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日出,西边雨————安心
安心  发于:2008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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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笑,嘴角微微上翘。她的嘴唇上涂着一种浅浅的橙色唇彩,很诱人。
"要人帮忙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和他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倒说说看,救了他,我能得到什么?或者说,你能给我什么?"
这话出乎我的意料。凭感觉,我本能地觉得她不是那种人。
"救了他,您可能会有个完整的丈夫。"我想了想。
她爽快地笑了起来,甚至笑出了声:"你不是和他在一起吗?他怎么可能成为我的丈夫?你倒挺有意思。这样吧,如果他顺利回来了,你就给我当一个月的小情人吧!我也看看这是什么滋味!"
我已经开始镇定下来。她的言行让我觉得:不管她说什么,她一定是会救秦淮的。所以声音也稳定了:"沈小姐,您不是这种人,我一眼可以看的出来。其实要是和您这样漂亮的小姐在一起,是我的福气,也是我占便宜。可是我想您一定是开玩笑的。现在真的很紧急,其实,我和秦淮之间还没有真正发生什么。"
她不笑了,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好了,不开玩笑了;我保证,今天下午他就能回到自己家里。"
"谢谢你!"我衷心地感谢她。
"不用客气。帮人也为了帮己嘛!"我忽然发现,她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可爱的酒窝。
"你到底多大?"分别前,她问我。
"十九岁。"我报的是虚岁。
"啊,比我小八岁呢,小弟弟。很高兴认识你。以后有事儿可以随时找你姐姐!"
她冲我一挥手,准备走了。
我心念一动:"现在弟弟就有一件事求您--您能去接他吗?如果方便的话?还有,不要告诉他是我找的您,就说是您听说的!"
她轻轻一甩长发,眼睛一转,笑了:"可以。再见!"
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一点点在下沉。四周人来人往,不远处过往的车辆在按着喇叭--现在才发现,这个世界这样喧嚣,充满了嘈杂的声响。
回到家,接到了陈嘉坤的电话:"找到人没有?"
"没人接。"我的声音也失去了力气。
"你--没人接再打啊!你昨天晚上的劲头呢?"他有些恼火了。
"那你怎么不打?"我反问。
"你--我怎么说你好!我和那个丫头不对谱儿!算了算了!秦淮是白白疼你了!我给她打吧!不知道听了我的电话她会不会落井下石!"
陈嘉坤挂断了电话。我举着听筒,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忍了很久,没有再给他们打电话。
直觉上,我相信这个沈小姐,虽然和她只见过一次面。可我就是相信她。她一定会把秦淮安全带回来的。
就这样忐忑不安到下午三点。电话响了,我扑了过去,甚至摔了个跟头。
"喂,我是战卫风。"
是沈小姐清亮的声音,不过压得很低:"放心,他已经被接回来了。"
"他--受伤了吗?伤的厉害吗?"我的心在颤抖。
"他现在在医大二院,好了,来人了,我挂了。"
那么,他一定是受伤了,否则不会住院。我坐在地板上,头无力地放在两膝上。但--起码他还活着,如果沈小姐能声音正常地向我通告情况,就说明还不重。
我不该介入他的生活的。或者没有我的存在,他和沈小姐可能真的成为一对,结婚、生孩子,组成一个美好的家庭。遇到他时,他和陈嘉坤分手了,如果我不出现,那时候他应该就会和沈小姐在一起过上别人眼中的正常生活。
可他遇上了我。可能他觉得他爱上了我;而我,却不明白我此时这种揪心的感觉,是不是就是爱。
恍然发现自己的手里还握着听筒。刚放回去,当电话声再次响起了起来。
陈嘉坤气急败坏:"你和谁缠绵呢?什么情话要讲这么久?赶紧给我滚到医大二院来!你无情他有意,他要见你!"
"真不明白他看中了你什么!"他挂了。
等我走进病房时,一眼就看到病床上的秦淮。他的眼睛微闭着,面色苍白,头发有些凌乱,没有的戴眼镜,嘴唇上似乎也没有了血色,好象很憔悴。
沈小姐坐在床边上,握住他的一只手,正出神地看着他。
陈嘉坤背对着门,手插在裤袋里,正望着窗外。
我刚在病床边站定,秦淮的眼睛一下睁开了:"你来了?"他努力向我微笑,那因为疼痛而略有些扭曲变形的笑让我感到一阵心酸。他的声音非常微弱。
"坐,你不认识小沈吧?"他挣扎着想起身,沈小姐安抚地压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不要乱动。"
她向我伸出了手:"你好,沈盛华。"
我看着这个正在微笑的美丽女子:她,将来会是秦淮的妻吗?"
陈嘉坤回身冷冷地看着我:"良心发现了?要是盛华再晚到一步,我们都见不到他了!你在想什么?!"他的声音里满是谴责。
"嘉坤,好了。"秦淮轻咳了几声,可能牵扯到了伤口,眉头皱得很紧。
"对了,刚才和谁打电话呢?这么久?"他像是无心地问了句。
"是兰兰,有点事儿。"我知道这句回答可能产生的后果。
果然收到了预期的效果。浓浓的失望笼罩住了秦淮的脸;沈小姐看了我一眼,倒没有特殊表情;而陈嘉坤,倒一副想揍我的样子。
一咬牙,我说:"秦淮,我和兰兰谈了很久,还是觉得我们在一起比较合适。我不能辜负她。上次你和我们一起出去,她已经对我有了疑心,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陈嘉坤眼睛溜圆:"你还是不是人?你没看到他正躺在病床上吗?还是因为保护你才受的伤!"
我知道,所以我更不能继续和他在一起。秦淮是个好人。他应该有自己的幸福生活;而他的幸福里,似乎并不包括我。
秦淮挣扎了一下,还是没有能起来。他黑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我:"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怪你的。老七那样子,谁不怕?这些事以后再说。"
"不,我现在就和你说清楚--以后我不会再来看你了,希望你也不要在我眼前出现。否则,我担心那个刘老七不光会找你的麻烦,还会找我的麻烦。"
他现在的眼神让我感到了心痛:"卫风,即使做为一般的朋友,你是不是也应该关心一下我的病情?而不是现在这些话?"
我的心口犹如刀搅:"对不起,我要和你说清楚。不要怪我。我真的感激你帮了我那么多,可惜,我承受不了现在这种不正常的生活。我自己永远无法原谅自己。即使现在这种关系,我都觉得自己很脏--如果进一步,我怕自己会精神崩溃。"
低着头,每吐出一个字,都象在心脏上扎了一刀。胸口好闷,头好晕。我听到秦淮淡淡的一句:"那好吧,如果你真这样想的话。"
转身出了病房。我不敢抬头,怕周围的人会用鄙夷的眼光看我,怕他们都知道我刚才做的事;周围的世界开始轻微晃动,眼前一阵阵发花。
"战卫风!你给我站住!"我听到陈嘉坤的声音在身后追逐着我。
一出住院部大门,我听到周围的声浪飘荡着卷了过来,还有陈嘉坤的声音:"你小子丧良心!秦淮为你被打得脾破裂,你安慰的话都没有一句,说这么绝情的话!他真是看错人了!"
他用力拽住我:"秦淮是个好人,他还是苦出身,他混到今天不容易。我以为我捞他的钱就够可以了,哪里知道你小子更狠,你这样伤他的心还不如我呢!他对你一定不薄吧!即使对我,他知道我的目的是钱,还一样对我很好,你--你给我回去,把你刚才说的话都一句一句给我咽回去!"
"陈嘉坤,我对你的第一印象非常不好。看来我错了,你是个关心他的好人。只是--为什么你不是女人?"
眼前一黑--然后发生的一切,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睁开眼,发现自己也躺在了病床上。
陈嘉坤正看着我,若有所思。
"你放心,我什么也没有告诉他。他以为我有事先走了。盛华在楼上陪着他。倒是你,怎么回事?"他关心地问我。
"我从小身体就不太好。我是奶奶养大的,没有什么钱,也没有系统地检查过。"
"那升学不检查身体吗?"
我们的升学检查?有的,简单查一下,遇到个别情况,医生看一眼你的照片,是一个人就随手画几笔。人太多了。我也检查过一些项目,好象是没有问题。
"不行,你得详细检查一下!"他不由分说替我安排了。
我一会儿就缓和了过来,然后就被带到了门诊部。
医生姓白,四十多岁的样子,听我描述完症状,仔细询问了过往发病史,又观察对脉搏、心、肺、肝、脾等作了全面检查。脉搏和血压的测定后,他推了一下眼镜:"你这可能是先天性心脏病。具体情况我们还要深入检查、仔细分析才能最后判定。"
"先天性心脏病?"我和陈嘉坤都有些呆住了。
"这样,你还要再详细检查一下,做胸部X线照片、心电图、心音图、心功能图等,有需要的话,可能还要进行心导管、心血管造影、24小时心电图和希氏束心电图等特殊检查。如果要手术,还可能要住院精密检查。"
我当时就蒙了。
一连串的检查后,结果出来了:先天性心脏病,左右心房间缺损2.1厘米,肺动脉呈高压病状,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你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必须立刻手术。"白医生托了托眼镜架,神情严肃:"你以前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怎么熬过来的?我不知道。似乎小时侯开始,体育课上就经常脸色发白,因为成绩好,体育课上也就勉强给我个及格。
"而且,你现在早错过了最佳手术期了,一旦手术,肯定会有生命危险。但如果不做手术,你更是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幸好你才十八岁,如果手术成功的话,你还可以正常结婚生子."
"你这个病,必须动两次大手术,而且难度大;要先给心房补洞,再给动脉搭桥。费用也比较高。"
他看了我一眼。我觉得他的眼睛里应该是同情吧:"如果不手术,以后你类似今天这种情况会越来越密集地发生;而且有可能哪天就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睛了。"
我不想死,我要活!我还年轻--我才十八岁!人生我还没有开始真正地享受,爱情--我才刚刚开始经历••••••
"医生,手术费用要多少?"陈嘉坤替我问了一句。
"十四五万吧!"医生又看我一眼,好象在说:年轻的小伙子,多可惜!
十四五万!加上还欠兰兰家的钱--我到哪里找这么多钱?
我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医院。陈嘉坤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他只是默默地跟着,却不说话。
过马路时,我昏昏沉沉,忽然被他猛地拉住:"你疯了?!没看见车啊!这么死了多不值啊?"
他这一吼,终于把我的眼泪震落下来。
蹲在路边上,我号啕大哭:"我不要死!我要活!我还要看着秦淮结婚,看他过幸福的日子!我还要看着兰兰找到合适的对象!我还要还清欠人的钱,我还要给奶奶重新修墓!••••••"我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愿望没有实现,为什么就要让我走?
陈嘉坤的手很柔软,轻轻地捏住了我的,他的声音出奇的温柔:"我明白了。我错怪你了,是吗?你也和我一样,觉得他们两个是非常合适的一对儿?"
我震惊了,因为他的话。
陈嘉坤在微笑,他的眼睛看向远方。我原来怎么会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女气呢?我一定是当时花了眼睛。
"你放心,你会活下来的。我和秦淮都不会让你死的。"他轻声说。
"请你不要告诉秦淮!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真的希望我们从此不再有交集--就让他安静地过自己的日子吧!"我连忙告诉他。
陈嘉坤笑了,目光柔和地注视着我:"我明白你的苦心,我不会告诉他的。不过,我说的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第一,我手头上有一笔钱,是我欠秦淮的,给了你,就当是还债,因为给他他也不会要;第二,你还有一个选择--卖掉你现在住的那所房子,以它的地段,十六七万没问题。如果我没有猜错,那房子他应该已经更到你名下了。"
我看着他,他微笑着,目光柔和。我从没有想过,自己曾经以为吃软饭的男人会有这样清澈的目光••••••
※※※※z※※y※※b※※g※※※※
手术定在十一月中旬。
这么大的一笔钱,我怎么还?犹豫了一下,从陈嘉坤给我的存有十八万现金的卡里取出了五千,先给赵叔汇了回去。终于--我可以不欠他的了。
但是,如果我死了呢?如果手术失败--我死了,那这花掉的十多万--谁来替我还呢?所以,我一定不能死!我不愿意欠秦淮的,同样也不想欠他陈嘉坤的。更何况,他的钱也不是天上白掉的。
据陈嘉坤说:秦淮被送到医院后立刻施行了部分脾切除手术。他除了一些明显的外伤外,主要是脾脏的外侧凸面裂伤;那些家伙根本没有碰他的脸,连踢带打的都是衣服下的部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盛华,他们可能还是有所顾忌;否则秦淮现在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陈嘉坤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
手术比较及时,所以秦淮应该没有大问题。可我不放心,还是想看到他出院后再动手术。听说他七到十天就可以出院了。
这些天,沈小姐再也没有给我打电话,倒是陈嘉坤,经常和我联系。无外是通报一下秦淮的病情。偶尔,我们也谈谈即将到来的手术。
"陈嘉坤,我欠你的,如果我死在手术台上,来生还给你,房子既然已经更名成我的了,那房子你就拿走吧--我也没有必要还给秦淮了,省得他难受,你也不要告诉他我到哪儿去了;要是有幸活着下来,我一定会还给你,哪怕用一辈子。只是我还有些担心:如果我活着下来了,手术却没有成功,还需要几个十四万,怎么办?"提到这些,我有些苦恼。
陈嘉坤正色道:"卫风,老天对你不会永远那么不公平,手术会成功的。"
我也希望如此。但愿能托他吉言。
小从也来过两次电话,询问我的病好些了没有。原来秦淮为我放假的托词是生病。谁知道现在竟让他一语成蕺。
手术前,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做。
我回到了故乡那片熟悉的土地上。
站在奶奶和那个只在相片上见过的爷爷的坟前,了却了一桩心事。终于把他们葬在了一起。尽管爷爷的只是衣冠冢。
看着墓碑上翻拍的老照片。是他们的合影,那也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合影。他们青春的脸庞上,洋溢着单纯和朴实的笑容。那笑容,就象从这一片黑与白中溢出的绚丽如火的艳红。
望着他们那满足的笑容,我的心脏猛的一阵撕痛,两臂似乎麻木不能动弹。
"你们可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们;吃了那么多苦,分离了半个多世纪,你们还是能躺在同一个墓穴里。"
"你们可知道,有多少人,生时无法共枕,死后更不能被允许同穴!"
"爷爷,奶奶!"我终于失声痛哭!泪水滴落在那束白菊花上。
下雨了。这是今年的第三场太阳雨。
我知道,在遥远的山那边,秦淮现在正躺在病床上,曾经尾随我的温柔的目光,此刻正追随着那个美丽的沈小姐。
患难见真情。衷心期望他不会辜负我们的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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