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绒心里感觉到不妙的时候,已经在空中失去了支撑。
要是换成别人,非整个人摔地上不可。
但沈绒经验丰富,即便平衡被打破,她依旧能迅速调整,不让自己摔得太惨。
一众惊呼声中,沈绒还没来得及凭借本能调整到安全着陆姿势,腰肢就被有力地揽住了。
获得了绝对安全感的一瞬,沈绒被熟悉的本能驱使,优雅轻盈地一转,附着对方的身体稳
稳落地。
孤女的香味依旧能在瞬间让沈绒的肾上腺素飙升。
更何况此时盛明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没事?”
两人的前胸紧贴,柔软的触感和有力的拥抱如此熟悉。
担忧的情绪清清楚楚写在盛明盏的眼睛里。
沈绒被她身上的香味弄得魂不守舍,心头发热,含糊地说了句“没事,谢谢”,随即将她还环着自己的手臂往外轻推,暗示她放开。
盛明盏无声地顺从了沈绒。
将即将破土而出的情绪,藏回毫无波澜的表情之下。
工作人员立即上来询问她俩的状况,沈绒看向盛明盏的胳膊,问她:“你怎么样了?”
她知道承接舞伴的那个人更易受伤,盛明盏还是临时过来硬将她接下的,肌肉很有可能拉伤。
盛明盏应该有段时间没有跳舞,猛的这么一下够她受。
盛明盏没有回应沈绒的关心,不解地问杜兴的经纪人,“杜先生怎么回事?”
杜兴摁着腰脸色白得吓人,他经纪人过来一个劲地道歉,说他可能是腰部的旧伤又发作了,实在对不住沈绒。
来之前郑荔就找到盛明盏,在她面前告了杜兴一状,说昨天晚上他去应酬,喝酒喝通宵根本就没睡觉,一大早又赶去录综艺。
身为音乐剧演员敢这么折腾,早晚翻车。
“希望他今天不要捅娄子。”
没想到郑荔一语成谶,也幸好盛明盏有所防备才不至于让沈绒受伤。
不然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角色,可能真就耽误在这里了。
海默看上去下一秒就要雷霆震怒,盛明盏也懒得再告一状当面让大家下不来台,只对杜兴的经纪人说:
“如果受伤应该及时就医,不然耽误了自己又连累别人,对大家都不好。”
杜兴这头自知理亏,只好拼命道歉。
剧团经理来做和事佬,安抚了盛明盏和沈绒,又去跟杜兴他们建议去医院拍个片,不然赶不上排练那得耽误整个剧组的进度。
这边一团乱,那边沈绒还听见身后有人暗暗在兴奋。
“嗑得我一口血,盛明盏还是爱沈绒的!
”
“到底是老搭档,这反应速度牛掰啊!”
“这是一直盯着才有的神反应!”
沈绒:“……”
她知道自己和盛明盏搭档这么多年,即便从来都没承认过,可绯闻早就将她俩的名字写在了一起。
曾经的默契是真,爱意也是真。
而这份“爱”到底是搭档间的心有灵犀,还是有其他更深的含义,也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她俩一起夺得金石奖最佳搭档殊荣时,紧拥着盛明盏不放的人是沈绒自己,硬要十指相扣一块儿上台的也是她,明眼人都看着呢。
到现在还有人对她俩的事念念不忘,也赖不得别人。
沈绒知道自个儿造了不少孽。
杜兴腰都直不起来,初排是没戏了,只能提前结束。
临走时葆拉找到沈绒,单独和她聊了一会儿,还交换了联系方式。
“海默先生说很喜欢你的工作状态。”葆拉含笑道,“盛小姐的眼光果然好,她推荐的人非同寻常。”
沈绒听她这么说也不意外,就是心里所想被印证了,有些开心。
葆拉走后,那份开心在胸腔里迂回反复,最后变成了莫名而来的失落,以及灵魂深处不甘的骚动。
安真剧场后门。
老剧场都没有地下停车场,涂颖得步行一百多米去地面停车场将车开来。
等涂颖的时候,郑荔过来跟盛明盏说:“海默先生很生气,老头虽然不会讲中文,但消息还真灵通,很快就知道昨天晚上杜兴去应酬通宵的事了,腰也是频繁录综艺留下的后遗症。他们团队已经警告了杜兴,说他如果继续抽烟喝酒搞综艺,会立刻把他换掉。杜兴那边跟孙子似的,立即保证一定以《皇后》的排练为主。哎呀,地头蛇也怕强龙。”
盛明盏就像听了个笑话,嘲讽地“哼”了一声。
她想拿根烟,右手动了动,很不自然地停在半空又落了回去,最后也没拿。
郑荔突然热情地“嗨”了声,盛明盏抬头,见海默的车正好路过。
葆拉从车窗里探出了脑袋,对盛明盏神秘一笑,说:“盛小姐的人情我今天终于还回来了。”
盛明盏:“?”
葆拉也没想多解释,“你总会知道的,回头见。”
.
沈绒回到病房的时候,护工说沈黛刚刚睡着。
沈绒见她手里还拿着手机,手机屏幕停留在《撩动全城》的新闻页面,无声地叹了一下,过来帮她锁屏。
怎么可能瞒得过沈黛。
知道了也好,省得继续费心思瞒着。
现在《撩动全城》口碑有了,不少人夸沈绒魔鬼身材,该高兴才是,也算是点亮一个新的技能点了。
《撩动全城》的编舞给沈绒打来视频电话。
沈黛在睡觉,沈绒不想吵她,到隔壁去接。
三院是私立医院,盛明盏给沈黛办了间VIP病房,有两室。
一室是病床,另外一室算是客厅厨房加陪护亲属住的,比之前在公立医院四人一间只能睡小折叠床的条件好太多了。
盛明盏来的时候,听见编舞在视频电话里跟沈绒说,首演之后剧组收到反馈意见,觉得舞蹈还是得改一改。
就是沈绒坐到搭档大腿上那一幕,还是不够火辣,希望沈绒在坐大腿的同时来个借位吻,效果会更好。
无聊,博眼球的玩意。
盛明盏就等着沈绒拒绝且反驳回去。
没想到……
“行啊,编舞老师觉得行就行。”
沈绒居然很爽快地答应了,
“那就借个位,不真吻啊。”
沈绒开着玩笑,对面也乐呵呵的。
“肯定不真吻啊,那小绒姐你答应了我也好去交差了。”
沈绒挂断视频一回头,见身后多了个活人,吓一跳。
“鬼啊你,又什么时候来的,声音都没有。”
盛明盏感觉胸口发闷,郁结多日的火气又有点儿控制不住地往上烧。
暂时不想理沈绒,盛明盏用左手将个装满了东西的口袋放到桌上,又用左手拿出几罐益生菌。
沈绒见她要去洗水果,便走上前将她的手给摁下了。
沈绒主动洗樱桃,将娇红剔透的浆果在手中揉搓着。
“右胳膊拉伤了得去看医生。知道说杜兴,你自己怎么不去?”
原来她看
出来了。
盛明盏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碍事。”
“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那什么,我还是得谢谢你。”
“嗯?”
“谢你护我,也谢你向海默推荐了我。”
“……”
盛明盏明白葆拉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这部剧着想。”沈绒一边洗着樱桃一边背对着盛明盏,用轻快的语气说,“对吧?技术顾问女士。”
盛明盏:“……”
“你不用解释,不用多说,我知道。”
“……”
沈绒将樱桃放到沥水篮里,转身,“你全是为了能排出一部好戏,都是为了剧组,和我没关系。反正我……”
沈绒完全没预料到,盛明盏居然会站在她身后这么近的距离。
在她转身的同时,盛明盏猛地往前一抻,双臂压在沈绒身后的台面上,蛮横地打断了离开的动作。
像一只发动袭击的野兽,将沈绒完全圈在她的范围内。
沈绒惊得脚步全乱,往后退去,险些坐到了台上。
沥水篮打翻,滚了满地满台的樱桃。
为了维持平衡,沈绒往台面上撑,手掌将几颗樱桃压爆。
盛明盏一把扣住沈绒的下巴,强烈的侵略气息让沈绒缩起了肩膀。
她看出来了,盛明盏真的生气了。
“盛……”
“沈绒。”
盛明盏靠得更近,两人鼻尖就要触碰到的那一刻,她居然微微将脸转了个角度,夹出了一个极其暧昧的姿态。
沈绒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你这张嘴。”
盛明盏含着火光的眼神,从沈绒惊恐又隐约期待的双眸往下转移,落在柔软的红唇上,“是不是不会说人话?”
沈绒:“……”
盛明盏微微一推,放开了她。
沈绒还站在原地,用愕异又复杂的眼神看眼前人,明显没回过神来。
盛明盏一忍再忍,将就要失控的情绪勉强压了回去,沉着脸很快离开。
沈绒揉了揉刚被捏过的下巴,有些痛意。
而刚才盛明盏捏她时,手在颤抖。
盛明盏在强行克制着自己。
我做什么了?她这么生气。
沈绒看着自己衣袖、裙摆上喷溅的果汁,人还是恍惚的。
半晌,沈绒总算是缓下了第一口气。
我是不是疯了。
她抱着自己,双眼发直茫然若失地想,我居然以为盛明盏要吻我。!
第48章 048
盛明盏没等沈黛醒就离开了。
的确气够呛,不告而别。
沈绒下巴被她捏的这一下其实就刚开始有点儿痛感,很快就消下去了。
不知为何,触感却一直清晰地留着。
沈黛睡得很安稳,沈绒累了一天本应该早早入睡。
可一闭上眼,盛明盏那双发红的眼睛就在她面前晃,弄得她心里堵得难受。
和两年前分崩离析时的盛明盏重叠了。
沈绒,你嘴里有句实话吗?
……
你对我不是那种爱?那是哪种爱?
你说,哪种爱能让你和我上这么多次的床?
沈绒,你是个骗子。骗了我也骗了你自己。
……
盛明盏的话和忍在眼睛里的眼泪,反反复复挤压着沈绒的心。
盛明盏,一直都坚强的盛明盏,天塌下来都不会皱眉的盛明盏,所有情绪的失控都在她面前,都是因为她。
沈绒注视着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一丝光亮,难过地想,我是不是只会伤害她。
漫长又让人心碎的夜终于要过去了。
无论上个夜晚过得有多糟糕,天一亮,成年人的使命就是立即振作精神,再次前往自己的战场。
这是盛明盏回国之后,第三次和她的心理医生见面。
上次和医生聊完之后她一直都遵照医嘱,按时服药。
但她渴望的转变依旧没有发生。
这次跟医生聊的时间更长,但医生对她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毕竟想要治疗一位沉默的病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盛明盏自小失去父母,这件事给她造成了无法逆转的创伤。
被遗留在人世间饱受冷眼的她,内心萌发出了病态的占有欲。
想要抓住在意的人和物,若是抓不住,便会失控。
明明想表达的是“爱”,最后竟成了伤害。
盛明盏站在无人且冰冷的走廊上,一时记忆混沌,忘了该做什么。
.
沈黛的治疗在继续,医生护士和护工都对她非常照顾,沈绒就有更多的时间演出、排
练。
沈绒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她主演的音乐剧拥有令人瞩目的高票房是什么时候了。
《撩动全城》场场爆满,甚至到了一票难求的地步。
她也懒得去想,这超高的票房有没有她卖弄性感的功劳。
沈绒以大家想象不到的作品回归长街,与此同时《皇后》终于官宣。
沈绒和杜兴的名字共同出现时,这部原本就万众瞩目的改编IP,再次引发热烈讨论和超高期待。
有人说除了沈绒,没人能驾驭得了皇后。
自然也有人说,如今的沈绒是被商业化裹挟的沈绒,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灵气,她所演的皇后艺术性必定大打折扣,可惜了这个IP。
沈绒一向不在意外界的声音,但她到底长了一双耳朵,手机也连着网,难免听到一点对她的指摘。
换成以前她根本不会在意。
她从小看多了众人对她小姨的评价,诧异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为什么能凭借想象力说得振振有词。
十五岁入行的第一次发言,更是正面怼了评论家。
相比于从前的战斗力,这些年她倒是越来越佛,无论外界说什么都影响不到她,因为她知道跟着无知者的思路走,只会把自己带进死胡同。
但《皇后》给她的压力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这是海默的改编作品,是她最崇敬的曲作家兼制作人的心血之作。
还有盛明盏的力荐。
无论是海默还是盛明盏,她都不想辜负。
即便盛明盏最近在和她冷战。
按理来说,作为分手了两年的前任,两个人“纵使相逢应不识”也很正常。
坏就坏在过年的时候一起吃了年夜饭,还住在一起。
互道“新年快乐”的温馨还没彻底消散,一起照顾沈黛的过程中,她俩的关系缓和了不少,算是能互相打趣几句了——至少沈绒是这样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