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一个漂亮的空心入篮，艾夜说完这话便要跑过去捡球，球却被刚好路过的易行丢了过来。艾夜点了点头向他表示感谢。
顾枫看了看他无奈地说道："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不说这个了，今天中午那个红头发的小子叫什么？"艾夜皱着眉头转移了话题，因为顾枫的话让他想起了T职高那个极其不要脸的家伙，心情大坏。
"怎么？你对他有兴趣？"
"你说不说！？"
"着什么急？不过是问了一句......"顾枫眼看对方要用球砸过来赶忙说道："我说，我说，他叫唐天，是个ABC呢！"
唐天？艾夜听了暗自在心里面念叨着。好俗气的名字。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中午看到他的时候就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即便那人的语气冷冰冰的，说出来的话也那么刺耳，脸色也很难看。但是看到他别扭的表情，艾夜就有一种想要亲近他的感觉。
3
放学的时间，唐天独自走在一条比较偏僻的小路上。他身上大家留下来的伤痕还没有好，尤其是脸部，一碰就疼。疼得他次牙咧嘴的。但他再同也不会叫出声，多年来形成的好强的性格让他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哪怕只是一点点，哪怕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他第一个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做。
"SHIT！还真他妈狠！"
"嗨，小子！干什么呢？"
不和谐的声音传来，熟悉这种场面的唐天用不着看也知道是拦路抢劫的混混。虽然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同学的警告--这学校周围非常不安全，放学一定要直接回家，否则就会被那些不务正业的人找上门来。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丝毫没有理会那些人，唐天双手一撑离开刚才倚靠着的墙壁，转身便走。可是刚才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说你呢！那个红毛的！"
唐天终于向他看去，原来是一个将头发染成了金黄色的痞子。一身宽松的衣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出来混的也分三六九等，而眼前这位，怎么看都是永远处于阶级最底层的人物。用唐天的话来讲，那就是垃圾。
"不想挨打就把你身上的钱交出来！"金毛以为唐天不说话是因为他被吓住了，冲着跟在他旁边的那些人得意的咧嘴一笑，露出了发黄的牙齿。
可是唐天没有按照他说的话去做，而是送出了一个充满不屑的笑容。彻底激怒了金毛一伙二人。
"臭小子，你笑什么！？你那是什么眼神，找打是吗！？"
"哼！"唐天冷哼一声，就像是在说有本事你过来呀。
"你！你！你！"金毛显然没有受到过这般礼遇，结结巴巴地叫了起来："兄弟们！上去揍他！"
于是一帮人便饿虎扑食一般地冲了上去。而这边的唐天也做好了准备，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
"你们在干什么！？"意料不到的声音响起，唐天和金毛似乎都吃了一惊，向巷口看去。站在那里的不是艾夜又是谁！？
只见他从耳朵里面掏出了耳机，严肃地说道："又是你们！上次被关还没接受教训么？"
金毛听了这话心道：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一肚子气！要不是你，我能被关在局子里面？那帮饭桶怎么可能抓住我的把柄！？
想到这里他当即大骂："艾夜！你丫孙子，我没找你算账你倒是又来找麻烦了！好，今天我们就好好地算算账！"
艾夜轻轻地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的口吻说道："果然是死性不改，而且头大无脑。"
"你说什么？"金毛当即破口大骂："你个小B王八蛋！你敢骂我？"
"我骂你？我还抓你咧！"艾夜无所畏惧地回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金毛听了这话有所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道："你叫了条子？"他的口气已经软了下来。
"没有，"艾夜摆摆手，看到金毛的眼睛里闪现的光芒之后又马上说道："但是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他们决定派人保护我了。"
"什么！？"金毛大惊失色地叫了起来，和周围几个人对视了一下当即决定走为上策。于是转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他们经过艾夜身边的时候，金毛低声说道："我不会放过你的！咱们走着瞧！"
"那个人和你说什么？"唐天看着艾夜渐渐走近，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
"他威胁你？"
"呵呵，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回答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
"算啦算啦！"看到唐天沉默，艾夜只好说道："他说他不会放过我的。"
"你不害怕？"
"我和他已经打过数十次交道了，几乎每一次分手的时候他都要这么说，如果是你你一定也不会在乎了。"
唐天点点头表示赞同。
"你家住哪？"艾夜看着唐天愣在那里也不回家，奇怪地问道："怎么不回家？"
"马上了，我走这边。"唐天指着与艾夜过来方向相反的一边说道。
"奥，可惜不是同路，那就白白吧！"艾夜说完便转身要走，却听到身后的人叫道："等等！"
"怎么了？"
"哪边是东边？"
"东边？当然是我来的这边啦！"
"什么？不是这边吗？"唐天指着刚才他指的方向，正经八百地说道。
"当然不是。"艾夜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道："原来你是方向白痴啊！一个人回家回不会迷路？"
"去死吧你！"唐天白了艾夜一眼，"那我也是这边了，咱们同路。"
"嗯。"
"对了，你家里很有势力么？"唐天忽然问道。
艾夜奇怪地看着他，刚刚还盈满了阳光般明媚的笑容的脸此刻却是一片凝重的气氛。
"怎么会这么问？"
"因为你刚刚说有警察保护你......"
唐天还没有说完，艾夜已经爆发出了笑声，他拍拍对方的肩膀，大声说道："唐天！我发现你真是傻得可爱！这种话除了他们居然还有人相信！我服了你了！"
说完艾夜便不理会愣在原地的唐天，而是径自向着巷口的方向走过去。
※
那天回到家里，唐天对着空无一物的公寓房间发呆，想着今天遇到的事情。
照片上让他再也不能移开目光的美丽纯洁的笑脸；医务室中他和熟人打闹狡猾机灵的样子；站在巷口时阳光从他的背后射进了黑暗之中光芒四射的身影；还有他和他聊天的时候率性单纯的性格......
艾夜，艾夜，艾夜。
所有的关于这一天的记忆都围绕着他，离不开他。
唐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陷进去了，也搞不清楚他对艾夜所怀有的是什么样的感觉。
"天，"两个人分开的时候，艾夜突然说道："我们能做朋友吗？"
唐天被这话吓了一跳，看着对方漂亮的脸颊心里面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宁。半晌才道："好！"
直到现在，他躺在平凉的地板上的时候，仍然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体内不安分的燥热。
怎么会这样？
他不停地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从前的他总是目空一切。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父母的地位虽然给了他很多别人拥有不了的东西，却也夺走了他最想要的亲情。他于是开始在学校混帮派，打架，抽烟，喝酒，女朋友一个又一个地换。直到有一天惹上了真正的黑道儿，不得已逃到了中国。
经历了这么多，他却从来没有过现在的这种感觉。
难道我喜欢上他了？一见钟情？
从小在美国长大，又混了那么长时间的唐天当然知道同性恋这种东西，也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也是可以做爱的。只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带着种种不安和疑问，唐天进入了那夜的梦乡。
4
那个时候的我们，真的还只是一些少不经世的小孩。即便对某些东西有了朦朦胧胧的概念，也是肤浅得可怕。
可是我知道，真正可怕的，不是我们的肤浅。
而是年少轻狂。
为了这四个字，有些人注定要付出沉痛的代价。一步错步步错。这就是年轻的代价。
有些路一旦走上便无法离开，只能错上加错，慢慢地在恐惧中向着毁灭靠近。这些路的名字叫做不归。
如果孩子是可以原谅的，那么谁来原谅我们的未来呢？
※
"你怎么看T.A.T.U？"
"不错的声音，但是她们不应该拿同性恋来炒作。"
"炒作吗？我不觉得。只是她们的想法比较特别罢了，你怎么知道她们不是真的？"
"谁知道呢！我们只要听歌就好了。"
"说的对！"
即便已经是一米八九的大个子了，孩子仍然只是孩子。也就是说无论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又过什么样的矛盾，也能很快地忘掉烦恼找到共同话题。
什么？你不相信？
那么看看现在坐在篮球馆旁边的休息区里聊天的三个大帅哥，你们就会相信我的话了。毕竟事实胜于雄辩嘛。
没错，那三个人便是艾夜，唐天和顾枫。
易行从更衣室里走出来看见这个场面的时候，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心道：果然是不打不相识啊！
想想看那天中午顾枫和唐天两个人一场恶斗之后各自狼狈的样子，再看看他们现在坐在一起一人一个耳机地听歌聊天，你绝对会明白不可思议的真正含义的。
时间，好像刚刚过了一周而已啊！
"顾枫，夜，训练了！"眼尖的易行看到了郭教练走进体育馆的身影，马上喊道。
"哦，来了！"顾枫第一个站了起来。
唐天也随后起身，然后回手把艾夜拉了起来，道："你先训练吧！我去周围转转，一会儿咱们一块儿走。"
"好！"艾夜说完便和顾枫并肩走向了集合地点。这时候郭教练已经站在那里招呼人了。
"哎呀呀！小两口，好甜蜜。妒嫉死人家了！"顾枫一边走一边用肩膀拱走在旁边的人，脸上还带着那种在艾夜看来相当欠揍的表情。
"哎，还真是旧爱不如新欢呢！"
"死去吧你！恶心死了。"艾夜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像躲瘟疫一样躲开旁边的人，快步向着集合的地方走去。
"５５５。以前你从来没对人家这么凶过。"顾枫也快走几步跟了上去，继续不要脸地死缠烂打。
"我吃醋了！我要告状！别说我没提醒你，那个唐天在混帮派哦！似乎成效还不错呢！"顾枫的这句话倒是成功地引起了艾夜的注意。后者停下脚步看着顾枫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手底下的人可不是吃白饭的！"
"......"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也要注意方法哦！"
艾夜听了点点头，转而问道："你觉得唐天这个人怎么样？"看到顾枫的表情他又补上了一句，"认真的！"
"怎么样？嗯，这个问题，一定要好好研究。"顾枫装模作样地摸着下巴，皱着眉头，认真考虑了起来。
"装什么装！快说！"艾夜受不了地给了他背后一掌，立刻引起了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还不快过来集合？"郭教练听见了顾枫的叫声，发出了怒吼。于是两个人不敢怠慢，马上往集合的队伍中跑。
"哎，我觉得他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感觉，不是吗？"顾枫跑过艾夜身边的时候，低声说道，然后便笑嘻嘻地擦身而过了。
5
"天，听说你在混帮派？"走在回家的路上，艾夜左思右想，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问道。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话而引起对方的误解，但有些话他又觉得不能不说。
唐天看起来倒是丝毫没有在意，还笑嘻嘻地说道："对呀！我很厉害的！"他好像没有注意到艾夜有些不正常的担忧的表情，径自说道："我从美国回来前就是那边学校的老大，很厉害的！下次我带你介绍给我的小弟们认识，这样以后就没人会找你的麻烦了！"
"天。"
"嗯？"
艾夜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拿下了鼻梁上的墨黑色塑料框架眼镜，郑重地看着唐天说道："不要再做那些事情了。"
"什么？"唐天不得已也停了下来，径直看向艾夜的眼神时他原本的笑容凝固了。
"我希望你能做一个学生应该做的事情，不要再和那些人来往了。"
"为什么？夜。"唐天奇怪地问道："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吗？有人跟在你的旁边，听你的命令，对你非常的信服。我们都是好哥们儿，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我们互照顾，互相扶持，就没有人能欺负我们，没有人能伤害我们。"
"我不觉得！"艾夜严肃地说道。
"为什么？夜。你好象很反感的样子，能告诉我原因吗？"
"天，听我的。这是一个无底的沼泽地，一旦你踏进去了便很可能再也出不来。"
"怎么会呢？等我们长大了，毕了业，自然就不再做这些事情了。"
"所以你现在做的这些事，只是因为你还年轻，只是因为你觉得很帅，很有型，是不是？"
唐天想了想，说道："也许，是这样的。"
"还有义气？它让你得到更多人的尊重？"
"没错。"
艾夜叹了口气说道："没这么简单的，天，没这么简单。"
"那有多复杂？"
"你们现在只是学生，一开始因为好奇或者是追求刺激选择了这条路。没错，你们打架，抽烟，喝酒，做所有其他学生都不敢做的事情。而且做得很出色。但是当你们想要离开的时候，当你们出现了弱点，那些曾经到在你拳头下面的人便会如蟑螂一般地冒出来，把你们狠狠地拖住，破坏你们最珍爱的东西。那时候，你会后悔莫及的。真正的黑社会是人间地狱。相信我。"
艾夜用平和而诚恳的语气对着沉默不语的唐天说道。唐天看着他明亮的眸子里面闪现出的异样神色，还有他说出最后两句话的时候，那深深的叹息和无奈。
他不知道为什么艾夜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的落寞，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语气听来是充满着伤痛和悲哀。
他只知道，他讨厌看到这样的艾夜。他讨厌看见那张美丽的脸颊上出现笑容之外的任何表情。
"天，你在听吗？"
艾夜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便开口问道。
"在听。"唐天说："我在想你说的话。"
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艾夜戴上眼镜，脸上恢复了往常的笑容："我知道可能一时间你很难接受我的看法，但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他推了推唐天的肩膀，道："太晚了，别站着发呆了。"
"夜，你知道吗？"唐天突然说道："如果今天和我说话的是别人，我一定不会理他的！"
艾夜眼睛一亮，带着惊喜问道："你是说......"
"我以后不会再混了！我洗手不干，从此做个乖宝宝！"
"不打架了？"