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爱我。」我说。
「......」他还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其实,除他之外你一直没喜欢过别的人,对吗?也许你只是在我身上找到了他的影子,对吗?你爱的始终都只有他吗?」
「不是这样的。我是个扫把星,和我在一起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的。AKAMARU就是因我而死的。如果我们继续在一起你也会死的。你不了解我现在所在的俱乐部是个多么庞大的地下组织。他们能让人轻易地蒸发,没人知道下落,也没有人会去追查。以我们的能力是不可能逃掉的,也无处可逃。」
「为什么说这些。你以为我怕死?我早就觉悟到我的存在是无关紧要的。没有什么能对这个世界造成影响,我死了,报上也不会登,电视里也不会播,地球还是照样的转。」
此刻我已经不能抑制我内心的激动「除了爱,我也什么都给不了你。我不过是个小小的职员,没钱也没地位,连能够出人头地的可能都没有,是你自己离不开豪华的生活环境。」
「不要拿我和你跑了的GF相提并论。她是健全的,自由的,而我不是。我没有上过学,也不会工作,除了性爱,我才是什么也给不了你。我只会成为你的负担。我是个男人,还是个残废的男人。你以为到了中国就没事了?你的家人一样也会反对我们在一起的。你不明白吗?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的没用。只是嘴上说得漂亮。」我把拳头重重地砸到玻璃上,[我没有能力让你幸福,我根本没有保护你的力量!]
「我们是没有地方可去的......」他把头靠在我肩上。
「可能只有南极能包容我们了。」我无奈的说。
「南极和地狱哪个更冷?你说我们会下地狱吧。」
「看来天堂是没有我们的位置了。」
「分手吧。」莲定定地注视着我的眼睛:「我们选一条捷径吧......」
在他透明的眸子里我看到的自己是如此渺小。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直到一大清早被冻醒,头痛欲裂。子豪也在我屋里,占了我的床,还大字形地睡在上面,把我踢在地板上。我抱着头坐起,手已经包上纱布了。桌子全被酒瓶占满了。被酒精麻醉的脑袋,还残存着莲说分手的表情。时间仿佛又回到那一刻。酒精一点也没能减轻去我的烦恼,任何事情也没能得到解决。
我逃走了。
正如他说的一样--我们无路可走。
我满脸泪痕的颓坐在垃圾中央。我也是垃圾的一部分。
4
至此以后,莲音讯全无好像从这世界里消失了,如魔法消失后的童话公主。M的手机号已经是空号、粉红色的汽车失踪、公寓509房间也已经人去楼空。
这期间我一个人看了红白歌合战,听了滨崎あゆみ的「No way to say」。破天荒地买了来日本以后的第一张CD-《A best》。我魂不守舍在公司听,在车上放,回家也是同样,不厌其烦在听着「M」。盼望能有这样的音乐在我的手机上响起。
莲你在哪儿?那天我把你一个人丢在满是碎玻璃的房间,没有受伤吧。我爱上了你,可却不能给你保障,你就这么消失了踪迹。是不是这一生都不会再见面?这是否也是命中注定?相遇却不能相爱,相爱却不成相守?也许这世界根本就不存在莲这样一个人。发生的事不过是我一个的臆想,但这臆想也未免太过真实。我翻来覆去地观看电脑中的莲的录像。我还记得许多我们在一起时发生的细节:莲的表情历历在目、秀发在指间滑动的感觉、残肢在手中蠕动的感觉、穿和服的美丽身影、还有靠近就能闻到的绿茶香。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编造的不成?也许我就是个为满足自己的性渴望,一直在头脑中编织着和amputee结识的故事情节的devotee。
莲你在哪儿?在那儿吗?
你是否存在?存在吗?
你可曾爱我?爱吗?
我不停地推翻由我不清醒的大脑得出的判断。
2月12日黄昏天色阴暗,我像往常一样停好车解开安全带,看到角落里有个鬼祟的身影。最近好像常有不明的人在我身边打转的样子。我推推眼镜,我一个无名草民怎么可能被跟踪什么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去管的好。
我关上车门,一个可爱的女孩从角落里走出来在向我微笑。
我竟一时认不出他。这真的是他?莲的样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仅仅是因为剪掉了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还装上了一双修长的义肢。他系着白色大围巾,穿粉格子超短裙配着系带长靴,婷婷玉立地站在那里。轮椅停在旁边上载着旅行皮箱,好像它的作用仅仅是行李托运架。
「我带了吃的来。」他向我招手笑容可掬。对我的态度就好像在早上才分开的10小时前还见过面的恋人。
我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他的行走方式多少不同于常人,能看出腿脚有点拖拉不太灵活,渐渐地他走得摇晃不稳起来。
我立刻向他奔去。把一瞬间失去平衡的他拉到怀里,熟悉的香味随之飘来。
「我是故意的,我怕你转身弃我而去。」莲怯懦的声音。
「说什么胡话。我到处找你,以为再也见不到你,永远失去你了。」我的鼻子一阵酸楚,心头一阵酸痛。
「对不起,我明知道不应该找你的,会给你添麻烦,但...实在是想你,对不起......」
「我去找过你,电话也打过。你现在住哪里?」
「我无处可去了,能收留我?」莲温柔地说。
我受宠若惊。
「求之不得。」
「我再不会做你不喜欢我做的事。除了你不再爱我以外,发生什么事我也不会离开。你让我重生了,我是为你而生的。」他紧紧地抱住我。莲的身高已经及我下巴不超过170公分,大约165公分。我们像普通的久别重逢的男女一样久久地拥抱。
「这么长时间,去哪了?」我问。
「美国。喏-15000美金的成果。」他向我展示美腿:「我要在这里开始新生活。不回那里了。」
「外面冷上来吧。」我折好轮椅,提起他的行李。「那里」是指俱乐部吧。他是怎么离开的呢?
他扶着我肩膀才勉强上了楼梯。高位截肢,没有膝盖抬腿的动作也不轻松。想必用那一小截残肢支撑全身的重量也十分不易。可能像是踩高翘吧。
「房子又小又乱。」我从门框上拿下钥匙开了门。
「站起来看你也还是很高。我都够不到门框。」
我对他轻轻一笑。
莲站在门口环视一圈房间。「可真够乱的呀。」
随着莲的到来,我也打量起这间许久不曾留意过的房间。从进门的玄关到可以坐人的矮桌,短短数米堆满了各种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积攒下的垃圾。灯罩里也尽是虫子的尸体。
「你就想在这样的环境筑造我们爱情的巢穴?」
「以前不是这样,最近心情有点烦乱......」我不好意思地解释。
「可是因为我?有黑眼圈了。」他笑着回头问我。
「大概。」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赶紧低头搔发掩饰心中的喜悦。已经许久没见过这如此动人的微笑了。「我收拾一下,你随便坐吧。」
「扶我一下。」
我扶他在玄关坐下。
「这腿也不能跪坐,真不适合日本狭窄的日常生活。」说着他像脱鞋一样,把二条义肢脱下。「吓一跳吧。」他抬头看我。
「有点吃惊。」我也坐下换好拖鞋。「看你上下轮椅什么的灵活程度真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要是我一定做不到。」
「各有各的活法,到了这份上自然也就逼会了。以后就请多关照啦。」说着他爬到桌子处,把腿放到被炉里。
我把脱下的西装和莲的外套一起挂好。倒了烟灰缸,空啤酒罐也统统扔进垃圾袋。把扔得到处都是的杂志收拢,收拾了堆了大约一星期的衣服。
「看得出你做事很有条理。」莲乖乖地坐在被炉里看我收拾房间。
看到他和义肢并排在一起的画面真是感觉奇妙,让人想到被打散的芭比娃娃。我把他的「腿」也收好放到橱柜里,让它们横七竖八地在外面难免让人觉得恐怖。「腿」拿在手中分量很轻。
「你在发什么呆?」
「没事。喝茶?」我想到他可能介意茶的品质又补充道:「袋茶可以?」
「没关系。我想看看你的书可以吗?」
「请随便。」我点燃煤气。
我无数次地想象过莲在我屋里时的样子。我看着他一点点用手挪蹭到我的书架前,取下一本本书,翻翻又放回原处。
「为什么每本书都包上书皮?是因为爱惜?」他的手指在书脊上划过。
「啊--」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偶然一次买了本旧书,当给书包上书皮时心情意外的好,烦心的事也忘了,以后就养成了习惯。大概就是如此。」
「你烦心的事看来也不少呢。也老要买书什么的吧。」
「哈哈。」
「有没有一本书包多层书皮的事?」
「那倒没有。」
「你把色情杂志藏那里了?我还想调查你的喜好呢,金发的?还是黑发的?」
「那种东西我都是从网上下,没必要花钱买的。」我想说从网上也下了他的录像,但欲言又止:「看当然是西方的来劲,不过要是说到实干还是东方人合适吧。呵呵,你还不清楚我喜欢什么样的嘛?」
「说个喜欢的明星。」
「铃木保奈美吧。」
「好老,而且她身材不怎么样嘛。」
「看起来还不错呀。田中丽奈,还有广末凉子。」
「脸像猫的那种女人呀。」
「你自己不也是么。那种纸上谈兵的说它做什么,我就是喜欢你呀。不放心我?」
「很多事不在一起生活是不会明白的。」
「放心我这几个月也不是吃白饭的,看了很多关于截肢的方面的事。常常想象和你一起生活的情景。」
「你在外面等我很久吧。」我把热茶放在他冻红的手里,就势握住他的手。冰凉的感觉瞬间传过来。
「我来给你当老婆好不好。」莲把另一只手叠加在我手上。「你教我中文吧。」
「家里正缺这样东西。中文先从我爱你开始学起。」我像举娃娃一样把莲高高举起。房顶很低,他吓得叫了起来。
「我想先学你的名字。」
「hayashi读做林ao读青。合起来读林青。只有二个音。来说说看。」
「林青。」莲说得很认真。
我答应。
「林青。」
我再答应。
「林青。」
「嗯。好了好了。」我真怕他叫个没完没了。
「青,我们吃牛肉火锅吧。这个在冬天吃最棒了。」他穿上自备的可爱围裙,问清了各种厨具的位置,就开始动手准备了。完全是个标准老婆模样。
我把他放到我的转椅上,这样他就能在调理台前自由移动了。他的轮椅在我的狭小房间里转不开,已经派不上用场了。让我一起塞在壁橱里了。
我托着腮从后面看莲切菜的样子。真是可爱,日本女性的美德在莲身上都能体现出来。我很想念把他抱来抱去的感觉。
我从桌后站起,抱起莲。用脚踢开椅子。「我来当椅子,这么高合适么?」
「你这样我根本没法集中精神做事嘛。」他已经感觉出我的那个硬邦邦的物件顶在他身上了。
「等等再做饭吧。就让我这样抱着你。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几乎要精神崩溃了。」我把脸贴在他的后颈,能感觉到莲强烈的颤抖。
「我也很想你,这么长时间没和你联络也是有原因的...我好多次好多次都快拨到你的电话最后一位号码...我也担心你,怕你把我忘了,怕你又找了新的恋人。就在刚才我还在担心你不是和一个女人一起回来......」他已经泣不成声。
「说什么别的恋人,我就那么不可靠吗?!算了,现在我们不是在一起吗?已经,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我把他轻轻放下。
我解下领带,莲低着头一个个地解开衣扣除下裙子。
我看到血从腿上渗出来。他一定在外面站立等我好久了。
「疼吗?」我轻声地问。
他摇头。
血给了莲花鲜艳的颜色,我低下头舔净被血染的莲花。莲你的心还在淌血?为那个叫AKAMARU的人?
「我从第一次见你就对你在种说不出的喜爱,好像那次的见面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不喜欢参加社交活动的我竟然跑去和子豪玩荒唐的成人游戏。
「那天我也...以为...」莲贴紧的我身体。
「好敏感。比女人还敏感,腰已经弯了。」我环抱着他的细腰开心地笑起来。
「别把我和女人相提并论!」
「咱们要有孩子一定会像你一样漂亮。」
「我...生不出孩子,和女人做也生不出孩子了。」他垂下长长的睫毛。「因为那次的事故......」
我没有惊讶,只是看着他细细的没有胡子也没有喉结的颈子,然后摸他形状好看的锁骨。
「没事,把我当你的男人就好了。我会好好爱你,给你幸福的。」
我们纠缠在一起,开始用身体诉说我们的爱情。
※※※※※※※
「你出汗了,冷吗?」我房里暖气不够。
「有你在就不冷。你的身体好暖。」他紧紧贴着我躺着,恨不得挤进我的身子。
「你很容易出汗的样子。是不是因为截肢皮肤面积比别人少,就加重了身体其它部位的汗量?」
他点点头「你还真知道点呀。」
「当然啦。不清楚怎么行,想和你一起生活呀。不过目前要沐浴只能去公用的澡堂,厕所也是合用的。对你来说挺不方便的,要去和我说一声。房子我会去想办法的,早就想搬家了,我不喜欢这里的房东。」
「什么样的环境我都不介意。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你这样想吗?」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这句话说出来怎么是这般的让人伤感?
※※※※※※
事后我们围坐在桌边吃了美味可口的牛肉火锅(那个锅是从哪来的?我家可没有那个东西。也是莲的自备?)。
「真好吃。」我大口地吃起来,最近都没正经吃东西。刚才的事体力消耗又很大。热腾腾的雾气,把镜片熏得模糊,我摘下眼镜放在桌上。
「像你以前的恋人?有他的照片?」我突然说起。
「我们连张相片也没照过。」我听到他小声自语,感觉他的眼圈可能红了。
「你是很像他。现在可以和你说他的事了。」
我打开1罐啤酒给莲,自己也开了1罐喝起来。
「大概也猜得出。从你的眼神里能看出。我不介意你忘不了他,也不介意你比较。毕竟他在我之前认识你,虽然不甘心,但我一定尽自己的努力就是了。我不会像他似的抛下你,这是真的。」
「他不是抛下我。他是...死了...」他放下筷子。
「那会不会像科幻小说里一样,受了重伤失了记忆,成了一个不认识你的「陌生人」。比如你眼前的我?」
莲瞪大了眼睛。「你第一次出现,我就在想是不是他复活或是转生了。」
「喂--开个玩笑别太认真。死了也算是抛下你吧?我一定不死在你前面就好了。」
「不要有人再死了。」
「当时你是不是想过自杀呀?」我支着头抬眼看他。在想是不是恋人死了,他故意出了事故,但只掉了腿。我为自己的设想打了个冷颤。
「你怎么知道?」
「我偶尔也想无聊事。」
「我认为神是故意让我活下来,为了赎罪。」
「罪?你哪里有什么罪?」我大声驳斥他。
「每个客人都是神派来惩罚我的。」
「那我也算是?」我抑制不住地冷笑道。
「不,你是来挽救我的。让我知道我是错的。」他说得很真诚。
「是呀,以前是多么不以为然地在活着。认识你以后让我知道了人能活着是件多不容易的事,能四肢健全地活着更是多么幸福的事。人真是不知道满足的动物。」
我看了一下锅里的东西赶忙夹了一些给莲。「快吃吧,肉都老了。」
「我不要那么多,我怕胖。」
胖?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在说笑?都瘦成骨头了,给我多吃一些。都是你太瘦了才磨破皮的。」
「可是人家身材本来就短,要是胖了多难看。要是真胖了穿不下义肢才是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