”
传言与现实不符,顾老为了名声,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当年辞官得了天下人的赞誉,成为德高望重之人,暗地里教出了是非不分的子嗣。
她侧头去看床上的少女,抿唇浅笑,如明珠耀眼,顾夫人说道:“总之,顾老来京,你们多加注意,最好不要让他与阿瑟见面。还有一点,我提醒你,他阴狠手辣,不亚于酷吏。”
不,比酷吏更狠,可曾见过哪个酷吏对自己的家人下手。
明祎颔首,“这么多年来,我见过许多疯子,为权势所疯,沽名钓誉者,也是不少。”
如今的陛下,也是一沽名钓誉者。她笑着扣着顾锦瑟的手腕,感受到脉搏的跳动,然而,微微一笑,“我不怕疯子,怕的是……”
她转身看向床榻上烂醉如泥的少女,“她们总说我活得毫无生气,您说我这样的人,怕什么呢?”
顾夫人被说得迷惑,感情明相的后句话就是:怕阿瑟离开。
啧啧啧,明祎有那么深情吗?怪哉怪哉,她忙赶走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与明相说道:“我明日会离开,还请明相多保重,她这般,明早醒不过来的。”
“顾夫人,不等等吗?”明祎奇怪,顾夫人看似对女儿宠爱,视女儿如命,可说走就走,又显得极为凉薄。
顾夫人站起来,摆摆手,“不等了,人各有命,说来也是奇怪,我相信你会善待阿瑟,却不信她爹。你说,我是不是比你更为凉薄。”
明祎微笑,朝她行礼作揖:“谢您的成全。”
“不算成全,我不过是给阿瑟寻了好出处罢了,我自己体会过的苦不想阿瑟再经历。明祎,若你不爱的时候,一定要放手。”顾夫人苦笑。
言罢,她离开两口的新房。
明祎的心沉了下来,继续凝着顾锦瑟,面上无笑。
赤玫过来诊脉,开了汤药,安稳睡上一日就成,醉酒的次数多了,酒量就会增加,酒量都是喝出来的。
翌日清晨,明祎亲自送顾夫人兄妹出城,晨曦照耀大地,三人在城门口拜别。
虞家舅父与明祎说了几句话,明祎笑着言道:“京城一事,您放心。”
明相保证,虞舅父松了口气,与明祎作揖,明祎回礼,“舅父,婆母的事情就劳烦您了。”
一声舅父让虞家父面露笑容,兴奋地招呼自家妹妹上马车,随后跟着几十人,都是明祎精挑细选出来护送顾夫人的精锐。
顾锦瑟睡到午后才醒,明祎坐在窗下继续绣鸳鸯,绣来绣去,缺了些感觉。
顾锦瑟迷糊地爬了起来,晕头转向,还好头不疼,她悄悄地走到明祎身边,哦豁,鸳鸯绣成大半了,但是明祎的神色并不好。
似乎不满意。
笑话,鸳鸯绣成鸡头,换谁都不满意。
但是,这些不能说。顾锦瑟将到口的话憋回肚子里,笑吟吟的开口:“绣好了呀。”
“给你戴,你会戴吗?”明祎语气淡漠,睨她一眼,“我绣了很久的。”
“戴、自然是要戴的。对了,你今日不上朝吗?”顾锦瑟奇怪,陛下给了三日假期,她应该睡了许久,最少过了一天。
她睡得有些头晕,揉了揉脑袋,看向外间炙热的阳光,古代的夏天也好热。
“不,婆母离京,我自该去送,顺便送了二十名好手,以一敌十,可挡百人,就算与顾家打起来,婆母也不会吃亏的。”明祎放下针线,扭头去看浑浑噩噩的人,“你伤心吗?”
“我阿娘走了?”顾锦瑟顿愕,有些迟钝,“她怎地不等我醒来呢。”
“约莫着怕伤感,等你将来去了金陵,你们也有见面的时候。但我需提醒你,父母和离,对你的仕途多少有些影响。有些人会看不起你,光是皇后处都过不去。许多事情,我也与你说一说。”
“皇子不和,太子性子软弱,三皇子不长脑子,四皇子墙头草……”
“你站二皇子吗?”顾锦瑟心生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